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15：城堡的邀请
冰冷的夜风刮过森林，群木簌簌摇摆。不知从何处传来虫鸣声，让这一刹那显得更加寂静。 越过少女的肩膀，我看到黑天鹅绒色的夜空中镶嵌的一轮皎洁的明月，如同一只不含一丝慈悲的巨大独眼凝视着我。月亮周围散布着银色碎钻似的星星，我已经多久没清晰地看到那么多星星了？透过医院窗户的铁栅栏向外看，只能看到因为严重的大气污染而浑浊不堪的城市夜空，和倒映在窗玻璃上的我的双眼一样混浊。令我惊讶的是，死到临头的我心里想的居然还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临死前能看见这么美的夜空也算不错了。反正终归是要死，我宁愿死在森林中而不是病榻上。 这么想着，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可等来的并不是身首异处的痛楚，而是远处传来的悠扬钟声：铛——铛——铛——敲了三下，而现在并不是下午三点。当然，也还没到凌晨三点。 “啊啊啊啊！！” 耳旁传来少女凄厉的惨叫，脸上也飞溅上了温热的液体。我不解地睁开眼，发现少女保持着高举球棍的姿势，两截上臂却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刃切断，与她的身体分离。血液从断口处斜喷而出，那根球杆也应声落地。确切来说，落在地上的只有球杆的一半，那两截被切断的上臂也融化般悄无声息地消失进了空气中。 被不明力量切断双臂的少女疼得倒在地上翻滚着，而更奇异的景象在我眼前浮现了——从某一个水平高度开始往上的整个世界都开始改变。不，与其说是改变，不如说类似于时间倒流。月亮飞速向西边倒退，星星淡去身影，夕阳重新染上天空。飘在半空中的落叶飞回枝头，已经归巢的鸟儿沿着诡异的轨迹倒回空中。 我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我看到的风景——在这片森林中，有一部分空间被倒转回了黄昏时分，而其他空间还保持着夜晚状态。两种空间相接的地方是黄昏与夜色水乳交融成的奇妙混色，彼此却并没有向对面进一步扩散。 我有几秒钟完全震惊于这奇绝之景，甚至无法动弹身体。这绝对不是我在原来存在的世界里会看到的景致，能解释这样的事情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整个世界都是异常的。这样强大的，我从未遇到过的异常感带来的震惊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攫住了我，让我在那一瞬间甚至忘了死亡的恐惧，仅是沉浸于“震惊”这一感受之中。 直到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响起：“爱丽丝阁下！” 我猛然回过神，才意识到现在不是悠哉地欣赏风景的时候。面前的少女正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但难保她不会重新站起来袭击我。毕竟他们是仙境居民，像帽匠受了那么重的伤，依然能若无其事地和三月兔说笑。 异变的空间在我头顶上一段距离，但我依然不敢站直起来，怕自己的身体也被切断。我猫着腰，一边远离少女，一边四下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这边！”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这次我听清楚了，是从我侧后方没有异变的空间里，一棵树后传来的。 我一路小跑向那个方向，在远离了异变空间的范围后，终于能直起腰了。绕过那棵树干上生长着某种奇怪的寄生植物的大树后，我看到一小团光芒正用它微弱而坚定的力量驱散着林间的黑暗。 那是一盏油灯。提灯的是一个青年，身上穿的好像是某种军队的制服。见到我，他脱下帽子向我行礼致意。 “爱丽丝阁下，请原谅下官来迟了。” “你是谁？”我问。一路走来我都不曾见过他这种身份的人。 青年一本正经地回答：“下官是红心女王陛下的扑克牌近卫军成员，称呼下官为方块A即可。” 红心女王，这个名字似乎听帽匠说过。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大概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阶级吧。我对权威阶级以及他们手里握着的强权一向是心怀恐惧的，甚至到了在街上看到警车都会不由自主地害怕的程度。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我触犯了这个世界的什么禁忌吗？我惴惴不安地想。那种接近本能的恐惧，让我背后的衣服再次被冷汗沾湿。 “下官奉女王陛下的命令而来，迎接您去红心城堡。” 最坏的预感在我心头拉响警报，我知道我这次一定完蛋了。至今为止一直勉强死里逃生的我在权威者的审判之下，只怕是会无路可逃吧。 因此我几乎是颤抖着问：“请……请问我犯了什么错吗？” 