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归云去 29【36王爷16王妃】
归云去 29
明月悬着，天地悄寂。
余园中万籁俱静，只进门的一对灰石金猊兽还睁着铜铃眼珠。
魏婴赤脚从帘幕后贼般显露时，正瞧见蓝湛在书架前对着个什么发呆。
‘ 什么呀？’
看见胳膊旁探出的脑袋，蓝湛也不慌，反而笑了将手中物件递过去。
正当魏婴稀奇功夫，他人就给对方打横抱起来。
这俩人一个不受惊，一个抱的惯，彼此默契无须言表。
拔步床上，枕席微颤。
蓝湛靠坐在里，以臂做了圈，让魏婴贴在自己身前。
‘ 玉做的么，捣药的...梵文呀，都看不懂。’
‘ 是鼓槌，刻的密经佑文。’
蓝湛一只手抓散被褥，将其盖在魏婴下半身，最主要的是给那双白嫩光脚保温。
‘ 玉做的鼓槌，摆设吧。’
魏婴笑说了便将玉槌玩笑着，在蓝湛肩膀到手臂的敲打。
也不阻止，蓝湛只是一只手藏在被褥下，沿着魏婴蜷缩的腿去抓他的脚丫。
软肉给抓挠的痒意惹的魏婴不由噗嗤，可很快他便单手捂嘴，带着嗔怨瞪向蓝湛。
‘ 放心，母亲那边听不到。’
‘ 万一呢~’
魏婴压低声音驳他。
蓝湛歪头，不做思忖地瞥眼。
顺着他目光看去，脚踏边上正放着舅舅做的老鼠夹。
魏婴不禁倒吸凉气，暗庆自己进来时没直接上床，否则还真说不好。
‘ 若母亲问，我就说是小耗子跳过夹子...没被夹住，所以乐的吱吱叫了两声~’
魏婴气恼的在蓝湛心口用玉槌怼了下，但他心知那物件有分量，所以拿捏的劲儿格外轻。
‘ 还真放那儿，你就不怕夹住我！’
肉皮上如同挠痒的力道，蓝湛却觉那痒深的直达心头。
板住人后颈，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啃，待两人间隙再开时，魏婴嘴唇红若充血。
‘ 哪舍得伤你，机簧被我撤了。’
‘ 讨厌，会破的。’
点着自己下唇，魏婴眼神幽怨地从蓝湛无赖笑脸上挪开，倏然一瞥，不禁又将玉槌拿近。
‘ 这字是...太祖名讳。’
顺了他目光移过去，蓝湛将那串唯一的汉字看过，微微点头。
‘ 太祖一生最大战绩便是高平威夺帅，三军前击鼓状士气，后亲赴前阵......’
魏婴爱看故事，更爱听。见蓝湛话匣打开，他也自觉投入，抱了玉槌抵住腮帮，一副乖乖听书模样。
‘ 后来，那枚铁石鼓槌在平顶后，更是得高僧经文加持，成为我朝吉物。至太祖下葬，这槌也跟着入棺。’
‘ 高祖初年，皇陵遭遇天外飞石雨震，太祖陵寝并未大坏，只显出块石中玉。钦天监卜算后，便用此玉重塑太祖玉槌，以彰天佑大周，祖宗荫庇。’
蓝湛这里说的寻常，魏婴眼眶却渐渐睁大。
忽地，他捂住蓝湛嘴巴，声量更是格外压低：
‘ 我想起来了，陛下初登时，爹爹回家来曾说过...皇帝吉槌失窃，宫中悄悄查探......’
扒拉开堵住自己嘴上的手，蓝湛眯了眼睛：
‘ 发现我是窃国宝的贼，怕了~’
魏婴与他对视，眸子渐渐水润，就在蓝湛以为他要被自己吓的哭出来一刻，心口却被玉槌再次敲击，这回劲儿可是用了些的。
‘ 一块石头，家里又不缺钱，你偷他干什么，失心疯么！’
抓住还要挥舞玉槌的手，蓝湛带着佯装的愁绪，道：
‘ 可能....那会儿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就是失心疯的喜欢石头。谁会想到，后来能有个你呀。现在悔也晚了，怎么办呢！’
蓝湛眼瞧了魏婴眉心皱紧，眼睛在玉槌和自己之间来回闪烁。
‘ 明日叫舅舅来院里挖土，就说我喜欢旱金莲，要多种。然后，趁人不备，我去把这东西埋了。那花长的疯又快，盖住土....’
魏婴一副主意周正模样说话，却没注意，笑容在蓝湛面上也开了花般。
‘ 你这不是助贼销赃，合适么~’
‘ 废话，我哪知道自己会嫁给你个偷玉贼，也是....嫁狗随狗，没办法。’
呵呵呵，蓝湛脸面埋在魏婴颈子里咯咯笑。
见状，气恼的魏婴也是直拧身，暗骂他缺心眼。
‘ 好了，等着。’
说话间，蓝湛松开人下床，不一时拿来一块黄布。
打眼看过，魏婴嘴巴直接合不住。
反应了一会儿，他捶蓝湛更是凶起来。
‘ 老骗子，有遗诏也不告诉，吓死我了！咦，不对，没听阿爹念叨过，你这不会也是顺手偷了先帝的黄诏，自己乱写的吧？’
‘ 可不么，我不仅偷了黄诏，还偷了御笔，偷了玉玺，更偷了陛下私印...’
