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子李爽君/触动/精分/大他者/“我”
我想我只能以文字这样的方式,来梳理或类似总结一样的把自己学习精神分析时的反思所想写下来。直逼真相的最好方式不是叙述,而是对话。只是我找不到一个听繁杂琐事的人。现在人的时间总是过于匆忙,忙着升学,考试,挣钱;忙着结婚,还房贷,花钱。长大了这些会是正事。并不是一定没有,只是会有代价。成年人凡是和时间有关的,大多都会算一算“后来”,想一下“意义”。意义是能指和能指之间的效果,人总需要想象能指有个肥硕的果实。 意义和众多的幻想没有区别,而意识形态是对这些幻想的进一步加固,它们实则共生共息。要说有个东西撑着我们,那只能是信念。信念总是在穿越了幻想,主体回溯构成“我”的经历,认识主体结构之后才以缺失的方式显现出来。遗憾的是它太晚才被发现,太早便存在了。 在写作时不可避免想到有他者在凝视我,这让我保持理智,有所隐瞒。我没办法让自己处于一个没有大他者的状态去做写作这件事,我的视角和他的视角有所重叠,也许因此,我得以平静自然。自恋大概如此。精神病的人没有大他者,我们是一个星球上的两种怪物。 他者是谁我不知道,另一个在交往中不曾表露出的自己,一次实在的坦诚,一个严肃地直面无意识和反思主体的欲望。这些是我无法穿越的幻想,幻想时刻围绕着写作。总之,不是那些我所学过的文绉绉的语言和成形的句式给我带来的优雅深沉形象的幻想,不是那些围绕着我构成我无意识主体的创伤,尽管它们是我得以写作的缘由。而我担心再不把这些感想梳理下来加以反思整理,日后回忆起来,便对这段经历只有些简单模糊的印象和几处含混不清有待擦拭的镜头。绵密而拉不开距离。 我发出了“妈妈”这个音,慢慢的开始学语走路,在作业本上练习自己的名字,和同龄人玩耍,认识不同的事物。没有语言无法形成回忆。清晨早读三字经,我会得意我的声音最大;戴上红领巾仰头走路,让看见的大人们都知道我是一名少先队员;会做很多梦,从梦中醒来常是夜半;背不出书受到批评。我一次一次深入符号世界,一步一步在象征中找寻自己,一点一点被阉割。同时犹如一面镜子,身上照着不同人的面容,羡慕别人拥有我没有的。当时并不清楚他人也是镜子。三字经里的“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让我坚信不疑,很长一段时间我靠此规范自身,驯化思想。 随着认识到更多不同的人,接触一些不同的事,符号系统在我身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为了缝好裂缝,我拜过很多神。“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像非像,如见如来”这些都曾被我一笔一划写在课本上。它不是全然有用,一定对,只是不够用,不全对。儒家思想以一种直接肯定的语言让人修身修行修德、举手投足都得符合礼仪规范。而周围人是我的老师,是值得尊敬学习的人。我对千里之外看不见的权威以及印在书籍上的名家有着更深更高的崇拜且认定他们是真理化成的活物。想象中的社会当然和谐。 在礼教王国里住着的高尚的人大多过得并不如意,他们的性子比鲁迅笔下的窗户还要调和折中。青年时愤世嫉俗,中年时深谙中庸之道,老年便要德高望重。在大学时候遇到一位住在王国里的人,历史懂一点,娱乐懂一点,诗懂一点,风水懂一点,礼仪懂一点,是个儒罐子里泡大的人。他不快乐,却不问是哪里出了问题,盲目地认定他人有错。他视我的沉默为一种拉开距离的态度,视我的拒绝为一种敷衍。实际我没有开口的欲望,也不懂从何跟他说起,我也许经历过和他一样的时期。 我对儒家思想的信奉和对教科书的排斥这两者间隐约有着某种联系。这总让我想起读书时候喜欢质疑老师,句读文本的情景。或许是过度对权威信服使我驽钝。我一字一句地解读课本里的每个知识点,同学说没有必要这么做。现在想起来当然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无论如何我都理解不了书里说的意思。我不知道误认,所指,不知道虽然不能认识物自体但却可以认识现相。我们所认识的事物一定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吗?我理解的知识一定是它吗?