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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亦山/弋郡】心之所想

2022-08-01 09:11 作者:南溪鹄  | 我要投稿

*基于正剧但不完全相同的恋爱史,弋郡only,郡以云中代

*双向奔赴的贫嘴情侣真香

 

 

 

他们的初遇,远比她以为的要早,弋兰天想。

 

承永五年春,南国公府。

 

“那就是你的学生?”弋兰天倚在门框上,看向那个裹得略有些圆滚的身影。半大的小孩子被一袭粉衫的姑娘牵着走来走去,清点南塘几大织坊的货品,听取各商行会计的汇报。枯燥的数字和对话中,小女孩时不时转过脸求助地望一眼身后的姑娘,在对方温柔隐晦地补充后,又飞快转过头继续交流,低矮的身板挺得直直的,抑制不住的活泼从笑脸中漫出来。

 

“嗯。”凌晏如站在走廊上,手上还拿着昨天批改的功课,平淡的眼神随着小团子移来移去。

 

“看着挺乖巧的,”弋兰天攀上凌晏如的肩膀,“不会被你吓哭吧?”

 

“……”凌晏如递了一个不想说话的眼神过去,换来对方一阵嘹亮的笑声。院子里的人纷纷看过来,凌晏如神色如常的挥了挥手,也不管弋兰天看起来多奇怪,自己走进了书房。

 

“嘁。”弋兰天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抬头发现自己成了视线的中心,坦然地咳嗽了两声,一边摆出职业的微笑一边向屋里蹭去。目光转移中,弋兰天察觉到一束专注而好奇的视线,小郡主攥着毛绒的斗篷,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活像一只染红的麻雀。

 

弋兰天的微笑扩大了些,少年英才的风姿足以遮住满院的日华。

 

“此次出使玉胡,多加小心。”凌晏如端出一盏热茶,放在挑剔他房间“干干净净、古板无趣”好友面前。

 

“玉胡而已,又不是派我去渠戎,紧张什么?”弋兰天掀开茶盖,看着里面纤细的茶针感叹到,“果然是南国公府,纵使稍显落魄,茶道还在。”

 

“此行由鸿胪寺和户部共承,户部侍郎周礼强占私宅一案,你可还记得始末?”

 

凌晏如背过手站着,弋兰天无端觉得像在被先生教训,抱着双臂向后倾了倾身体,“他非要拉着我去喝酒,自己喝醉了,拉过晴姑娘就是一顿打,我能怎么办?我哪想到那宅子不是他的!”

 

“钱财支持、激起民愤、敲打地方官。以周家的势力,想保周礼声誉轻而易举。你身在彧家,倒不肯明哲保身。”

 

“彧家又如何,我想做什么我自己清楚,绝不会被一个虚名缚住!”

 

茶针抖动了一下,重新缓缓立了起来。凌晏如叹了口气,不欲再在这件事上说什么,扶着桌子坐了下来,“也罢,南塘一事结束后,你我在宣京再议吧。”

 

“哦?有进展了?”弋兰天放下二郎腿,来了兴致。

 

“差不多了。”凌晏如啜一口茶,“少则月余,至多半年可结案。”

 

“厉害啊兄弟,”弋兰天将凌晏如的背拍得颤了两颤,“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凌晏如没有应答,视线投向了桌上的书本,笔迹稚嫩,但可看出用心。弋兰天摸着下巴觑了眼他的神色,“怎么,舍不得你唯一的学生?”

 

“南国公入学,局势愈发紧张。此时离开,我与她师徒一场,总有些愧疚在。”

 

“我看你是爱瞎操心,虽比不得大世家培养的长女,但那小姑娘接人待物已颇有风度,何况她今年不过七八岁,又有几位南塘名士辅导,凭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且你的案子一结,宣京的大人物们还能放任你在这里蹉跎?想开点吧。”

 

凌晏如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又叹了一口气,“时局波诡,但愿此地安宁。若此后鸿胪寺再有涉及南塘的公事,帮我留心,多谢。”

 

“欸等等,先别谢!自己的学生自己带,我可不帮人带娃!”弋兰天连着后退了几步,迅速从门口溜了出去,一点反驳的机会都不留。

 

