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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为了部落!

2020-12-04 13:38 作者:方策゛  | 我要投稿

本文又名《日月藏记》

迫害小张,婆家日常,康巴洛文学,野性向

  

“我想,带你回我的母族。”

——————

  我关掉百度百科。

  又看了一眼面前蠢蠢欲动低嚎的几十只生物。

  确定了那是狼。


  我点了根烟,虚着眼看着狼群的捕猎包围圈逐渐向我逼近,松开了方向盘,神经质地挤到副驾驶座上,正威胁般躬身警告的小满哥身边。

  我紧紧搂着它厚实的后颈杂毛,指着那匹正立坐于包围圈中央冷冷注视我的老藏狼,跟小满哥套近乎:


  “看,你爹。”


  然后就被小满哥一个猛甩头砸回了驾驶座。


  我头晕眼花捂着鼻子坐起身来,开始认真思索小满哥把我咬碎跟车下的哥们投诚的可能性。


  闷油瓶在十一月初收到件封了火印的信,说是月底便回母族过生辰,走的时候没带几件棉衣,到了月底我看着天气预报说那边温度骤降,大雪封山出行都困难。

  我越想越不放心,再给他打电话直接又不在服务区,急得我批发了一车棉衣棉被就往林芝跑,靠着当年喇嘛庙的记忆定位深入藏区,不负众望遇了险。


  我从方向盘抬起头来,深吸一口冷气,打起精神回过头开始去清点我现有的装备。我有四床厚棉被,一编织袋厚冲锋衣,五截拴棉被的粗麻绳,三台柴油发电机,两袋杂七杂八胖子随的礼,一包食物,大白狗腿和一位狗爷爷。

  由于小金杯的设计并不适合跑山路,因此我找了辆低盘尼桑,没想到深入戈壁后,盘太低直接给我后轮陷草坑里生半个小时卡死,后胎转空困在此处,被闻声围过来的藏狼群堵了个正着。


  我认真打量着我的装备,清点完毕后开始着手将几段粗麻绳绑连起。

  这是个好的开端,我拥有了一根很不错的上吊绳。

  

  其实我的形势还算明朗,因为小满哥的体型与咬合力远在这些高原狼之上,一抵五不是问题,再退一步来说,我有还算充足的食物,粮草齐备,足可以在这里耗时间碰运气等救援。

  退两步来讲,我可以命令小满哥去跟他们头狼单挑,然后成为藏狼首领,到时候求放行就好说话了。

  退三步来讲,或许可以送小满哥去和亲,采取怀柔政策从内部瓦解敌人。

  

  我的思考还没有退到最后一步,四周的包围圈更缩小了一倍,覆着薄霜的草地窸窸窣窣声靠近,自暮色下宣告着危机四伏。

  就在头狼起身慢缓开始向我进发时,小满哥自胸腔爆出一声低沉的警告。

  这一声威慑力十足,让我一激灵回过神来,所有藏狼瞬间停了动作,全身僵在原地不自觉俯下身犹豫再不敢继续靠近。


  两方僵持不下,日头已移落山后,落晖遍地自广袤的戈壁延展万里,地气明显开始转凉,再不动作入了夜对我来说绝对不利。

  我心一横,伸过手去把小满哥的链子解开,啐掉烟头把大白狗腿衔在嘴里,将两段粗绳一圈圈裹住掌心增加摩擦力,戴上兜帽重新看向随夜色渐重而转为冷荧光点的无数狼瞳。


  在我重新点起一根烟压惊,打算会会这群野狗崽子,打火机齿轮拨亮一瞬,我听到戈壁另一端,遥遥传来一声狼嗥,渺远震撼,穿透旷野随风荡来。

  几乎瞬间,无数藏狼立身昂首,开始回应,整个戈壁狼嗥声此起彼伏,闻者不寒而栗。  


  我心想坏了,哨狼高号,不是有危险就是在呼喊四周的同伴分食,一边警惕看向远方,一边手忙脚乱着捂着小满哥嘴不让他顺从远古本能跟着嚎。


  四面风声起,面前的首狼率先停了下来,望向远处。

  就在这危机四伏的苍凉之下。


  百里外,传来一声撼动旷野的猎鞭长响。

  

  这一声越过荒野万里,带着震惧无数戈壁生灵的威慑力,随长风破袭而来,几乎在我耳边炸裂。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位同样响起劈山般的鞭声,就如同狼群传音一般,交相应和。

