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三人行*策花唐》 上
唐长河在唐门有不少朋友,但关系最近往来最多的还是唐不功两兄弟。只是自去年他俩有了情缘后,唐长河便自觉与他们减少了接触,因为他总能在那位叫做陆勉的明教脸上看到对他的敌视和对唐不功的占有。
然而这一次,唐长河不得不顶着陆勉的瞪视上门,拜托他们照顾自己养的一只熊罴,而后离开。
此去边关,是为了刺杀天策军统领顾黔江。唐长河作为杀手,不问原由,只看酬金。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去恐怕凶多吉少,毕竟一军统帅身侧何止千军万马,便是顾黔江本人也是武艺高强之辈,一手长枪出神入化,不及而立,已近宗师级别。
然而富贵险中求,与凶险对应的,是丰厚的酬劳。这一单如果成功,他几乎可以休息一年,到时候带着猫儿——也就是他养的那只熊罴——四处溜达溜达,也挺不错。
时值太平盛世,边关外的戎族早已俯首称臣,除却少量匪贼以及游盗,关内其实已经十分安全。
然则一定的武力威慑仍是必要,因此天策军与苍云军依旧驻守边关,苍云军居雁门关,武劳关则由天策正副两位统领轮番镇守,今年便是轮到顾黔江。
唐长河从藏书阁查了许多有关于天策军的情报,做好准备后才独自启程。
到得洛阳时正值清明,细雨纷纷,唐长河潜入武劳关下大营,隐在暗处等待时机。
而那一日,很快到来。
顾黔江前几日带着人去剿了一群山匪,正在收拾匪首的时候没注意,被斜角冲出来的人一刀砍在了左手臂上,虽然他很快绷紧身体让刀锋未能过深,到底也是挂了彩,回到军营便被军医裴青栀一番念叨。
顾黔江摸摸眉尾,不敢应声,任他扎好绷带后打了个死结。
天还冷着,顾黔江却因体热在春日里敞着个胸怀,露出腹部一道尺长伤疤。裴青栀要给他把手臂吊起来也被他给拒了,说是什么“只有一只手跟个废物有什么区别?”裴青栀只好由他。
待得夜深,各自回帐休息。
唐长河便在星子明明烁烁的时候,摸黑靠近统帅大帐。
因着手臂受伤,顾黔江夜里便有些难以入眠。四野阗静,以至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很明显,倏忽间顾黔江听到帐篷被拉开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完好的右手却已握住床头长枪。
待得黑影近身,模糊见着似是举起了手,顾黔江猛地一枪刺出,然而那人显然也很警醒,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只听刀枪相撞,火光四溅。
唐长河是在动手的前一刻察觉不对的,床榻上的人呼吸轻到几不可闻,他失了先机只能立时反击,武器相交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很快便有人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眼见着众人要闯进来,唐长河趁对方伤势发作之际极快地刺了一刀,刀上剧毒令得顾黔江倒地不起,而下一瞬唐长河也被团团包围。
裴青栀收回手,在众人关切的眼神下摇头,“剧毒,我只能令其暂缓发作,若要根治,恐还得看那刺客。”
“老子现在就去严刑逼供!”一个中年将士怒发冲冠,“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就不信他能熬得住我十八般拷打!”
“不可冲动。”另有人阻拦,“现下当务之急是瞒住统领中毒一事,若有人问起,便道是执行任务去了。”那人显然很有地位,此言一出众人尽皆认可。
“杨教头说得对,我们切不可自乱了阵脚。”裴青栀站起来,“我已为将军用了药,近几日想来无碍。至于解药…”他看了看众人期待的目光,道:“我去见见那人。”
地牢幽暗阴森,不见天日,唯有火把插在墙头,照亮脚下的路。裴青栀来到关押唐长河的房间,开了门进去。
只见对方手臂和胸腹间有多处伤口,衣衫褴褛,露出翻卷的皮肉,人却还清醒着,听见响动,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
裴青栀将提着的药箱放下,打开后取出布巾和药液为他擦拭,在对方怀疑的目光中很快包扎完成。
“伤口不深,将养些日子就能恢复。”裴青栀对着他笑了笑:“只是地牢污秽,恐对伤口不利。”
唐长河问:“你想说什么?”
“你刺杀已然失败,虽然将军中了你的毒,我却已将其压制住。”裴青栀收拾好药箱,坐在床板上看他,“而你作为杀手,落入牢狱后未曾第一时间自尽,想来是求生居多。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既如此,不如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你要我为他解毒?”
“没错,”裴青栀点头:“我也曾见过其他杀手,任务失败后会有惩罚,而你,若答应我的要求,我便为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到时候或是隐居,或是改门换派都可以。如若二者皆不喜,”他忽然一笑:“医毒本是一家,你若愿意,也可留在天策府,自然没人敢来这里闹事。介时你我二人谈医论毒,也算一桩佳话。”
唐长河审视地看向他,问:“看你的穿着,不像是话事人。”
为图简便,裴青栀一直穿着万花谷的服饰不曾着铠甲,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笑:“抱歉,未曾自报家门。”他拱手行礼:“在下裴青栀,出身万花谷,忝为天策府军医,与顾将军颇有几分交情,在这里倒也能说上几句话。”
“若我不答应…”
“将军拖得一日,你便能多活一天。”裴青栀脸上仍旧在笑,说出的话却带着血腥味:“这牢狱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刑具多,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
“…”唐长河沉默片刻,“这样一来,我自然只有答应的份了。”
“如此最好。”裴青栀点头。
唐长河被铁链锁了手脚,随着裴青栀往大帐里走,沿途显然已被清理过,不见其他人,唯独帐前多了执勤之人,见着他了便怒目而视。
唐长河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只是在见到他们看向裴青栀的眼神后相信了对方的话,他确实在这军营中有所倚仗。
想来也是,军队里伤残颇多,一个好大夫的作用不可小觑,即便没有与顾黔江的关系,他也合该受到尊崇。
帐内没有其他人,唐长河一眼就见着了躺在榻上的人。此时烛火明亮,他便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剑眉入鬓,鼻似峻岭,一双唇厚薄有度,因为中毒,此时正泛着不自然的黑。再往下,是他袒露的胸腹,肌肉匀称,一道伤疤赫然在上。
唐长河目光偏移,看向他受伤的手臂。
“你要如何解毒?”裴青栀在他身后问。
“把绷带解开。”唐长河回道。
裴青栀上前解了绷带,站在一旁看他。
只见唐长河往榻沿一坐,微微倾身,以唇合向伤口,不一时便吸了些许毒血吐出,如此几次后,伤口血色转红,泛着黑紫的嘴唇也渐渐回归本色。
裴青栀见那些毒血已将地面腐蚀,不由看向唐长河,却发现他没有任何异样,只嘴角挂着几滴血渍,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邪气。
他转身倒了杯水递过去,唐长河看他一眼,仰起头饮了半杯,漱好口后吐出。
再一回头,正对上顾黔江略带迷茫的眼,不由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