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蜕变
手里这把长款燧发枪,用的是上好的材料,而且为了彰显使用者的身份还专门在枪托上纹了漂亮的银质花纹。原本属于权贵的枪现在却被卡迪隆拿在手里把玩着,枪身的金属部件反射着屋里的灯光。凝视着这把枪,卡迪隆的双眼也在发光,他曾以为龙只会对人类的金银财宝感兴趣,没想到今天自己会为武器而心动。
“做工真棒。”卡迪隆赞叹说,他相信这位把枪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价格不菲的工艺品,“怎么搞到的。”
“当然是随手拿的。”凡塞若无其事的说。
好友来登门拜访,他自然欢迎,更惊喜的是,凡塞还给自己带来了一份别样的礼物。
“这算是我们对你们家带来提醒的感谢。”梅莉娜说。
他们是下定决心舍弃那堆积如山的宝藏,却心里仍旧放不下牵挂,便相约以人类的形象,混在捕猎队里,走着熟悉的路,最后看一眼宝藏。不过在那一天,真正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人类的反应。梅莉娜的预测与现实几乎一摸一样,捕猎队变成了寻宝队,众人喜出望外,忘乎所以,不停地抓着身边的宝藏,就算那些宝藏数量大到足以满足每个人,可他们还是在抢。财富的诱惑令他们失去了最基本的戒心,一些人把武器随意丢在地上,接着便扎入了齐腰深的宝藏中。
这都是我们的,你们这些混蛋。如果不是事先心理准备做足了,梅莉娜可能会暴起杀光在场的人。可她很冷静,并还找到了一点点乐子。这些人占据了他们的宝藏,因此,稍微再从现场取走点补偿完全合乎情理。凡塞的看法与妻子一致,在来的路上,他就见过几个人以炫耀的姿态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精良的枪支,现在这些枪一文不值,被主人抛弃。这可不是我逼你们,而是你们自愿的。于是他和梅莉娜选择了场中工艺最好的几只枪。
“就像是逛瓷器店。任你挑选。”凡塞得意的说。
碧落在想他是不是夸自己,可有件事更让她在意,“你们拿了别人的东西。”她知道这话可能有点破坏气氛,毕竟对方是客人,还是丈夫的好友,但她性格就是忍不住,“他们就没有喝止吗。”
凡塞和梅莉娜笑了几声,不是嘲笑碧落,而是在取笑那些猎人,“你没看到真可惜。”梅莉娜说,“我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走了武器,没人在乎。”
“真的。”凡塞说。他们的行为是公开的,没有任何掩饰。可那些人,全都把精力用在争抢上。就算有人看见,也不在意,他们甚至不会产生任何想法,因为黄金已经彻底占据了他们的思想。
他们慢悠悠的,精挑细选的取走了7支枪,在离开时再次为狩猎队陆续出现的人数感到震惊,并仔细考虑过,人类的全部武力,以他们的力量能否抗衡。凡塞估计没有空中优势,他们撑死能干掉1/5,而梅莉娜要更悲壮,她相信如果逼急了自己,她会试图摧毁洞穴,把自己,宝藏和这些该死的狩猎队伍全埋葬。
“我可不会让过去的事困扰全新的生活。”凡塞说,他和妻子现在住在买下的人类住宅中,住宅不奢华,位于萨卡伊市的郊区。环境比洞穴里要干净整洁。“我们将钱存了一部分在银行。”对于带走的财产用于何处,凡塞侃侃而谈,他开了家香料店,也会卖雪茄,因为以前和人类接触学到的知识,店铺经营的还不错。
“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这把枪。”梅莉娜说,剩余的枪被挂了家里的墙上,看着那些枪,她就像看到自己的战利品,曾有人说火器是男人的浪漫,这点她要小小的批判下,作为女性,她也能感受到武器的魅力,也许因为她是龙,对于力量的美感,天生就懂得欣赏。
“太感谢你们了。”卡迪隆收下礼物,并开始想着该在家里的那个位置腾出空间,把枪摆上。
“你们都出来了,店铺没问题吗。”碧落问。
“放心,有伙计看着。”凡塞说。
“那个伙计保险吗。”卡迪隆说,龙开的商店,找个人类帮忙,那岂不总得小心隐藏身份。
“你觉得我会找什么人当伙计,当然是同类。”凡塞笑着说。
在卡迪隆和碧落惊讶的注视下,凡塞告诉他们。这几年他遇到了很多同类,龙的数量稀少,而且人类还在捕杀他们,有些时候,逃跑时便难免会遭遇。在他的提议下,一些龙已经不再是躲在深山老林,而是设法进入人类社会。
对于这样的选择,碧落有点钦佩,东方有话讲中隐隐于市,也许凡塞和梅莉娜在处世上达不到东方思想家的程度,可这种生活确实很大胆。就算是他们一家,虽然会频繁出入人类城市,可居住环境依旧远离人类。
“我给每一条能被找到的龙发了邀请。”凡塞说。“大伙将要聚一聚。”
这不免让碧落起疑,凡塞想干什么,如果他意图学几百年前,集合一大批同类再去找人类麻烦,她可是不会加入的。
“你想那去了。”梅莉娜说,碧落尽管表现得很礼貌,可眉宇间还是留露出了内心的想法。梅莉娜对于失去整个宝藏固然遗憾,可还没到要去报复人类的地步,那是没用的,她也不想制造仇恨。
“就是聚会。”凡塞说,那次会面,以及事后的所见所闻让他意识到,龙不能总是离群索居了,需要彼此保持一定的联系,鉴于短时间内人类依旧不会放过他们,龙需要遇到困难或危险时,相互有个照应,“很多同类都会来,相信我,会很热闹的,可能比你之前见过的龙数量都要多。”
“真有那么多。”丽姬娅说,她和妹妹见过龙群,但那是在东方,关于众多的翼龙或四足翼龙这些只在爸爸的回忆中存在,而爸爸的回忆来自未有机会谋面的祖父。想到再过一段,就能看到很多龙,她就忍不住兴奋。
“我们也能去对吧。”拉扎娜,还没等父母表态,她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加入了。
“当然要都去。”凡塞再次重申,“没有什么阴谋,都是什么年代了。我一直主张与祖先的罪做切割,我连吃野味都是去捕猎,而没袭击过人类的家畜。”
“好吧。”卡迪隆说,“谢谢你邀请我,我们去。”对于见到众多同类,他的内心也有着无比的期待,大伙们交流,闲聊,分享各自的经历,一个专属于龙的沙龙,卡迪隆相信场面一定会很热闹。
“要去。”对于碧落来说,摒除让她顾虑的因素,这也是一个扩展眼界的机会,来到西方后,同类间的社交活动完全被局限在家人内部,她也想见见其他的龙,“另外,说到野味,来吃饭吧。”
细长的鱿鱼触手嚼在嘴里的口感完全不用于陆地上的动物,有种弹性,并且配上相应的佐料,味道也更诱人。这就是卡迪隆每天的生活吗,以凡塞看来,好友的家庭依然是标准的翼龙的家庭,可今天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海味,巨型鱿鱼、龙虾、翻车鱼、鳐鱼,甚至还有一大盘海星。偶尔换换口味还可以,如果天天吃,他可真怀疑这家的生活习性会不会改变。
“你们总吃这些吗。”梅莉娜说。
“有点区别。”拉扎娜说,以往抓到巨型鱿鱼,妈妈都会让她们俩平分,而且自己和姐姐是以龙的形态,近乎生着吃掉。而今天是人,要分享给客人,不过她可不小气,毕竟对待客人要热情。
“海味不总吃,半个月一次吧。”丽姬娅说。考虑营养问题,碧落总是会去城市买,很多时候会让丈夫和女儿以人形去吃蔬菜和水果,以及粮食,“因为妈妈,我们的饮食很丰富。”
很奇怪,丽姬娅这么说,碧落本该感到自豪的,可女儿当着外人面这么夸自己,让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别说话,快吃饭。”她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想用吃去堵住女儿的嘴。
凡塞和梅莉娜不会用东方的餐具,刀叉却很娴熟,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些餐具更像是攻击性武器,而武器,总是很容易上手的。
“要不要以后去我那工作。”凡塞说,他突然有了个想法,也许可以开个酒馆之类的,让卡迪隆和碧落去那里,这样更方便联系,“你们有经验,而且我的工资绝对合理。”
“以后再考虑吧。”卡迪隆说,虽然从路途上来说,这对龙不算远,可他依然希望能离家近点。
饭后,送走了他们。两个孩子争着想要亲手摸摸那把送给爸爸的枪,卡迪隆把枪当做珍贵的藏品,可在她们眼里这只是一个好看的玩具。卡迪隆倒是不介意让孩子摸枪,可碧落却一把拿了过来,“先检查一下。”本来她是不想让孩子摸这种凶器的,在震旦,这么点的孩子动刀动枪作为家长绝对不同意,就算是从小习武,给的也是木质武器。
她检查着枪膛,要确认没有放火药和子弹。以前进城的时候,她可是遇到过因为枪走火而导致的意外,有玻璃被打碎,把路上的行人吓得不清。“没事,去玩吧。”碧落嘱咐说。
?看着两个女儿用与枪相比不协调的身高做出射击的姿势,她就想笑。没有子弹的枪只是好看的木棍,被丽姬娅与拉扎娜拿在手里甩着玩,有几次她不得不提醒她们不要砸到用来照明的蜡烛和鱼缸。之前检查枪就是怕万一射出子弹,就算没有打中人,打坏屋里的东西她也会恼怒的。
卡迪隆在考虑该把枪放在那,他最初想的是卧室,那里空旷,可放在床头或者梳妆台前又不太合适,他想着要不要买个玻璃柜专门放置,最后还是决定就置于客厅中,他可以稍微改变下家具的摆放,腾出一面墙,墙上安置挂钩,把枪一放,美观又不失威严,与房屋很配。
“怎么,想试试枪。”碧落说。丈夫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可瞒不过她。
“确实有点。”卡迪隆说,看着那把枪,他或多或少明白了,除了真正为了果腹而去捕猎的猎人,有些人,比如这把枪的前任所有者,打猎还是其次,他们需要消遣,带有点刺激,这枪与此说是武器,不如说是无形中的炫富手段。
“你用不了的。”碧落说,就算下次去打猎时带着枪,但很快,野性的冲动就会令他失去对于枪的热忱,丈夫依然会用最原始的手段,从空中掠过,用尖牙厉爪去捕猎。东方有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龙的狩猎本能里,可没有枪这个概念。
一夜之后
碧落的身份从主人变成了访客,本来因为丈夫最近蜕了皮,她经过收集以及切割本来是等待诺尔来取,可是诺尔在规定的日期并没有来,于是她便主动前往精灵的居住地。因经成功协助他们解决了缥缈境的事,所以碧落很受这些精灵的欢迎,几乎是刚落下来,就有一切热情的精灵围了上去,还有些没长大的孩子去碰她的龙须玩。虽然龙须敏感,并且碧落很爱护,可她还是默许了这些孩子的胡闹。
