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布鲁斯:Jackson C. Frank的艰难人生与清亮人声
这篇文章是我前段日子翻译悲剧性的民谣歌手Jackson C. Frank的某某百科时偶然找到的,可以说是我见到的关于Frank的最详细的文章了,因此我就厚着脸皮翻译了它,希望各位读者不吝赐教。 文章里所有的图片及图片描述均由我本人添加
这位声名不显的音乐家出生于水牛城,在俄亥俄与纽约州西部长大。少年时他就在俄亥俄西北,伊利里亚的乡村中开始歌唱,他曾形容那地方整就是个电台里不间断的乡村音乐与鸡叫声打架的地方。他,一个幼儿园学徒,已然是当地教堂唱诗班最年轻的成员。随后他的家庭搬回了纽约州那漫天飘雪的Cheektowaga镇。他开始弹吉他是为了治愈心理创伤:1954年3月31日,他的小学,Cleveland Hill学校在一次煤炉爆炸后着火,锅炉室正在音乐教室下头,当时11岁的Jackson C. Frank正在音乐教室里上音乐课。 那之前好几周都有流言,学生们回家向父母抱怨自己头痛,但没人想到去查查锅炉是不是有问题。锅炉是用来加热毗邻学校主楼的一幢附属建筑的,这幢木制建筑是为了缓解地区学生大量涌入而建造的临时措施。 事故后,Frank有十五个同学遇难:基本上是他所在的六年级班的一半人。十个孩子当场死亡,五个事后不治身亡,另有不下二十个学生与教职工受伤。附属建筑在34分钟内燃烧殆尽。音乐教室的窗户不仅很重,且堵住了。就连打碎窗户也很困难,窗上有很多分块的窗户板。幸存的孩子们要么是跳出去的,要么是被推出去的。有关这场事故,Jeff Simons在布法罗新闻报上写道:“至少有十年,纽约州西部的每个家长们在听到‘Cleveland Hill大火’这几个字的时候都会-至少有点会-打个寒颤。” 在Life杂志有关这场大火的的报道里,有一张志愿者在当地医疗站等着给受害者献血的照片,人都站满了没地方坐,所以他们都站着。还有一张雪地里烧焦的乐谱的照片,乐谱很皱,边缘发黑,但歌曲的题目还是清晰可辨:飘雪。
民众等待献血
名为飘雪的曲谱
Jackson C. Frank在大火中受了近乎致命的重伤,目击者说,其他的孩子们用雪扑灭了他背上还在烧着的火,但他身上还是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面积受了烧伤。他在医院待了八个月,接受多次植皮手术。烧伤病房里的孩子们会看漫画,还会听其他人捐赠的唱片。Kirk Douglas也来看望他们,布法罗晚间新闻报上有一张Frank与他的合影。Frank穿着睡衣和袍子,他的右臂、头部和颧骨都包裹在绷带里,他的头发有些被剃了,有些被烧没了。
Kirk Douglas与Frank
老师们也来医院访问,有一个带了吉他,想着能鼓励Frank振作,顺带着让他锻炼自己的手臂和手指。这方法奏效了,不久,Frank就去Montgomery Ward(译者注:似是百货商店)买了自己的吉他。 Frank 13岁时还见了猫王,他全家去了雅园来为他提振精神。超级巨星猫王邀请Frank进去,在点唱机前和他拍了一张照片。在这张彩照里头,猫王穿着泳裤,只在肩上搭着浴巾还不是斗篷,他裸着上身,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Frank穿着条纹睡衣般的蓝色衬衫,头发金到发白。他靠近Elvis的右臂弯曲着,僵硬地伸向左手,好像袖子下还藏着绷带似的,他抱着胳臂的样子像是它还在疼痛。
猫王与Frank
根据他最早的女友Katherine Wright(婚前姓Henry)的说法,他的手依旧有问题,但他还是接着弹吉他。他开始在和朋友参加翻唱乐队做表演。高中后,Frank被盖茨堡学院录取,读了段时间的新闻学。Wright说“不知道他后来是辍学了还是被退学了。” 另有人说他是因为课程不及格才退的学。 Frank和Wright在某个临近圣诞节的晚上在某车站第一次见面。她那时与家人吵了架负气出走,18岁,街上也冷,附近只有Frank一个人。 Wright说Frank身上自带一种权威和老成感,这份感觉也许来自他的过往经历。他自觉与普通人有异。他当时在布法罗新闻报当印刷工。报社的人-至少摄影师Joe Mombrea-是这么描述他的:“严重毁容……因为给脸和胸做植皮手术时从他腿上取了皮肤,所以还有点跛。” 他的伤疤给他的他的同侪音乐人与朋友留下了很突出的印象,一开始我为这事感到疑惑。大多数照片里,他看上去很帅气,他有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珠、古铜肤色,还有橄榄球运动员般的身材。讲道理,他看上去真的很帅。 但如果存心要找,伤疤还是看得见的。他脸上和手上有会被误认为血管的凸起,还有看似早期脱发但实际不是的弯曲发际线。在Frank存世的彩照里,他的皮肤有时看着有些一块块地泛红,可能只是皮肤红润,也可能是其他东西。可能是皮肤崎岖不平造成的。也有可能只是阴影不对。他的脸看起来温柔帅气,嘴唇饱满,鼻子坚挺,一直到额头。额头再往上,他都用留的长发遮盖住。 纽约州西部的陌生人们从Frank小时候就认识他,从他的步态得知他的故事,那腿部植皮带来的跛步。他们隔着很远就能认出他来。这孩子是大火幸存者,他们看得见他走过来。 很多年后,因为甲状腺受损,Frank会急剧肥胖,那也是烧伤的后遗症。只有他的嗓音逃过了一劫,他的嗓音饱满丰富。