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散塚】12、番外：艾伦的寻找
在一年前，我娶了只有15岁的久依，然后度过了在那之前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们生活在国外，尽管知道日本当时已经深陷战争之中，但我们还是回到了久依出生的地方，陪她去看看她的父母。
当时，战争已然到了很白热化的状态，这个世界到处都有战争，几乎所有的国家都被卷入了战时状态。
而我与久依也从开始的失眠到现在可以听着炮火声安然地睡在被子里直到明天的到来。
日本的战争很激烈，在听说我要陪久依去日本的消息后，我的朋友以为我们都疯了，然后劝我们不要去。
但我们还是去了，到了久依的出生地日本。
在人心惶惶之中，我们去了一家几乎要倒闭的西餐馆点了牛排与甜点，然后甚至可以称得上有说有笑地吃完这顿饭。
每天都会有许多人在战争中死去，然后每天也都有很多年轻的孩子穿上军装踏上必死的战场。现在的日本已经成为了整个世界集中火力的靶子，大批的兵力也正在各种战场上节节败退。
我和久依都清楚，日本的战败是必然的结局，只是现在的政府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投降。日本未来的局势势必会更加的复杂，因此我计划将久依的父母也一起接走去一个安稳的地方生活，然后自己也会与久依一起离开这裡，一直到战争彻底结束的那一天。
我们满怀感激地吃完了西餐，然后在路过服部时，我建议久依买一条新的腰封，之后再一起去看望她的父母。
久依进去了，然而这却成为我此后最后悔的决定。
在她试腰封时，我坐到了店内破旧的凳子上等待她出来。在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后，我觉查到了一点不对劲的预兆。
「久依，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帘内是一片几乎是诡异的安静。
「久依？」
我有些不安地拉开试衣帘，而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我翻掉了所有装饰去找可能存在的出口，但终以失败结束。
服部的老板也吓坏了，哆哆嗦嗦地拜托我去警局报案。
我报了案，接待我的高桥玖然警官告诉我，久依很有可能被拐卖掉去做女工了。
「什么工厂会拐卖女工呢？」
「有义冢、扒冢、尸散冢、钢冢、珊冢……」高桥玖然说，「别找了，找不到的。」
我与她道了谢，依旧坚定她会在某个地方等我找到她。
我依旧找下去，放弃了回国的想法的我开始在战火纷飞的日本国土中，一座工厂一座工厂地找下去。
直到在冬天，我收到了来自久依的电话。
「艾伦，我的名字是……」
似乎像是忘记了一样，久依顿了顿停住了。
「久依。」我替她说道，「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很辛苦，工作很重，但是没有人骂我。」久依似乎在电话那头哭了，「我总是被骂，但也没有办法……」
等等！
既然没有人骂她的话，那久依又为什么会说自己「总是被骂」?
我感到极大的不自然的感觉，越发急切地问她在哪里。
「我也很想你啊……」
久依为什么不说？难道……有人在监视她吗？
「久依！有人在听你说话对不对！你在哪里？」
我听见她正在拼命压抑着哭声：「我会为自己努力下去的……那个、再见了。」
久依挂断了电话，可我却更加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直到在我后面排队的那个人拍拍我示意我如果不打电话就快点走。
我只好走出电话亭，然后在东京的街道上看见两个小孩子在踢一只奄奄一息的狗。我不知为什么就冲了过去，赶走了他们。可是那只小狗还是在我救下它的几分钟后死掉了。
我突然莫名地恐慌——担心我的爱人，耶格尔久依，会不会在我救回她之后也死掉呢？
……或者，我根本没有机会救下她？
那样的事情、不要啊……
我又冲回了警察局，高桥玖然正在那里整理文件。我快步走到她面前，要求她把那些义冢扒冢尸散冢的地址都给我来一份。
「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把妻子找回来。」
「一个一个去找吗？」
「对。她在等我，我要把她找回来。」