“抱歉,让你主动跑了一趟。”诺尔说。她最近做了一次外出旅行,去了几个精灵居住地,帮忙搜罗《魄罗贡圣典》。他们可一直没忘记教训,会尽最大可能销毁每一本遗留下来的隐患。而且经过呼吁,人类方面也做出了回应,好几个城市,以及邻近的国家都加入了这一行动,当然为了不引起恐慌,一切是秘密的。
还有一个需要静观其变的消息,但对碧落来说算是进步的迹象,因为他们的努力,一些学者开始重新思考腐朽阴云对于人类来说的象征意义,当然,要立刻接受碧落的认知还需时日,但毕竟起步了。
“这些在报纸上可看不到,谢谢你告诉我。”碧落将皮,以及部分女儿们掉落的鳞片交给了诺尔。
诺尔一看就知道这皮不是碧落的,交往这么多年,她发现自己的眼力得到了锻炼,能轻易看出这些皮是属于谁的,“你的女儿那,她们怎么没来。”
“被卡迪隆带着进城了。”碧落说。报纸上提到城里最近制造了一种全新的大型玩具,由蒸汽机驱动的旋转木马,“你肯定见过,从过去骑士训练演变过来的游戏。一些小商店外有小的,吸引孩子来玩,后来出现了稍微大点的靠人力或者马匹驱动的,近来这个据说是从国外学来的,蒸汽机提供动力,一边转一边还冒着白烟。”
诺尔当然熟悉这种玩具,实际上懂得机械工艺的精灵曾构思过用水力配合一系列复杂的齿轮以及扭动轴来制造旋转木马。此种设想比较成功的一个形式是,一些靠近流动的水源为家的精灵曾利用水力造出了能在夏天不停旋转的风扇,而在人类城市,虽然也有风扇,可基本是贵族专用,靠仆人人工驱动,或者像是钟表那样上发条。
人类在机械方面的研究与发展让精灵受益匪浅,诺尔相信因为碧落的这番描述,不久之后一定会有精灵去观看,乃至亲自享受一下,此外,诺尔也想让碧落下次带着孩子们来这里,近来精灵通过一张100年前由人类工程师遗留的草图,复原出了一种有两个轮子的娱乐设备,那像一辆考验人平衡感的车,前后两个轮子,在车的中间位置,配套有脚蹬,以及传动力的链条,人骑着车上,跨双脚来回发力由链条带动后轮转动前进,而前轮上方有调整方向的握把,复原的精灵将这玩具称为自行车,并扬言有一天它会在城市里取代马的位置。不过目前这个玩具对于路面要求高,很难普及开。
就在碧落对诺尔口中的玩具产生兴趣时,诺尔的话风却突然一转,“对了,碧落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她的表情在此刻变得略显严肃,碧落以为是又遇到了需要向自己借书看的情况,可随后,她意识到这事非同一般,因为与龙有直接关联。
“我不确定真假,是我在协助销毁《魄罗贡圣典》时获悉的。”诺尔说,透过别的精灵她得知一颗龙蛋近来可能会出现在黑市中。
龙蛋,黑市买卖。后者碧落并不意外,在黑市你能买到种难以想象的珍稀物品,可假入一颗龙蛋也成为这里的商品,对碧落来说则是全然不同的性质。没有龙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成为商品,而碧落深知雌龙在蛋未孵化期间是多么警惕或易怒。“也就是说……”碧落欲言又止,她想到的不是被摆在柜台上等待顾客出价的蛋,而是一场杀戮,那代表一个她不知道的家庭,被屠龙者找到,最终遇害的过程。
“消息来源无法确定,也许是假的。”看到碧落的脸色逐渐沉重,诺尔赶紧安慰说。她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说,碧落好心来给她送皮,她应该聊点愉快的事,却反而使她多了莫名的焦虑。
“有没有相关报道。”碧落说。
报道什么,她忘了吗。黑市可不会明目胆张在报纸上刊登消息,尽管黑市的商家会用隐秘的暗语形式利用报刊来告知外界举办的时间地点,可相对熟悉的还是碧落,“你说的是屠龙对吧。”诺尔恍然大悟,“这个……”她需要想想,毕竟自己对于战斗相关的事一向不太热衷。诺尔曾对身边的人坦言,换做400年前,她可能只会成为一个医生。
“我确实想起了一个。”诺尔说,“碧落,你看,我们是精灵,我们至今保留着很多魔法及其他秘密,几周前曾有人找过我们。”有些人只要出现,不需要介绍外人就能看出来他是做什么的,对方有着健壮的身体素质,一看就是当过兵的人,他询问过这里是否有御鸟者。当时就有精灵猜测这家伙可能是屠龙的,在寻找合作伙伴。由于碧落的原因,诺尔居住的村镇对于屠龙持有更谨慎的态度,没有贸然答应对方,双方最后无果而终,他们也没去打听对方后来做了什么。
我要镇定。碧落脑中思绪万千,对于一颗龙蛋,她可以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心底根本就割舍不下担忧。要做的事接下来会比较复杂,得想办法确定消息,她回去后得关注下报纸,以诺尔透露的时间来分析,屠龙成功的话,报纸肯定会大肆宣扬,就如5年前她丈夫的死讯那样,几周时间足够传到周边国家了。同时得去趟黑市,碧落想干嘛,当然是用钱买下那颗蛋。这是个比较棘手的情况,龙蛋的价格是多少她没有概念,仅是自己给诺尔的皮以及鳞片之类,就曾给这里带去了不少收益,她就预感要花很多钱。
“我有点后悔了,当初怎么没从现场拿点。”碧落在自嘲,尽管有话说要未雨绸缪,可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她要是知道,就会接受凡塞的意见,不需要拿走一整箱的黄金,十几枚宝石就绰绰有余,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得回家了。”她得去清点下家里的存款,可能还要去几趟海里,希望能捞到点值钱的东西。
“也许那颗蛋早被买走了。”诺尔说。
那碧落也得试试,任由这颗蛋落到人类手里会怎么样,反正不会成为做菜的材料,一定会用于实验,不管是魔法还是其他形式,她都不会允许。“我……”碧落的态度并不如看上去义无反顾,她也有顾虑,若真救下那颗蛋,接下来才是困难的,她得孵出来,家里会多一张嘴,很可能她担负不起。碧落是龙宫的第三个孩子,可那是整个龙宫,她有一个族群,还有海夜叉和人鱼辅助,所以承担的起,西方这些生活基本处在孤立状态的龙,养育一个孩子就很麻烦,自己这样比较稳定的终究是少数。
“我得去。”碧落说,“之前卡迪隆的朋友来找他,告诉我们龙要有个聚会,也许我可以求那些人想想办法。”
龙的聚会,这对诺尔可是大新闻,成群的龙,只在书中有记载。就算是碧落的保证,对于精灵来说,一旦真去想象那个画面,更多配上的情景还是400年前那些恐怖的记载。
“希望与会者品性善良。”诺尔说。碧落跟她说这些是相信她,换做是以前,如果是得知龙会聚会,诺尔一定会警告所有人,让他们进入战备状态。
离开精灵居住的村镇,回到恶龙角,本就心烦意乱的碧落发现家里氛围也怪怪的。以往两个孩子会主动来迎她,可今天她们没出现,而是躲在卧室里,丈夫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这种闯祸了不知怎么办的样子让碧落不安。
“碧落。”卡迪隆谨慎的说,“你先坐下来。”他回头,用眼神安慰着躲在卧室偷偷往客厅看的姐妹俩,“今天我带她们去玩蒸汽木马,可是我跟你说过,这东西很贵的,可还是超出了我的预估。”因为做工,租赁场地,设置蒸汽机,定制相应的木马都是一笔巨大的消耗,因此这种玩具基本属于上流人士的专属。卡迪隆能给姐妹俩买到票,花的钱大大超出了预估,事后一合计,这笔钱够全家去看好几次歌剧,而且还都是包厢票。
现在家里的钱已经不多了,不考虑姐妹俩未来去剧院,只是日用品都比较勉强,碧落也不要想着买酒了。想让手头再阔绰点,她必须第二天就去海里捞东西。
因为察觉到自己花了太多钱,所以丽姬娅与拉扎娜怕面妈妈的雷霆震怒,于是躲到了屋里。碧落发起脾气来,她们也很怕的。
不说纵容女儿,也不说生活奢侈之类的话,碧落通常都会鼓励两个女儿去接触新鲜事物,可这次真是出乎预料,“屋漏又逢连夜雨。”她没有发火,更没有抱怨。卡迪隆见状赶紧给她沏了杯水,两个女儿这时才敢出来。
面对两双怯生生的目光,碧落也实在生不起气,她只是急,但理性并没有降低,孩子爱玩她懂。“蒸汽木马的事我不介意。”毕竟她是同意的,“我揪心的是另一件事。”
当她把关于龙蛋可能出现在黑市的事说出来,丈夫的反应要比她激烈,“这帮混蛋。”杀害他的同类,还把未孵化的孩子卖到市场,即当凶手又是贩卖者,“别让我找到他们。”因为血液上涌,卡迪隆的脸像烧起来般红,他的心头也有股火在乱窜。
碧落反而要把水推回给他,暴力现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得去趟黑市,当然,你也有活。”她需要丈夫帮她去城里搜集报纸,查找任何关于屠龙的消息,这件事也许可以去找凡塞帮忙,毕竟他认识的同类多,消息能更直接。
“妈妈,你打算怎么救回那颗蛋。”丽姬娅问。
“去抢,那还用说。”拉扎娜说,对待这种事,不用太客气。“把那些坏蛋都消灭掉,让他们敢这样对待那颗蛋。”
“不。”碧落冷静的回答如同宁静的湖面,不带一丝波涛:“武力永远是最后选项,如果可以,买回来了。”
买!卡迪隆惊讶的看着妻子,自己可是跟她说的很清楚,家里现在的钱,只够维持生活用品,以至于连酒都不能买。就算碧落马上去海里捞珍珠及珊瑚,也无法保证酬得所需要的钱。一颗龙蛋肯定需要花大价钱。
碧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靠这个。”
卡迪隆片刻后读懂了妻子的意思,碧落打算把自己的角折断去换钱。过去,她用身上的东西换取精灵帮助时,最让精灵,也是最让卡迪隆在意的是她的龙角。龙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其中角就很重要。碧落截断双角在他看来就像一个有着一头柔顺长发的人剃秃了一样。自从家里装修完后,他就不时劝妻子,不需要付出那么多,只给鳞片和皮就行了。
有很多人都在高价搜寻龙角,因为龙角是少有人类只需要简单调制就可服用的。一些人曾利用从龙角上刮下来的碎屑配以其他植物用于美容,更有甚者宣称,服用龙角磨成的粉末可以起到刺激性欲的作用。碧落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时,当场笑的前仰后合,一直以来她的笑都比较含蓄,那是少有的控制不住。