Wright说“他的嗓子没被烟熏坏,非常惊人。” 21岁生日那天,Frank收到了一笔钱。除开要交的律师费外还有十万美元多一些,是Cleveland Hill火灾的保险赔偿。那时候十万美元是一大笔钱。Mombrea说,收到钱前Frank只是在布法罗新闻报里混日子,Frank拿到了所有十万美元。他开始买些昂贵的吉他。他还曾挥舞着一把古董手枪假装把Wright从她的大学宿舍里绑架走。Wright说:“他那时真是在享受人生。” John Kay是Frank的音乐搭档,他们最初在水牛城的咖啡厅相遇,两人会一起去演出。Kay后来成为了Steppenwolf乐队的主唱并因此出名,他们一起去过加拿大。在加拿大,Frank直接买了辆展厅里的捷豹汽车。有人说,是对更多漂亮好车-特别是阿斯顿马丁-的渴望把Frank引向了英格兰。他曾在某本杂志里读到,最好的车子都在英伦,所以他用他的保险费的一部分安排了一次去英国的旅行。 上述说法,Wright说是适合放在维基百科的版本,她声称实际上Frank去英格兰是为了她,为了爱情。她正好要去英国重新开始,英国这个目的地只是她的随机选择。Frank确实订了与Wright一起的船票,伊丽莎白女王号轮船,1965年冬,Frank向英国出发,为了汽车,或是为了爱。 Frank也渴望离开遍地熟人的水牛城。知道他的情况和事故保险金,一天到晚都有人问他借钱,蹭他晚饭吃。Wright说Frank开始变得多疑,疑心他的朋友都是为了钱而接近他。Wright说有一次,他们在人群里谈话,谈着谈着Frank就对她大吼大叫起来,指责Wright占他便宜。他慢慢滑入了黑暗的深渊,Wright会与他交流,安抚他,让他停止咆哮。 在Frank的歌“Blues Run the Game”里,主角把钱全花在了旅店、客房服务与酒上。
为我拿威士忌来吧,宝贝。
为我拿来杜松子。
我和客房服务啊,宝贝,
我和客房服务,亲爱的,
我和客房服务。
我们都过着罪恶的生活。
Frank的作品,例如Blues Run the Game,都有个相似的开头:吉他起个高调、一段悲伤的旋律。一开始,这些歌听起来像Simon & Garfunkel或者Nick Drake:吉他和酒吧的高脚凳,咖啡馆与香烟。但他的声音不像那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像任何时代的任何人):既甜美又温柔,稳定的声线醇厚如天鹅绒,充满了伤悲,将简单的心碎演绎得不再单纯。令人颤栗的好声音,如此纯洁,如此清亮,如此美好。 Blues Run the Game讲了一个无法休息的男人的故事。坏运道与布鲁斯与他如影随形。歌曲有着迷惑性的简单与平静。里头也没有桥接段。音乐结束时,Frank唱了一个高音,随后突然结束。虽然Blues Run the Game结构简单,传奇音乐人Bert Jansch 说“这首歌影响了每个听过他的人,可以说它影响了整个当代歌曲写作界。” 这首歌-Frank说是他第一首完整的作品-写于横穿大西洋的客轮上。
我不得不离开她,不得不另寻他人,
不得不唱出我的真诚心声
(译者注:Milk and Honey歌词)
但在英国,Wright找不到工作,身上只带了一百美元,不久还怀了Frank的孩子,他们于是只在英国待了短短一段时间,就回到美国做了非法的流产-Frank的主意。他去找的医生是他的高中女友推荐给他的。 Frank一个人回到了伦敦。这个选择纯属偶然,但是可能是生命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正确的地点。他在斯特兰德宫酒店找了房间,靠近Savoy,那是Bob Dylan、Joan Baez和Buffy Sainte-Marie 常去玩的地方。Frank发现自己成为了生机勃勃的民谣大潮的一部分,他开始去到伦敦soho区的咖啡屋与民谣俱乐部演出,尤其常去Les Cousins。 那是家建在砖房地下室的俱乐部,房子里还有家希腊餐馆和地下赌场。Les Cousins并不华丽,它没有卖酒的执照,音乐家兼记者Colin Harper说,那边只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一支麦克风和一个电子功放。五十年代时那儿曾是噪音爵士俱乐部,后来整个地方被重新装潢过,天花板上挂着渔网,还放着个巨大的马车轮。Frank出到伦敦时这家俱乐部也才新开门,1965年四月才装修完毕。虽然又小又潮湿,它还是很受欢迎,整夜都有即兴演出。 Frank越来越多地参与这些演出,开始写歌并表演自己的歌曲。有一夜它遇见了一个叫Judith Piepe的女人,是个社工也是个音乐爱好者,她把Frank介绍给了两个住在她家了民谣新星,Paul Simon与Art Garfunkel。 1997年,WNEW-FM电台DJ Vin Scelsa采访Garfunkel时,Garfunkel提到过Frank。当时Garfunkel正在推广Simon & Garfunkel全辑,里面收录了他们翻唱的Blues Run the Game。他们翻唱了这首歌,但从没有发行它。采访Garfunkel的DJ也从未听说过Frank。
“Jackson是我们当时生活的一部分。” Garfunkel在采访中说道。
“他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谁啊?”