一直想找出课本里的所指,努力认识知识后面某个同学知道而我还不知道的东西。这让我很有压力。我开始对神秘玄学的事物感兴趣,加之因为符号系统带来的各种漏洞使得我梦境常多,我十分相信道教的神鬼论,甚至于打算在中年时去山上寺庙做个灵修和尚。之后我对一切知识都产生了怀疑怀疑这背后话语的出处。谁写的?他是谁?为什么是这样?一定对吗? 我靠早期时候对知识的误认进入学校提高班,后来因为分裂矛盾成绩漂浮。成绩差就会焦虑,嘴上说认真学习,实际上脑袋里想着与学习无关的一千种事。下课去找化学课代表聊与学习无关的事,跑去和朋友继续那些被我们聊烂的烦恼,夏天小卖部冰激凌,冬天烤肠。去食堂买馒头,把它撕成好几小块丢进人工湖里,趴在红色栏杆上漫无目的地看小金鱼簇拥着翻开湖面那一点大的地方。 佛教道教亦没能使我的符号系统闭合,一半因没有系统完备的知识材料,一半因那些文言句式神神叨叨故弄玄虚,我不得要领。它一定程度上使我和主流拉开距离,或者说留给我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千千万万个主体存在的世界。我并没有因此穿越过什么幻想,它们触及不到我的核心。读大学以后没人管束,学习一点玩更多,是班上最不努力的同学。 我对财富权力名利地位没有渴望,对就业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想着轻松认真地谈个恋爱,结婚,被人宠着。我绝不可能会生孩子。当时还保有很多期待和幻想,等待他来的日子里借着诗歌充实着他的形象,提笔落寞自恋写下我的幻想。我把爱情和他想象成一件艺术品。那是一种窒息的自以为是的幻想,是我一个人臆想的投射、自娱自乐的“艺术”。艺术品不需要呼吸,它只消通过物持存,再无别的要求。而爱是两个人的事,它有矛盾、冲突、甜蜜。在于随机或是不可控力。关于爱的具体,我并不了解。 回头望,数不清记不住时间在我身上产生什么变化,我只能凭印象依稀把它写下来。我早料到我会把过去很多珍贵的不珍贵的事遗忘,只是在不偶尔间随意的想起,现在便是这么一种处境。我以为爱做梦是天生的,没了解精分理论之前只会照本宣科地学习心理学教材上的知识,我已经花了一些钱在买书上。得益于我没有学习心理学的天赋,以至于我说放弃便毫不犹豫的放弃。神神叨叨的神学,现在才发现有其它原由。梦很多,几乎每天早晨都从梦里醒来,有些梦无关痛痒,有些梦真实地带来感情触动,未曾亲历。 它们满足我的无意识欲望,恐惧有时、又在保护我。偶有在梦里梦到过什么好笑的事,那时欣悦。许是睡眠使力比多重新投射回自身。关于再多的,我并不清楚,这是块我没法分析的地方。 极少给过去的事件进行定义,仿佛我一直生活在飘忽不定有多种选择的当下和未来,是一个不曾经历过还有待经验人生的婴孩。事实上我已经21岁,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关于我的,她或它,并不偶然。这些创伤仿佛把我铆钉在过去,往回牵引着我的将来。无意识支配着我的语言、思想、记忆、行为、习惯。它决定了我对身边不同人的看法和偏见,我对舍友同学的喜爱与不快、除了身体这个能指,我的能指链,无意识、意识、情绪反应、语言都被家庭、社会结构起来,不经反思,我根本就是占据着大他者位置的那位主人熔炉下的一个塑形。这让我悲观到疲于执笔,懒于说话,做事漫漫慢慢无意义。不是有了新的经历,知识、朋友、位置就能改变的一个人。我的原初伤害,阉割,爱欲,语言结构,创伤,扭结,症状在既定之时既定。 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在三四月时和五月中旬,那时时间充裕,五月那会意外得来些时间,又拼凑写了几段。我向来不愿把心低下的事拿出来说一说。没什么好说的,没人理解。但我想不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沉默,位置就会少很多,声音会少很多,真诚不见在哪。写文时往往停住发呆很久。现在一直再没动笔,欲望已经渐渐消散,保留下的那点将将够我再写些点后言、拿出来发发。我没想过我会发出来。 期许更多人能看到,了解一些人给一些人带来的一些真实的触动,给双方信心。 我预感我会忘记那个时期,我幸好在那个时期留住了那时言说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