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判决》:父权专制下的儿子,委屈压抑至极,终酿成了悲剧

卡夫卡,一个文学史上划时代的作家的名字。他被公认为是西方现代文学的先驱和大师。甚至还有一颗以他命名的小行星。
这位喜欢烧稿子的作家,侥幸留下来的作品,开启了现代象征主义文学的新篇章。不同于现实主义,他的小说常带有荒诞和象征化的特性,情节间跳动大不连贯,没有明确的起始和结尾,大多数描写了个人在环境中的孤立绝望甚至异化。
同时他的小说有很强的自传性。或是父权家庭,或是荒诞变形的世界,或是冷漠的社会和底层小人物。总之,卡夫卡式人物的个性和心理都与卡夫卡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短篇小说《判决》就是有着明显自传色彩的其中之一。
《判决》讲述了一个小商人,在写给朋友的信中,将自己订婚的消息告诉了朋友。而后小商人将此事报告给父亲,却遭到父亲不尽的指责和嘲讽,末了因为儿子的一句顶撞,于是父亲“判决”儿子“去跳河”,儿子遵从父命,最终酿成一出悲剧。

强权专制的父亲,荒诞的“判决”
接着他又大声说:“现在你才知道,除了你以外世界上还有什么,直到如今你只知道你自己!从根本的意义上来说你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但是从更根本的意义上来说你是个恶鬼般的人!——所以你听着:我现在判你投河自尽!”
小说的一开始,父亲一副万事不闻、安享晚年的状态。他年老衰弱,牙齿脱落,坐在黑暗的角落,早饭也没吃几口搁置一边,只是斜着眼看报纸。但当儿子走过时,他会立刻放下报纸。他等待着儿子将自己的一切报告给自己。
儿子终于主动将写信的事告诉了他,他嘴上说着无所谓却质问细节,还怀疑儿子说谎。他借此机会,抓住了给儿子施压的有力把柄。他佯装看报纸实则监视儿子。
儿子斟酌再三,还未对朋友说的订婚消息,他也要插手早早透露给朋友;手里握着客户名单,却指责儿子越权接手商行;儿子的订婚他也要大肆嘲讽一番;不但如此,他总坐在亡妻纪念物跟前,对儿子的婚事进行道德指责。
他霸道,他专制,丝毫不通情理,拒绝沟通和理解。在他看来,儿子“忤逆”就是错误。他是他专制王国的国王。他必须维护自己的绝对地位,贯彻自我的权力绝对主义。
再说顶撞,小声的一句反驳,简直是犯了大忌,就要“惩罚”他,他就该受到“判决”。哪怕这“判决”多么荒诞多么冷血。哪怕是至亲的儿子。哪怕是剥夺了儿子作为个人、最基本的选择的权利。
他荒诞的“判决”,就这么荒诞的决定。

儿子委屈压抑至极,荒诞地遵从父命,接受“判决”
他快步跃出大门,穿过马路,向河边跑去。他像一个饿极了的人抓住食物那样抓住了桥上的栏杆。他悬空吊着,就像一个优秀体操运动员;在他年轻的时候,他父母曾因他有此特长而感到自豪。他那双越来越无力的手还紧紧抓着栏杆呢,这时他从栏杆之间看见驶来了一辆公共汽车,它的噪声可以很容易盖过他落水的声音。于是,他低声喊道:“亲爱的父母亲,我可一直是爱着你们的。”说完他就一松手坠了下去。
小商人坐在自己房间时,他是愉快的。他敲定写信告诉朋友自己订婚的消息;回顾自接手商行后,营业额如何增加了五倍;他感到自己从真正意义上即将要独立了。但愉快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父亲打断了,甚至毁灭了。
当他告诉父亲写信的事。原以为这种事无巨细的禀告,会赢得父亲欢心和赞许。可是父亲却以此步步紧逼,质问他是否撒谎。他感到尴尬尝试转移话题,将父亲抱上床盖好被子。他为父亲的衰老感到愧疚,甚至决定让出新房。父亲继续质疑儿子,他对儿子的婚事和商行嘲讽挖苦,羞辱未婚妻。
儿子再也受不了,说了一句“演戏”,随后恐惧后悔。但他深知无法挽回,于是接受了“判决”。
他谨言慎行,事事禀报。对于父亲的道德打压、不被理解,他都忍受。他满心期望可以通过订婚和商行经营,获得完全的独立。但他依然被父亲监视着,对他的事业和婚姻,完全否定和嘲讽。他无法逃离他的专制,逃离他的“判决”。他委屈绝望——是儿子对父亲的委屈绝望至极,于是遵从了父命。
荒诞的被“判决”的他,就这么荒诞的接受了。

自传性的写作,是对父亲无声的控诉
你坐在躺椅里主宰世界,像暴君般用“自己”来判断对错。你警告我“不要顶嘴”,于是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的写作都围绕着你,我写作时不过是在哭诉我无法扑在你怀里哭诉的话。
卡夫卡曾写给父亲一封长达三万字的书信,在信中他控诉父亲的专制。他的失败、他的敏感忧郁的性格,都是父亲造成的。这封他交给母亲转交的信,最终母亲也并没给到父亲手里。他的父亲也确实影响了他的一生,卡夫卡的一生都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
卡夫卡自小生活父权统治的家庭中,养成敏感忧郁的性格。他越是忧郁孤僻,父亲越是责备嘲讽,卡夫卡跟父亲的意愿也就越来越背道而驰。他曾三次订婚,三次解除婚约。其中不乏对——家庭对写作赖以的孤独破坏的恐惧,因此也曾说过—— “为了写作,我必须孤独。”这样的话。
但他的未婚,跟他父亲也有一定关系。他父亲曾对他的未婚妻如此评价:“她多半是穿了一件特别的衬衣,布拉格的犹太女人们就会用这一套来勾引男人,你一见到这件衬衣,自然就决定娶她了”。而这句话与小说《判决》中,小商人父亲对他儿子未婚妻的评价如出一辙:“因为她几次三番、如此这般地撩起裙子,所以你就迷上了她”。
卡夫卡与他的父亲,小商人与他的父亲,两代人无望的隔阂。卡夫卡用他的笔,用他的一生,写着他的无望和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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