“是个住在英国的美国人。一个被烧伤过的人。”
这次采访的文字记录截图
严重毁容。烧伤患者。 Frank的歌迷与传记作者Jim Abbott形容Frank“好似象人”。
酒吧里我的朋友,
他们只看得到我的伤疤。
(译者注:Marlene歌词)
网上只能找得到一段Frank现场演奏的视频。十二秒长。视频里Frank正弹奏他的歌曲Just Like Anything的副歌。他坐在一个小舞台的长脚凳上。影像黑白,他穿着深色裤子和花衬衫,很有1965年视频拍摄时的风范。在他右侧,坐着几排听众,他们严肃地倾听,戴着圆镜片眼镜的男孩,打扮得像我母亲的女孩。后排的听众似乎在颌首。 视频里看不到Frank望向任何一个观众,也没有看镜头。在十二秒的视频里,他闭眼、睁眼,唱出第一句词后还忧伤、温柔又性感地微笑。他歌唱,闭着眼睛,对着手指傻笑。 他让我想起了Johnny Cash。我听了这么多次Frank的歌都没有产生这样的印象,但看他的表演视频让我想起了黑衣人(译者注:Johnny Cash昵称)。他们有着一样的笑容,相似的丝滑声音。还有头发,虽然Cash是黑发,Frank是金发,但他们都梳着大背头。Cash的发际线还要后退一点,Frank的发际线看上去像在后退,他额头一边的发际线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这片区域又高又广,可能是烧伤导致的,也可能是作为治疗手段放在他头上的金属板导致的。 他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23岁要老的多。 Al Stewart描述Frank的穿衣风格“非常古怪……有时候他会穿得很正唱,牛仔裤加外套什么的,但有一次我看见他穿着商业西装,带着圆顶硬礼帽……他有一头长长的、乱七八糟的金头发,穿着细条纹西装,带着礼帽。他好像还带了把雨伞。 Lorraine Lilja是Frank在纽约城的报社干活时的上级,她也记得他的古怪之处。她第一次见到Frank时,Frank穿着一条很长、很黑的戏剧性的斗篷。 Frank精力旺盛,引人注目。他常开阿斯顿马丁轿车(这个牌子他有好几辆),也会开宾利,这个牌子的车就像个趴在轮子上的美国猛男一样。他的朋友们记得他母亲来伦敦看他时,Frank开着他的豪车带母亲到处观光,几把昂贵的马丁吉他就竖在后座上。他收藏的吉他每把都值一张远洋船票的钱。 Frank在伦敦到处花钱。就像他在纽约城时被期望做的那样,他请朋友吃晚饭、喝酒,为生活艰难的音乐人买食物安排住处。他的朋友们觉得他不喜欢钱,想把钱用完,赶紧摆脱这阿堵物,越快越好。钱可能让他一直想起火灾。 1965年,Frank在伦敦的一录音棚录了专辑,他终生唯一一张专辑。专辑就叫Jackson C. Frank,由EMI哥伦比亚发行,Paul Simon担纲制作:传言说他用“The Sounds of Silence”的利润支付了这次录制费用。专辑有十条音轨,据说录制只花了六个钟头。歌曲里只有吉他,基本上只有Frank自己弹的吉他,还有人声,清澈透亮的人声。 专辑里多数歌曲有关爱情-失去爱、离开爱-还有布鲁斯。但里面也有疯狂的元素:诡异的My Name is Carnival,好似幽闭恐惧的Yellow Walls-Wright说这歌是关于Frank在火灾后躺在烧伤病房,整月整月地盯着那里的壁纸与大厅的灯光。 也许是无法避免地,听着这些歌,像Frank的一些其他歌一样,我无法不想起大火,这些歌还有着这样的词:“暗绿的窗/不停歇凝望”。 墓碑意向出现在Frank的歌词里头,一道出现的还有死亡、睡眠、夜行、黑鸟、泪水、在清晨消失的人等。不过这些歌还是要很大一部分相当抓耳。“Here Come the Blues”还有“You Never Wanted Me”虽然歌名如此,整体却显积极。“Just Like Anything”则很生气勃勃。60年代有Frank的粉丝曾说Just Like Anything是Les Cousins观众的主题曲,他们都听过这首歌。Frank演奏这首歌时他们都会兴奋。Frank曾说过这歌“只是废话,写着玩的。” 但它听着可不像只是闹着玩的。他演奏时,还有特别是他演唱时,声音直接、充满渴求。在唱片的封套简介里Harper写道:“Frank不写无谓的歌。” 他还引用了Karl Dallas在Melody Maker杂志上对专辑的评论:“Jackson没在歌里带上自怜的面具……他确实经历了艰难困苦,而歌曲里都是对它们的真诚感受。” Frank的歌词很直白,唱着“我必须……面对我成长的坟墓。”这样的词用着他每句唱词的腔调:充满渴求的直白声音。他曲调清亮,还有很克制的颤音。效果很让人震撼,好似弹震。他的情绪并不激动,歌声与歌声所描绘的黑暗主题间有一种疏离-“我曾见你不停奔跑却最终停留原地”。奇怪的是,这让我想起了唱诗班的孩子。 他的声音就是见证者的声音。 和Paul Simon一道出现在专辑录音现场的还有Garfunkel和Stewart。但在这些观众面前Frank一个音符都演奏不出来,他坚持录音前把在场的其他的音乐人挡起来。“我没法弹奏,”- 他这么说道,“你们看着我呢。” “那可能是我经历过的最怪的录音现场。” Stewart说,“当Paul说‘好了,我们准备好了’后,也经常跟着两三分钟的死寂,然后Jackson才进入状态开始演奏。然后美妙的吉他声和歌声会开始融合。” Stewart在Frank这张专辑中贡献了自己的第一次录音。在“Yellow Walls”这首歌里,他在后面乱弹吉他呢。1995年Frank在采访中说:“还从来没人知道那是他呢。但确实是他。” 这次录音中还有谁做了处女秀?Sandy Denny,她摇铃鼓。Denny与Frank当时在约会-他们和Simon、Garfunkel一起住在Judith Piepe的公寓里-两人在一家俱乐部里初见时Denny还是个青少年。据信Frank就是那个劝说正在学护理的Denny不要放弃表演、退学把音乐当作事业的人。但这段感情很快结束了。Les Cousins的粉丝们还记得心碎Denny坚持排在前男友Frank后头演奏一首又一首歌曲。