青年反而有点惊讶：“不，怎么会？您是女王陛下的贵客，陛下希望您务必光临。” 森林中回荡着唧唧的虫鸣声。方块A提着灯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引路，他迈的步子很大，我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注意到这点之后，他每走几步就会在我前方静静地等着我跟上来。 我们就这么走走停停，有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森林逐渐看到了尽头我才打破沉默，不为别的，只是向他这种身份的存在搭话需要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请问，刚才那是……” “那位是火烈鸟，他是红心城堡的槌球球场管理员。您不必在意，他已经不会对您造成威胁了。” “他？呃，那个……”追杀我的明明应该是个少女才对。 “请您不必在意，打扮成女性是他的个人爱好。” “呃。好吧。不对，我想说的是……为什么晚上会突然变成黄昏？” “那是时空倒转。”说到这里，我们之间不知不觉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方块A已经尽量放缓步伐，但我还是跟不上他。他于是站在原地，举起提灯给我照亮脚下的路，“是在异化的仙境里常见的灾难。对此，我想女王陛下会给您详细的解释。” 女王陛下为什么无缘无故招待我，还说我是她的贵客？我本来想追问，但却被眼前变化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力。 走出森林，眼前豁然开朗。点点灯火在眼前浮现，那是一座矗立的小镇。此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大街小巷一派热闹景象，喧闹声远远便能传进耳中。这样稍微贴近日常的光景让我感觉到一点安稳，仿佛灵魂被稍微拉回了身体里。 而在更远的地方，能看见一栋华丽的城堡，有着雪白的外墙和鲜红的尖顶，墙身上还画着巨大的红心图案。大概那就是红心女王居住的地方了。 我们走上小镇砖石铺砌的道路，迎面扑来的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味、森林方向传来的草木清香和夜风带来的水汽。几个孩子从我们面前追逐着跑过，路旁摊位上的小贩正大声叫卖那些鲜艳的水果。那些水果无论哪一个都是我没见过的样子，我不由得被其中有一种星形的外皮粉色的浆果吸引了目光。那种颜色看起来很美味，这个念头让我如梦初醒地意识到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请问怎么了吗？”方块A停下来问。 我还没回答，胃肠的抱怨声就抢在我前面响起。这简直太尴尬了，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如此。请您等一下。” 不等我解释，方块A立刻走向附近的水果摊位。本来他身上的制服就让路人对我们频频侧目了，现在他又停下来去买东西，更多人的目光便从四面八方射来，让我感觉如芒刺在背般难受。 好在方块A很快回到我身边，手里拿着四个星形果实，递给我两个。 “请吧。这种叫做星星浆果，是仙境常见果实的一种。” 说完他就若无其事地吃起了自己手头的，大概是想向我表达他给我的东西没问题。耐不住饥饿感，我也咬了一口手里的浆果——口感像是苹果，但是汁水更丰富。我已经记不得多久没吃到新鲜水果了，医院的病号餐里偶尔会有水果，但那也是早就不新鲜的。 至今为止都处于被死亡追逐的恐惧中，根本无暇顾及身体的感觉。现在我发现我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还饿，三口两口就把手里的浆果吃完了。 “女王陛下已经给您准备好晚餐了，请您先吃点这个暂且忍耐一下吧，我们很快就到了。”见状，方块A好像试图安慰我。 我此时才想起刚才想问的问题：“女王陛下……说我是她的贵客，为什么？” “因为您是爱丽丝啊。”方块A的表情有些诧异，“爱丽丝本来就应该被招待到红心城堡，难道不是吗？” “这——”这个人说的话和帽匠一样，都是“应该”。爱丽丝应该参加茶会也好，应该去红心城堡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理所当然，却没有人告诉我这种当然是为什么形成的。或许女王会告诉我吧，还是她也遵循着这种“当然”而活着呢？ “对了。”方块A突然主动开口，“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下官您在下官找到您之前经历的事呢？”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你的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欢迎大家多多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