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蜿蜒之路》——斗争到底
“滚开，小屁孩！”
壮汉一把将瘦弱的男孩推开，他便摔到了泥地，溅了一身的泥水。
几百名奴隶麻木地看着这一切，继续排着队伍，伸出自己干枯的手掌，拿自己那份发搜变绿的饼干。
与其说他们穿的是衣服，不如说成是破烂的布条，皮肤也肮脏许久，他们在油灯勉强照亮的洞穴大厅内蹒跚前行。
这里根本看不到星空，男孩懵懂地想。
“嘿，不要惹事。”守卫端着步枪，“还有你这个小废物，站到最后。”
“尊敬的守卫，这孩子只是几天没吃东西，昏了头而已。”老头颤巍巍地走出人群，“这里交给我吧。”
“好了，小家伙，因为你我可吃不上饭了。”老头掸着孩子头上的污泥，“我们站最后面吧。”
这个复杂曲折的矿洞，载着这个名叫苏拉男孩的童年记忆。
几十条矿道汇聚在黑色大厅内，有着一圈圈的铁丝网和栅栏，而终点便是一道黑色的厚重铁门，站着一队守卫架着机枪，封死了奴隶们求生的所有希望。
苏拉渐渐长大，从六岁的时候就挥起了鹤嘴锄，十岁的时候就被编排到了最危险的探洞组，矿难的时候差点被埋在石头里，是老人一直照顾着他。
据别人说老人曾经是一名军官，在战争中负伤，失去了一条腿被关押到这里挖矿，是这里最资深的矿奴，连守卫见到他也要客气一点，在奴隶群中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超凡的勇气，惊人的胆魄，丰富的学识很快征服了这些奴隶的内心，他并没有以此要挟，而是将自己的能力奉献给了周围苦难的人。
所以苏拉也效仿着这位老人，很快学习并继承他的意志，变成了奴隶们中的领袖。
而等到苏拉成年之时，老人也奄奄一息。
“我过去能够看到天空和土地，可以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老人陶醉地说着，“如果能够再看一次也好啊...”
“父亲。”苏拉这样称呼老人，“我的底线就是要有好吃的食物，有能够安稳睡觉的床，便能够满足了。”
“傻孩子，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老人轻轻地抚摸着青年的脸颊，“这些恶魔是根本不会让你们出去的，我每天卑微地乞求神的降临，却发现，只有我死去才能见到它，我就会大声地问一句，你什么不来救我们啊...”
当说完后，他垂下手，连呼吸都停止了。
奴隶围绕着老人的尸体，有些人还低下了头，啜泣着。
“领袖！”有人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我们的计划还继续进行么？”
苏拉蹲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领袖，明晚就是最佳的动手时间！”
“我知道，同志们。”苏拉沉声说道，站了起来，“我会履行自己的职责的。”
奴隶们手中能够有的就是挖矿的工具，面对的则是守卫手中的步枪和冲锋枪，甚至还有架设的两把重机枪，横在铁丝网和栅栏的后面。
其中最关键的是铁门，历来的起义都忘掉了这最关键的一点，就算解决掉了守卫，只要外面的人关上门，以他们手头的工具根本不可能破开。
老人曾经告诉他，有一次这个铁门一个月都处于关闭状态，同伴们便开始吃人...直到最后剩下一百多个幸存者，这些守卫才提着钢枪过来，分发着所谓的粮食。
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同志们，有人问我，自己不怕死，要冲到最前面杀敌，我觉得很好，可是这并不是一腔热血就可以实现的。”苏拉在肮脏破旧的宿舍里开着会议，“我们应该以最小的代价离开这里，首先要动的是脑子，其次才是拳头。”
“守卫的子弹很有限，不敢轻易开火是一点，另一方面是最近频繁的岗位调动也给了他们松懈的理由。”苏拉将一块石头放在桌子上，“外面是雨季，整个矿洞都会漏水，机枪阵地便会盖上油布做保养，这又是一点。”
桌子上有了两块石头。
“谁能告诉我第三点？”
“有！”一位女孩举起了手，“他们孤立无援，而我们有了团结的力量！”
“对了一半。”苏拉点了点头，“我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敌人有多少援军，这才是本次起义最大的变数。”
“可我们有选择么？”
女孩的话让苏拉愣了愣，他便哑然失笑，“是啊，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生存的权利，这就是我们的底线。”
“同志们，按照既定任务进行！”
今天果然下雨了，很多矿道都在往下渗水，甚至淹没了一些人的脚裸。
奴隶们聚集在黑色大厅内，如同往常一样，默默地等待着守卫的计数，开始领取食物。
但一些奴隶的心跳却已经超过平常，他们特意匍匐的低一点，这样武器就不会被敌人发现。
苏拉面色平常的站在人群中央，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
守卫抽着香烟，说着粗俗不已的笑话，有的则殴打奴隶，欣赏着他们摔得狗吃屎的模样，哈哈大笑。
这时候愤怒不应该展现在脸颊上，要让敌人的神经放松到最低。
于是他使了个眼色，两个少年立马心神领会，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尼玛的，你为什么抢我饼干！”
“谁抢你饼干啊，明明是你偷我的！”
他们在旁边打起架来，这种抢夺粮食的行为很常见。
守卫见状马上围了过来，十个敌人便少了三个。
“够了！”守卫打开保险，指着他们，“给我停下！”
“你他妈算老几，来啊，打死我！”有一位少年表演的过了火，甚至用手抓住步枪，指着自己，“打死我啊！”