  面前的狼群明显有所震动,附耳贴地,紧张地望向远山。

  而后我看到远处戈壁上,出现了一个蓝袍藏人,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逐渐零星呈弧形向我的方向靠近,皆骑着挂有藏饰的高原马,没有交流,肃穆沉默,向狼群踱来。


  几乎瞬间,狼群瞬间转变了排布,体型健壮的成狼迅速围到了前方,焦躁不安低吼着,全身紧绷看向那群蓝袍人背后,四面飞沙高扬漫天,一只哨隼疾冲而下,山雨欲来之势。

  

  突然,所有蓝袍人勒马立身,沉默停在距离我约半个山头外,与此同时,狼群似乎集体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停止了狼嗥,转而齐齐看向落日的方向。


  在这众生肃穆之时,我看到地平线上滚滚尘嚣中,出现了一位穿藏青长袍的人,带着拒世的神性。

  他身骑匹配饰繁复的白马,腰后别着条嵌满铁骨的长鞭,神色淡漠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如同神祇临世,原始且野性。

  我心跳停顿了一下。

  

  狼群开始骚动,转看向头狼,一切生灵都因这个人的出现而陷入一种威慑状态,四面死寂。


  冥顽不灵。

  僵持两秒后,山丘之上那人给了最后的警告,长鞭甩落,凌空一劈,这一声的力道狠度远超过其他蓝袍人千百倍,威力之大甚至我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招式是我自从未见过的桀骜狠厉,就如同训告自家养的狼狗一般威慑十足,整个荒原瞬间静的可怕。

  老头狼回头瞥了我一眼,没有迟疑,转头向戈壁深处奔去,四周的荧点同时消失,传来沙沙的草声,良久,哨隼重新低鸣,四面平静下来。


  蓝袍人并没有随之散去,而是向我靠近,沉默着包围过来,他们的首领有恃无恐,随包围圈驱马冷冷靠近。


  也就在他足以看清我的脸,与我对视瞬间,闷油瓶持鞭的手臂歪了一下。


  他眼睛眨巴了两下。

  我给他比了个牛逼的手势。


——————


  康巴洛的位置其实没有变化,只是雪山关隘和狭长的峡谷成了自然的遮蔽,涉过雪谷便可见如镜的巨大圣湖,与错落其中的寨落。

  闷油瓶的白马承担我们两个大男人着实有些为难,因此他便替我牵着缰入的寨,还没到最中心那座藏制塔尖建筑,隔着围栏我就看到了蹲台阶上嗑瓜子的小张哥和张千军万马。

  在闷油瓶把我单手掠下马后,我第一时间转头跟明显受到震撼的他们亲热地打了招呼:


  “哥俩搁这种向日葵呢?”


  张千军万马裹着件厚大袍,一双眼穿过乱发死死盯着我,而后凑到小张哥耳边悄声问了什么,同样受到冲击的小张哥对他的话表示否认,直直看着我说不这不是张海客,你不能连夜把他扔下雪山。


  闷油瓶径自进了屋,我揣着手继续跟他俩唠,我问他们来干嘛的。

  小张哥摇头晃脑说这是一年一度的圣月,自然要来为族长过寿。

  我心想你族长自己都他妈不知道这是圣月,又问他张海客也来了?

  张千军万马再次上下端详了一下我,点头。


  我就又问他人呢?

  小张哥伸出根瘦削的手指指向山外,说他碍眼,被族长发配去山南放牛了。

  我听了就开始傻乐,还没乐两下就被闷油瓶一把从屋里拦腰扽了回去。

  

  其实我上山前穿得单薄,只是车上暖气开的足没怎么在意,随闷油瓶回来的路上一路山风乱过,我又坐在他前面,把风都吃了个透,现在一进帐冷热交替反而觉得喉咙发涩偏头咳了两下。

  屋里四面墙壁用石灰抹成了灰白色,每面都挂着花纹考究的画毯,空气中浮着很浓郁的藏香。我灌了碗滚烫的酥油茶,两下塞进两层毛毯里,自内整个身子暖了起来,裹得严严实实就剩个脑袋在外面。


  康巴洛族人对于月的信奉度更高,因其普世与母性,具象来说便是对白度母等原始神的崇拜文化。同时也对信誓与契约看得极重,这些自当初蓝袍人追杀汪家人,切下他们的手指以示解约惩处时我便知晓了。

