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短篇小说】猩红之夜(中)



本篇选自战锤40K短篇小说集《胜利的代价》(What Price Vic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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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部分内容包含暴力血腥场景,不适宜儿童阅读


守备塔高十层,令梅隆首都其他的‘高楼大厦’相形见绌,地表以下甚至还有十几处地下室和一座用砂岩雕刻出的圣殿。地下凉爽而潮湿,相较地表那难以忍受的炎热,这无疑是种安慰。塔里库斯在下层转了一圈。到处都是以小队为单位的撕肉者,他们正做着离开前的最后准备,同时确保武器弹药能经受运输、储藏的考验。士官注视着混杂在人群间的众多末日雄鹰战士,他们在为弹药和设备建立仓库。星际战士们以阅兵般的效率和精准的步伐四处走动,鲜有交流。
塔里库斯把仪杖安放进一只武器柜,想转身时却发觉有人盯着自己。对方是个当地男人,身子半藏在阴影中。来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被吓得猛一激灵。
“你迷路了?”塔里库斯开口询问。
梅隆人四下张望,明显是在判断逃跑成功的概率有几成。
“说话。”士官认真起来。
刚说完那人就怕了,他赶忙双膝跪地,举起双手保护脸庞:“星际战士大人,求您别杀我!我还有妻儿!”
塔里库斯怒火中烧:“给我站起来回答问题。”凡人照做了,塔里库斯略有放松,觉得他有些眼熟:“等会儿,是你在星港领着工人干活。”
“我叫达萨尔(Dassar),如果告诉您名字能让您高兴的话,大人。”这人颤抖个不停,因末日雄鹰的存在而恐惧万分,“求您了,我只是好奇……好奇您的同类。”
塔里库斯经常看到凡人在他面前畏手畏脚。这正应了星际战士的期待,因为帝国的广大人民——尤其是那些生活在跟这里一样落后的中世纪星球的人,会将阿斯塔特修会视为行走在人间的帝皇神圣意志之执行者,可达萨尔的行为有些反常。梅隆人的惧怕并非是因为敬畏和崇敬之心,而是出自纯粹的恐怖。
“我是末日雄鹰战团的士官塔里库斯。你没什么好怕我的。”
“明,明白,尊敬的士官大人。”达萨尔舔舔嘴唇,“但是,求,求您了,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小子,你在怕些什么?”
一听这话,梅隆人抽噎起来:“哦,伟大的泰拉请保护我! 塔里库斯大人,请您饶了我吧! 如果我被带走了,那我的家人可就一无所有了,他们的性命也要被收了去——”
达萨尔的懦弱令塔里库斯既疑惑又厌恶:“你可是服侍帝皇服务忠仆!我哪有理由取你的性命?”
达萨尔停止了抽泣。“你们……你们也是‘红玩意’(The Red)……”他犹犹豫豫,好似这话能解答一切疑惑,“你们是猎人,我们是猎物……”
“你在说谜语。”塔里库斯弯下腰,贴近达萨尔,“你说的‘红玩意’是什么?”
“是孩子们唱的童谣。”达萨尔嘶声应道,“‘红玩意’来咯,趁你睡着悄悄到;‘红玩意’来咯,你的鲜血他们找;‘红玩意’来咯,你的灵魂他们要,阳光再也看不到。”他小心翼翼地把一根手指贴在塔里库斯的盔甲上:“只有颜色不一样。我们祈祷能摆脱他们,可现在你们也跟来了,比他们还多五倍。”
身后石板嘎吱作响,塔里库斯站起身,转向后方。士官诺克斯包裹在阴影中,越过他指向身旁蜷缩发抖的仆役。
“奴仆,叫你呢!我让你找的那箱手雷你找哪去了?你的怠惰不可饶恕!”
达萨尔飞速跑入黑暗,头也不回的大喊:“明白了,星际战士大人,您的命令我会照做的!”
诺克斯狠狠地看了塔里库斯一眼:“这些当地人,尽是群迷信的家伙,士官兄弟。”
“真的吗?”