「你真是执着。」高桥玖然翻着文件，「浪费这么多精力找一个几乎找不回来的人，值得吗？」
我突然觉得很不对劲，照警察的口吻，这样的丢失案件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样子。
……日本的那些高层们，难道是在有意纵容工厂的拐卖行为吗。
「我觉得值得就够了，谢谢您。」
我第一个前去了离这裡最近的尸散冢，据说那个地方从来没有过阳光。而且那里还有许多动物化的焦尸血牲。我站在尸散冢之外，那里挡住我的是13米的爬满荆棘的高墙。
它似乎一直屹立在那里，坚固得打不破。我把耳朵贴在墙上，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久依，会在里面吗？
雾霾浓重地压下来，几乎要捏爆我的心脏。
唯一的大门总关得死死的，门后是凶恶的番犬，而犬之后生长的是一片黑压压的枯木林。
之后，我有时会收到久依的电话。
杂音很重，但是里面久依的声音微弱却坚定。
「艾伦，我要反抗这里。」久依如是说，「那些可恶的焦尸，我要杀了他们。」
「久依……」
「艾伦，我要逃出这座高墙。」
我被触动了。我说，好，我正在找你，你在尸散冢里吗？
她顿了顿，说，是。
「我现在就在尸散冢的墙外。」
久依似乎在那也哭了，我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艾伦，请你一定要等我。」
「好，我不走。」
久依挂断了电话，我听着那边的忙音，内心的感觉混乱而复杂。
我尝试着殺死番犬冲进去，而它们在死去触到尸土后又会诡异地复活过来。只是一旦我想引它们出来时，它们却呜呜地缩在门后不肯过来。
它们是番犬，是怙势主人势力的一无是处的走狗。
可我无法冲进去，每次要靠近时那里总是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把我挡在了外面。我坐在尸散冢外的土上不想离开，然后每一次抬头都会看见痛哭流涕的人带着他们死去的家属进入尸散冢埋葬。
死人，才是尸散冢的通行证。
我只好等下去，一边听着久依的电话，一边在尸散冢外充满期望地等下去。
很多前来埋葬亲属朋友的人都误以为我是一个来自异乡流浪汉，走过我时眼底常带着怜悯和不忍的神情。
我完全不在乎，只是不住地想起久依，然后在一片片被尸散冢内的烟囱染成黑色的天空下担心着久依会在里面过成什么样子。
外面的战况还是一天天不受控制地恶化下去，隆隆的枪炮声彻夜地响着，年幼的孩子背着枪走向他们的坟墓。
不久前，附近甚至被投放了一颗杀伤力巨大的炸弹。我知道它爆炸的地方其实离这裡并不是很近，但是我即使是坐在尸散冢边上都可以感受到它炽热的强光以及它带来的强烈震动。
日本就要战败了，甚至有可能在政府投降后整个国家都要被其他的国家联合抹杀掉。
如果到了那一天，尸散冢是一定会被联合军炸掉的。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真会让里面的人都逃出来吗？
或者说，为了抑制尸散冢内的细菌以防传播，他们也很有可能会将尸散冢连人带着建筑一起炸毁爆破。
那里面的人怎么办，久依怎么办？
久依真的还活着吗？
我知道自己快要崩溃了——
「艾伦！我们要自由了！」
我在听到电话后一瞬间睁大双眼，看向尸散冢的高墙。
在外面的我，听见了无数人呐喊汇聚成的浪潮。
浪潮、浪潮、浪潮……
即使是在尸散冢外的我也看见了冲天的火光，天降起了暴雨，但是却没有办法将它熄灭掉。
在灼热与暴水的压力中，屹立了不知多久的尸散冢高墙轰然倒塌。而里面，是无数呐喊奔跑着的血牲。
在我的头顶，是猫头鹰尖锐的叫声。
在人群奔涌而成的浪潮中，我看见了向我冲过来的久依。在久依的后面，是在尸散冢工厂上高高蹿起的茜色的火焰。
尸散冢已经被血牲亲手毁掉了。
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挥舞着手臂向她的方向跑过去。
我用力把久依抱在怀里，如同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战火，依旧在日本燃烧，只是我们都早已不在乎了。我们带走了久依的父母，如约去了海边去看那片被战争污染得不再纯净的海。
To be contin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