听着连串皇家御用名词，魏婴终于信了诏书的真。
‘ 可是，陛下为什么把这么宝贝给你，按理，应是留给新君呀。’
魏婴疑惑间，没注意蓝湛的脸和自己的几乎贴住。
‘ 是呀，你的小宝贝怎么还捂不热，按理被子盖许久...’
魏婴身子又开始拧动，因为蓝湛又将他在被子下的脚丫抓挠起来。
‘ 别，你干什么，那可是...宝贝！’
‘ 又如何，一块石头，冷冰冰的宝贝，哪能跟你这活蹦乱跳的宝贝比较。’
‘ 蓝湛！’
‘ 嘘，不怕吵到母亲啦！’
双手捂住自己嘴巴，魏婴的脸颊在指缝里充血般红。
而那枚天外来玉的吉物却不知在谁手......
鹅黄翅膀的大粉蝶在晨光中于花丛间飞舞。
魏婴照旧在蓝湛走后仍在赖床。
姜氏瞧着儿子床上背影，不禁叹息了坐过来。
‘ 王府之大，一日里多少事情等你张罗，嫁过来反骨头比在家还懒，哎，我的儿，起吧，有个王妃模样，成不成。’
被母亲碎碎念了在耳边，再加上姜氏动手拨拉，魏婴即便困也终究还是给拽了起来。
‘ 蓝湛说了，我能睡的。’
‘ 王爷走了，说也不算，听母亲的。’
扁了嘴巴，魏婴磨蹭了被马嬷嬷笑嘻嘻接手过去，侍候洗漱。
‘ 夫人若能在府里常住就好，也可治治咱们小主这身福气，呵呵。’
‘ 嬷嬷胳膊肘外拐。’
将擦过脸的帕子丢水里，魏婴嘟嘴，边抱怨边拿起嬷嬷递在面前的银丹草水。
他往嘴里灌了呼噜功夫，姜氏道：
‘ 我才是正主，不过借你来这府里照护阵子，待一切顺了，嬷嬷可是要回来的。怎么就胳膊肘外拐了，明明是正拐。’
噗，嘴里清凉水花吐进盂里，魏婴诧异地看向马嬷嬷，似乎是在求证。
与姜氏对看，两个老的笑容淡淡，心照不宣的逗小孩，于是，马嬷嬷转回头时，轻轻颔首。
见状，魏婴更显激动：
‘ 嬷嬷真要走？’
‘ 走是早晚，不过不是现在。’
‘ 早不行，晚更不成，我要嬷嬷跟着，不许她走。’
‘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别忘，马嬷嬷籍契户册都在宰相府。’
魏婴怔了怔，姜氏和马嬷嬷看他垂头模样越发焦躁，便打着拆穿不再逗他，可谁知这孩子却猛地抬头：
‘ 让蓝湛去跟爹爹要，只他张口，爹爹不会不应。然后...’
‘ 然后如何，放你王府里来。可是嫁出去人泼出去水，会跟母亲抢人了，呵呵。’
‘ 不，我让蓝湛给嬷嬷脱籍，改奴为民！’
此言一出，姜氏与马嬷嬷同时愣了。
‘ 主子，我...我们是....’
‘ 你说真的。’
姜氏打断马嬷嬷话，向着儿子再次求证。
‘ 嗯。’
魏婴重重点头。
‘ 嬷嬷，成吗，别走。’
马嬷嬷眼眶泛红，不知如何答对。其实，姜氏待她早早也便是这样心，可奈何宰相府里大娘子当家，此事可比登天。
今日俩老的随口哄弄，没想竟从孩子嘴里得了她们解开万难不可为的心病法子。
确如魏婴所言，若蓝湛出头，这桩事如同手拨落叶。
但此中，让马嬷嬷热络眼底的，不仅仅是自己奴籍有了脱的希望，更是小主子对她这份心。
从姜氏到魏婴，自己这几十年没白做，一切都值得。
‘ 好，这事阿娘听见的，你说了就不能反悔，我等着看呢。’
‘ 嘿，阿娘等着瞧，蓝湛本事大着呢。嬷嬷，你走不了喽~’
娘仨这里彼此看了，笑意各自昂扬。但片刻后，端午匆匆进屋，在马嬷嬷耳边低语几句后，不多时，屋里叠好被褥扯开，姜氏翻找捂眼的缎带，马嬷嬷则收拾屋子，拉下所有床上帘幔。
原本晨光明亮的房间，瞬息变的阴暗。
而在这环境衬托下，床上人也没了精神模样，成个病恹恹萎靡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