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二周年的告白（完）（加州清光）
长文预警
6.
总司病了。
看着被长长屋檐割去一半的阴霾天空，仅有一斛阳光半透过云洞，投下微末的热度。没有时间再多驻足，我怀抱浸着血的单衣，匆匆向井边跑去。
总司又吐血了。自从山南死后，总司就换了人似的。如同多年的旧娃娃，没有灵魂、没有声息，只是悄悄颓泄，闲暇时就一直瞪着枕边的刀。
池田屋之后，他的新刀。
与他的意志一同倾颓的，还有他好不容易回转的健康。他的病在他心灵最脆弱最痛苦之时趁虚而入，然后将他一举击溃。
早在此前，我大概耳闻过，总司还是冲田家长子时，酷爱刀剑，却在得到菊一文字则宗之后，被诅咒一般以九岁年龄误弑双亲……这次他又一次重蹈当年路，不得已再一次让自己尊敬喜爱之人，死在自己剑下。
太痛了。人类的崩溃大概就是一瞬间的事。我多想抚摸他受苦的灵魂，和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走到井边，却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背影。绯衣黑袴，细长的马尾，以及那条再没取下的绛红围巾。清光正将药罐里的药渣倒进井旁的小土坑里。黑黢黢的渣滓，仿佛带着某种重量沉到了地下，并且不为人知。
“清光，你……”没有听我说完，清光他仅仅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捧着药罐转身离开。
差点忘了提，随着总司状态上下起伏波澜壮阔的，还有清光的情绪。当然，也有我。尽管在我们仨里面，我常常负责搞笑役，并且和搭档也经常一捧一逗，这时总司总是开怀大笑，天真如同孩童，然而如今纵是使尽解数，我俩都再没见过总司温暖干净的笑颜。
除了想尽办法延续他的生命，我和清光，什么都做不了。
远远地有钟声传来。浑厚雄实，的确配得上京都的古朴。我时常想，如果那些千百年的古建筑有灵魂，看着如今为了理想大义、或是争名夺利而互相残杀的人类，会作何感想呢？
可是从来没有如果。
总司的身体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了。那渐渐显露出骨架的躯体，因剧烈咳嗽干哑的嗓子，还有那慢慢枯萎的生命力，无一不昭示着那不久的将来。
听到伊东在油小路被暗杀的消息时，他整日布满阴翳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晴朗破空，却紧接着在知道平助在那场混战中也牺牲的事情后，刚破土而出的放晴又消失不见。虽然已经在近藤和土方的命令下强制卧床休息，但关于新选组的情况，他都是全部掌握的。我相信那样敏锐聪颖的天才剑客，不可能料想不到时局的变迁和历史的选择。但他是武士，是近藤先生的剑。
单衣上的血珠化成一尾尾雾凝成的鱼儿，在水中晕开胭脂一样美丽的颜色，然后杳无踪影。这些血痕又会去哪里呢？会有人记得它们吗？
大概我也不正常了吧。
“将军大人已经下令上京，要和新政府决战。”
一个小个子忽然蹲在我旁边。我一看是永仓新八，正要站起就被他拉住。“礼节倒不必了。你是总司队里的吧，现在和另一个队员照顾他。”
见我点头，永仓拧眉。“新选组是会津藩下属，届时一定会参战，可是总司的身体……土方先生最近正和局长商量他的事，但无论如何，总司绝不能上战场……不过那家伙不会同意的吧。”他凄凉笑道。
“冲田君现在不能再战斗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我把单衣晾好，就往回走，却被永仓拦下。
他眼中的决绝几乎灼伤了我。
“总司，就拜托你和加州清光了。”
秉承着来自永仓的信念，反而对即将打响的战争不再恐惧。总司病后，幕末的清光才与现实里那个别扭缺爱的清光的身影渐渐重叠，于是我对于来到这里的原因，大致有了一点模糊的灵感。现在还捉摸不到，但一定和清光有关。
至于那结局已定的纷争，以及不知会在此逗留至何时，于我早已不重要。只要守护好总司，守护好清光就可以了。
那日傍晚，我与清光对练。他第一次用三段突刺的招式将我打倒，半天都没缓过来。
