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irtale(4)

  拐过灰色石砌的小路，站在遗迹后门上浮雕的三角符文下，Universe慢下了脚步，伸手触摸着年岁久远的石质门框:阴冷潮湿，似乎能挤出水来。他在那门框上抹了一把，问道：“地底世界，原本不是这样的吧？”   Asriel愣了一下：“……什么样？”   Universe的目光在门内四处搜寻，想找到照在那片Flowey曾经出现的草地上的光的来源。“我的意思是，怪物们刚来到地底的时候，地底没有生态系统吧？至少，”他指向嵌在天花板上一方小洞里的荧石。那荧石不像他以前见过任何的发光物体，虽是一块石头，却散发着太阳般的暖光。“没有这种东西吧？”Universe看着那块小小的“荧石”，觉得它像一块从太阳上剥落的碎片，发光也不再晃眼。只有魔法能做到迁样吧。Asriel在他肩上探出头来，看了那块石头，却笑道：“这明明是地底就有的东西啊。人类，自然的馈赠，才不会给予地上的生灵呢。”   “原本就有……”Universe想起了自己原本居住的世界，苏联曾打过一个史上最深的矿井，却很快不了了之。“没准战斗民族一直藏着什么好东西呢。”他这么想着。    Asriel 见他不答言，还以为他是被这景象震住了，便笑道：“在你之前掉下来的人类，也大多是这个反应。”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Chara当时的音容笑貌，不禁又有些惆怅，只是不说出来。Universe却突然接口道：“你还保留着Flowey的记忆吧？”    “啊？Flowey？”Asriel不明所以，问道。 Universe一边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说：“Flowey就是你当年死后变成的那朵花。不然，你怎么知道他们‘大多’是这个反应？”    Asriel这才明白：“啊，是的，我现在同时拥有Flowey和Asriel的记忆……真不和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的脸上又挂上了那种令人心疼的、透着无奈的笑。Universe看过这笑，也明白这笑：“Flowey肯定干了不少坏事，对于它那没有灵魂的躯壳来说只是消遣罢了，对于Asriel却是不好的回忆。”是一种难以摆脱的负罪感，是一种心理阴影。毕竟，Flowey和Sans应该是交过手的（微笑垃圾袋），很难说它是不是打过屠杀线。如果是这样，那Asriel的心理压力就大了。他伸手拍了拍Asriel的头：“没事，不知者无罪。等你见过国王，就没有人会再把你和Flowey弄混了。”    Asriel叹了口气：“虽然如此，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Asriel了。不过比起这个，我倒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嗯？”Universe已经走过了Flowey曾经出现的草地，前面的门洞里已经可以望见遗迹后门和地上的踏板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Asriel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死过？变成过花？你怎么看见怪物像看见老熟人一样？你……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   “我啊。”Universe浅笑两声，“说起来很荒唐，也很漫长。”他径直穿过门洞，走向地上的机关，轻车熟路地踩下四个踏板，遗迹的门扉在低沉的滚石声中打开了，积尘簌簌抖落，“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Asriel现在很懵，他像个背包一样挂在这位神人的背上，听着他试图给自己解释“你们所在的宇宙以某种关系隶属于我出生的世界并发源于某款电脑游戏。”明明他说的每个字自己都很明白，连在一起就不明不白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类似于此的概念。他作为Asriel生活的时代远在六魂坠入地底之前，台式电脑都是稀奇事。那之后作为Flowey的日子，他根本不会去关注当下的文化。何况Universe为了给他分析这些玄幻的宇宙体系还引入了一堆量子物理学的概念！Universe见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干脆背着Asriel边走边说。   “出于我们尚不知晓的原理，我们世界的通过纯粹的空想就能创造宇宙，你们的宇宙就是这么产生的。”Universe又一次概括道。   “这不合理……”Asriel满脑子都是树状分枝图，无数的星星点缀其间，把这个疯狂的宇宙图景变得更加光怪陆离，“这不科学……”   Universe 又急又好笑：“你们怪物天天用的魔法就科学了吗？”   没想到，Asriel一下子精神了，马上反驳道：“这才不是科学不科学的问题！魔法和科学是一体的！” 乍闻如此奇谈怪论，Universe不禁吃吃地笑了：“扯。您继续扯，这两个体系的产物，能给您扯到一块，也是奇景了。您老快细说。”   这下Asriel抓住了机会，马上开始长篇大论试图反客为主：“你们人类肯定没有发现‘非物质’吧？”这是我们的科学院在地底以科学的理念研究魔法时发现的，占宇宙中物质的95%，但在最近一个世纪中才被发现。它们就是我们使用的魔法以基本构成……”   “Excuse me，这种物质是不是通过常规的手法根本探测不到，只能通过宇宙的质量等等现象推测，却无处不在，能随意穿过物体？”Universe完全没有被绕晕，反而饶有兴味地追问。   “对……”Asriel正要说下去，却被Universe打断了：“这玩意儿，我们人类称为暗物质。”   “好吧……看来你们即使在地表，也还是保留了魔法。”Asriel吐了吐舌头，“Stagg的预言没实现啊。”（Stagg是怪物王国已故的研究员之一）   “保留？要是保留了就好了。但是目前看来，并没有喔～”Universe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过现在，我们更应该担心另一件事。”   Asriel努力甩开自己对前半句话的惊奇，探头看看他遇见了什么问题。   是那道布满尖刺机关的桥。Asriel一见就笑了：“这个啊，我记得我每次都是从地底下过去的。”   “也就是说……你帮不上忙。”Universe在桥头左右看了看，“你是怎么从地底下过去的？”   Asriel低头想了想：“就是整朵花钻到地底下，收起花瓣枝叶和根，避开河道就行。”   “嗯……我还以为你是事先把根系铺到整个地底，然后在不同的位置长出花来，制造遁地的效果。”Universe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先前的猜想。   “喔？那可够麻烦的，魔法比你想的强大多了。”Asriel有点想笑，““要是这样，如果有什么工程，我的根不就被挖断了？”   “也许我们是该换个角度看问题。”Universe如此评论道，右手拔出大太刀。“坐稳扶好。”   “喂，你干什么一一”Asriel的最后一个“呢”被卡在了喉咙里。Universe助跑了一小段，拉开初中跳远的架势纵身一跃，不出三米身体就开始下落。然而随着大太刀在空中挥砍，似有一股风托住了他，让他又滞空了两秒。接下来，他迅速收刀入鞘，稍稍蓄力再次挥出。刀光闪过，Universe的身体又随刀势前冲了几米，最后连人带花滚倒在地上。Asriel跟着Universe滚了几圈，头晕眼花地趴在地上：“你……你早说……”   Universe侧卧在地上闷声说：“是该考虑一下，背上背着花盆怎么战术翻滚。”他在空中意识到，按平常的方法在地上滚一圈卸力的话一定会压到花盆上，只好侧着身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在地上翻了两圈，结果磕着脑袋了。   Asriel还在说：“你还说你不会用魔法……”   Universe 捂着头站了起来：“这不是魔法，是刀的刀气，不管是谁都能把刀用出这种效果来。倒是你，之前还说‘不讲科学讲魔法’，刚刚怎么又‘以科学分析魔法’了？”   “……？”Asriel努力回想了几十秒，才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和Universe讨论植物能不能长时间离开土地时。“你就当那前一次是口误好了。”他无奈地说，“咱们继续走吧……你穿越到我们的宇宙来，真的只是为了四处闲逛吗？”   听了这句话，Universe伸出手，按在了遗迹浅紫色，爬满苔痕的石墙上：“我喜欢这个游戏……喜欢到看着屏幕上你们的对话都能消磨半天。我在那个世界没什么牵挂，一获得跨越空间的能力我就想，能和你们见一面就好了。”他拍了拍Asriel的头，“所以我做了点准备就来了。”   “准备，你指的是这把刀吗？”Asriel用一片叶子指着他手中的那把刀，注意到刀柄尾部挂着一片黑黄格子的方形挂饰，做得有些粗糙。   “东西多着呢！我还带了把火铳哩。”Universe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根铁管，口径大得吓人。   “……你从哪拿出来的这么个大家伙。”   “啊，怎么给你解释呢……”Universe把刀插回刀鞘，“在游戏中，‘背包’的存在很正常对吧?但是较起真来，谁能背着那么多东西还跑跳自如？而且有时候，角色身上根本没有背包。所以，”Universe耸了耸肩，Asriel顿觉花盆一阵摇晃，“所谓‘背包’就成了空间法则一样的无解存在。”   “所以，你的那些东西，都是从你的背包里拿出来的？可是，我也在游戏里，我怎么没有这么一个东西？”Asriel质疑道。   Universe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第一，你不是游戏主角，第二，你们的游戏里这个功能不太重要。”他的脚步略慢了一点，“别告诉除了Frisk或者Sans之外的任何人。”   “为什么？”Asriel问道，但基本已经猜到答案。   “Frisk是……”Universe犹豫了一下，随即想到反正Asriel早晚会猜到，便说了下去，“是主角，Snas……接触过一些有关时空理论的东西，因而可以察觉重置……你应该知道吧？”   Asriel脸上带上了沮丧：“是的，Flowey知道。”何止于此，他还知道自己如何想方设法在MTT 洒店甩开Sans，知道自已如何收割了无数的灵魂，知道自己如何最后惊奇地目送Sans“离开”，知道……   Universe及时打断了他的回忆：“好啦，你已经不是Flowey了，别管那些。”   Asriel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都知道？”   Universe也想了想：“我只知道从Frisk掉下地底到离开这期间经历的所有事，包括她可能重置过的21条时间线，以及从这些经历中可以推测的一切信息，还有游戏作者的一些设定与问答……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刚刚还真觉得你能知道。”   “哈。”Universe的声音里有一丝不以为然，夹杂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悲哀与讽刺，“三年云玩家，我看过你们太多遍了。我现在，比谁都熟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