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嫁衣【卿彤】笨蛋情侣恐惧症
1.
纸扎店老板从阴沉昏暗的柜台后抬起头，看了看伸到眼前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拿着它的主人。
“你要扎这个？认真的？”
于午后突然造访的男人很年轻，皮肤白净，黑色细框眼镜后一双温润多情的眼睛，若不是嘴角那一圈不修边幅的胡茬和过于随意的穿搭，老板八成会怀疑他是来故意拍素材的网红。
“嗯，这些全部，细节越多越好，麻烦了。”
老板眯起眼睛又看了一遍手机屏幕，那上面的图片里五花八门全是各类机械武/器。
“小伙子，我开的是纸扎店，是给死人烧的东西，不是卖玩具模型的。”
男子苦笑，“我就是买来给人烧的，现在做定制纸扎的铺子越来越少，很多师傅都说做不了，我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您这里。”
老板有些得意，“那是，我家的手艺可是五代单传……”
说到这里，老板停了一下，看着挡住门外光线的年轻男人，脑子里闪过几个猜测。
这个年纪的男人最多结婚几年，却来订做小孩玩具纸扎，怕是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出了事，真是可怜……
年轻男子看着老板变得怜悯的目光，有了不详的预感。
“那个……老板，能做吗？”
“能，最近没什么活，三天内就能出货。小伙子，人生还很长，孩子还会有的，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我、我是烧给我女朋友的。”
居然是婚都没结就一尸两命？老板愈发感慨万千，“放心，我不会给别人乱说的，到时候再送你一套现在流行的化妆品纸扎，小伙子，一定要往前看啊！”
“……”男子本打算解释一下，突然抬手按了按右耳的蓝牙耳机，接着在老板同情的目光中走出了店铺。
“小伙子，记得加我vx付定金啊！”老板在他背后喊道。
2.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敢打赌，刚刚那个老板的脑子里一定在想奇怪的事！”
“好了彤彤，老板也是好心，何况我们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和常人解释。”申墨卿离开纸扎店，走在马路上自言自语，好像在用蓝牙耳机和什么人打电话。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和我这样很奇怪？”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这么想。”申墨卿连连摇头，“彤彤，你知道那天在医院发现你的魂魄回来了后，我有多高兴吗？”
“哼，蠢男人。”王娇彤轻轻哼了一声，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好了，我在民俗网站认识了一位网友，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说那里时常发生灵异事件，应该是阴阳两界间的薄弱之处，等纸扎到手，我们就去那里烧给你吧。”
“你那个网友靠谱吗？男生还是女生？为什么知道这些事？”王娇彤来了个三连问。
“我们没见过面，不过从交流中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才调查这些事的，但他的女朋友已经和他分手了。”
“唉，可见这世上能真正患难见真情的人很少，我们真幸运。”王娇彤感慨，虽然看不见，但申墨卿可以想象她双手捧在胸前摇头晃脑的样子。
“他们的事，或许还有隐情，我们毕竟不是当事人……”申墨卿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耳边王娇彤的动静消失了。
就像应激反应一般，他猛地转身，在大街上如同一个扮演独角戏的怪人，“彤彤，你在哪？！”
“卿卿——”呼喊声从高处传来，“我发现魂魄状态可以爬好——高，我在电线杆上看你——你该理发啦！——”
“……”
3.
“阴阳两界并不是任何情况下都能互通的，大多数时候，我们用手机拍不到鬼影，也无法直接把东西烧给阴界的人。”
“只有阴阳两界薄弱之处，活人和魂体才能产生交互。特殊的日期、特殊的地点或者煞气极重的鬼魂，都可能使阴阳之间的界限变得薄弱……”
“多亏了宁大哥给我们的资料，否则我们连正常沟通都做不到，更别说寻找让你回魂的方法了。”
出租屋里，申墨卿坐在桌前整理资料，王娇彤在他头顶百无聊赖地乱飘。
“唉，我之前虽然算半个灵异民俗爱好者，但其实都是叶公好龙，直到自己经历过，才知道原来世界还有这样一面……”
王娇彤让客厅里的风扇一会儿开一会儿关，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听宁大哥讲自己的经历，他居然为了莫琪姐姐入过鬼门关，闯过奈何桥，和鬼差硬碰硬……我被吸进鬼门关的那一小会儿已经快吓死了，多亏我机灵跑得快才出来，宁大哥可真是个狠人！”
申墨卿没有听王娇彤详细讲过她在鬼门关的经历，但结合自己的见闻和房东宁子服给的资料，可以想象那是多么的危险与可怕。
王娇彤一直是这样，如果只是些小伤小痛，她一定会咋咋呼呼翻至少半年的旧账，可如果是真的危机险境，她反而一个字也不愿多提了。
“彤彤……”
“好啦好啦，知道你要说什么。”王娇彤小声嘀咕，“你这个蠢男人，被我看得透透的，等本姑娘回魂再好好说吧。”
4.