而卡迪隆还这样调侃的提议,要不要他从自己的角上敲一小块砸成粉末试试,碧落则摇头拒绝,对于丈夫的情况,她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不需要去学人类那套。
梅里市的有钱人不少,肯定有人愿意去买我的角,就算是当做工艺品,一支角也绝对能作为传家宝,如果是博物馆,则会是镇馆之宝。碧落以前不用角赚钱是不想,赠予角的行为是用来改善外界对于龙的看法,她宁愿凭借劳动赚钱,可今天她必须破例了。
“去卧室。”她对卡迪隆说,她会现出原形。而丈夫则要帮她把角下来。两只都拔,反正过一段还会长回来,她会卖掉一只,而另一只则送给诺尔。
“用我的吧。”卡迪隆连忙说,他是真不愿意见到妻子头又秃了。
“就用我的。”碧落说,她是考虑过用丈夫的角,可如果他没了角,心情肯定会一落千丈,他还得工作,总不能摆出一张臭脸给顾客。
安静的趴在地上,当丈夫握着锯子锯角时,碧落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对与卡迪隆来说,他宁愿碧落因为花多钱的事发脾气,闹别扭,也不想再看到她的角被用于乱七八糟的用途,他和妻子只是玩笑,而某些家伙得到角的话,如果仅是治疗目的卡迪隆还能接受,可如果是用在……
碧落用沉重的鼻息提醒丈夫,不要乱想了。他到底懂不懂轻重缓急,有颗龙蛋可能在外面,如果只是虚惊一场她也没多少损失,这笔钱会用于补贴家用,如果是真的,那就得分秒必争。
锯出适量的缺口,跟着就是下手掰。随着咔嚓、咔嚓两声,卡迪隆最终取下了角,看着残留的截面,他先是用手轻摸,然后找来锉,尽量把这部分打磨的看起来不那么刺眼,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很痛苦,不论是锯还是打磨的声音都令他心里感到刺痛。
把两只角包好,碧落跟着就启程去了精灵居住地。两次到访的时间如此紧凑让诺尔感到错愕,按照她的理解,碧落应该是去黑市搜集情报,更让她的出乎意料的是,碧落头上的角不见了,被摆在她面前,一只是送给她求她帮忙寻找买家的,而另一只就是要卖的。碧落之所以不亲自出面,是考虑到自己不善于讨价还价,很难卖出好的价钱。诺尔凭借精灵的身份出面应该比她更方便交涉。
自从卡迪隆复活后,诺尔就做好了再也收不到龙角的准备,今天的情况只是特例,她绝没想到碧落愿意为了尚未断定的消息付出那么多,“好吧,我会帮你。”她知道该去何处找什么人,经常有人到精灵的居住地收购配置的药品或者学习,那些人有钱。
碧落完全相信诺尔,她只是要求尽快。这期间她就在诺尔家门外坐着等,并还目睹了精灵最近复原出来的自行车,那的确是一件构思与做工巧妙的玩具,只是她的心思不在这上,否则她也会试一试,并推荐给女儿。
等待的时间中,碧落总在惦记角能卖多少钱,她的目光不时投向街道远处,期待诺尔的归来,只要出现人影她就会下意识的起身去迎,看错几次后,她便强迫自己坐好,并不停的安慰自己,没问题的,诺尔的买家靠得过。
诺尔去了大约1个小时,回来时从她风尘仆仆的脸上就能看出为了帮碧落她也在赶时间,“怎么样。”碧落问。
“希望能帮到你。”诺尔没有给出准确地回应,因为毕竟以前她可没有听过龙蛋这东西作为商品被交易的,很难有人能从一条戒备的龙爪子底下偷走未孵化的蛋,那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就算有屠龙者成功找到巢穴并干掉龙,遇到龙蛋也只会打碎。
诺尔将一叠钞票交到碧落手里,大约是25万弗纳柯,每张面值1000,为了便于携带,她特意要求买家用这个面值的付款,按常理而言,这是不错的交易,但她不清楚用这笔钱能否买下一颗龙蛋。
“比我强多了。”碧落由衷的说,如果是她去卖,可能对方出一半价钱她就同意了。
拿到钱碧落也没有清点,立刻就启程回家。看着她在空中远去,诺尔还在想这次交易,这位买家赚了,她和族人也赚了,她希望龙蛋的消息最终被证实是假的,这样碧落也算是赚了。
那么多钱让卡迪隆和两个女儿都感到羡慕,以前碧落卖珍珠一次都没有超过10万。可交易过程没时间去细说,碧落要打听的事目前卡迪隆搜集的报纸上并没有,也许还需要几天才会见报。至于黑市的消息,只能碧落独自前往。卡迪隆曾想陪着她去,被碧落婉拒,他要待在家里陪着女儿。“食物还不缺,我也不买酒,你们就期待如果交易发生,对方能少要点钱。”
卡迪隆只希望交易不存在,他可做不到妻子的程度,如果让他看到有人敢把同类摆到货柜上,他就真要发火了。而这正是碧落不让他去的原因。
从报纸上隐藏的暗语中,碧落推断出了黑市的位置,目前共有3处地区,先从最近的着手,顺着水路离开恶龙角,进入一条河流的入海口,然后又飞行了一段,在一处山脚下的平原,她找到了黑市,那里聚集着上百辆载满货物的马车,以及更多渴望寻求奇珍异物的买家。
来到接待点,她立刻询问是否在这个地方有龙蛋被出售,得到的回答让她气馁。“没有,”接待员告诉她,“至少这里没有。”不过他到是透露给碧落另一件事,近来确实在黑市贩子中流传着这样的事,有人愿出高价去收龙蛋。与此有关的消息传得很快,有人敢收,就肯定有人敢去找,不过屠龙是有风险的,龙被找到的几率其实不高,找到一条刚生育的龙更是罕见,但在金钱的诱惑下绝对有胆大妄为并具备实力的人敢去尝试。
接待者没有问碧落为什么要打听龙蛋,一切都是交易,而不探寻背后的动机是黑市的规矩。
“已知有个叫伦道夫·克拉夫特的人也在找龙蛋。”接待者说,“你不是唯一一个,每个人都很急。不论是谁,都会想要尽快把货卖出去,龙蛋放在手里,如果死了,或者蛋意外孵化都是麻烦。”到那时只好处理掉,毕竟如果被龙找到并报复,可不是谁都承担得起的。“他们会把幼龙杀掉,或者做成标本,那样价值可能会低点。”
这些话让碧落听着心惊胆战,使她第一次对黑市产生了负面的看法。
离开此处,前往下一处,这次路途较远,可碧落不敢有延迟,她尽力在天上飞着,感到累了也不减速,直到觉得呼吸有点喘才会降落,短暂休息一会再上路。
第二处地点位于一处巨大的古迹内,据传言在几百年前是用来举办大型庆典的场地,其建筑整体高于城里的教堂,透过废墟黑漆漆的门洞,能听人声鼎沸,奇怪的是这里很靠近城市,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办。后经打探得知,黑市的举办者私底下买通了政府的部分职员,让他们对此视而不见,并且黑市持续时间也很短,用不了几天就会撤离。
在向导的指引下,碧落进入古迹,尽管已经报废了几百年,可走廊内灯火通明,为了照顾生意,黑市的人做足了准备。每一处走廊,每一间猜不出目的独立房屋都已挂满或者摆满了商品。
将纸币换成黑市的货币,是特别压制的纯银或纯金五边形钱币,面额是按照黑市的规定统一定值。尽管换成了钱币,碧落要携带的重量却减轻了,除了稍微支付一些手续费,碧落手里的金额总数并没有贬值。
她急切的展开打听,而这回运气站到了碧落这边。有枚龙蛋就在这个市场内,摊主正为此而发愁那。
在一间半地下室的小屋中,碧落见到了那颗蛋,摊主无精打采的守着它,在得知碧落想要买下后,双眼立刻释放出兴奋的光彩,情绪上的剧烈起伏使他的话变得特别多,“该死,我收到这颗蛋时可没想过会这样。”也许是怕被报复,尽管以前碧落一家提供给诺尔的皮以及鳞片也有部分被转手作为商品交易给了别人,可在这种市场,一颗龙蛋还是引发了某种禁忌效应。如果再没有人买来,摊主就会把这蛋随意丢到荒野,他就当赔了。
随后的环节就比较微妙了,价格问题横在两者之间,摊主和碧落都没有出价,这是一个心理博弈的过程,你的价格,与对方的价格之间需要有个对比。不过碧落认为这次自己占有优势。
“20万。”碧落说,她不会把全部钱都用上,总得预留一些。
“成交。”摊主说。这笔生意很干脆,以至双方满意到可以去喝一杯的程度。收到这颗蛋花了他15万,因为无人问津他已不抱赚钱的奢望,就算碧落有意购买让他认为顶多能收回10万,20万是个心理上令他欣喜的数字,加价在这笔买卖中不会上演,他比碧落更渴望快速完成交易。
碧落当场付了钱,蛋被放在一个布口袋里。当摸到蛋时,碧落感到胸口的心跳加快了,透过手掌,一股生命力传导出来,这是颗刚出生不久的蛋,到底是什么因为什么,让它的父母遭遇到了屠龙者。
“能贸然问一句吗。”碧落说
“什么。”生怕生意变故,摊主连忙说,“这颗蛋有价值,我来这才2天,绝对还活着。”他紧紧护着放钱的箱子,生怕失去才到手的收入。
“不,你理解错了。”碧落说。“我只是好奇,这颗蛋的父母是袭击了人类的家畜还是做了什么,导致被杀掉的。”
摊主笑了,那种笑充满了对与自身无关悲剧的消遣心态,“谁知道那。”他不在乎,屠龙需要理由吗,发现龙,引来屠龙者,开战,要么是屠龙者失手而亡,要么就是龙死。他付的那笔钱是给阵亡屠龙者的补偿,据他回忆那是一伙人数约为21人的队伍,比通常的人数要多,他们在山洞堵住了两条龙,一场恶战,枪械,炸弹,甚至是冷兵器都用上了,最终死掉了6个人,在龙的巢穴里这些人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只找到了蛋,于是蛋和龙角被他们收走了,而龙的尸体被卖给了一些出价不菲的学术机构。实际上与其说是因为龙造成破坏而追究其罪责,不如说是有目的的狩猎行为。
“谢谢。”碧落礼貌地说。得知这个答案,她需要付出的自制力只有自己明白。可怜的孩子,你还没正式来到世界,父母就死了。因为一个荒谬的理由。
离开黑市,在走过廊道的途中,她仍旧会去张望下其他摊位,却不会过问,有些物品是做什么的可能连卖家也不知道,眼光在这里很重要,然而,对她来说,其他东西都不再值得她驻足。
走出废墟,外面的街道上能看到零星的路过人,这里变身定会引起骚动,她得步行离开,到外人看不到的地点。
在路上她用抱孩子姿势护着怀里的蛋,回想着以前丽姬娅和拉扎娜刚出生的时刻。她也见过人类婴儿,尽管对他们不抱有恶意,可是作为龙,碧落觉得人类的孩子出生后太脆弱了,只能无力的蠕动四肢,连爬都做不到,时刻离不开父母保护。龙可不是这样,丽姬娅破壳后,过不了几分钟,就可以用四肢撑起身体在地上缓慢爬行,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小跑,一周左右,她就扇动细小的翅膀,尝试在屋里飞行,她会选择家里能攀爬的家具作为跳台,她渴望展翅。那让碧落即自豪又担心,担心她撞上家里的家具受伤。大约3个月后,她彻底适应了身体,并出于接触父母后做出的模仿,成功化人,而且成人后可以在扶着卡迪隆腿的情况下,用双脚行走,以及后来龙形态的下的第一次吐息。拉扎娜的出生与姐姐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当丽姬娅拿着生鸡蛋想要喂妹妹时,拉扎娜一口咬了她的手。
