白裙蒹葭 二十八
夏之清醒了。
他发现自己周围一片昏暗。
只有一道窗户开着，一缕缕阳光照射进来。
那是一道不大的窗户，窗户开的很高，夏之清爬不上去。
这时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连一扇窗户都爬不上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怎么如此稚嫩？手上的茧子都还没长出，指甲盖怎么这么小？这双手太细嫩了吧，怎么上面的纹路这么少？
他在看看自己的双脚，奇怪，自己怎么还穿着短裤，脚上还套了双旧塑料拖鞋，脚趾头伤痕累累，趾甲盖上还嵌泥巴。他发觉自己的双脚也很小巧，只是有些黑罢了。
他在看了看自己的全身，怎么自己还穿着背心，自己现在却大汗淋漓。
他的面前是一道门，可惜是锁着的。
他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这时，他却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快来人啊，快放我出去啊！求求你了！”
他觉得很奇怪，自己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就像自己消失那样。
就像自己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
这时候，门打开了，一个温柔的身影出现了，空气中瞬间飘满了芳香。
“是谁啊？”夏之清好奇地盯着那个刚进来的人，嘀咕着。
这个人看向了夏之清，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但是，这个现象立即就改变了。
她突然露出恐怖的嘴脸，恶狠狠地说道：“臭儿子，叫你打架，不把你关黑屋子里关一天，看你下次还敢不？”
夏之清下了一跳，原来这是自己的老妈！他怎么没见过她，这人太眼生了吧。自己和她之间可没有任何感情。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凶狠的妈妈。
“妈？”夏之清小心地叫道，他要试探一下。
“还敢叫我妈啊！臭小子今天我要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人！”女人刚说完，当即把夏之清拽了过来，脱下裤子，对着小屁股就打了起来，一巴掌就一个印子，这个屁股都打红了。
夏之清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当场就挨打了！屁股传来的疼痛令他感到羞愧。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来这么一顿打，他现在身体也比较瘦小，挣脱不过自己的母亲，只能祈祷这一顿打能赶快结束。
直到夏之清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母亲这才停下了手。以她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该点到为止了。
夏之清很苦恼，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女人给打了，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素不相识的妈妈，有这么当母亲的吗？
同时，这个母亲也在想，这个孩子今天怎么这么老实，打的时候吭都不吭一声，要是在平时，早就哭爹喊娘了，是不是在跟我赌气，哼，做错事还有理了，有这么当儿子的吗？
母亲推开门走了，回到了田地继续干活儿，现在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得益于现在的农业承包责任制。
夏之清推开了门，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心胸开阔了许多。春风吹拂，碧绿色的小麦的苗矮矮的，到了夏天，这些就都能收割了。
自己怎么会在农村呢？这是问题。夏之清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自何方，不过他决定现在这里转转，熟悉下环境。
周围都是街坊邻居的房子，都是泥土做得，当地很穷，用不起砖瓦水泥，改不起富人才改的起的小洋房。人们在泥浆中混入稻草，做成的泥巴墙就可以加固很多，就像今天的钢筋混凝土的结构一样。
那些顽劣的孩子们经常捡来几根棒子，往这些脆弱的墙壁使劲捅，很快就能捅出几个洞来。那时候大人一生气，把孩子抓起来就打，打的屁股流血，任凭孩子在那儿哭喊。