“平青眼”、天然理心流，总司的杀手锏。清光的木刀刺来的时候，我仿佛感觉到那个鬼之子一样的男人要夺去我的性命。果然是总司，即使作为对手，也如传闻那样仿佛令人心甘情愿到他剑下挨斩。
原来清光与总司并不只是仰慕与被仰慕的关系，总司是清光的支柱、清光的魂灵，也是清光的命运。他们在某些地方那般相似，又在某些时候彼此偎依。
哎，说的我有点嫉妒了。这种感觉就像你有两个好友，结果他俩确认关系了，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你喜欢的人orz。
就算总司再怎么反对，依然被安排到江户千驮谷养病，彻底远离了战场，我和清光陪同照顾。
江户，不久后的东京。相较于京都，多了一分市井的喧闹。清光希望总司尽快回到住所，但总司难得高兴，便由他了。我们三人穿行在栉比的店铺间，真像回到过去在京都，三人在街上逛吃的时光。
路过一家文字烧店，总司的眼里闪着久违的光。若是以前早就跑上去了，如今却连走路都要人搀扶。
咬下文字烧的那个当儿，是熟悉的味道，却又有些不同。总司吃着吃着就落下泪来，那泪水过于凝重，重到我无法替他搵去。
“啊……关东的文字烧啊，我回来了啊。”
一月的风很快带走了文字烧的热气，却吹不凉沧桑游子对故乡一腔残存的缱绻。
住进疗养的那户人家后，总司的生息开始慢慢抽离。其实他也是有所预知的，甚至还和我俩开起了玩笑。“呐，昨晚我梦见走马灯了，大概是要去三途川了吧。”说这话时还忍不住笑，好像说着别人的事。
不知何时他又恢复了先前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乖乖卧在被里，然后用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朦胧而天真地看着不再长久的人世。时而无措、时而忧伤，但他一直都散发着纯净的气息，仿佛水洗的璞玉。
总司，即使手染鲜血，也是最温柔最纤细的。
这个人家虽说接受总司的疗养，但忌讳于绝症以及壬生狼的名声，并不与我们来往，仅开辟一处带院的小屋，供我们居住。我、清光、总司，就栖身此处，每月依靠土方寄来的钱度日。
“这不是挺好的嘛，每日还有你们在这里。哈哈我还是可以再支撑一下的，所以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呀……”
千驮谷的四季，性格鲜明得仿佛热情开朗的关西人。在这个小庭院里，我们仨的时间也静止了一样，外面就算有滔天巨浪也与我们无关。曾经出生入死的往事，逛遍京都街巷的足迹，还有一起吃过的美食，如今都只在笑谈中。
我甚至有所错觉，这几个月来总司是发自内心在笑，而不是为了敷衍我和清光的勉强与苦涩。有时即使咳得满手是血，也会在弄干净后大笑。问就是看我俩手忙脚乱的样子很搞笑。
行了，我明白了，在这儿也依然是搞笑役。这标签大概是摘不掉了，但如果是他们，不摘也挺好的嘛。
我咬下一口黄瓜，清甜的汁水让人舒服得想躺在午后廊上睡个觉。
突然清光扶着总司也走到廊下，找个日光和煦的地儿卧了下来。我忙叼着半截黄瓜，帮清光扶稳总司。
总司又笑了，看我叼着瓜欲言又止的窘样。笑吧，看他笑我也想笑，不想嘴一咧，黄瓜倏地掉了，提溜溜顺着走廊滚到地下去了。
呜呜我的瓜……好吧我只是默默心疼一秒，然后让总司枕在清光的膝上。两人都是一脸幸福的享受样。
啧，酸了酸了，我都没躺过清光的大腿！
恰好是午后、恰好是晴空。走廊、庭院、花木、我们仨。
“身不动，隔过黑暗，花与水。”
肝胆一惊，我看向总司。他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但脸上的笑意还那么耀眼。至此我终于明白，这些日子，总司是真正快乐的。
“冲田君？！你——”清光像受惊的小猫，抱着总司的手臂一下子收紧。
而总司只是一味笑，止不住地笑。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苍白脸庞上，眯成两条缝的眼睛，咧开的唇角，看起来实在让人心酸又能感受到幸福。
“我这一生，那样地悲伤着、诅咒着、愚蠢着、残暴着、胡作非为着，充满着明哲保身以及欲望的谎言。痛苦地、寂寞地、恐惧地，这样存在着，是何等的……”总司灿烂的笑靥上簌簌流泪。