早晨之子
尚在睡眠。
(译者注:The Visit歌词)
1967年,Frank与英国前模特Elaine Sedgwick结婚。他们先遭遇了一次流产,然后他们的长子又死于襁褓之中。 Sedgwick就像Frank身边的其他女人一样光彩夺目,她是Andy Warhol打造的影星Edie Sedgwick的表亲,来自于一个传奇富有的家族。二人一定是闪婚的,他们结婚前没多久,Frank还和Denny在一起。 这场婚姻没有持续长久。这对夫妇离开伦敦搬回美国定居,最终来到了纽约州的Woodstock。一个冬夜Frank出现在了Lorraine Lilja门前。Lilja是本地报纸Woodstock周报的创始人之一和编辑。她是出版人、广告公司老板、前记者,在离婚带着两个小孩后来到Woodstock寻找新的开始,在Frank搬来几年前来到了这个地方。也许她在Frank身上看到了一些共同之处,又或者是Frank的精神打动了她:一个胆敢穿着斗篷出现在编辑面前的求职者。 除了斗篷外,Lilja还注意到了Frank那“长长的金发不停地从头上滑到脸上。可能Frank是存心的,为了掩盖他脸上皱起反光的伤疤。” Lilja很快给了他一份工作,“Frank这份活也做得很好。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发现他的音乐才华。他给过我一张自己的录音专辑,后来因为着火没了。” 有段时间,Frank在Woodstock周报当编辑。他在Woodstock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帮忙筹办了Woodstock原声音乐节(1969年那次盛会的前兆)。他享受住在乡村,正如他自己说的:“这群山里的生活很宁静。” 1968年夏,Sedgwick再次怀孕,Frank离开他们回了英格兰。他的打算是去英国做巡演养家(虽然他卖了把吉他才成行)。有那么一会他的看起来可以在伦敦原地重启音乐事业。Frank的很多朋友在他离开后越混越好。Stewart帮忙把Frank的名字加到了他自己和Fairport Convention一起的巡演名单上。Denny,一颗冉冉升起新星,现下正带领着Fairport Convention,Frank在伦敦皇家节日音乐厅与他们一起表演,一起的还有Joni Mitchell。 那时还有人对Frank的音乐感兴趣。他还有朋友、人脉。他的表演还能引人观看。他甚至还参加了1968年一档BBC的电台节目,由John Peel主持。 但第一张专辑发行后,Frank身上发生了太多事:结婚、流产、婴儿夭折。他内心有些东西改变了。他的歌也改变了。他试着表演新风格,先给“一个听众”听,但这个听众Stewart是这么描述Frank那时的歌的:
“我完全不能接受,基本上都是有关精神恐惧的,用最大音量演奏,全是扫弦。那些作品我一个词都没记住—它们就是不行啊。有个评论说他应该多去看心理医生。”
1969年Sedgwick诞下了一个女儿,Angeline,她活了下来。但Frank的职业生涯持续走低。他的专辑卖不动了,虽然一开始也没卖出去多少,他开始错过演出,歌迷们被告知Frank“病了”,他在英国最后一场演出-和Roy Harper在St. Pancras合演-从未开始,他没有出现,Frank开始问朋友借钱。 他的人生是这时开始分崩离析的吗?他是这时与朋友们-Denny,Simon,Jansch,Stewart走上不同的路吗?朋友们继续写歌、录音、吸引新的听众,Frank则回到纽约州Woodstock。他的妻子与女儿继续住在山中小屋,至少住了一段时间。Frank却独自一人出外,据他的朋友们说,他睡在他人的沙发或者地上。 在Frank的非官方(也是唯一一个)网站上,有一个叫Gordon的网友贴出了如下回忆。1969年有一次他开着车在Woodstock转悠找自己的老友Jack(Frank),他没有地址,不知道怎么找到Jack。突然间有人敲他的车窗,好似受召唤而来的幽灵一般,Frank就站在他车窗边上。 为了挣钱,Frank在一家皮具店找了份工作。“我很孤独,又离了婚。” Frank回忆。到1970年,他的妻子与孩子离开了,他在Tinker街上的一间寄宿公寓里和别人分享一个房间,然后又从一个叫Tom Nusbaumer的人那儿租了另一间房子。钱用完后,Frank就寄居在客厅里。最后,Nusbaumer将他赶了出去:
“没过多久……这事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我在一次暴风雪期间看见Frank在街上游荡,他的胡子被冰雪覆盖了,面对着一幢建筑物的墙用背来抵挡风雪。真叫人难过那景象。我当然请他回了房子,那个冬天剩下的日子里他都免费住在里面。后来,我从Woodstock搬去了纽约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但我时常会好奇Jackson怎么样了。他是个饱受折磨的人,就像那时的我一样。我苦涩地从越南回国,还残疾了。Jackson和我有些共同之处,我们都侥幸躲过了一场灾难,但灾难持续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痛。”
自他的专辑发行后过了五年,然后是十年,然后是十三年。 1978年,在Melody Maker杂志上有人写了篇闪闪发光的文章夸赞Frank的音乐,然后B&C唱片以Jackson Again这个不怎么有意思名字再版了Jackson C. Frank这张专辑。在唱片封面上,Jackson好像更重了,他的眼睛侧向一边去。他看起来乱糟糟的,很疲倦很脆弱的样子。在这张笔墨画出的素描里,他蓄了胡子,留了参差不齐的长发,眉头紧锁,下巴埋在手掌中,带着好似枷锁的手镯。 这张专辑和初版一样卖得不好。
漫长的孤独来了,
布鲁斯来了。
(译者注:Here Comes the Blues歌词)
离婚后,他搬到水牛城附近与母亲同住。他与伦敦的朋友还有整个音乐世界都失去了联系。他不再表演。从后来某一时刻,他开始出售自己的唱片收藏来糊口。 然后在1984年,当母亲在医院接受心脏手术时,Frank决定搭巴士去纽约城找老朋友Paul Simon。他一定是在想,Paul Simon会帮忙的。 Frank连条子都没留。 接下来几年没人听到过他的消息。 与此同时,一个名叫Jim Abbott的男人正在Woodstock浏览一个二手商品店。他找到了一张带签名的Al Stewart的专辑,赠给一个叫“Jackson”的人。他拿起了唱片,问老板这Jackson是谁。 柜台后的老兄说:“是个流浪汉,他以前来这儿卖过专辑。” Frank没能找到Paul Simon。他母亲报告了接下来几个月的银行转账记录,当转账停止时,当转账停止时,她认为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60年代当Frank头一次淡出伦敦音乐圈时,有流言说他遭遇了严重的车祸或是坠机,要么就传说他与漂亮女人卷入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里。流言里他不是在远行就是死了。 而到了1980年代,大多人遗忘了Jackson C. Frank。下了巴士,在广大的城市里他四处游荡。他发誓自己曾经出名,与哥伦比亚唱片签过约,是Simon & Garfunkel的朋友,他与Sandy Denny约会过,这些名字都喜爱他的歌。 纽约警察把Jackson C. Frank抓进了精神病院。 Frank被当作精神分裂治疗,十年间从这个州立精神机构辗转到另一个。每过几个月他都会被放回街上,但不久又会被抓起来。他靠拾荒为生。他有一条旧的军用毛毯可以取暖。他没有吉他。据他自己说,他被重度的治疗搞得迷头昏脑。他服用的药可能有索拉嗪(氯丙嗪),有着严重副作用的第一代精神类药物,副作用包括颤抖和不自觉的抽搐,肌肉僵硬。这些副作用对Frank来说大概尤其痛苦,他本身已长久遭受着火灾后遗症对他的身体和机动能力的伤害。 药物与副作用使行动奇怪,思想困惑-“我没法理解任何事。” 他描述那段时间。在采访与他自己的文字中,Frank对精神疾病的描述都难以琢磨,他相信自己是在为新生幼子的夭折而心碎。同样的,他还在对付PTSD,一种在面对致命创伤:比如火灾后发展出来的焦虑症状。PTSD的症状有噩梦、闪回、愤怒、失眠、神经质-朋友们说那正是Frank展现给他们的样子。表演艺术家David Freeman曾和Frank恰好看同一场戏:“我发现我和Frank一起站在一个人挤人的房间里,我被他严重的伤疤震惊到了-突然间他转向我说他必须离开这里了-现在马上就走。” Cleveland Hill的火灾幸存者们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经历着大火留下的挥之不去的影响。他们中有人成为了校长,强调消防演习的重要性。有的人成为了心理医生,却无法克服自己内心对火的恐惧,家里装满了烟雾报警器。幸存者Dennis Cervi,在火灾发生六十周年之际接受水牛城新闻报采访,提到火灾发生后几个月间,常常在半夜突然尖叫:“我会用衣柜抵住门,我的父母不得不把它硬推开才能进我房间。” Patricia Anna Severance在火灾发生时是两年级的学童,还有个哥哥在读六年级。2006年,她写道,很多幸存者从来没能从心理创伤中完全恢复过来。“我记得从未与父母聊起过火灾,他们不想谈起这事,假装火灾从未发生过。那时我们还没有专业的心理顾问来帮助我们,我们只有父母。” Frank写信给他人寻求帮助:一个他在盖茨堡学院认识的朋友,现于Woodstock附近的一间社区大学当音乐教授。教授有一个叫Jim Abbott的学生,那个在二手唱片店买了Frank出售的唱片的人。某个下午,Jim和教授两人讨论民谣歌手。Abbott提起了Frank,他不太有自信,一个人只出过一张专辑的人,教授会听说过他吗?教授取出了一封信。 Frank知道自己必须离开纽约城,他给自己的大学老友写了封信询问是否有他能待的住处。没收到回信,但Frank接到了Abbott的来电。