刚出生的龙还吃不了大肉,碧落会给女儿喝蛋汁,或者把生肉嚼烂了再喂,那是一段忙碌又快乐的时光。她总是带着绳子,一边拴着女儿的小腿,一边是自己的手腕,要防止女儿在屋里乱飞,以及随地大小便,每一个片段,她都没有忘记。
“你给我家庭带来的问题才刚开始。”碧落因为回忆而感慨。买下这颗蛋,需要考虑的情况反而更多。如何照顾,如果凡塞能给她介绍一对愿意照顾这孩子的夫妇就好了,如果不行,她就只能承担起母亲的责任,“第三张嘴,开销我可能真付不起。”
“那你就应该当场把它砸碎之后埋掉。”冷不防传来的话吓了碧落一跳,她却不敢有任何举动,一把枪正从后面顶着她的脑袋。
形式太不利了,因为回忆导致的注意力下降,完全没发觉有人接近。而且自己手里还抱着蛋,无法妥善的做出应变。
说话的人缓慢的从身后移到了侧面,是个50岁左右的男人,有着不亚于年轻人的锐利眼神,却又不失长者该有的稳重。而且就算到了这样的年纪,他依旧没有放松对于体格的锻炼,给人宛如铁铸般结实。除了手里那把,他腰间还别着一把双管枪,而身后背着一把步枪。
他手里的枪正顶着碧落的太阳穴,那把燧发枪口径比常规的枪要大两圈,所用的子弹肯定也大,这种紧贴着的距离会造成怎样的伤害碧落不敢去设想,“先生,如果你要钱……”她仍旧抱着蛋,尽量冷静的说,“如果你要钱,我身上确实……”
“我不为钱。”对方说,“慢慢的,跪下,把蛋放地上。”
碧落没有动,而是寻找着反击的机会。对方不是谋财害命的劫匪,显然也是冲蛋来的,“你……”抱着蛋她绝对没法还手,可如果放开,对方怕是不会把枪口转移。
“最后一次,给我放下。”对方警告说。
好吧,我放。碧落决定服从他,并且她是单膝下跪,在暗中她在积蓄力量,想要趁机踢对方一脚,只要能让枪口稍微偏转,她就可以……就在这时,枪声响了。
子弹擦过碧落的脑门,皮肤撕开的剧痛以及火药引燃的高温令她分不清那个更疼,碧落本的能闭上眼,可她的手还紧紧护着蛋,就在这时,她感到有个毛茸茸的家伙靠近自己,从手中一把夺过了蛋。
对方发出一种很糊的声音,音调尖锐,而且还有翅膀扇动才会形成的气流在面前刮过。她睁开眼,看到一个怪物正要飞向空中。它的身形类似人,可浑身却长着毛发,这种毛发与猴子不同,是很短的灰色绒毛。它有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并且看不出脖子,或者说它的头部就位于胸口的位置,它的双翼不是鸟,不是蝙蝠,也不是翼龙,而像是昆虫,让碧落想到蛾子,这完全就是一个局部昆虫化的人。而这样的怪物在现场还有两只,刚才就是其中一只撞开了男人,而另一只抢夺蛋,最后一只在警戒。
“把蛋还我!”碧落大喊。它们撞开那个人绝对不是为了救自己,它们也想打蛋的主意。
在抢到蛋的怪物彻底起飞前,她抓住对方的腿。碧落管不了太多,真逼急了她,现在化龙也是没事的,反正此处目击者只有那一个人。
枪声响起,子弹穿透了拿着蛋的怪物的胸口,它发出惨叫,摔倒地上,碧落怕蛋摔坏,连忙向前一扑,接住了蛋。
那个怪物还没有死,还想要抢走蛋,这次碧落没给他机会,在它压上来时一脚将其踢了出去。可是那个人也取出了双管枪,对着是自己和蛋。碧落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甩到那人脸上,同时抱着蛋朝旁边滚了出去。因为顾忌蛋,她没有直接使用雷电的力量。
双眼被泥土迷住,这人还是扣动了扳机,子弹在地面打出个弹坑。他用力擦着眼睛,在这种场合,任何疏忽都是致命的,更何况是视野受阻。
几乎就在他强忍着不适睁开眼时,对面已经飞来一头怪物,两把枪的子弹已经射空,背后的步枪来不及取出,怪物的双手这时攥住了他的脖子,他感觉对方力量正要把他带离地面,不管是在空中掐死他,还是扔下去,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从兜里取出第四把枪,很小,很精致,这次塞入对方嘴里扣动扳机,子弹命中,他听到垂死的哀呼,随后怪物压着他摔倒地上,从嘴里流出难闻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胸口,推开这个怪物,他看到另外一只也死了。
只有解决掉这些家伙才能离开,碧落把蛋放回袋里,背到后背上,解放双手的她实力也随即展现,想要掠过来的怪物在瞬间被雷电击死,变成了一具焦尸,而余下的一只见势不妙,立刻逃跑,它的飞行速度很快,绝对超过碧落的飞行速度,只有自己的女儿和丈夫才有追上它的实力。
那个人取下枪,瞄准,可终因距离太远被迫放弃了射击,他对着碧落大骂,“该死,你知不知道放跑那个蛾人会怎么样。”
碧落现在只知道在怪物逃跑后,她和这个人就再次进入对立,他想毁掉蛋,而自己绝不答应,“也许它会怀着幸存的喜悦再也不敢干这种事。”
“你错了。”对方说,“这些蛾人身上会释放粉末,我们都被标记了,其它这样的怪物很快就会找来。”
“那又怎么样。”碧落的双眼始终紧盯他的枪口,“你不了解,敢来惹我的怪物我以前就杀掉过几个。”
“你是条龙。”对方说,“可你也得明白,这世上有些力量你惹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是龙。”碧落疑惑的说。“你到底是谁。”对方肯定不是龙,遇到这样的危险,龙会直接用龙息解决对方。
“我这人也有点手段。”对方说,“伦道夫·克拉夫特,你那,来这买蛋的龙,想体会下做母亲的感觉吗。”
“我叫碧落。还有,把你的枪给我收起来。”碧落说,“否则我发誓会废了你的手。”
与龙对峙绝对不能松懈,对方一个比一群蛾人的破坏力都要大,对伦道夫来说,现在局面逆转,处于危险的是他,一条愤怒的龙,而自己只有一把上膛的枪和刺刀能用,“这颗蛋不是你的吧。”
“你叫伦道夫·克拉夫特。”碧落想起在第一个黑市曾有人提起这么个在寻找龙蛋的人,“就是你要买龙蛋。”突然她发现右眼一片血红,刚才子弹擦伤头皮流的血滴到了眼睛里。
看着眼前的女人摇晃着后退了几步,伦道夫产生了开枪的想法,碧落用袖子使劲擦着伤口警告说,“别乱来,就算这样杀死你对我也不难。”
伦道夫没能找到出手的机会,碧落也不怕他铤而走险,而是问,“你为什么要毁掉这颗蛋,难道它的父母跟你有仇。”
“没有,”伦道夫说,“我不是屠龙者,尽管我与他们有过接触,他们应该当场毁掉这颗蛋,而不是卖掉。有人也在寻找龙蛋,我必须要阻止他。”
“那些蛾人。”碧落说。
“蛾人,不,那些怪物只是被造出来,不得安宁的可悲之人。”伦道夫说,“杀死他们是真正帮他们解脱。”
蛾人,制造出来,解脱,这些词让碧落脑海中晃过一些破碎的片段,因为头有点疼,而且刚才太急她无法立刻记起来。在家里的禁书中,她确信读到过相关的内容,一种让她后悔看到的段落,“嘿,别盯着这颗蛋。”她不敢再走神了,伦道夫的双眼总像是在瞄准,无时无刻不流露着射击企图。
“等等,你……”伦道夫看着碧落的外貌,与西方其他地方的人都不一样,“你的外表是东方人……”这个女人是条龙,东方的外貌,他在报纸上读到过一条消息,牵扯到梅里市,杀人案,保护龙的东方女人,龙与类人形怪物的恶斗,禁忌的献祭,“你是那个东方寡妇。”
好像我在那都挺有名的,碧落并不为这种事自豪,快捷的交通使得信息能飞快地从一处传到另一处,“我不是寡妇,我丈夫还活着。”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伦道夫能听出来,不过他的心情却稍微缓和了一下,至少他认为对方干过和自己类似的事,“你曾阻止过腐朽阴云的信徒,我知道有些龙曾是他们的受害者跑到了东方。我得提醒你,如果你带着这颗蛋,那些蛾人就总能找到你,蛾人是被人用腐朽阴云的知识制造出来的,你可能会给梅里市带来新的麻烦。”
“你在说什么?”碧落问。
“我曾阻止过这种事一回,我毁掉过一颗龙蛋,并付出了代价。”伦道夫严肃的说,他看着碧落的表情因为坦白这件事而变得愤怒,“可我做了必须做的,腐朽阴云的信徒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会利用一切机会去行歹毒的事,在你身上粉末没彻底失去效果前,它们总能找到你。”
“那就是自寻死路。”碧落说。
“也许,”伦道夫说,“但也有可能制造者会来,他可比蛾人要棘手。”
碧落不想听他那些警告的话语,只想回家,她可以走水路,这样应该能洗去大部分粉末,最后她身上只会是海水的味道。可在动身的前一刻,她又犹豫了,“那些怪物还有多少。”
“取决于他手里的材料。”伦道夫说。
“如果你敢骗我……”碧落决定暂时改变计划,看上去这事不会如此轻易结束,她不想给家里和要频繁出入的城市带去潜在危险,后患这种东西谁都不喜欢。
“因为制造他们的是我的学生。”伦道夫的回答让碧落有些吃惊,“来吧,我保证不会对龙蛋出手,我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伦道夫的家离城市略远,在途中他们恰好碰到了一辆拉货的马车,车夫乐意搭他们一段,就这样花了两个小时,在经过一段爬满蔷薇藤的低矮石墙后,碧落看到通往城市的大路附近出现了一栋二层小屋,远处能看到山谷,在他的家附近有几棵用来作为靶子的树,上面布满了弹痕,还有飞刀和飞斧的劈砍过的痕迹,可见平日他对自己的训练是多严苛。在房屋西侧,她看到两个坟墓。而在房屋后方是马厩,伦道夫给马添了些草料,跟着吹了声口哨,从屋中窜出6条猎犬,见到主人就欢快的围了上去,而当其中一条狗将目光转向碧落后,先是龇牙,然后带着畏惧守在主人身边,不敢太放肆的叫。
“你吓到它们了。”伦道夫说。一条龙的带来的威慑算是真见识到了,这些猎犬敢于围攻成年的熊,现在却老实的像是小狗仔,“如果那些蛾人接近,它们通常能发出警告。”
“你一个人住吗。”碧落问,想到这样一个人,就算现在体力依旧充沛,可他依旧会老,需要照顾,否则总有一天他会孤独的死在这栋房子里。