诺克斯斩钉截铁:“他们满嘴幼稚的寓言故事,是我就不会当回事。”
塔里库斯往凡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推开诺克斯,往地表走去:“我会试着记住的。”

夜幕缓慢又慵懒地降临在梅隆星。行星在漫长轨道上围绕着庞大的红色恒星公转,白昼远远长过标准太阳日,夜晚则更甚。塔里库斯看向康图斯连长身后,窗外的天际渐渐挂起红橙相间的黄昏,点缀着外面十几位星际战士披甲的身形,他们正紧锣密鼓地训练。
“你向我报告了这一情况,做得很对。”他审慎地说道,“不过诺克斯说的也确有其事。我核实了内政部有关这颗星球和当地居民的记录,他们的文化偏好神话与神明崇拜。国教将崇拜导向了黄金王座,允许了此般信仰延续,但仍可能存在某些谬论。”
塔里库斯微微晃了晃身子:“连长,实际情况或许如此,但这名仆役,我在他的目光中只看到了来自内心身处的恐惧,这和敬畏孕育的惧怕大相径庭。”见康图斯没有答复,他继续说了下去:“有位政委和我说过撕肉者从圣吉列斯那儿继承的遗产——”话到此处,塔里库斯不得不逼着自己吐出剩下的字眼:“黑怒诅咒。”
“你影射的可是异端行径,士官。”连长冷冰冰地说,“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见识过撕肉者毫无节制的狂怒,”康图斯接着娓娓道来,“他们会带囚犯去审讯,然后就再也看不见那些犯人了。有一次,我在巡逻区边缘发现了一座乱葬坑,里面满是敌人的尸骸。我想检查一下尸体,以防漏网之鱼,不过并没有。可是,我发现那些心脏尚存的躯骸被人类牙齿给撕碎了,伤口深可见骨,一滴血液都没留下。”
塔里库斯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坑里尸体的模样:“要是梅隆人被……”他顿了一下,“被什么人当成了猎物,帝国却没能保护他们免受其害,那他们对帝皇神圣地位的信仰可能会动摇。”
康图斯颔首赞同:“总有黑暗势力在寻求这样的变数。一旦他们在梅隆星站稳脚跟,后果将可能是灾难性的。但是,只要我们还守卫着这里,就绝不会给它们机会。”
“要知会审判官吗?”
连长摇摇头:“这是阿斯塔特修会的事。而你,塔里库斯,我命令你带上几人去查清楚原委。你将谱写这则寓言,留给所有的梅隆人传阅。”
“这将是我的荣幸,连长。”士官迎上指挥官的目光,“我会追查此般亵渎行为的源头。”
“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塔里库斯,不论天涯还是海角。”

找了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发现了尸体。达萨尔惊声尖叫,响彻血温尚存的周遭,指引着塔里库斯和科利卡跑向他所在之处,迈基勒斯和佩提乌斯站在他身旁。两位星际战士身披盔甲,二人的宏伟身躯把达萨尔夹在中间,显得他弱不禁风。在银灰色陶钢的冷峻轮廓下,他宛若素描画里的孩童模样。听到塔里库斯命令自己同行,梅隆人惊慌失措,但他还是不情愿地领着他们到了这里——位于城市郊区的某处残垣断壁。佩提乌斯对着士官举起面板,瞥了眼地面。
“老年男性,没有衣服或识别标记。我估计他死了得有两个太阳日。”
塔里库斯稍作示意,以表收到。碰上死人,这位年轻的星际战士的能力倒是值得信赖。终有一天,他会作为一名优秀的药剂师为战团效力。“我看一眼。”塔里库斯绕开瑟瑟发抖的达萨尔,细细观察他们的发现。
“他藏在几堆瓦砾下面,”迈基勒斯说道,“但是藏得也没多好。我怀疑是故意让我们找到他的,长官。”
士官单膝跪地,贴近观察尸体。一如他在坑里看到的一样,这位虚弱老者肌肤苍白,贫血失活。“体液一干二净。”塔里库斯低声自语,“滴血不剩……”
“他说的没错,”科利卡指了指达萨,“简易跑道周围的废墟全是迷宫般的隧道,是处理尸体的理想地点。”
“其他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也和这样差不多?”塔里库斯询问道。
达萨尔犹犹豫豫:“是,是的,星际战士大人。只不过有时是在他们离家失踪几周,甚至几个月后才找到。”
迈基勒斯皱起眉头:“你们梅隆人是傻子吗?不光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向要塞指挥官报告这些情况?”