“何等的充满幸福的一生啊——”
清光早已满脸泪水。
“谢谢你们，有你们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午后的晴日照在总司安详的面容上，清光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没有哭。不知为何，明明难过，却没有眼泪。望着万里无云，一种永恒的悲伤浸入肌骨。心下才渐渐明了这便是永远的别离。
但总司最后一定是幸福的，这就可以了。
转头是清光布满泪痕的脸。那双红眸里，依然是裸露的疼痛，只是那疼痛里，有一束光。
他轻抚着总司柔软的长发，唇角竟染上一丝笑。“从前冲田君在我眼里那样完美强大，令人不敢靠近。但是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而这样的我，能和冲田君成为战友、朋友，能保护他、照顾他，还能陪他到最后一刻，我真的……没有遗憾了。”
瞳孔地震……清光竟然？
“以及，这一切都要谢谢你！”清光眼角闪烁，似乎要把我锁进其中。
雨声淅淅沥沥……眼皮重得难以睁开……
强撑起身，第一个进入视线的是我的书桌，上面还摆着清光送我的《新选组始末记》……书桌？我才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是我房间的布置，丝毫未变。
幕末呢？总司呢？？清光呢？？？
自嘲笑了。果然只是一场梦呢。但是对总司、对那边的清光的感情，从不是假的啊……恍若隔世，仿佛已在梦里走完了一生。
恍惚抬手一摸，擦了一手泪。忽然就感到五脏六腑都疼得揪在一起。总司，那么美好的人，终究化成了心底的灰烬。
可是清光呢？我离开后，他怎么办？会更寂寞吗？明明只是梦，却清晰如昨。
突然门铃响了。我赶忙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就跑过去，透过猫眼一看，居然是清光！
当然是我现实的男友加州清光。
糟了糟了，如果让他知道我对幕末版本的他产生了兄弟一样的情谊，会吃醋吧？会伤心吧？会……手上竟不知不觉打开了门——
而后就忽地落入一个不那么宽广的怀抱，久久不放开。
诶？诶？诶——？！这真的是清光吗？快说、啊不快放开我再老实交代假冒清光的目的，我可是学过剑道的——
“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啊，原来如此，今天是我们二周年纪念日，所以这就是他来找我，还给我一个窒息的熊抱的理由？
我从他怀中仰头，看向他的脸。奇怪的是，这里的清光和以前相比，也有了不同。
他笑道：“谢谢你……以及，二周年快乐。今后我会更努力爱你，所以也请好好爱我吧。”
心中的烟花一齐绽放，我心下逐渐了然，此时现实的清光已和幕末的他完全交叠在一起。那个卑微别扭的男孩是他，那个解开心结、得到治愈的男人也是他。
幕末与现代，一体两面的平行时空。两个清光，原本就是一人啊。
我也回拥住他。“嗯，二周年快乐。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哦！”
（完）
啊啊完结撒花！！！
关于这篇文里的新选组以及总司设定，是在《新撰组异闻录》基础上改造的。包括总司去世时的台词，也是借鉴了这部漫画。
最后这一部分，是哭一会写一会完成的。
清光的遗憾是中道离开，没能陪伴到总司的最后。所以在这里我想为清光圆梦，帮他了解心愿，也希望我家的初始刀大人能够从这里得到安慰和温暖。这里的总司走得并不孤单，因为身边有清光。我想这样对于这两个温柔的人来说，都是很好的结局。
其实距离我本丸二周年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哭）。因为之前池田屋的部分写得有点难受，再加上我中旬上课的缘故，后面拖了很久，实在非常非常抱歉！！！
不过在九月之前把文写完不至于比二周年晚一个月我就很开心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