自己家也是土做的。那残破的屋顶，天一下雨，家里就得准备好锅碗瓢盆来接雨水。这种房子还经常进老鼠，到处是老鼠洞，所以母亲还做了很多自制的捕鼠器，就放在老鼠洞门口。又一次抓了只及其肥硕的大老鼠，母亲便将它放在铁桶里，铁桶在倒上汽油，再拿火柴一点，老鼠的嘶号别提有多渗人了，但母亲依旧面不改色，
周围住的都是些顽皮的孩子，都排挤着夏之清，因为他没有父亲。
他们平时总是殴打他，将那些他们自己做的坏事的脏水全泼在他的身上，每天夏之清的身上都是沾满了泥泞，总是鼻青脸肿的。
夏之清也想妈妈反映过，但妈妈总是说，忍忍就好了，因为她在那些泼辣的母亲当中也是弱势的，平时也说不上什么话。
夏之清时长想着，我要是有一个爸爸就好了。他经常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妈妈总是说，你爸爸呀，外出打工去了，留了你这么一个留守儿童，啊不，是半个，因为还有你妈我在啊。
“那么爸爸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啊？”，夏之清问道。
“那时因为他工作忙，顾不上家。”，妈妈说。
“但是为什么他过年也不回家呢？”
“这孩子，问题真多！”
此后也没有下文了。
当孩子们欺负夏之清的时候，他总是大声的喊着：“我爸爸在外面打工呢，等他一回来就收拾你们！”
孩子们也笑嘻嘻地反驳道：“你爸爸永远都不会回来啦！”
不知道为何，夏之清自出生起，就只有见过他父亲一面，此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还依稀记得父亲西装革履的样子，扎人的胡子，和蔼的目光。此后，关于他的影响就暗淡了，暗淡了……
直到有一天，一伙派出所的人来到了他们家，把妈妈带走了。夏之清还不懂事，还不知道这些穿着蓝色衣服的人会对他妈妈做什么，他的妈妈也安慰着他说：“妈妈只是去派出所办点事情，过几天就回来，妈爱你，乖！”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为了最后的话语。直到夏之清闻讯到妈妈的死讯后，嚎啕大哭，他不明白自己原本好好的母亲为什么就这样过世了。他不明白是为什么，派出所也未能给出正确的答复，死亡通知书在第一时间就寄到了他家，母亲已经制成了骨灰，葬礼也是简单的办了下。即便如此，父亲也还是没有出现，好像就此消失了一样。此后，夏之清的一切生活就都有自己的姑姑照料了。姑姑将夏之清接到了城市里上学，彻底了远离了那个伤心地，此后母亲父亲的事情被渐渐淡忘，偶尔想起来还是会耿耿于怀。他觉得命运对自己就是不公平，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幸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看到别人的父母领着自己的孩子在逛街，而自己身边却无所依靠。
等到夏之清长大了，姑姑也渐渐离开了夏之清的生活。为了上学方便，她给夏之清租了一套房子在旁边，同时每月给他寄生活费和房租，很少看望他，也叫夏之清专心学习，尽量不要去姑姑家看她。
姑姑也渐渐淡去了他的视野。同时，也是在学校里，他认识了阮林玲。
刚来学校的时候，阮林玲像小兔子般的活力便吸引了他，不像他整日阴雨沉沉的。夏之清来到学校后，总是昏昏沉沉的，因为生活的希望他没有，迎接生活的勇气他也没有。这个人就是活在悲观当中的。而阮林玲恰好相反，每当夏之清看到她的时候，她总是活蹦乱跳的，跟同学们交流也是很活跃的，有的时候，他都觉得她的美丽甚至都能改变天气，一旦天气阴雨绵绵，但是她所处的位置总是充满了光芒，充满了快乐，令夏之清忘了原本的抑郁的天气。
夏之清甚至这样想：“没有生活的意义就是她啊。”
但是夏之清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偷偷观察着她，因为她的身边总是围绕满了同学。
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他远远地看到阮林玲那到美丽令人心醉的背影浮现在他的面前。夏之清匆匆走了过去，想要创造一个说话的机会。等到走到她的跟前，他却极为的犹豫，一半是紧张，另一半则是不自信，他想着，这么好的女孩子最后会跟自己在一起吗？要追上她，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啊。
终于，他鼓起勇气，走到了她的身旁，她眼睛盯着自己的脚下，没有发觉夏之清。夏之清看到她的侧颜，那简直是美哭了！白皙的面庞，散在两旁的秀发，淡淡的清香，眼神好似很犹豫，但是这足以打动一个少年的心了。他绷住了劲儿，结结巴巴地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你……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