“我的妻子和儿子就在那陪着我。”伦道夫凝视着墓碑,那一刻,从他的目光中难得出现了作为丈夫和父亲的柔情,但立刻又被随时投入战斗的刚毅取代,“走过树林,有个村庄,我需要日用品就去那里买。”
“他们……怎么死的。”碧落说。
悲伤与愤怒同时浮现在他脸上,伦道夫立刻别过头,低声说,“被我的学生杀了。进来吧,女士,我没把你当敌人,尽管龙蛋这事上我的态度有点激进了。”
进屋后,碧落大开眼界,与其说这是供人居住的屋,不如说被主人改造成了一个小要塞,墙上挂满了各种枪支,直觉告诉碧落这些都已经上了趟,随时可以发射,在一张桌上,放满了各种报纸,打开台灯,玻璃构成的中空灯芯内的火焰在特制透镜的配合下将明亮的光投向周围,使屋里染上了一层暖色调。伦道夫将一个大号灯罩置于灯上方,使光都集中在桌上,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是剪下来报纸版面,记载的都是关于神秘飞行生物的报告,红眼,毛绒绒,昆虫翅膀这些描述频繁的出现在采访里。
在这些记载之外,还有另一些,涉及到城市中停尸房的交易,医学要想发展就离不开对于尸体的解剖。但大众对于亲人的感情使得他们不会轻易允许医生去研究尸体,因此监狱被判处死刑的犯人或者背井离乡死于外地,又找不到了亲人的死者变成了医学界渴求的素材,但数量还是不足以满足需求,于是在某些时期甚至出现了偷挖刚埋葬的人,盗卖尸体的恶劣行为。
“那些蛾人,就是用尸体造出来的。”伦道夫说。
“尸体配以虫卵对不对。”碧落接下来将蛾人的制作方法含蓄地说了出来,找到一具新鲜的尸体,将用特殊手段培养的虫卵植入腹内,虫卵随着长大,成虫便寄生在尸体内部,而尸体外貌发生变异,最终与成虫融合成为怪物。与其他类似的邪术一样,这些骇人听闻的技术都是早期腐朽阴云的膜拜者参悟出来的。可碧落更愿认为是这些人本身就有扭曲的思想,在接触超现实存在后,这种扭曲被放大,最终诞生出了如此邪恶的造物。
伦道夫表情严肃的看着碧落,对于这条龙他又有了更复杂的看法,如此残忍的内幕,被她这么随随便便的说出来。历史上能拥有这样知识的还有一条龙,魄罗贡,一头至今都被憎恨乃至惧怕的龙,“你怎么了解的。”
?“在黑市上你能接触很多东西。”碧落说,“这里有水吗。”她指了指额头,伤口的血已经凝固。可仍旧不舒服,她想洗一洗。
伦道夫随手一指,碧落前往卫生间。蛋还被她戴在身上,尽管已经牵扯进这件事,可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伦道夫。
因为灯罩控制着光线范围,伦道夫的脸基本处于黑暗中,他直勾勾的盯着碧落,对于她的警惕,他理解,他在这住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趁着碧落清理伤口,他也借此整理了一下衣服,上边所沾的怪物的血在屋中似乎变得味道特别刺鼻。
用水洗过脸,对着镜子检查伤口,碧落预计以自己的恢复速度,大约2天后这道疤就会好。当然了,这肯定瞒不过丈夫和女儿,他会恼怒的,碧落尝试用头发去掩盖伤口,却发现很难。
回到客厅,出于保险她有意选择了靠门的位置坐下,“谈谈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看穿你是龙。”换完衣服的伦道夫问。
这点碧落摇了摇头,但不外乎是魔法因素,如果她不主动透露,普通人很难从外观去判断化成人的龙。“我是凭借这个。”伦道夫拉开衣领,将戴在脖子上的一个饰物亮了出来,造型是个六芒星,星的中央是只眼睛,除了这样东西,碧落还看到他颈部有道疤痕,“这是洞悉之眼,我的老师传给我的。”凭借洞悉之眼,碧落在伦道夫眼中的形象是个身上笼罩着龙形剪影的人。
“你是反奸行者的成员。”碧落说。“真没想到你们还存在。”
“你听说过。”伦道夫说。
在西方待久了,碧落总有机会接触这方面的知识。400年前大战后,本着除恶务尽原则,各国将战场中的精锐组成了被称为反奸行者的队伍,他们专职追杀魔皇的残余势力,法师、鳞种乃至龙。因为后期部分被追捕的人隐藏了身份躲在城市中,为了能尽快发现,法师们制作了洞悉之眼,以使反奸行者能更方便找到潜藏在社会中信奉腐朽阴云的恶徒。反奸行者曾深受民众爱戴,可随着时间流逝,大众逐渐松懈,他们便失去了官方的支持,如今的反奸行者已经转变为民间团体。
伦道夫曾师承当代著名反奸行者佐西默斯大师,凭着坚定的决心以及强悍的身手成功抓捕并干掉了很多延续到今天的腐朽阴云余孽。为了使这个世界尽可能的不再受到邪恶之人的破坏,他在与志同道合的伙伴奋战之余,也致力于培养自己的接班人。
“我有个学生,叫昂瑟鲁·萨斐逊。”伦道夫说,“他的祖上很有名,是位天才的武器设计大师。”
昂瑟鲁的祖先曾是联军最优秀的工程师之一,为了对抗魔皇的大军,研发了无数精妙的武器,他是第一个造出能击毙龙的大型弓弩的人,也曾制造出了射程远超前代的抛石车,并负责建造了好几座防御要塞。当东方人带来火药后,他很快就根据其特性研发出了威力不俗的火炮,甚至还与懂得机械手工的术士利用易燃的焦油,金属管道,唧筒制造了能喷火的装置,只是威力与射程远不如龙息所以没有投入实战(此事一度被魄罗贡和其它龙当笑话)。因为他的种种技艺,他上了菲雷普利的暗杀名单,颇为传奇的是,他一生躲过了14次暗杀,最危险的一次,刺客已经冲到面前,却被他成功躲过。此人最后活到了大战结束,见证了魔皇的覆灭,在78岁时,因病逝世。
昂瑟鲁·萨斐逊继承了祖先的优秀智慧,小小年纪对于机械就有着惊人的造诣,他被伦道夫相中是因为曾帮其打磨过一把不错的匕首。“我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做我的助手,武器维护者,同时也是学徒。”
伦道夫把心血浇筑在昂瑟鲁身上,他很聪明,战斗技巧学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能独当一面的程度。18年前,当时伦道夫正值壮年,而昂瑟鲁还不到17岁,他们与其他人配合,捣毁了一处鳞种的据点。
“那是一座伪装得很巧妙的医院。”伦道夫回忆道,经过监视、取证,他们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并出其不意发动了攻击,鳞种们措手不及,被全歼,他们只付出2人阵亡,5人受伤的代价。“当我们清理战场,检查缴获的资料后才意识到,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那些鳞种正在秘密进行一种测试,试图通过血液感染的手段制造出更多的鳞种。可在这之外,几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只有昂瑟鲁发现了,鳞种们还保留着一件来不及使用的武器,如果他们当时用了,那死的就会是这些反奸行者。
“什么样的武器。”碧落问。
“魄罗贡权杖。”伦道夫说,随即他看到碧落的表情发生了剧烈变化。
魄罗贡,最强的龙,几乎利用后人对于历史的探知欲复活,一个伪装成卡迪隆险些侵犯自己的混蛋。碧落微微咬着牙,没想到在破坏他的复活后,他竟然像个索命的怨魂仍能在生活中纠缠自己。魄罗贡实力无需多言,大量史料中有详细描述,直到现在东方的龙族都认为能消灭他是帮了整个世界一个大忙。
“你很……”伦道夫原本想说怕,可话到嘴边改成了,“仇视他。”
当然,与那些靠文字去想象魄罗贡邪恶的龙相比,碧落有更切身的体会。可在愤怒之余,她又有疑惑,“魄罗贡怎么会制造武器。”龙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更何况是魄罗贡。
“确切地说不是他。”伦道夫说,“是逃跑的鳞种。”
根据当时他们调查发现,400年前大战胜利后,鳞种们曾试图夺走魄罗贡的尸体以备复活之用,尽管失败,可在事后验尸时,联军发现魄罗贡的尸体遗失了一截肋骨以及部分鳞片。当时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认为这些鳞种希望能保留自己创造者的部分遗骸作为信念支撑。直到现代伦道夫与伙伴们才无意中揭开了内幕。
“魄罗贡的力量过于强大,那些鳞种偷走了他的一截骨头和鳞片,秘密保存至今,并改造成权杖,希望凭借魔法将当年的力量激发出来。”伦道夫说。到那时,鳞种们可以凭借人数,以及魄罗贡权杖的威力重新在世界上掀起新的腥风血雨。反奸行者的制止非常及时。鳞种已经找到了复活力量的诀窍。他们只需要加紧实验,就能掌握这股力量。
说到这里时,伦道夫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表情,他清楚的记得,根据找到的实验记录,今日的鳞种只是将魄罗贡作为强大的工具去研究,并非真的想要为他服务。这位鳞种的制造者若是知道未来的手下妄图掌控他的力量,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们毁掉了所有记录,却没想到,在内部有人出现了异心。”伦道夫说。
“昂瑟鲁·萨斐逊。”碧落说。
“是的。”伦道夫说。昂瑟鲁出于对武器的好奇而私自留下了权杖以及部分试验资料。自那之后他便以各种借口躲避伦道夫和其它人,“他接手了鳞种的研究,也许最初只是兴趣,想要见识一下权杖真正的威力,可随着了解深入,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在摸索过程中,昂瑟鲁慢慢接触到了各种禁忌的知识,做出种种超越人伦的尝试,当伦道夫发现已为时过晚,昂瑟鲁已经无法自拔,他试图用师徒间的感情让学生回头,可昂瑟鲁根本不想回头,“这是件武器,你不懂吗,有史以来第一次,人类可以将龙的力量掌握在手里,就像刀剑那样挥砍,像枪械那样击发,这将是个伟大的时刻,我将超越我的祖先,创造新的历史。”
在伦道夫看来,昂瑟鲁在错误中难以自拔,而作为老师自己有义务阻止他,可是动手后他悲哀的发现,学生早预料到了这天,前去的反奸行者成了魄罗贡权杖首秀的牺牲品。尽管昂瑟鲁只发挥出一部分,单单是火焰就不容小窥,“这股力量隐藏着魄罗贡的暴虐,不好掌控,而稳定的方法是用龙蛋中提取的蛋清配制的药水。”当时与伦道夫同来的人都死在了魄罗贡权杖的威力下,在关键时刻,伦道夫一枪打碎了程放药水的器皿并诱使昂瑟鲁点燃了实验室。