我没什么准则,
我所想拥有的只有你。
(译者注:不知道是哪首歌的歌词)
Abbott去纽约见Frank前,他只在老照片上见过这个歌手,见得最多的就是1965年专辑封面上那一张。Abbott被Frank的变化深深震惊到了。虽然遭受了多种药物治疗,但他身上许多遗留的身体问题并未治疗,比如甲状腺功能异常,此病导致Frank体重激增,皮肤呈鳞片状,骨质脆弱。1965年那个年轻帅气的金发小伙现在体重已有三百磅(译者注:约136千克)。他看上去像个老人,在街上走路也有困难。Abbott回忆说:“我想‘那不可能是他’…我停下脚步问他‘是Jackson吗?’,确实是他。我想,天啊……” Frank住在公家的慈善住房里,他有个小房间,但没什么随身物件能放里面,Abbott回忆:“他名下只有个破破烂烂的手提箱和一副破眼镜。他的义工送了他一把廉价吉他,但调不到调上。” Jackson C. Frank那年五十岁。 有一天,他坐在马上要搬离的慈善住房外面,等着Abbott再次拜访,然后就被气枪枪击,正中脸庞。 这就是个随机的事件,警察说,Frank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为什么目标会是Frank?没有理由,他就是坐在那儿罢了-但我觉得我能猜测一个理由。他坐在那里,异于常人。他很胖,看着很惊慌、很老,行动困难。他那双曾写下歌曲的手正在不住颤抖。 子弹留下了自己的印记。Frank部分失明,子弹在他所剩无几的余生里都会嵌在他的左眼里。 Abbott被认为在“发现”Frank的同时也“拯救”了他。Harper笔下的Abbott好似基督耶稣,他写道:“民谣爱好者Jim Abbott看来天注定要担起救赎Jackson的责任。” 而作家Jim Allen则称Abbott为“利他Abbott”,还在他为Mojo杂志撰写的有关Frank的文章里这么写道:“对Jim Abbott不尽感激,他的帮助不可估量。” 显然Abbott帮助了Frank。他把Frank搞出了纽约城,远离了慈善住房和那些精神病院,远离了大部分药物,住进了一家养老机构,“唯一一家接受他入住的体面机构。” 幸有Abbott的介入,Frank甚至开始收到很久没来的唱片销售版权收入支票。Abbott与Frank谈话,采访他,还听他弹奏-听他弹奏新曲子。在2014年11月,Abbott出版了一本书,名字叫《Jackson C. Frank:天才那清远艰难的光芒》,同时还打算在2015年和Ba Da Bing唱片一起出一辑Frank的3CD专辑,内含前述Frank未出版的歌曲。 还有些Frank未出版的歌曲已经出现在了2003年Frank专辑的再版里了,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Frank1975年在Woodstock的录音,据说他是自费负担这次录音的。Frank还有什么未发行的专辑吗?2009年,Abbott回答这个问题说不多了,他提到了“一首真正的宝藏-献给Art Garfunkel的歌。” 在Frank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他超重又肥胖,但他有时还会去酒吧开放麦之夜拿着Abbott送他的吉他做表演。Harper写道,Frank那时的音乐只有种治疗的力量,如果真听到了什么音乐性的内容那真是中了大奖了。Abbott也说那时的Frank唱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手指一直在努力弹奏。 对于Frank这样一个声音惊人,吉他甜美的音乐家来说,悲剧在于他的歌在他人翻唱时才能找到更多听众。他的许多作品因为他人翻唱才收到了好评,翻唱过他的人包括:Simon and Garfunkel, Nick Drake, Sandy Denny, Fairport Convention, Marianne Faithful, Bert Jansch。日后The Decemberists也会唱他的歌,White Antelope也会唱他的歌,还有Counting Crows,Soulsavers。Daft Punk在2006年的实验电影里也用了他的歌,使用的场景是一个角色身上着了火。Vincent Gallo在他的电影《棕兔》里也用了Frank的歌。2011年,电影人Sean Durkin在他的电影里用了Frank的两首歌Marlene和Marcy‘s song,电影的名字叫《Martha Marcy May Marlene》。 Jansch 相信Frank对塑造60年代起了关键作用,“那个时候出现的音乐一定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Frank的影响能在Simon的歌里被感受到,在Drake的歌里被感受到,在Denny的歌里被感受到。Frank也是ta那些才华横溢的朋友们的灵感来源。Denny的歌Next Time Around就是有关Frank的,歌词还提到了Frank的歌Dialogue(I Want to be Alone)。
“谁为我写了这带调的对白?