  炭火着燃的噼啪声传来,我被暖得脸晕红,只冒个脑袋上下打量着墙壁和毛毯,看着那些明黄圆月的图腾。正四处走神,闷油瓶一只手就伸过来捂住了我的眼。


  “休息。”他轻声道,又向下揩了一把我暖得发烫的脸,停留两秒摩挲几下才收回手去,又看了我两眼直起身撩帘出门。


  我睡到天黑透才爬起来,听到外面有人行声经过,裹着毛毯出门去找小张哥嗑瓜子,这时已可见有牧羊放野的康巴洛人三三两两回程。

  闷油瓶所在的塔屋墙上挂着个做工繁复的藏弓,足有半人高手臂粗细,我垫量了两下一时间真没能搬动,院前立着两根约四米高的木柱,顶上架着两个熊熊燃起的火盆,映亮了来路。

  张千军万马套个破大袄正神神叨叨坐在廊前,对着个王八壳搞传销,我揣着手听了一会没听懂捣鼓的啥,刚走近没两步,就看见他猛一睁眼,警觉道:“什么人!”


  好家伙你们张家人真活泼。

  我吓得一炸,差点没一毯子呼上去,冷静下来回道:

  社会主义接班人。


  张千军万马瞥了我一眼,说是你,那个阻碍家族霸业的年轻人。然后任我怎么搭话也不肯开口回答,只闭着眼盘他的王八壳。

  我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因为我太帅气逼人吗。

  他从鼻子里吭了一声,说族长诰导我少言静心。


  我问他原话怎么说的?

  张千军万马想了一下,他说你别说话了。


  我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告诉他真相,老半天只能拍了拍他的肩。

  有汽车引擎声自远处传来,我抬头,正看到几头牦牛拉着一板车自湖边慢吞吞上坡,而后是从我抛锚的尼桑车上下来的闷油瓶。

  

  他遥遥就见我裹着个毯子站门口傻乐,快走了几步,走近时伸出手来要试我手温,我不知道他要什么,俯下身把张千军万马的宝贝王八壳捡起来递了过去。

  

  我来之前仔细盘算过带点什么物资,想了想别的都没什么实用,送油送米不如送柴油发电机,这里是隔绝区,离这里最近城镇其实扶贫工作很不错,柴油也搞得到,他们的使命随着汪家的瓦解其实有了解脱,值得过凡人的生活。

  闷油瓶进屋去喝了口水,出来时将袖口束了起来,额头上随手束了个极长的藏纹带,这个我曾在康巴洛的古籍中见过,是由某些仪式与身份而赋予的宣礼带,但从我看来,他只是觉得利索方便而已。

 

  门外往来着藏袍的面孔多数很年轻,敛声肃穆,偶尔经过两位老妪经过估摸也比相貌年龄长上几十岁有余。他们看到闷油瓶时,多数喊他“日以达骨”,རིའི་བདག་པོ་,也有些蓝袍人会直接称其“尼末阿”,意为太阳。

  人渐渐少了,我眺望远方,四个方向找了一圈,遥遥看见小满哥随着羊群沿地平线跑了回来,老当益壮跑得呼哧带喘,十二三岁牧羊的小姑娘本带了三只狗,但看起来全都有些忌惮小满哥,挤在一边抱团跑路。

  我摇摇头说了句为老不尊。


  闷油瓶和张千军万马就默默停了手里的动作。


  小姑娘对闷油瓶敬了声“日以达骨”,赶羊入圈,十几只没剪毛的藏原羊挤做一团,浩浩荡荡自围栏涌入,晃得悬空而立的火盆柱开始左摇右晃。


  我瞥了一眼,心下隐隐觉得不对。


  下一秒,小满哥警告的狂吠声自耳边炸裂开,惊慌的羊群踏得大地四颤,我几乎没有反应时间,余光撇到挟着无数火炭灰屑的火盆开始倾泻,下意识喊了声小哥,而后冲向了正经过那根木柱的小姑娘。

  张千军万马速度较我更快,几乎瞬间把我们撞出两三米远,死死摁倒在地,与他同时而至的,是飞扑过来的小满哥。


  我猛一侧身将孩子护住,而后听到锵一声金属相撞的震响,看到被一箭射穿的火盆轰然坠地,无数火炭碎滚落在距离我们七八米外的雪地上。

  我狼狈转头,穿过混乱呼喊,越过漫天火屑看过去。

  