凌晏如摩挲着瓷碗外壁,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

 

时间一旦启动脚步,便再也不能回头。

 

弋兰天已不记得是哪一天出使渠戎,又是哪一天被满身是血地捞了回来。记忆模糊是刻意淡化的结果,现在他是穷奇会的老大、传说中的猛士、蜀中止儿啼的良药,对他来说,哪一天打跑的穆长生倒是更重要些。

 

打死他也想不到,一颗鸟蛋的奇妙旅程,给他拐了只真正的小凤凰来。

 

再见到云中郡主时,弋兰天其实并没有看清被食铁兽狂追不舍的是谁,只觉得两个黑影蹭的一下窜到了树上,身手真够敏捷的。玄铁刀猛地一击,树干应声而断,算是解了他们的困境,弋兰天离开前唯一关注的是那只食铁兽,虽然它皮糙肉厚,但要是受了重伤,他也不会放任不管。

 

所幸食铁兽自己爬了起来,除了毛脏了些外,没什么变化。

 

竹林里匆匆一眼,他们谁也没认出谁。是以街市重逢时,云中还想着怎么找个法子端了穷奇会,然后……然后她就成了花老大。

 

弋兰天听着外面爽利的鞭声,棘鞭碎金裂石,但远没有“明雍门花老大”六个字响得厉害。死去的记忆一瞬间攻击了弋兰天的大脑,宣京的蓝楹花晃过他漆黑一片的眼前。弋兰天挑了挑眉,刀尖微颤,吓得黄大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去请花老大进来一叙!”短暂的震惊过去,弋兰天升起看戏的兴致。若是不戳破这位占山为王的花学子,她能演到什么地步呢?

 

事实证明,还是戳穿来得有意思些。

 

弋兰天入仕多年,不是没见过小姑娘脸红的样子,但是像云中郡主这样板着一张脸然后红成猴屁股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好友的这位学生,可比凌首辅当年有意思多了。

 

有胆识、有见地、妙趣横生,传闻中的云中郡主原来是这个样子。

 

有谈吐、有耐心、文武双全,传说中的穷奇会老大原来并不凶残。

 

望着因为街坊领居送礼而瞪大眼睛的云中郡主,弋兰天久违地骄傲了一会儿。困扰他许久的挫败感像是冰块,被少女略带犹豫的回答敲得叮叮当当,“我……尽量帮你留意。”

 

“好,只要云中郡主答应,那就一定没问题!”

 

不是为了吐露心声一诉衷肠,而是真诚的求助,这就是他们友谊的开始。而如果要给这段友谊的最初找个词的话,那可以说……狐假虎威。

 

“郡主。”

 

“嗯?”云中放下解题的毛笔,抬头望向弋兰天。纸上的算术刚写到一半,要不是这人挡了大半个桌子的光,她至少要算完这套式子再理他。

 

“是你跟弟兄们说弋老大让所有人每天至少学三个大字,学不会的吊起来打,然后逐出穷奇会?”

 

“嗯,是我。”

 

“那跟胡小梁学东西、每天到城里干一件好事、刻苦锻炼厨艺这些?”

 

“都是我。”云中答得坦然,反而抛了个疑问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弋兰天颇为痛苦地揉了揉额头,“你知道光今天一天有多少人背着板子拽我的腿吗?一半是怕挨打,一半是求我不要赶他们出去,再这么嚎下去我还没老就要聋了!”

 

“噗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云中捂着嘴笑得断断续续,在弋兰天逐渐凶狠的表情下,后知后觉地收敛了神色,站直身体咳了几声,“我这不是帮你想办法管理穷奇会嘛。”

 

“你是说,借我的名字狐假虎威?”

 

“我可不是随便说的!”云中从乱糟糟的桌面上翻出一本小册子,顺着黄色的签子翻开某一页举到弋兰天面前,“你看。”

 

弋兰天接过册子,娟秀整齐的字里行间记叙着每个会众的大致性格、特长和文化水平,谁擅长干什么、更适合做什么、可以学什么,条条列得清清楚楚。虽然只是大致的想法,但胜在细腻详实。

 

……她才刚来两礼拜吧,就做出了穷奇录?