你总说想独处,
除了上帝与你的故事,
你是否还住在水牛城?”
(译者注:Next Time Around歌词)
Roy Harper的My Friend据说也是关于Frank的。
“你现在告诉我你将离开,
我不得不与你告别。
你独自进入膨胀的世界
现在并不是说再见的时候……
我能听见你哭泣
跌跌撞撞地穿越迷雾。“
(译者注:My Friend歌词)
两首歌都描绘了一个孤独的男人。不久前,Frank还是英国民谣的王者,他们都想与他亲近,人人都挤在一起去看。Frank与Al Stewart一起做演出,与Fairport Convention一道巡演,Donovan是他的密友。正如Harper所写“对我们这些音乐事业继续壮大的人来说,Jackson将一直是我们心目中的那个不知怎么没有毕业的明星学生。” 他最出名的身份还是火灾幸存者,虽然也许不该用“出名”来形容这件事。他出过那么一段时间的名,随后就被遗忘了。他在一个小圈子里被铭记,而这个小圈子里的人分开后各自成为了发光发热的星体:他们成功又受尊重,还赚了钱,远超Frank曾达到的高度。
我现在是个残废歌手
那和死倒也差不多。
(译者注:Marlene歌词)
稍显安慰的是,在Frank的生命结束时,他身边确有音乐,确有事可做。他可以去开放麦之夜做点表演,能收到版权支票。他有地方可住,有一把吉他,还得到了一些认同:Folk Roots杂志和Dirty Linen杂志上的文章和几场采访,1996年他的专辑的再版(要数的话是第二次再版,2014年又再版了第三次)。甚至有些关于新专辑的想法。有希望照耀他。 Frank在1978年写下了这些词句(但二十年后它们仍然合适):
“我正在从多年的安静中走出来,前后摇摆,是留下茧的好时候……世界曾在燃烧,而现在它已年老……谢谢你们允许我以我能感到乐趣与掌控的方式燃烧。”
1999年3月3日,56岁生日后一天,Jackson C. Frank在马赛诸塞州大巴林顿死于肺炎并发心搏骤停。
还遗留了许多问题,这故事里的某些人言辞之间多有掩饰。还有些事被遗忘,被酒精、毒品与时间笼上了一层迷雾-Frank自己在采访中也会搞不清日期,自相矛盾,说不清自己的过去-还有许多当事人已经死去了。Sandy Denny 1978年死于脑出血,年仅31。她那之前已经酗酒,酒驾撞车,还把孩子忘在酒吧里。Nick Drake死了,他那之前已经开始服用药物。Les Cousins关门了。Jansch死了,Piepe死了。 Melba Siebold是Frank在Cleveland Hill小学时的音乐老师,活得比Frank还长得多,2010年去世。她从火灾中幸存,但背上受了伤,因为吸入烟雾,喉咙里还被烫伤,终身说话都有困难。她在火灾时只是个教师,还兼职推销合唱团礼服,但在大火烧起来时她打破了教室的窗户,把孩子们或推或扔出去来拯救他们。当她以为所有孩子都逃出去了时Siebold才自己跳出去逃生。 当然,并不是所有孩子都逃了出去。 Siebold并不知道消防部门赶到了没,她回忆自己听不到消防汽笛声。她想应该赶紧跑去消防局寻求帮助,没有在乎自己背上的伤。在火灾五十周年时,水牛城新闻报采访了她。过了半个世纪后,她还被火灾困扰着:“我常常会想……人们会认为,我本可以救更多孩子吗?” 她在修女医院圣约瑟分院去世,一生从未搬离过Cheektowaga。 死者无法与我们对话,他们只能歌唱。
我醒来时将苍老,
苍老得多啊妈妈。
我醒来时将苍老,
然后我将不再努力。
(译者注:Blues Run the Game歌词)
没法解释我为什么如此被Frank吸引。因素很多:他的故事与歌声结合在一起……那些痛苦却又精致的曲子以及它们的不受尊重、不受认可、没有名气。还有Frank唱这些歌时的感受,记得Frank的人又是这么的少。他的巨大的才华和巨大的悲剧紧紧交织。在去英国的旧船的角落上,只有二十岁出头,喜欢追逐香车美女的他写下自己的第一首歌时,他是否知道那些悲剧性的歌词将要成真?还是说那时歌词已经在成真了? Frank在火灾后的照片里基本都是被包裹起来的,隐藏着自己的伤疤。但在他最后的几张照片里有一张,Frank手里拿着吉他,嘴里叼着烧到末端的烟。他的胃似乎在肥大的条纹T恤下舒展开来。T恤是短袖的,他的手臂因此大部可见:苍白的皮肤上铺着红红紫紫的印记。疤痕就像生肉上的血管。他的脸又红又粗糙,额头、脖子和脸颊上净是凹凸不平的印记。照片是枪击后拍的,他的左眼一片白浊,半闭半睁。
说得应该是这张照片
作为对比,这是专辑上的Frank
还有张差不多同时拍的照片,一张Frank与Abbott的合照。Abbott看着很高兴,喜气洋洋的,他的手绕着Frank的肩膀。这就像是Frank与猫王的照片的复制品,不过角色站位反了。时间闪过了几十年,Frank长大了,变胖了,更古怪了。Abbott像猫王一样,比Frank高一个头。Frank站在右侧,他的好手那一侧,但他的手还是没有环绕住Abbott。他的手臂垂下去,像是他儿时见到猫王时的那样。他脸上的红晕和伤疤一样突出,受伤的那只眼睛半闭着一片浑浊。 Frank没有笑,一点也没有。他看着惊讶于自己被拍了照,他的嘴张开,肩膀也垂着。他看着好像负重在肩,好像正在窒息。