  闷油瓶正立于阶台之上,缚袖直身,举弓引彀,昂首而立,依旧保持着举弓姿态。

  他的宣礼带随风高扬,眼神沉且狠厉,单手稳稳举着重弓,让我几乎瞬间有些认不得他。


  原本会降落在我们位置上的火盆被闷油瓶活生生射离有五六米,跌滚在地,直到张千军万马开始拿封建土话骂人,一把把我扽起来,闷油瓶才确认我们没出问题,提着藏弓向我们快步走来。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小姑娘身上有没有伤,而后放下弓伸手过来扶我,几秒钟的功夫上下给我摸索了个遍,问我有没有事。

  我说有事,腿疼。

  闷油瓶就立刻俯下身来检查,问怎么回事。


  我说你弓压着我了,挺沉的。


——————

  姑娘送回去了。

  满爷爷送的。


  我脚结结实实是给扭了,狼群没搞死我反倒是闷油瓶摆了一道。张千军万马给我正骨的时候一直在强调族长诞辰你莫再惹事生非,小灾挡大祸,感谢你对我族的贡献,无上天尊。

  然后闷油瓶重新演绎了一遍如何让他少言静心。


  他不嘀咕还好,这一说反倒让我想起些未完的事,琢磨了一通之后一瘸一拐自顾出门,摸着墙找了一圈,才摸到厨房在哪。

  但我没想到小张哥守在这,他本来是坐在马扎上蜷一边打盹,我走进厨房点了根烟觉得不安生又折了回来,手欠想把他处理了了事,就模仿小哥切他,没想到功力不够一巴掌把他给呼醒了。


  小张哥几乎两块刀片射到了我眼前,半路急刹,瞪着眼十分正义地问我在干什么。

  我冷静吐了口烟气,说看不出来吗,我在生气。


  小张哥不让我用厨房的原因很简单,他担心有人心怀不轨给闷油瓶投毒,这种事他绝不允许出现,我拗不过他,选择了一通狂喊让小哥跟他对线。

  我说他不让我吃饭。

  小张哥说你放屁。

  闷油瓶让他明天也去放牛。


  然后回头看着得意忘形的我,把烟给我顺手掐了。


  做面食这一类事对我来说着实为难,我能保证自己生活不被饿死,但是从原材料开始加工,这种手艺活对我来说确实不是很有天分。

  尽管我尽了最大努力,搓出来的面还是窝成了一团,本该齐齐整一条,结果粗的粗细的细,下了锅几乎满溢了出来,能喂饱全村人的架势。

  

  我给闷油瓶端去前收拾边角料给小张哥和张千军万马也各下了一碗,当明天的践行。

  闷油瓶抱着碗吃的时候小张哥就在外面骂,说你他妈有没有味觉,毒害我们可以为何要戕害族长。


  我在半明半晃的油灯下捧着脸看闷油瓶一口一口往里进,也有些愧疚,说我鼻子不太灵,闻不太出来味道,不行就倒了吧。

  他停顿了一下,垂着眼不语,而后把最后一口捞净吃了下去,接着看向我,说很好。


  这长寿面副作用还是挺严重的,闷油瓶吃没半小时后就额角冒汗,不耐受,从他自己的包里翻出我的消化药强行顺下去,牵着我让我给他揉肚子。

  我们两个便坐在檐下将近两个小时,他把头枕在我腿上,捂着我的手不放,好歹哄了半天才舒坦些,坐起来与我共同看向云间月。


  四下俱寂,足让我说惦念的那句话。


  “虽然迟到了,但是……”我向后倚住他有力支撑在台阶上的手臂。

  我转头看向他,“生日快乐,ཉི་མ།。”

  

  他收回眼,雪山万里的风卷雪自他身后的原野呼啸而过,在藏地一轮月下,他望了过来,那一眼深如穹苍。

  我无法用语言描述眼前的场景,只深深回看着他,看他藏袍与宣礼带随风而起,这是人间最后的吉光片羽,是百年苦寂黑暗中焠出的光,坚韧却至净,世间再无此二般人。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怔忡,只专注看着我,而后笑了一下。

  我也笑着凑上前,印了一下他勾起的唇角。

  于是,我们在飞沙与风雪中拥吻。


  “很荣幸。”

  他抵着我额头低声道。


  “我的ཟླ་བོ།。”

图自lofter.陈帆foto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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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灵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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