三天后，前往益昌镇的废旧公路上，申墨卿独自开着车，右耳依旧别着一只蓝牙耳机。副驾驶座位上，早上刚取到的纸扎还没拆封。
“哎呀，这破路真是颠得慌，那什么益昌镇还有人住吗？你那个网友不会是骗人的吧。”
“越荒凉越有可能出现符合我们需要的地方，不是吗？”申墨卿无奈笑道，“还有彤彤，你明明是灵魂状态，怎么会被颠到？”
“我那是看你被颠得七上八下的，哼！”
车子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行驶着，王娇彤没安静一会儿，又开始找话题。
“对了卿卿，你有听说我们隔壁那栋楼的八卦吗？就是傻儿子突然正常了的那个。”
“有点印象。”申墨卿想了想，“那几天他一直在大声唱没人听过的歌，周围邻居虽然有点意见，但看在他傻了二十几年终于好转的份上都没计较。后来我再没听到过歌声，他应该是彻底好了？”
申墨卿这段时间一直在为王娇彤的事忙前忙后，早出晚归，不太清楚邻里间的八卦。
“你知道的都是过去式了！”王娇彤的分享欲一直很旺盛，“那户人家的儿子叫庄少平，傻的时候很少出门，最近才经常下楼露面，哪怕是陌生人找他帮忙他也从不拒绝，热情善良，长得还帅，最关键的是身材居然也很好！”
申墨卿抿了下嘴，没有接话。
“干嘛呀，我就说说嘛。”王娇彤试图撞撞爱人的肩膀——当然只是徒劳，“我现在这个状态，除了莫琪姐和汤婆婆，平时根本找不到人交流，你每天早出晚归的，我也只能在附近飘一飘看看八卦了。”
申墨卿叹了口气，“你虽然还是阳魂，但毕竟是从鬼门关出来的，上次差点就被一个死心眼的道士给……以后不要再乱跑了。”
“知道啦知道啦，所以才要买这些武器给我防身用嘛！”
“这些纸扎武器还不清楚能不能烧过去，就算能，彤彤你之前也从来没有战斗过，武器只是以防万一的后手，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小心。”申墨卿觉得自己头有些痛。
“我好歹也是闯过鬼门关的女人……”
“什么？”
“我说知道啦！”王娇彤吐了吐舌头，果断转移话题，“刚刚的八卦还没讲完，我继续说！”
“前两天我在阳台上看风景，突然看到那个庄少平在和一个不是我们小区的女孩说话。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两个人好像是在庄少平参加剧团招聘的时候认识的，最关键的是，他们明明看上去不怎么熟悉，氛围却非常奇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
“汤婆婆不是说过，庄少平的情况很可能是魂转世了魄却没有及时跟过来吗？我有一种预感，他和那个女孩之间绝对有故事，说不定是什么前世情缘呢！”
“彤彤……”申墨卿叹气，“你的爱好从灵异小说转向言情小说了吗？”
“不信就不信嘛，想想故事怎么啦？我们都能阴阳两隔了，有的人有前世今生的缘分也是有可能的嘛。”
“彤彤，别用这个词……”申墨卿向前望去，益昌镇的路标遥遥在望。
5.
益昌镇的郑家老宅确实有不小古怪，种种玄学机关和灵异事件阻隔了绝大部分想要进入的人，但这些对已经“身经百战”的申墨卿和王娇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以后等事情都平息了，兼职神棍赚个外快也不错。”王娇彤看着申墨卿拼好最后一块拼图，举手欢呼。
“等你回魂，我再也不想和这些事情有交集了。”申墨卿摇了摇头。
“今天不是鬼节，我们也不是这座老宅‘等’的人，所以机关才相对简单，也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本身不可怕。”
“怕什么，等我的超级无敌攻城弩到手，就算是阴曹地府也闯给它看！”王娇彤率先顺着刚打开的通道飘到了老宅地底，“卿卿快！把东西烧给我，让我试一试～”
申墨卿拿着纸扎爬了下来，“这地方的阴气真重……彤彤你确定——”
“哎呀！不试试怎么知道？要是能成功，有了这东西，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在王娇彤的催促下，申墨卿拿出攻城弩纸扎，用打火机点燃。几秒后，他听到了王娇彤的欢呼声。
“卿卿！”
“怎么了？你收到了吗？”
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后，王娇彤的声音在申墨卿前方响起，“我宣布，从此以后，我王娇彤就是能大闹阴曹地府，力压十殿阎罗的女人！”
“噗嗤——”申墨卿被她逗笑了，“你当自己是猴子吗？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大闹天宫？”
“嘿嘿，我就想一下嘛，宁大哥能做到，说不定我也能呢——”
王娇彤的声音戛然而止，申墨卿转头看向他们进来的地方，一个他做梦也不会忘记的身影仰着头站在那里，神情轻蔑倨傲。
聂莫黎，这个害他与彤彤阴阳两隔的疯子居然追到了这里！
申墨卿下意识后退半步，摆出防备的姿势，手心冰凉。
“嗖——”
“嗖——”
“嗖——”
就在这时，三声巨大的破空声突然近乎同时响起，震裂耳膜，下一瞬间，聂莫黎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三道深坑，空间中一时间土石碎裂，烟尘弥漫，而聂莫黎已经不见踪迹。
“彤彤？”申墨卿找回意识，赶忙开口，“是你做的吗？聂莫黎去哪里了？”
“当然是我！我发现聂莫黎后悄悄瞄准了她，刚刚她可是差点被打到，现在已经跑掉了。当初我入了鬼门关，她也是元气大伤，嘿嘿，哪里敢和我的巨无霸无敌大弩硬碰硬～”
申墨卿松了口气，“没想到这纸扎弩箭的威力如此之大。”
“平时阴阳两界不互通，带着它也是白搭，不过在阴间防身已经足够了。”王娇彤满意地拍了拍手边的弩箭，“卿卿啊，还是这玩意儿好使！”
“……彤彤，不要学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嘿嘿，我们快再去订做一些纸扎，下次再见到聂莫黎那个没人要的坏女人，我要让她感受到火力压制的恐惧！”
“说不定等找到回魂方法的时候，我已经在阴间称王称霸了！”
申墨卿笑着摇了摇头，“那你还要不要回来？”
“要要要，当然要，我不回来，你一个人多可怜呀～”王娇彤笑着飘到申墨卿耳边，“像你这样的蠢男人，也就只有我要你啦！”
一人一鬼的身影贴合在一起，仿佛自存在开始就没有分开过，阴阳两界间，情丝一线牵。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