良久,达萨尔才再度发声,嗓音之下满是疲惫:“我们被告知不许拿这些小问题麻烦他们。”
塔里库斯站起身,向科利卡比了个手势:“把遗体装进达萨尔拿来的沙袋,然后带回犀牛。我们要给予死者应得的尊重。佩提乌斯,他的死因是什么?”
“看这里,长官。”星际战士指向死者胸部的圆形创口,“一处穿孔,就在心脏下面。这可怜人被某样器具抽了个精光,可能是根金属管子或喙状物。我认为他被抽干的时候还活着,而且意识清醒。”佩提乌斯从他腰包里取出一把薄刃手术刀,从死者身上切了些什么下来。
达萨尔转过身去,朝着灌木丛吐了起来:“哦帝皇啊,请从邪崇的爪牙下解放我们吧,救救我们的兄弟鲁门——”
“你认识他?”科利卡问道。
“是锻工的岳父。”达萨尔哽咽失声,“上个月双月节期间被带走的。”
“不管杀他们的是什么东西,它只有准备好了才会杀戮。”塔里库斯说道,“失踪的人还有多少?”
“十,十多个,可能不止这些……”
“那假定这些人现在还没死的话,他们会在哪里呢?”
塔里库斯用他那只穿着钢铁战靴的大脚轻轻磕了下碎石:“在我们下面……”
“没人敢进隧道!”达萨尔突然喊道,“那里面可是个流淌着瘟疫的肮脏恶臭之地。进去的人绝对会染上疫病死掉!”
“‘人’会,但我们超脱于‘人’。”
“士官兄弟,”佩提乌斯喊道,话语间溢出几分警告,“我找到样东西。”他举起一小片金属物,在渐微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塔里库斯贴近端详:此样物件充盈着绝望——更是伴生于极其可怖而悲惨的死亡。等任务结束后,把这遗物带去加西斯(Gathis)上的战团隐修室再合适不过了。
迈基勒斯向万机神吟诵祷词,随后用鸟卜仪轻轻扫过残片。“一片陶钢。”他下了结论,“又旧又锈。颜色看着猩红。”
“是‘红玩意’!”达萨尔嗓音沙哑,但星际战士们没有理会他。早在仆役听出有载具接近前,他们的强化感官就捕捉到了履带的噪音。
一辆撕肉者涂装的剃刀鲸从砖瓦堆间驶入众人视野,这些废墟是曾经的老城区楼宇。战车停了下来,周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尔后,随着保养不当的铰链嘎吱作响,坦克顶部舱门缓缓开启,三名星际战士现出身影。达萨尔向后缩了缩,藏在佩提乌斯身后。
“嗬,士官兄弟塔里库斯。”军士立刻就认出了诺克斯。
“诺克斯,”他回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撕肉者士官环顾四周:“这话我也想问你。”
塔里库斯忽然意识到诺克斯和他的部下正以预备战斗的姿势握着爆弹枪。科利卡、佩提乌斯和迈基勒斯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细节,因为士官余光瞥见三人也默默地把食指移到了扳机上。
“我们在做调查。”
“为了再写一份报告?”诺克斯戏谑道,“那末日雄鹰一定是个档案齐备的战团。”见塔里库斯对话里的锋芒无动于衷,撕肉者指了指临近的简易机场:“回你的话,我正负责把这车转移到我们的雷鹰上。”
“走废墟地带过?”迈基勒斯质疑道。
诺克斯厉声叱喝:“跟你们一点关系没有,你这小兔崽子。走这儿比大路更快。毕竟我们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梅隆星。”
塔里库斯侧瞥了眼迈基勒斯,制止他还以怒火。士官不愠不恼地回道:“我们不需要帮忙。”
某个撕肉者开口了。“那又是什么?”他指向裹着的尸体,“又是个死人?”
“无关紧要——”塔里库斯才刚说几个字,就被身后的达萨尔大声打断。
“你们这群恶魔!一群吃人的家伙!”仆役身处末日雄鹰的庇护,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们的时代结束了!梅隆不会再怕你们分毫!”