“我跟他彻底决裂。”伦道夫明白自己只是短暂阻止了昂瑟鲁,但他没想到学生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第一次见到蛾人,我都吓坏了。”他从没想过世间有这样的怪物,更不敢相信这些是由人改造出来的。就如当年魄罗贡制造鳞种,昂瑟鲁制造了蛾人,从心理上昂瑟鲁作为人的部分已经死了,尽管他根本不膜拜腐朽阴云,可他的所作所为,与魔皇无异。
妻儿的惨叫使伦道夫回过神来,等他拿起武器,已经来不及挽回悲剧,他干掉了几个蛾人,自己也差点丧命,“这是他留给我的纪念。”伦道夫再次拉开衣领,展示那道伤。他不认为昂瑟鲁是故意留他一命,纯粹是自己凭借多年训练而侥幸生还。
自那之后伦道夫开始追杀这位逆徒,可是昂瑟鲁不见了。他肯定不是怕自己,而是不想让多余的事浪费时间,他需要尽快将魄罗贡权杖的力量发挥出来。因此伦道夫从徒弟的角度着手,设法进入黑市寻找线索,继而得知关于蛾人的知识,他委托好友在停尸房打探消息,并寻找一切关于蛾人的目击报告,尽管收集的消息不少,可直到今天,他还是不能完全找到昂瑟鲁的藏身之地。
“我当时一心想着阻止昂瑟鲁。”伦道夫说,可现在他改主意了,逃跑的蛾人会把消息带给这个叛徒,而他必然会出现,“这不是危机,而是机会。”对他来说,尽管训练没有松懈,可他在日渐变老,他不能等了,得趁体力还能保持充沛有个了断。
我和这颗蛋都成了诱饵,从决定了解这件事的时候碧落就知道会听到些难以接受的事,可是结果还是超出她的承受能力。只涉及她还是其次,“嘿。”在这种情况,她竟然还能强作欢颜,“我真后悔没准备更充足。”她以为解决了钱的问题就没事了,实际上这反而是最简单的。
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结论也相应的就会有区别,碧落只把这当成烦恼的幼龙拯救,而伦道夫担心的是一件武器的诞生,“你就没尝试过欺骗他,”碧落说,“比如伪造出一颗龙蛋。”尽管很少有人能亲眼见到龙蛋,可在大量书籍中还是有不少描述,甚至有根据回忆不太准确的图画。碧落在买之前不是没产生过这方面的疑惑,可当见到那颗蛋后,本能令她马上确信这就是真的。
“不要以为对方是白痴。”伦道夫说,“伪装,谁会闲的造这种假,除了得罪买家还可能遭遇龙的报复。况且除了龙,生物学家们发现也只有鸵鸟能生出如此大的蛋,可鸵鸟蛋与龙还是有区别的。近10年来曾有精灵两次将自己得到的较为完整的龙蛋碎片分享给学者们做研究,令鉴定手段也得以飞速提升。”
精灵,两次……难道是,碧落突然发现,伦道夫口中的精灵可能指的诺尔那一族,自从两个孩子出生后,她把蛋壳也送给了精灵,除了自己留了下一小块用于制作挂坠给女儿当出生纪念,剩余部分都没留,现在看来这个举动无形中帮助人类强化了对于龙蛋的认知。
看到碧落的表情略有感慨,伦道夫刚产生疑惑,突然被屋外凄厉的犬吠打断了谈话。不止是狗,连马厩的马都在拼命的嘶吼,并能听到剧烈的挣扎声。
“去拿枪。”碧落说。
话音刚落窗户被砸碎,一只死掉的狗被丢了进来。撞到了伦道夫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使他当场摔倒,就在同时,冲进来的蛾人像碧落扑了过去。它伸出手,看架势不像是要抢夺,而是打算先杀死碧落再拿蛋。
可是它刚出手行动就僵住了,只见一把匕首飞来插中后背,是伦道夫倒地后抛出来的,“你杀了我的爱犬。”
这把刀并不能立刻取它的性命,碧落落随即从正面一拳穿透了它的身体,并将它从窗口扔了出去。可是越来越多的蛾人涌了进来,在狭小的屋里,它们和碧落展开肉搏。这彻底激怒了碧落。
伦道夫前半生都在训练自己如何战斗,他知道要面对的敌人穷凶极恶,并有着种种神秘的能力。所以他尽力去掌握每种搏杀技巧。可今天他看到了一条龙,如何以人类姿态去战斗,那是最原始的形式,拳打脚踢,却又最致命。
没有一个蛾人能在她面前坚持那怕半分钟,碧落对于力量的运用以及协调性使伦道夫都大为惊讶,蛾人在她面前就如面包般被轻易撕开。尽管在混战中,有只蛾人从碧落手里抢过了蛋,可以她的身手推断,很快它就会再失去,连同自己这已经畸形的生命。这场战斗用不着自己参与,可旁观不符合伦道夫的信条。正当他打算协助碧落尽快消灭这些蛾人时,房屋正面被撕开了道大口。
巨大的风伴随着阴影涌入,这股风迫使伦道夫蹲下身子,他的家具,武器及其它日用品混乱的散落在地上。而造成这副惨状的,赫然是一条通体赤红的龙。“你,你,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伦道夫的话意有所指。可在碧落听来,他更像是因过度惊骇,而语无伦次。
“你见过这龙!”碧落朝他喊道。
眼前这条龙,从外观上来说该归类为四足翼龙,可其身形却又明显存在差异,它的前肢与后肢比要相对短小,下半身略显臃肿,尤其是两条后腿,如果这条龙趴下行走,碧落认为动作会非常不协调,它的腹部将紧贴着地面。红色怪龙正以后肢站立的姿势面对自己,不知怎么,看到它让碧落想到一种曾在书上看到的动物,在世界南端,一片名为考利亚的群岛,在几个岛上有人记录过一种叫袋鼠的生物,这条龙就和袋鼠直立差不多。
通常的四足翼龙在地上行走时不会摆出这种姿势,曾有人用猫来形容它们走路的步调。眼前的龙到底经历了什么,身体会发生这样的,可以说是畸形的变化。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条红色怪龙身上,浑然忘了蛋还没有抢回来。此时红龙发出哼声,夺到蛋的蛾人竟然向它飞了过去。“你不能,这蛋……”
红龙猛的一甩尾巴,就像把大刀切开房子,将碧落扫了出去。碧落撞破了墙,又撞塌了马厩,获得自由的马落荒而逃。红龙与仅存的几个蛾人带着蛋飞离了此地,等碧落从碎木中爬出来,它们的踪影早没了。
“蛋……”她悲恸的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你能活着就很走运了。”伦道夫跑过来说,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家,遭受那样的破坏,大半个屋子已经塌了,竟然还有少数区域顽强的支撑着。
“它们去那个方向了?”这点伤对碧落来说不算什么,她要追上去,无论如何也得救回蛋。
“也许你会觉得我疯了。”伦道夫说,“但我发现,袭击我们的那条龙就是昂瑟鲁。”
碧落最初根本不信,龙化人是种伪装,可她从没听说有手段能让人变龙的,最接近的可能就是鳞种。但是伦道夫向她展示了佩戴的洞悉之眼,“错不了的,我眼中,它就是我那混蛋学生,那条龙的眼神,和他别无二致。”
“他,他……”碧落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沉迷于武器研发,并不惜制造怪物的人竟然让自己变成了更可怕的怪物,尽管这种情况她见过不止一次,可她还是会为人类的疯狂行径而震惊。
“既然曾经有人类能变成鳞种,那今天靠着魄罗贡的力量,完全可能变成超乎想象的形态。”伦道夫说。
“你是说……”碧落难以置信,魄罗贡权杖的威力能给人这样的变化。
这些只是猜测,想要证明就得追上去。以前碰上这种情况,伦道夫也无可奈何,可今天,他相信不会让对方轻易得逞。
这就是龙看到的世界吗,坐在碧落的脖颈处,抓着鬃毛,伦道夫睁大了眼睛,竭力想要饱览天地间的全部景象,“你的角那去了。”
碧落在龙形根本就无法用语言去和人类交谈,她只能用粗重的哼声回复,并且她不喜欢这个问题,角没了这件事无需他人提醒。我竟然又当了一次活体龙舟,碧落尽管有抱怨,可更多的是焦急,她的反应够迅速了,可是在空中追了一段,不要说昂瑟鲁,甚至连跟随他的几个蛾人都不见了踪影。
“你就不能快点嘛。”伦道夫催道。
他看来是不知道飞行不是水龙的强项,如果换作她丈夫,这会很可能已经在空中与对方展开激战了,如果那样的话,伦道夫是否还能这么踏实的骑着就成了疑问。
碧落已将速度发挥到了极限,然而伦道夫还在催,她真想降到地上把对方甩下去。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失去了目标,这次追击变得毫无意义,就算心里再不愿放弃,可这种漫无目的找寻除了浪费时间和体力,不会有任何进展。
碧落盯着下方,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着陆,摇着脑袋让伦道夫下去,结果刚变回人就听到他的指责,“你累了吗,蛋被抢走了,就这么放弃,我看错你了。你是条龙,空中不是你的优势吗,400年前你们……”
难道这家伙不看史书吗,400年前加入联军的水龙之所以损失惨重,抛开双方数量上的巨大差距,另一点就是在空中机动性实在无法和翼龙媲美,“我实在不行了。”她现在全身都因疲倦而感到酸痛。
伦道夫忿忿的叹了口气,看着天空那些家伙逃跑的大致方向,如果从地面前进,用不了几百米可能就会走岔,最后还是会迷路,放弃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他那满腔决战的激情正被冷酷的现实扼杀。就在这时,他却突然看到空中飞过一个慢吞吞的身影,竟然是一只孤独的蛾人,它的飞行状态看着并不自然,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艰难的移动着。
“我明白了。”伦道夫说。碧落也同时领悟,这是刚才战斗中被自己打伤的蛾人,并没有死,正拖着残躯想要返回主人的身边,“快点,女士。”
也许我追不上健康的,但要跟住受伤的蛾人不难。碧落立刻变身,等伦道夫骑稳后飞到空中,她没有贴的很近,怕被对方察觉。另一边,作为精通射击的人,伦道夫一直令蛾人保持在视野内,这样既不会跟丢,也不会暴露,这么谨慎的追了10分钟左右,不知飞越了多少公里,他们终于找到了昂瑟鲁的藏身地。
那是一座靠近山谷的农场,周围没有多余的建筑。在降落前,碧落和伦道夫都注意到,这片区域曾经也有大量人口驻扎的痕迹,可不知什么原因,居住者抛弃了家园,只留下这一处农场。
“会选地方的家伙。”伦道夫说,与大城市的距离比,这里也不算太偏僻,非常适合躲避外人的目光,做各种龌龊的事。
一想到这里聚集着大量蛾人,碧落就怀疑当地的死寂会不会就是蛾人造成的,无法理解看到的是什么的村民在恐惧中被迫放弃了家园。