 

“因人制宜,因材施教。我们不是说好了这个策略?”云中晃着手中的羽毛,“我家中也曾办过私塾义馆,如何让那些每日在街头晃荡的小孩乖乖听课,可比现在这事儿难得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失敬失敬!”弋兰天退后一步,重重地抱了一拳,“有劳花军师!”

 

“你就贫吧,现在不担心变聋了?”

 

“聋就聋吧。”弋兰天笑得真诚,“若能做成此事,叫我再失去左眼和双耳也无二话。”

 

“呸呸呸,哪儿就那么难了?你信不过我?”

 

“信,当然信!”向来不拘小节的弋兰天小心翼翼地抚平册子的折角,轻轻地还给了云中,“这么大的人情,我倒没什么好还你的。这样吧,这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随便拿!另外我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情,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怎么样?”

 

“那……把小凤凰给我?”

 

“除了这个。”

 

“切。”

 

弋兰天有时会羡慕小凤凰挑了个极好的时机破壳,第一眼印随上了云中郡主。要不是他抵死不松口,这只圆滚滚的小鸟本来会跟她一起离开蜀中,去吃宣京荼蘼醉人的花蜜。这也不能怪他小气,毕竟一开始她就是来找失主的,没道理还他一堆壳然后把小凤凰带走吧?

 

而且她总是要走的,走出蜀中这座囚笼。朋友嘛,各有各的事要做。

 

还能安心在书院读书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的书信往来也算频繁。每次来信,云中必问的便是会众们的学习情况和小凤凰,弋兰天开始还老老实实地逐条回复,后来就拿“如期进行,效果佳”搪塞,只说些自己遇到的趣事,小凤凰倒多提了两句。

 

云中偶尔晃晃信封,里面还会掉出一两根泛红的绒毛,被她珍藏在最喜欢的诗集中,和所有书信一起锁在旧匣子里。

 

偶尔弋兰天会开玩笑式地让她带点宣京的野果来,而云中总会回“下次一定”。下次云中去信问他课业时,他就回“十果一问,先赊着”,然后附上详细的解题步骤。

 

他们好像很亲密,又好像没有;好像很依赖彼此,又好像没有。

 

弋兰天觉得这样很正常,只是有时听到宣京的消息,会抑制不住的走神,去想信里说的一点一滴。

 

云中看着匣子里越来越多的信件,挑挑拣拣了大半天,还是将有蜀中关戳的都放了回去,抽出诗集塞在了枕头下面。

 

后来的事很复杂,皇室、暗斋、外贼、国恨家仇。每当偷偷寄往彧家的信得了回复,次日就会有一封信追着云中郡主而去,但弋兰天再也没得到回复。

 

“玉梁……危,速回,勿入局。”

“苍阳……危,速回。”

“越阳……危,速回。”

“别去南塘。”

 

信越写越短,焦灼之意却越来越狠。弋兰天折断了最后一管笔,望着主座上戴着面具的彧家族长,“既然可以送人去寒江,我混入其中又有何难?”

 

“你去与不去,有何区别。”彧家族长不慌不忙地将信交给暗卫,缓慢苍老的声音不见起伏,“踞城而兵,他们是在造反。”

 

“……”

 

“熏风,你可还记得当年答应过什么?”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弋兰天的左眼遮在红发的阴影下,眼神黯淡,“我记得。”

 

所以你看,他是有理由心安理得的,因为他也是身不由己的世家子弟。

 

火光熠熠,云中独自对着盆坐在城墙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少,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她会重读那本诗集,后来有了信,就读信,读着读着就睡着了,梦里仿佛还有笋香飘过,勾起她的笑意。

 

再后来……盆里纸张烧的热烈,墨迹卷成焦黑的灰烬,沉淀下来后又白的像她病态的脸色。云中一封封地将信投入火中,夜风扑起的灰呛出她满脸的眼泪,越擦越花。

 

她是有义务不去牵连不相关的人的,因为她身不由己。

 

所以当那个平时唯唯诺诺的穷奇会众突然扔出一把刀挡住羽箭,抱着她坠下悬崖时,云中是狠狠地吃了一惊的。

 

他的脸在冰凉的水中分崩离析,露出弋兰天的样子。

 

云中吐出一串泡泡,像一条鱼跟着焰火游上了岸。灌进第一口新鲜的空气时,肺部反而胀痛得像缺氧一样。

 

“咳咳咳……”喘过气后,两人的第一件事便是分方向查探周围情况,所幸他们随着江流到达的是一处深林荒地,荆棘野草欣欣向荣、浑然一体,没给人任何下脚的机会。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协力生起火堆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靠在了一起。弋兰天望着天上的星子,胸中突然升起一股恶趣味。

 

“什么?”

