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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活,值得被写成一本书吗:读《盐镇》

2023-04-27 21:23 作者:午夜陌客  | 我要投稿

这个问题是我很久之前想到的,大概是在虚度光阴的大学时代的某个失眠夜晚,缘由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在疯狂怀疑生活的意义的时候,同时又读到一篇把别人的人生描述得极其精彩的文章,心中的落差感就更加强烈了。

最近,读到了《盐镇》这本书,使我又回忆起这个问题:你的生活,值得被写成一本书吗?从人们的阅读习惯来看,受欢迎的故事通常有两类,一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逆袭取得成功,二是他生来就在罗马却做了这件事,但《盐镇》这本书显然不是这两种套路的其中一种,这些女主人公们过着一种这本书的受众群体通常来说无法想象的压抑的生活。

我通常在读一本书的时候,感觉自己读完这本书会写点东西,便会在手机的记事本上写下触动我的点及其页码,这本书一共有十篇小故事,我记下来最多的是第二篇《被弹起,也被掸落》,主人公的名字叫王冠花,她是她那个时代小镇中难得读到初中毕业的女性,嫁给了镇子里弹棉花的孙弹匠,可她的丈夫生性风流好寻花问柳的本性全镇皆知,王冠花当场捉奸,孙弹匠不以为耻,反过来痛打王冠花。

王冠花被打不仅因为捉奸这种“冲撞”丈夫的举动,还因为生不出男娃。生男娃不仅是丈夫的执念,还是从小接受贞洁烈女教育的王冠花的执念。丈夫也因为妻子生不出男娃,更加肆无忌惮地出轨。于是,王冠花的生活便在捉奸和被打之间循环着。长此以往,王冠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王大孃”(“孃”音同“娘”),“大孃”是当地人对40岁以上妇女的统称。

像王冠花这样的妇女,在镇子里还有很多,她们在不同程度地被虐待着,她们就没想到改变吗?当地妇联在干什么?其实妇联能够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作者提到妇联的作用只有调节、帮助维权、帮助报警、对施暴者提出“警告”(甚至都不能算是法律意义上的警告)、申请法律援助等。只有当受害者自己主动报警,警方才有可能有效地介入,可据作者了解王大孃从来没有主动寻求警方的帮助。

镇子中的女性悲哀的人生际遇,既来自于丈夫的压迫和打骂,也来自于当地妇女们出于自幼的贞洁教育和对丈夫报复的恐惧所产生的本能的自我约束,有些妇女觉得“都那样”,既然都那样,日子也就可以忍着过下去。同时也与周围的环境有关,当妇女遭遇到丈夫出轨、被丈夫家暴时,周围的人(尤其是其他妇女)却劝慰妇女你的丈夫好歹在赚钱帮你把娃儿盘大,哪里有好的,都差不多。

作者在序言中说“古镇的时间黏稠而缓慢”,越是贫瘠的土地上越能暴露出人性的恶,这些妇女似乎生来注定是干活、读书、初中或高中毕业、工作、嫁人、生孩子,直到成为“大孃”,帮忙带娃、娃成家,才开始打麻将,或者坐在黄葛树下一动不动,消磨时间直到死亡降临。这些妇女为什么不想着跳出这个镇子呢?

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读这几个故事的时候,我有意识把这些主人公的受教育背景记下来了,年纪大一点的可能初中没毕业或者小学没毕业,年纪小一点的可能念过高中,考出去接受高等教育的极少。我有意识这么去记是因为我感觉到当一个人生活在贫困的环境中,而且她受教育程度低,她的眼界就低,她们在选择男人的时候,在这本书衣食无忧的读者看来,似乎是目光短浅的。她们没有意识到自己不上学意味着什么,不知道自己跟这个男人结婚以后意味着什么,意识不到自己将来因为没有求职谋生的能力,因而便没有跳出来的机会和选择的权利,这太重要了。

于是一代又一代的古镇妇女们只能重复被家暴的悲惨命运,宗教成了妇女们内心的出口,被压迫的女性似乎只有在牌桌上才能找到生而为人的神气,在繁重的家务劳动中消磨自己的青春岁月,“能干”看似是对妇女的褒扬,可能干的另一面,是她们或许意识不到或许意识到但有意忽略的“命苦”。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什么样的生活才值得被写成一本书,读者总是希望看和自己生活不一样的,而认识不到自己可能正生活在地狱中。易小荷女士是记者出身,她的使命是把这些苦难报道出来,这也正应了本书的一大主题:怎样看待别人的痛苦。作为读者,我们也必须要面对这种无力感,承认自己能做的有限能可改变的不多,这本书的读者大概是绝大多数生活在城市中的,不妨对刚刚进入城市生活的人多一些包容、少一些冷眼,不要让他们觉得世界那么大可惜到处都一样,给他们提供更友善一些的成长环境,不要让见过阳光的人被迫退回到地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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