在农场附近,碧落发现了一个已经要倒了的标识牌,上边写着:浦物茅斯。
“浦物茅斯……”伦道夫重复着这个名字,“以前我好像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地点,离我居住的……”
“马上的战斗你行不行。”碧落突然问。
“吹了不少风,现在该流流汗了。”伦道夫的话中有着视死如归的果断,“无论如何也得杀了他。”
碧落只想要回蛋,不想惹是非,可是非来了,她就只能跨过去。
两个人接近农舍,期间小心翼翼,生怕沿途布置有陷阱,可直到走上前门的台阶,依然什么都没发生。对方就在里面,因为在门前的草地上,碧落看到了巨大的脚印。
那栋房屋,要比伦道夫的家大。居住的区域连接着后方更巨大的农舍,内部空间已经不是养多少马可以形容的,昂瑟鲁所化成的那条红色怪龙完全可以低着头,将整个身体藏进去。农舍里面曾进行过多少邪恶的实验,还有多少秘密等待被揭开,这一切或许只有头顶的天空与脚下的大地清楚。
粗暴的声音起始于伦道夫踹门,他的妻儿被学生杀死,他的家也刚刚被毁了。现在他要毁了仇人的家,用不着礼貌的敲门。
进屋后回应他们的居然是冷清,伦道夫没有看到昂瑟鲁,蛾人也不知去向。那混蛋不可能跑,一定给这次师生相遇准备了充足的告别礼物。
碧落在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屋子,内部装饰极为整洁,显示出主人有序的作风。跟着她留意起屋中的实验台,上面摆着显微镜,密封好的玻璃器皿,里面放着用药水浸泡的虫卵。在一面墙上,挂着有关人体的解刨图,详细写着虫卵植入的步骤,根据图画下方的注解,他们遭遇的蛾人应该只是拙劣的仿制品,真正的蛾人是一种美丽的生物,作为腐朽阴云的侍从种族,生活在另一个维度。
从实验台挪开,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把步枪上,这把枪造型奇特,有点像她曾在萨卡伊市见过的转膛枪,但是更轻便,易于携带,可以像伦道夫的滑膛枪那样背在身后,这把枪的枪膛由8个可以滚动的膛室构成,相对其他发射一次就要上膛一次的步枪,这把枪可以在短时间射出更多子弹。
“喜欢这把枪吗,那是我父亲设计的。可惜没推广开,只被某些有钱人当做奢侈品放在展柜里,这些目光短浅的蠢货。”说话的人,从楼上慢慢走了出来,与刻板印象中远离世人所产生的孤僻不同,他看着相当富于激情,这种激情更多是出于对工作的投入,他有一头充满活力的金发,红润的脸色会让人觉得他要比实际年龄小些,这张脸如果出现在城里舞厅,会很受女性目光的青睐。
没等伦道夫出言怒斥,他就继续说,“我的老师,你该选择退休而不是送死,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作为反奸行者,你竟然会和一条龙合作。”
既然对方掌握了魄罗贡的力量,能看出自己的真身也就不意外了,“你的祖先曾经参加过400年前的大战对不对。”碧落问。
伦道夫用枪指向昂瑟鲁,他和这位学生早就没有任何情谊可叙,除了你死我活,“你这……”在他扣动扳机前,从昂瑟鲁身后,几个蛾人冒了出来,它们像猴子那样手脚并用贴着房顶和墙壁,加上受伤的那个,总共有5个。
“你就剩这么点人了。”伦道夫说,“作为热身我都嫌少。”而昂瑟鲁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于损失的手下,他根本不在乎。
“你应该知道魄罗贡的可怕,为什么要这样。”碧落再次发出质疑。
昂瑟鲁无礼地笑着,对于碧落的提问,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会拒绝这种力量吗。你可是龙,一件活着的武器。”
“我不是武器。”碧落反驳说。
昂瑟鲁旁若无人地走了下来,拿起一本书,上面详细记载着从古至今的各种武器,文字与绘图能栩栩如生的让读者去想象当年这些武器的威力,“人类的发展可以看成武器的蜕变过程,从最早人类学会扔石头,用木头制作简易棍棒,到后来驾驭火与驯服动物,打造刀剑,研发远程弓弩,再到火器,简而言之,没有武器的发展就没有人类的今天。”
他突然转过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眼神瞪着伦道夫与碧落,“你们知道400年前,诞生了多少超前的武器吗,你们知道我的祖先仿制并自己研发了多少吗。”
碧落与他的目光相对,一下子,她又想起了昂瑟鲁变成的龙,就是这样的眼神。在龙形,碧落的眼睛偏向金黄色,卡迪隆偏向绿色,而昂瑟鲁的眼睛在龙形也依旧是人类的,这可以算是仅存的,能象征他身份的证据了。
“这个时代有点萎靡,安稳的生活消磨了意志。当我了解到鳞种想干的事,恐惧只是短暂的,随之而来是羡慕,这是我的感悟。他们要把龙的力量变成能被双手去驾驭的武器,我也行。世界想要维持400年前确立的秩序,需要的不是懂礼貌能向女性献殷勤的绅士,而是像我这样总想着把敌人颅骨踩在脚下的人。”昂瑟鲁的话充满了在碧落看来病态的攻击欲,就如伦道夫所说,他的心灵已经扭曲了,他不是腐朽阴云的信徒,可他全盘接受那种知识,并想要以自己的手段演绎。不能让他成功,否则他会以冠冕堂皇的借口去对任何一个被他视为敌人的人使用恐怖的力量。
“他太老了,”昂瑟鲁对碧落说,“而你,可以成为这武器最佳的试验品。”
“你真掌握了吗。”碧落用嘲讽的口吻说,“你能变成龙,这让我太震惊了,可我突然想到,你的完成度一定有缺陷,不然你当时就该杀了我们。你根本不能完全掌握魄罗贡权杖的威力,否则,我不会追到这来。”
昂瑟鲁自信的神情大受打击,就像是大话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碧落笑了,这更让他憎恶,自己的祖先是第一个制作出杀死龙的武器的人,今天的他能忍受一条龙的诋毁吗,不能。确实,权杖的力量还需要稳定,可他能适当发挥。而让他挽回面子的方法,就是先杀了眼前的龙,当他踩着她的头并吐口水时,心中的愤怒自会平息。
“他交给你了。”伦道夫说。尽管他想要和昂瑟鲁做最直接的了断,可战斗经验也告诉他凭自身的力量已不可能杀死对方,只能靠这条龙了。
他可真慷慨,这个人的务实态度让碧落有种被坑的感觉。可事已至此刀山火海她也得上,更何况对手正飞身扑来。昂瑟鲁狰狞的表情如同要撕碎猎物的野兽,碧落抓住他的手,将他从门口摔了出去,跟着自己也跃出农舍,置于身后响起的枪声,她不予理会,蛾人是伦道夫的,他们谁也帮不了对方,只能靠自己的实力渡过难关。
“也好,我不想这么快失去这个实验室,希望结束后留得残渣不要太碎。”昂瑟鲁双目越发凶恶,全身散发出燃烧般的红光以及烟雾,烟雾将他整个人包裹并扩大,最终,整条红龙从烟雾中咆哮着显现。
与此同时,恶龙角
“爸爸,你怎么了。”丽姬娅与拉扎娜不约而同的发现,卡迪隆的状态有点不对。他双眉紧皱,用手扶着额头,陷入了恍惚的精神状态。
卡迪隆也不知道,他只是突然升起种感觉,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在遥远的某处,有种力量在袭扰他,这力量与自己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反感这种想象,就像有个邪恶又野蛮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不断骚扰他,已到了严重妨碍他生活的地步。
心中的躁动使他无法冷静,我怎么了,要是碧落在……她是不是出事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卡迪隆冲出家门,没有留下任何话,就变成龙,一路快速爬出山洞,随后展翅靠着直觉引导飞向远方。
两个女儿手足无措,根本就不敢去拦发狂的爸爸。唯一能做的只是跟上去,并借此查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龙的叫声是什么样的,碧落曾这么描述,就像是鲸鱼、马、鹤的声音融汇在一块。相对的翼龙的吼声要比水龙更响亮与高昂,而在水中,水龙声音能传得更远。但由昂瑟鲁所变得这条龙,发出的声音对碧落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如同蹩脚的演奏家用残破的管风琴带来的不协和的病态噪音,其中还夹杂着像是暴躁的猿猴才有的尖啸。
给我闭嘴,碧落朝他的脖子咬了过去,只是为了短暂的安静。她的牙齿却在碰到对方皮肤前被昂瑟鲁用前爪挥中,跟着昂瑟鲁张开翅膀,巨大的身体腾空后又转瞬落下,双脚踩向碧落。她细长的身体在地上靠游走躲过了这一下,而地面在一刹那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令整个农庄都微微摇晃了一下。
碧落绕着他的身子接近头部,在电闪雷鸣中,白紫色的破坏之力从嘴里击中了昂瑟鲁的脑袋。昂瑟鲁怒吼着,用前爪再次去抓挠碧落,将她从身上甩开的同时,一股寒流从他的嘴中渗透到了四周。地面瞬间结了一层冰,碧落的鬓毛上也挂满了冰碴。土地被冻硬,连气温也骤降到零度之下。
寒冷,这确实是魄罗贡曾经的一种能力。就算被一个人使出来还是让碧落感到惊心动魄,如果他能自如的在四种力量间切换,那自己将不是他的对手。要不要飞起来,碧落在犹豫,昂瑟鲁也一样,在空中作战能更灵活,可如果被打落,砸到农舍,可能会伤到蛋……此时,碧落生出一个想法,昂瑟鲁将力量发挥到这种程度一定是最近才完成的,不然他不会试图去抢购买的蛋,以这种人的个性早就变成龙带着蛾人去抢其他的龙了。
想到这点,碧落再次发起攻击,她的雷电轰在了昂瑟鲁的胸口,痛苦令昂瑟鲁狂性大发,他逼近碧落,从上方用寒流袭击她的头部。冰冻刺骨,碧落闭上了眼睛,昂瑟鲁趁机一甩脑袋,将碧落撞出几十米远。
趴在地上,碧落倾斜着脑袋看着昂瑟鲁,他的嘴角咧着,也许是错觉,她总是觉得他在笑,嘲笑自己,或者说嘲笑龙。你们中最强的力量已被我掌握了,你们这些濒危物种。
她还注意到另一点,就是昂瑟鲁的胸口,有一团像是烧红的木炭般的黄色光芒,自己刚才的攻击命中的就是那里。这不是伤口,而是雷电诱发了他体内的变化。那团光在向身体其余部分输送能量,在它的皮肤下显示出清晰的传递脉络,这是……碧落恍然大悟,昂瑟鲁竟然设法把魄罗贡权杖植入了自己体内,难怪他会发生变异,有什么比成为一条龙能更好的使用力量,可是他胸口那团光在释放过程中并不协调,频率时快时慢,也就是说……