诺克斯放声大笑:“小心点,奴仆。阿斯塔特修会可不喜欢下等人的侮辱”
达萨尔想再说些什么,但佩提乌斯抢先一步,护手收力拍去,凡人摔倒在地。星际战士救了他一命。倘若仆役再继续宣泄敌意,诺克斯的部下就有权对他进行管教——不管多严厉,只要他们觉得合适就行。
“你该让他闭嘴。”另一名撕肉者说道,“我们管这里的时候,他们可从不乱说话。”
塔里库斯气势汹汹地往前一步:“但掌权的不再是你们了。梅隆现在的保护者是末日雄鹰,而帝皇授予你们的职责还在别处等着,撕肉者。”
士官语句令气氛紧张到了刀尖。过了许久,诺克斯打破氛围,向塔里库斯点了点头,他命令部下回到坦克上。载具蹒跚离开,扬起阵阵尘土。

康图斯一脸严肃,就连塔里库斯转述找到尸体的情况时也毫无波澜。只有在士官递上陶钢残片时,他才发现连长除了冷漠沉思之外,还有别的感情存在。最终,康图斯把碎片搁置一旁。
“这东西毫无意义,塔里库斯。如果你就这点本事的话,智库馆长会笑着把你轰出去的。”
“我怀疑诺克斯和他的部下赶在我们之前就知道了尸体的事情。”
“猜想罢了。在没有无可辩驳的确凿证据前,我连支持你怀疑到同袍连队头上都不行。”
“他们一直在招惹我们,”塔里库斯说道,“我不会袖手旁观,任由自己的战团被一帮食腐的家伙嘲笑——”
康图斯猛地起身,脚底“啪”的一声跺在石地板上:“你忘了你的身份,士官,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是打算把它变成习惯吗?”
塔里库斯感觉自己涨红了脸:“我没有,连长兄弟。”
“很好,因为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最信任的小队指挥官之一开始表现得像我让他负责的新兵,明白吗?”
“明白,大人。”
连长转过身去:“夜幕已经降临。你必须赶在黎明前找到实质性发现,否则撕肉者就走了,这件事也会跟着一并结束。”

塔里库斯走入梅隆的夜晚。夕阳的深红色光芒仍在地平线附近徘徊。最大的那颗卫星在城市上空静静地注视万物,完整且充盈。军士沿着阴暗的回廊行走在要塞边界。其他末日雄鹰与他擦肩而过,让他一人独自思索。星际战士生来就有强大的自信,一如阿斯塔特修会的其他人一样,塔里库斯打心眼里知道他们是帝皇武库中最为强大、专注而无畏的战士。
尽管他们傲慢又野蛮,但塔里库斯对撕肉者还是勉强保留了一丝尊重。他们历经过更多苦难与艰辛:自家乡那丛林地狱里摸爬滚打而出;全团只有四支连队齐装满员;唯一一艘古老战舰甚至挤满了保养不良的设备,跟之前那辆东拼西凑的剃刀鲸如出一辙。他们同样是星际战士。塔里库斯倏地觉得,自己认为阿斯塔特军团的一员会屈服于此般毫无意义的野蛮行径——比如猎杀无辜百姓——的想法令人作呕。他下定决心,自己将立刻结束这条猜疑链,这正是他职责所在,不仅是为他的战团和梅隆人,更是为了撕肉者和帝皇。
“塔里库斯。”这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才觉察到正有三人站在自己身边的黑暗中,血红漆黑交织而成的盔甲与夜色融为一体。
“戈恩连长,我以为您在机场。”
“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曾在废墟间感受过的威胁感再次找上了门。“什么事?”
“我有注意到确实……有些谣言在传播。这让我很不爽。”
塔里库斯沉默以对——虽说他看不见头盔下的脸,但他还是能品出诺克斯和同在剃刀鲸上的另一人的熟悉气息。
戈恩说了下去,言语之间尽是恼怒:“我们已经受够了这坨毫无价值的沙堆,士官,我们希望能彻底翻页。如果我们被无谓的道听途说耽搁了离程,那可就不好了。你明白吗?”
“我同意,连长兄弟。”
“那么,我希望这种毫无意义的瞎扯不会再传进我的耳朵。就当是在帮你自己一个忙。”
他们没有多嘴,留塔里库斯一人在原地回味戈恩那半打隐晦的威胁。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大喊起他的名字,这人声嘶力竭,哭叫响彻月光照耀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