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梦症』5.招惹

“晚晚啊!我们唱暖暖!那边的那首消愁也不错要不要试!”
“走过咖啡屋!哦居然有走过咖啡屋!这个年头居然还有这种老派的歌!我们点一下好不好!”
……
周遭音量喧嚣的不像话,鹿向晚被自家学姐拽着,眼前点歌单亮成一片,时至此刻还不能明白怎么就上了贼船。
咳,事情还要从三个小时前说起。
“晚上我们约了去吃烤肉,要一起吗?”周五的最后一节课下课,林彦俊这么问道。
“街舞社?”鹿向晚问。
林彦俊不是喜欢群聚的人,用他的话讲“虚与委蛇的左右逢源,不如坦荡自我的孤身而立”,能够约了去吃烤肉,除了班聚团建,大概只有街舞社了。
林彦俊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摸了摸鹿向晚的头,然后在小姑娘向后躲开,表示老是被摸头会长不高的时候勾起嘴角:“过了长个子的年纪就不要挣扎了。”

被小姑娘一双清凌凌的杏眼一瞪,又添了句:“现在这样就很可爱。”
毒舌又大猪蹄子,小时候冷静又制霸的模样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鹿向晚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用了,学姐约我去唱ktv。”
“大艺团的那个?”
“对,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丸子学姐。”
两个人同属漫协,因为丸子学姐的一首《rolling in the deep》结缘,向来关系很好。
下了公交车,迎面而来就是一阵冷风,鹿向晚戴上帽子,几乎半张脸都埋在衣领里,只露出一双杏眼,一路小跑着来到目的地。
大学城里的ktv,地方并不是很大,装修也没有很奢华,鹿向晚顺着前台指的方向走过去,正巧看到一对情侣黏糊糊的抱在一起。
迷宫一般的过道并不宽,于是她便有礼貌的靠着一侧穿了过去,然后与另一个横向走过的人撞在一起。
就……普普通通走个路都要撞到人是要怎样。
“不好意思。”扶着墙壁站稳,鹿向晚有些无奈的抬头。
那是个高且瘦的男人,穿一身及膝的黑色风衣,胸前别着一副墨镜,站在过道昏黄的光线里,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
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冷的,从那双漂亮的、狭长的眼睛里一点点渗透出来,淡漠、却又带着侵略的野性,恍如林深处慢慢踱出的野兽。
怕不是遇到了谁家的保镖或是杀手?眸光无意间触及那双眸子里的冷意,鹿向晚下意识垂下眼睫,如此想到。
“晚晚,发什么呆呢?在这里。”
奶茶温暖的触感在脸颊蔓延,鹿向晚回过神来,便看到笑得颇为温暖的丸子学姐:“学姐好……就是,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这么说着下意识扭头去看,不算大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哪还有半分人影。
丸子每次看到鹿向晚一副软糯乖巧的样子就想逗她,于是一边调笑着是哪个帅气的小哥哥能让我家晚晚上心,一边推开KTV的门。
里面已经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打着休闲领结拿着话筒,儒雅又得体,不是岳明辉是谁。

前奏已经响起,他便没有说话,只是随意而不失礼的向鹿向晚点头一笑。
“他就这样,一到唱歌就全神贯注,不肯分半点精力出去。”丸子如此解释,便拉着鹿向晚坐到另一侧,“这一个你估计不认识,董又霖,也是声乐团的,是你们金融系的学长。”
穿藏青格子风衣的男孩看上去有些冷冽、不苟言笑,大概是面部轮廓太过分明,带着传统亚洲的方正硬朗的缘故。
然而这一切在他抿着唇,有些拘谨的嘴角笑出两个小括号后全然瓦解,甚至他还边说着“学妹你好”,边把握过的手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往背后藏了藏。

简直像只大型秋田。鹿向晚忍不住翘起嘴角。
岳明辉唱的歌叫《Bluebird》,鹿向晚并未听过,只是觉得那人用着一副英伦腔轻声哼唱着:“I wait until the day begins. And wild is my cry.”
并未用上所谓的技巧,但音调转换自如悠闲,恍如弹着吉他的落魄歌手吟诵着自由野外,因为渴望,所以动人。
而这样的他,却比那个站在礼堂和讲座的所谓男神,看起来要可触碰得多。
*
走出KTV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大学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不时有三三两两闲谈嬉笑走过,头碰在一起,再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
丸子被骤然席面的冷空气冻得直跺脚,却不忘扭头问:“晚晚啊,今天就住我家吧?”
丸子因为要考司法考试,于是便一个人搬出来租了个小屋,就在大学城附近,虽说是单身公寓,住两个人却绰绰有余。
因为冷,鹿向晚把手拢在兜里,只是摇了摇头笑:“不用了,明早还有经济学的课,小布可是要点人头的。”
半边脸埋在围巾里,露出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和弯弯的眼睛,很是乖巧的模样。
丸子便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而后想起什么,扭头向晚一步出来的董又霖说道:“Jeffrey,我记得你家顺路,帮我把这孩子送到学校可以吗?”
“不用麻烦……”
“没问题,我刚好开了车唉。”董又霖点点头,又在鹿向晚看向他时腼腆的笑了笑,“我开车技术很好,不用担心。”
于是打包计划就这样敲定。
董又霖的车技很好,开的稳又不急躁,哪怕有人打闹着突然从拐角冲出来,也只是稳稳踩着刹车,无奈的跟来人说一句:“下次要小心啊。”然后对道歉的人摆摆手离去。
“是有什么好笑的吗?”董又霖有些不明所以的侧头询问。
“只是觉得学长脾气很好。”鹿向晚摇了摇头,嘴角仍挂着一抹笑意,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做贼心虚。
只是到了尾音,却有些沙哑变调,转而侧头小小咳了几声。
“是刚才呛到冷空气了吗?”
“不是……”摆摆手,努力平复呼吸,“只是跟大神同场唱歌太有压力……”
两个声乐团+一个堪比声乐团的岳明辉,这场KTV下来,她几乎花费了所有的气力,嗓子哑了也不足为奇。
于是打开车窗,清冷的空气拂面而来,一瞬间带走喉咙里的压抑,鹿向晚趴在车窗上休息了片刻,便看到一个人影。
倚在无人的巷角,仰头靠在冰冷的石墙,眸子半敛着,唇间吐出一团雾白的烟气,又迅速被风撕扯殆尽。

他向来打理整齐的领结被随意扯松,松松垮垮挂在那里,而修长的指缝间,一截烟头随着风声不断明灭。
分明。
是岳明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