苏拉紧紧地攥着拳头，即为少年的莽撞感到担心，又觉得自己愤怒的内心已经压抑不住。
他看到沉重的铁门打开，一个守卫正提着他们的食物走进来，进来的人并不急于将大门关闭，而是轻松地跟其他人交谈起来，津津有味地看着少年的挑衅行为。
“就是现在，同志们！”
苏拉那一刻的呐喊，回荡在黑色大厅内。
守卫这时候才发现这群下贱的奴隶想做什么，可是来不及了，那三位维护秩序的守卫很快被放倒在地，人们用工具砸，用拳头打，用牙齿咬，在那几秒的时间内他们就被奴隶的愤怒所蒸发。
“快，快关上门！”其他守卫也大声喊道，他们端着枪口，指着乱哄哄的奴隶，很快就开火了。
子弹打到了石壁，有些则反弹到了奴隶的身上，这些子弹碎片造成了大量的杀伤，可是同志们却红了眼睛，到死都握着武器。
“干掉他们，快点干掉他们！全都杀掉，一个不留！”守卫队长的小胡子都在颤抖。
随着声音在矿洞中的不断传递，瘦弱不堪的人们也大声怒吼起来。
他们推着三节载满了石头的矿车，让它们沿着废弃的铁轨前进，营养不良的身躯爆发了巨大的力量。
随着动能的增加，矿车获得了难以言喻的冲击力度，这个大厅一开始就是矿洞设计，而黑色大厅就是中转站。
铁轨的通路，必然是大门！
矿车的底部与生锈的钢铁摩擦，发出渗人的响声，随着这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矿车撕碎了铁丝网，撞烂了栅栏，就算人们被碎石划伤了手掌，被铁丝扎烂了脚指头，也丝毫不在意。
他们眼中的，只有希望。
“碰！”
矿车撞上了即将关上的大门，卡住了最关键的部位，它的存在也给了两翼的起义者提供了些许的掩护。
解决了黑色矿洞的所有守卫，抢来的步枪也被曾经参加过战斗的奴隶使用，一切都似乎即将要成功。
可是苏拉却听到了外面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来不及指挥，数百发子弹就穿过了大门，打在这些伙伴们的身上。
“不！”
十几位年轻人就这样失去了生命，他们甚至连遗言都没有说上一句，就这样逝去了。
“矿车！矿车要推出去！”曾经说过话的女孩立马扑了过去，稚嫩的手使劲地推着这个庞然大物，“同志们，过来帮我。”
“我来！”“我也来！”
苏拉看着眼前前仆后继的伙伴们，也站起来想要推车，可是有人把他按了下来。
“现在你可是领袖，我们不能没有你！”少年的脸上有了庄重，随后自己也加入到了推车的人群中。
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在承受着巨大的伤亡。
一分钟后，矿车终于被推了出去，而女孩也在最后一刻死在铁轨的旁边，到死都在喊着妈妈。
少年大喊着，端着冲锋枪冲到了最前面，外面大雨磅礴，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寒冷，对着眼前身穿黑色雨衣的敌人便扣动了扳机。
他陆续中了十几颗子弹，却依然打完了最后的弹药，倒在了泥地中。
苏拉不能回头了，回头就是死亡！
站在人群中的他，也向敌人挥起了手中的铲子，用力地劈了下去。
战争还在继续。
当视线所及所有的敌人都倒下后，幸存下来的人们伫立着，起初是梦呓般的询问，后面则是震天的狂呼！
他们胜利了！
有人马上搬来了一大箱正宗的牛肉罐头，喜悦地分享着。有人则原地喊叫着，在雨中宣泄着复杂的情绪。
而苏拉只是默默地看着倒下的尸体，心中默念着他们的名字。
有人注意到了他，于是喊着苏拉的名字，将他推到了一个小台子上。
“同志们，我们今天牺牲了很多人。”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欣喜若狂的心情安静了一点，很快就默不作声了。
“他们没有看到胜利，也没有吃到手中的牛肉，这里面有我们的亲人，兄弟，姐妹，爱人，我们也无法让他们复活。”苏拉继续说着，挥了挥手，“所以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将牺牲的同志放置在一起，给他们举行一个简短的葬礼。”
下面的人低下头，看着附近伙伴们的尸体，心情十分复杂。
“其次，我们还没有胜利。”
这句话让同志们抬起头来。
“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奴隶没有得到解放，还有很多的群众被守卫这种阶层压迫，就算我获得了幸福的生活，我也没有脸去见他们。”
“底线，到底是什么？”
“我的父亲告诉我，底线是自由！可是自由这东西就像我们身旁的空气，即束缚着我们的移动，也提供给我们养分。”
“有人说是食物，是住所，可打倒了守卫的我们，当我们真的获得了这些，就可以赢得最终的胜利么？
苏拉被一种稚嫩理想支撑住了混沌的内心，他突然站直，朝着远方举起拳头，
“所以我们要抗争到底！我们的底线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并且让奴隶消失！全世界解放的那一天到来！”
“我宣誓，我苏拉直到死去，也会为这个目的而斗争。”
在这样的氛围下，台下的奴隶们终于换了一个名字，他们成为了第一批党内的同志。
对于其他人来说，奴隶们现在所做的行为是荒诞可笑的，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可是这些人打败了守卫，何尝不能打败守卫背后的势力呢？
同志们惊讶的发现，在宣誓后，苏拉仿佛老了十岁，可是眼神中的斗志依然不减。
他看着上面璀璨的星空，凝视了很久，最后低下头，说出了图卡共和国历史中最著名的一句话：
“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完成，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