 

“我在想……要是刚才我们都淹死了,化作两条大食人鱼,等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掉下来,就咬他们的屁股!是不是更有意思?”

 

“噗。”仿佛有什么枷锁应声而断,云中捂住嘴,从笑逐渐转为无声的哭泣。弋兰天只是将她揽进怀里,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们好像回到了原初世纪,静静蜷在自然的角落消化喜怒哀乐。汹涌的情绪逐渐平息,当弋兰天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云中低低地、喟叹般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呀?”

 

“不速之客,惊喜吧?”

 

“吓死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

 

“弋兰天。”云中环住他的肩膀,“彧家怎么办?”

 

“……还记得我当初的问题吗?一个人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是做自己要做的事?”

 

“很难选择……”

 

弋兰天笑了笑,像是安慰小动物般抚着云中的脊背,“是啊,但我选过一次了,所以第二次不会再犹豫。当初我可以隐姓埋名混入蜀中,现在也可以将自己完全从世上除名。再过几天没消息,我就可以活着听自己的讣告了……好像你也行,那我们算一对活鬼?”

 

“什么东西啊!”云中哭笑不得地锤了他一拳,浅浅扬起嘴角,“也好啊,当鬼比当人自由得多,还吓人!”

 

“这不就得了!”

 

狐鸣野火中,他们暂时抛弃了“生者”的身份,像是在黄泉路上携手漫话,将想说的不想说的统统倒了个干净。

 

“弋兰天,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吗?”

 

“嗯,你想做什么?”

 

“你过来。”

 

云中轻轻地贴了上去,采食了许久花蜜,末了,一双眼睛凝视着弋兰天,“我们一起去当真正的江湖老大,如何?”

 

“嗯……啊?”还未回过神来,弋兰天下意识地应了声,神经信号连上后又大大地疑惑了起来。

 

“当老大啦笨蛋!”空捏的拳头又锤上他的脑袋,云中笑骂了一句,“身为花家家主,我要报仇雪恨、天理昭昭,可作为我自己,我更想生民有依、安居乐业。他们都有自己的道路,所以我也想清楚了,我也去走自己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是说?”

 

“消灭暗斋,救助流民,行侠仗义。在暗中的我们,最适合做这些不需要姓名的事情。”云中的手捏得很紧,这一番空泛的口号是否能成真,她没有一点信心,“不止我们,还有很多的侠士,靖安之难的受害者,他们都……”

 

“好。”弋兰天轻快地答了一句,“你想做什么,我们便一起去做!”

 

“不后悔?不再犹豫一下?”

 

“那你自己去做?”

 

“……弋兰天!”

 

“哈哈哈哈哈哈,唉!怎么还咬人呢!”

 

 

真是一场漫长的旅途啊。算来五年有余,却比他前二三十年的生活都要精彩。

 

而天下,也终于有了新的样貌。

 

“这可真是新奇。”弋兰天拿着当天的邸报翻来覆去地看,“禅让也非禅让,君主也非王权,凌首辅这是个什么政策?”

 

“谁知道呢?云心先生自有他的想法。眼下我们是不是该操心点别的?”

 

“你哥,不是,大舅子什么时候来?”

 

“下个月初吧,他说要等那件喜服绣好了再来,另外还有新的软剑。”

 

“……嘶,问个问题。”

 

“讲。”

 

“大舅子很能打?”

 

“跟你……差不多吧。”

 

“那我就放心了。”

 

“但你要是伤着他了,谁来证婚啊?”

 

“……隔壁山头好像有上好的软甲,我去借一下。”

 

蜀中青翠,待披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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