以昂瑟鲁看来,眼前的水龙趴在那,就像是跪着在面前祈求饶恕,他不会留情的,他要杀了她,依次对她施展魄罗贡的四种力量,他得快点,这力量不稳定,每次他变身后总觉得有种不属于自己的狂暴在主导行为,他是武器大师,操纵者,一切外在干扰都得被排除。武器需要实践,实践必须客观对待,可他还得先杀了眼前的龙。
正当他要将寒冰转化为烈焰时,碧落突然暴起,看来势是朝他的手咬了过去,可在最后时刻,她猛地一歪脑袋,咬中了他的胸口,大嘴将发光区域完全覆盖。昂瑟鲁又惊又怒,他的前爪在碧落背上乱挠着,剧痛告诉碧落自己的背鳍正在被扯碎,会影响她未来的下水。接着伤害加剧,昂瑟鲁的嘴也咬了下来,但在他把碧落从胸口拉开前,碧落已经将雷电喷出,贴身的距离引发的爆炸将二者弹了出去。
两条龙倒在地上,一个胸口冒着烟,黄色区域闪烁的越来越快,而另一条背上流着血,咬痕与抓痕纵横交错。
碧落喘息着站了起来,从头到尾晃动了几下,抖擞精神准备继续战斗,背部虽疼,可不妨碍行动。然而昂瑟鲁没能站起来,力量在体内肆意流窜,不堪重负的他在地上打着滚,后脚乱登,尾巴不断砸着地,似乎失去了平衡。对于接近的碧落他完全没注意,而是转着脑袋,想要检查胸口,他的前爪也疯狂的挠着发光处,以至于挠破了皮肤,看他的样子,仿佛要撕开胸口掏出自己的心脏。
心脏没有出来,那团光变得更明亮,最终吞噬了他。等光芒消失,面前的红龙已经变回了寻常的人。昂瑟鲁躺在那,胸口掉出一颗红色的晶石。原来所谓的魄罗贡权杖就是用当初的骨头和鳞片制作的晶石,而对于研究的痴迷使昂瑟鲁不仅制作了蛾人,还将晶石嵌到了身上,如果他有时间处理龙蛋,会怎么样,喝掉蛋清还是抹在身上,碧落不想深究。变回人,拿起那枚晶石,不顾他的哀求、怒骂,碧落用雷电将其粉碎,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该留着。
“你这混蛋,该死的畜生婊子,你毁了这旷世……”歇斯底里的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脑袋,昂瑟鲁的话戛然而止,致死,他都眼神都透露着不服气的意思。
“我就不踩你颅骨了,怕硌脚。”伦道夫说。
战斗在全身各处都留下了痕迹,脸上有抓痕,外套被撕开,里面的钢丝背心也烂了,残破的挂在身上,每走一步都发出响声,他的脚步也不再像来时那样有力,给碧落种发虚的感觉。
伦道夫用来处决昂瑟鲁的武器正是那把转轮步枪,“这枪烟味真大,难怪推广不开。”刚才的战斗对他来说同样险象环生,年龄因素只是其一,他势单力薄,既要靠着墙防范来自背后的偷袭,又不能被蛾人堵住出路,幸好屋子对于蛾人同样有限制,当激战中发现射击角度不理想无法造成致命伤时,伦道夫会尽量攻击蛾人的四肢,以削弱它们的行动能力。
在打光了所有子弹,投出匕首后,伦道夫给步枪上了刺刀,可刚找机会扎入第四个蛾人的脑门,他就被最后一个蛾人击飞,此时他的武器只剩下拳刺,而对方身上虽然有伤,可他依然觉得靠肉搏不是蛾人对手,危机关头,他看到了那把转轮步枪,以他对昂瑟鲁的了解,这人绝对不会把武器当做装饰品,枪里一定有子弹,他躲过蛾人的爪子,抄起枪,引爆的火药印证了他的猜想,在最后的对决中,他先后射出7发子弹,其中4发打中,而最后一发留给了学生作为告别。
“你怎么这么慢。”伦道夫倔强的笑着,解决完敌人,他在农舍后面找到了龙蛋,蛋依然完整,意味着里面的生命还安全。随后他带着龙蛋返回门口查看情况,就看到碧落这边也搞定了。
碧落伸手接过蛋,这个动作让她感到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有把鞭子在不停的抽自己,看来昂瑟鲁对自己的伤害也不轻。
确认过学生的死亡,伦道夫转身回屋放火,碧落顺手将尸体丢回屋内,这间农舍,昂瑟鲁,以及其中罪恶的一切很快将灰飞烟灭,看着燃烧的大火,伦道夫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此时,疲劳开始作祟,他无力的坐到地上,看着燃烧的屋子出神。
“你是跑到东方那些龙的后裔对不对。”伦道夫问。
“是的。”碧落说。
“这的人不喜欢龙。那一枪,还有之前破坏蛋事我很抱歉。”伦道夫说,也许是不想让恢复体力的过程太无聊,他说起了在书上看到的龙的事迹。遗憾的是,碧落发现西方的记载充满了偏差,他们认为当年托迈林的大战是翼龙和水龙的对决,最终水龙输了,除了死掉和逃跑的,其余的加入了祖诺克的军队并最终堕落。
“根本不是。”碧落对他解释着以前的往事,伦道夫听完后露出深思的表情,“我相信你。”
可随后他的话却充满了消极,“可别人不会,少数有识之士会正视,可一代代下来,大众对于这方面的认知已经定型了。女士,我的祖先也参与过400年前的大战,实际上这片大陆很多人都如此,战后他留下了笔记,提到了东方的龙来支援联军,记载了他们的英勇与牺牲,可你看看现在的历史,几乎一字不提,提到水龙就是魄罗贡的手下,难道他们的祖先在战场没见过吗,不是的,只是他们希望这份胜利只属于自己。精灵与人类配合密切,是不能忽视的,那些术士、浪人也都可以被感谢,但龙不行,对他们来说这种胜利不光荣,打了折扣。于是在刻意的忽略与无意的遗忘中,你们的贡献就被边缘化了。”
“难道就没有人能帮忙澄清吗。”碧落问。
“挑战大众共识,没人敢去冒险,最后就是,除了少数资料被用于学术讨论,东方龙只被当做无关紧要的背景。”伦道夫说。
在大火燃烧中农舍逐渐坍塌,随后有另一种声音从头顶传来,巨大翅膀的扇动声。卡迪隆带着丽姬娅与拉扎娜赶到了,快接近此处时,他发现那种强烈的指引没了,对自己行为感到错愕的卡迪隆在附近飞翔,寻找着异常,最终锁定了燃烧所带来的烟,一降落就看到妻子和一个老人,而妻子的情况不太好,头上有道伤,后背的衣服也透着鲜红的血迹。
“冷静,是我丈夫和女儿。”碧落连忙说。
本来肌肉再度紧绷的伦道夫又一次松懈下来,随后目光在3条龙身上不断游离,“我还是蛮幸运的。”一次看到4条龙,很多人只能通过书本。
事情经过可以回去后慢慢说,卡迪隆来的正是时候,碧落的后背还在疼,势必会影响返程,他们来了,可以带自己回去,顺道的,要先送伦道夫回家。
返回已经塌了一半的屋子,院子前躺着死掉的狗,仅有两只还活着,尽管它们遍体鳞伤,依然守护着主人的住宅,被惊走的马也回到了这里,低头吃着地上的杂草。
着陆后伦道夫先是安抚了下活着的爱犬与马,然后朝坟墓走去,此时,碧落眼中,这个坚强的人头一次露出了老人才有的孤独感,“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这屋子要修靠伦道夫自己可困难。
“该退休了。”伦道夫说,“我阻止了很多悲剧,可没阻止自己的,我报了仇,要去过平平安安的生活了,我还有亲戚,打算去投靠他们。”
尽管破坏房屋的不是自己,可碧落还是过意不去,她将剩下的钱分了2万给伦道夫。可她也没打算白给,“那把枪能送我吗。”
枪!伦道夫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将昂瑟鲁制造的那把造型特殊的步枪也带了回来,他可不想再看到任何与昂瑟鲁有关的东西,“给你吧,你可真是条奇怪的龙。”他以前只知道龙会收集宝藏,没想到还有龙会对这种玩意感兴趣。
碧落要枪自然不是为了自己,她只是想借此机会给丈夫搞一件稀罕的饰品。

“他喜欢吗。”诺尔问。
“爱不释手。”碧落说,卡迪隆把两把枪挂在家里的显要位置,并总想着要带孩子们去试试枪,而自己依然会强调安全第一。
“龙蛋最后怎么处理的。”诺尔又问。
这就真得感谢凡塞了,他发起的聚会让碧落一家见到了很多同类,其中一位参与者透过气味确定蛋的父母是他的好友,在为他们惋惜的同时,另一对比碧落和卡迪隆要大几十岁的夫妻主动承担了养父养母的责任,他们曾有过一个顽皮的孩子,去在捕猎的时候遭遇屠龙者被害,愤怒的夫妻在报复完后终日在伤感中度日,现在这颗蛋让他们能重新体会到作为父母的辛劳与快乐,他们认为这是命运给他们的弥补。
直到现在,回想起交出蛋的心情,碧落仍旧有着纠结,一方面为了保护蛋,她也倾注了关爱,离别时确实舍不得。可她更明白,以自己的家庭状况,养育第三个孩子会比较困难,有人接手,对她来说如释重负。蛋的新父母答应,等蛋孵化,并能自由行动,会带着孩子来探望碧落。
“那么多的龙……”诺尔愿意怀着善意去想象,在一处僻静的平原,或以原形,或以人聚集在那,讨论着生活,也许在那一刻,这些因祖先罪孽而只能躲藏的龙,在内心中获得的一种鼓励与温暖。
“你是不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诺尔说,毕竟碧落原本的环境都是水龙,置身于一群翼龙或四足翼龙中,或多或少会让她感到不适应。
实际碧落不是场中唯一的水龙,还有另外两条,不过都是翼龙的头部。但她确实有点怯场,却不是诺尔想的那样,出席的当天,碧落头上的角还没长好,她是在场唯一一条脑袋秃秃的龙,这让她很难为情,她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来西方,对外人眼光很敏感的状态。不过没有龙取笑碧落,当得知她为此的付出,他们更多的是钦佩。
“祝福这位值得尊敬的女士,让魄罗贡和他的一切统统见鬼去吧。”凡塞说。
卡迪隆非常赞同,虽然他是靠魄罗贡预留给自己的方法复活的,可不代表他要感激这个混蛋。就因为这点潜在的关联魄罗贡权杖在使用时会对他产生超距影响,能跟这家伙彻底告别,他比任何人都开心。
征服、杀戮、掠夺,这些都不该再属于龙。凡塞有着全新的计划,他和另外几条在人类社会中扎根的龙决定搞一个专门接待同类的俱乐部,以后大伙可以时常聚聚,龙也得有专属的社交场合,尤其是再有屠龙的消息,他们可以帮助彼此,度过危险。
社会总在向前发展,人类跟上了,龙也该如此。
“妈妈。看我骑得多好。”
“妈妈,你也该来试试,那边有成人款式的。”
门外,丽姬娅与拉扎娜正骑着自行车,在笑声中飞快的驶过诺尔的家门。这个新发明太好玩了,不比旋转木马差。
碧落笑着迎向自己的女儿,加入了这让人快乐的游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