一个小问题:如果上面的话说得是这张照片的话,那作者可能搞错了。站在Frank身边的似乎不是Abbott,而是另一个人。照片确由Abbott拍摄。
帮我个忙吧上帝
请让Marlene进去吧
(译者注:Marlene歌词)
在Marlene这首2003年才初次现世的歌曲里,Frank似在谈及自己在Cleveland Hill小学的某个同学。火灾里有两名叫Marlene的女孩遇难,Frank从未说过这首歌是给哪个Marlene的,也许同时给两人的,也许不是给两人中任何一个的。 译者注:一般来讲好像大多人认为这歌是给duPont的,Frank那时的女友
集体照:前排左一Marlene Miller ,前排右二Marlene duPont,三排左一,站老师附近的那个是Frank。
Marlene Dupont是个有高高颧骨和甜美微笑的女孩。在火灾前排的六年级集体照里,她坐在前排。她的腿很长,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十岁更智慧一些。Marlene Miller也坐在前排,她的微笑很灿烂,眼睛放光,穿了条白裙。她穿了波比袜和鞍型鞋的脚踝交叉着。Life杂志上有一张她葬礼的照片,穿着制服的女童子军走在正穿过过道的棺材前。 在Marlene这歌里,Frank把悲剧唱得格外直白。照直说,这歌听起来很让人痛苦难过:“她的鬼魂【有时也做‘她头发的鬼魂’】,漂浮在那里” 他以现在时唱了爆炸,好像爆炸还在持续似的:“The world it explodes。” 他还唱到了逃脱:“逃吧,逃走就是课程。” Frank最让人难过的照片,可能还是前述那张六年级集体照。在照片全部三十个笑逐颜开、头发翘起、穿着鞍型鞋、脸上长着雀斑、牙还没长齐的孩子里,只有一半幸存。Frank是那时在音乐教室里的孩子中唯一一个在艺术届稍微出了一点名的人,但其他幸存者也自立自强,许多人加入了各种服务业:教师、社工、医疗。也许这证明了他们对从前所受痛苦的理解,对他们的热情与同理心的致敬。他们不光会活下去,还会发光发热。 其他教室的孩子们冲出了着火的校舍来到街对面,在漫天大雪中他们哆哆嗦嗦,许多人没穿外套或靴子。被消防车逼到路边的教师们怀抱着受伤的人。烧着的尸体被放到雪地里,有些孩子因为震惊或恐惧而呕吐。 高中的人看见了这个情况,有人把门打开,孩子们颤抖着鱼贯而入。幸存者们记得自己被安置在餐厅,一边喝着蔬菜汤一边看着黑烟飘过窗子。 后来孩子们集中到礼堂里开始点名。多少人失踪了?多少?究竟多少?在场的人看见,小镇的Smith牧师一个接一个来到孩子面前,跪下拥抱他们,告诉他们你们已经安全了,安全了,安全了…… 多久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不在这些安全的孩子里? Reba Smith死在火场里,一起遇难的还有她的朋友,10岁的Blaine Poss。Poss之前已经从窗户推了三个孩子出去,然后他返回去想救Reba。 是火灾把精神疾病和想象力、不幸和才能烧进Frank身体里的吗?还是说他们在火灾之前就已潜伏在那个笑着、毫不害怕的男孩身体里呢?如果他的手从未残疾,他还会弹吉他吗?假使学校从未着火,他还会一生被梦魇缠绕吗?如果他从未如此如此地害怕过,日后他的声音还会这么甜美吗? 我已足够年长,知道自己的爱无法拯救你,也已不能够改变、救赎你。我没法通过拥抱、渴求或照顾来帮助你。 但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方法穿越时间,回到你死前,回到那些默默无闻的时刻前,回到枪击前,回到无家可归前,回到超重前,回到药物治疗前,回到误诊前,回到精神病院前,回到崩溃前,回到纽约巴士行前,回到离婚出生失败的伦敦回归之行流产结婚第一张专辑民谣俱乐部去英格兰的船火灾赔偿款猫王吉他火灾前,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方法穿越时间,回到火灾前- 如果我能回到那张集体照拍摄之时,来到那个有着粉红色脸颊,被前排的孩子挡住了半个身子,脸上还有着大大的微笑—也许因为喜欢淘气,也许因为身高较高而被安排站在老师身边—的男孩眼前。那时的你开心、放松、自由,脸上挂着微笑,那是你再也做不出的表情。两个Marlene坐在前排,锅炉在地板下滴答作响,大雪一如既往在窗外飘落。柔和、梦幻的白色世界。 如果我能回到那一天,回到那个早晨,我要告诉你,我要告诉你们所有人:逃吧!逃走就是课程!
原翻译载于知乎,原作者Alison St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