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谐调》第五章 梦醒时分？

战斗刚刚平息的大地，已是千疮百孔，遍地坑洼，也没有雨水为它擦拭伤口，只有穿过云中缺口的阳光泼洒在了上面。 声音像枯叶一样被风折断，飘零作泥，失去了握拳的气力，希露薇娅像蔫了的花朵一样耷拉着脑袋，刘海下隐约可见那双噙着悔恨之泪的眼，吹断她声音的风又转过身来撩拨她苍白的发丝。 积木越搭越高，越搭越高，没有尽头，这是走向天堂的阶梯吗？希露薇娅要把积木搭得更高，还要更高……只是这一次，高耸入云的积木塔，层层垮塌，连锁反应再也止不住了。 阿丽雅一言不发，直将话语送入希露薇娅的内心。 “窃听定位仪是你的项链。将它交给我，你赶快带上自己的武器离开，回家等着自己的朋友，我留下来应付他们。” 希露薇娅抬头注视着阿丽雅，也许是泪水太过沉重，她的身子向前倾倒抱住了阿丽雅，用自己的脸颊紧挨着阿丽雅的脸颊，三两滴泪珠默默地在两人之间搭起了桥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活下去赎罪的。”语罢，她不带任何犹豫地收拾好所有东西，摘下了曾经灌注着自己爱和幻想的蓝宝石项链交给阿丽雅，甩下眼泪趁风而行。 她最后一次不忍地回头望去，与阿丽雅四目遥相呼应，直到两人都在彼此的地平线消失。 …… “沃尔蒂，不要在课上睡觉！” 哄闹声和嘲笑盘旋在身边，把沃尔蒂挤出了梦乡，她如同过载的CPU一样脸直发烫，不假思索地给老师道了个歉。也不知道是太昏了以至于忘记了昏，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自己头脑发昏，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睡着呢？” “等等，好像是阿丽雅和希露薇娅，她们是和我产生了某种共鸣吗……”沃尔蒂将目光聚焦于福斯特之前坐过的那个空位，“该死，原来是这样吗！希露薇娅……为什么你……”正要顺着想下去时，忽然她又感到一阵瘙痒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边莫名长出了一支小羽毛，所幸自己发量足够遮住它。“打从遇到那个叫阿丽雅的水母头开始，怪事就没停过，关键我还接受了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脑子都迟钝了……总之得去希露薇娅家了解一下。”不料沃尔蒂这一暗自的抱怨竟触发了羽毛的能力，雷光一闪，沃尔蒂便直接被传送到了一间陌生而黑暗的卧室里。 碰巧，希露薇娅穿着一身淡蓝的睡衣推门而入，“哒”，忧郁蓝调风格的灯光勾勒出她的疲惫。 “这情况是……”沃尔蒂的眼珠仿佛三维弹球般左顾右盼，刚想问些什么，就被希露薇娅上前捂住了嘴：“嘘，我父母还在隔壁休息呢。” 松开了手，希露薇娅以她惯用的语气向沃尔蒂问候道，“你好呀姐妹，来此寒舍有何贵干？”说着，她做了个拉伸的动作。 沃尔蒂降低了说话的音量，探到希露薇娅耳边悄悄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你家，因为我做的那个关于你和阿丽雅的梦——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事情……话说你很累吗？需要我帮你按摩按摩嘛？” “谢谢你，你打算了解的，我都不会有所保留。” 仿佛受了共同的指引，两人相视一笑。 希露薇娅决定倾倒出这些年尘封在心中的往事，她邀请沃尔蒂一起躺在自己的床上，用左臂枕着后脑勺，萦绕着的沐浴露香气营造出了日常闲聊的氛围。“本来我的生活算是比较富裕的，父母都有不错的工作……”她的语气一转，好似夏日夜晚低压着的闷热的天，“但在三年前的一场车祸发生之后，什么都变了。那时我们出行旅游，却碰上雪崩，更倒霉的是还因此与多车发生追尾，我的父母双双瘫痪，唯有我奇迹般地没受什么伤——当然，是我的力量救了我。” 沃尔蒂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有点阴沉，“三年前……是爸爸的错……”她好像联想到了别的一些东西，小声地念叨着。 “怎么了？” “没有没有！嘿嘿嘿嘿嘿！”她连忙摇摇手，挥去脸上的阴霾，强装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嗯，没事就好，我接着讲。由于缺钱，我开始了陪酒的工作，收取一大票小费，逐渐明白了许多晦暗的规矩，也跟数不清的男人翻云覆雨过。” 沃尔蒂牵上了希露薇娅的右手，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反问道：“为什么不像我这样去找一份勉强凑活的兼职呢？” 面对沃尔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希露薇娅微微一颤，嘴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哦吼？你难道不惊讶于我的选择吗？” “今早发生的事已经把我这辈子该惊讶的都惊讶完了。” “行吧，我继续。我讨厌周围人蔑视的眼光，所以必须把自己装点得更光彩照人，获得青睐。更何况那场意外几乎掏空了我们家的家底，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能自由行动，我得同时照顾三个人，你那点收入根本不够我们生活。”希露薇娅慢条斯理地叙说着，风雨过后的淡然被写在她的脸上。 “但你的这份‘工作’难道不是更为世人所唾弃么？” “呵呵呵，他们讨厌我、鄙夷我？指的是在台面上装作正人君子骂我肮脏，私底下却拼了命要为我掏钱，说好话讨好我吗？哼，真是自相矛盾，算了，反正比一边倒地瞧不起我要好多了。” “估计他们自己也意识不到吧，精神分裂，身在梦中不知梦。” “嚯。”希露薇娅简单附和了一声，又接着讲述起了自己，“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你懂的，由于频繁地出没于各种交际场合，以及人脉的广泛，我认识了我的雇主，从此当上了‘合法’杀手、‘合法’情妇……”说到“合法”二字的时候她还刻意加重了语调，放缓了语速，将手举到与太阳穴齐高，弯曲了两次食指和中指，以示标记引号……和自嘲。 “结果如你所见，当婢女没有任何意义，他根本不把我当作是一个人，而只是区区工具罢了，不论他过去在我面前表现得再怎么温文尔雅，工具对他来说始终是工具，失去用处了就会被抛弃……可我总是在这种如梦如幻的海市蜃楼前驻足痴迷，直到手上沾染了血污，心里也沾染了血污。我不想让我腹中的孩子在未来也过上与我相同的生活，做着和我同样愚蠢的事，好在我目前有充足的资金把他抚养成人。这一切我都没有告诉父母，而是向你这个我认为能够理解我的朋友袒露。” “阿丽雅是对的，我不过是如孩童般在发泄情绪，假若随意使用本该作为压箱底的手段的暴力将我消灭，就彻头彻尾地是一场满盘皆输的悲剧了……她给予了我机会，我只有活着才能赎罪，对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负责，我会秘密地赔偿他们的。” “那么你的雇主为什么要派你去干掉阿丽雅呢？” “……恐怕，他忌惮着那股足以毁灭他的力量，尽管连阿丽雅自己都不情愿将它发挥出来……我也不清楚他是从哪儿获取阿丽雅的情报的。” 两颗绿宝石和两颗蓝宝石并排列着，这一瞬间，沃尔蒂和希露薇娅，她们的心底都升起了一个念头：现在只能相信阿丽雅，必须与她保持固定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