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惊鸿入心来〈十一〉
文by君别云辞兮
古代架空OOC 不喜勿入

吴邪跪在大殿中央,位于首前的皇帝专注批阅奏折,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有人进来。
约莫一炷香时间,大太监见吴邪因笔直跪着而额头沁出的密密汗涔有些不忍,便悄声提醒皇帝,这时皇帝才恍然反应过来般抬头,眸光流转着和善:“哦?太子来了?怎么跪了这么久?”
“儿臣见父皇正处理政务,不便打扰。”吴邪恭敬流于言表。
皇上放下毛笔,并没有让吴邪起来的意思:“看来太子的规矩学得一丝不苟嘛。”
吴邪眉峰一挑,知道皇上这是在暗指自己,心下一紧:“父皇谬赞,儿臣仍有不足。”
“嗯,不足。”皇帝特意加重了语气。“朕看你确有不足,不然怎么在临安一去就是几年。太子乃国之根本,你可知?”
“儿臣知错。”吴邪以额抵地,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朕倒是觉得,皇儿一点都不明白,否则怎么一错再错。”皇上的目光倏尔深沉下来,靉靆不明。
吴邪暗暗攥紧衣袖,心想皇帝肯定全都知道了,目前最要紧的是如何保住张起灵。
“都是儿臣的错,与他人无关。求父皇只罚儿臣一人,万万别牵连其他。”
皇帝轻笑一声,没搭理他,自顾自问道:“清晨朕在东宫,抓住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刺客,他竟敢明目张胆地行刺于你,皇儿你说,这般胆大包天的家伙该怎么罚?”
吴邪清楚,如果张起灵要逃,这些御林军绝对拿他没办法,他甚至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惊动任何人。现在他被捕,几乎可以确定是自愿而为,那为什么……为什么他心甘情愿地被捕。
“父皇,其实那人不是刺客,是……”
“不是刺客为什么身着夜行衣,身负武器,悄悄潜入皇宫。而且他已经承认自己是刺客,而目标正是——你。”皇帝显然不想听吴邪说完,出声打断。
承认了?他承认做什么?张起灵你是疯了吗?吴邪满心疑惑,这家伙不要命了是吗?
皇帝挥挥手,吩咐所有奴才退出去,偌大的养心殿瞬间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皇儿你想怎么处置他?朕看不如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怎么样?”
“父皇,不要,不要伤害他。”吴邪急忙说道。
“哦?太子如此仁慈,倒也不错,只是日后驾驭帝王之术可千万不要妇人之仁。”
吴邪不愿意坐在这腥风血雨的位置上,他不想看见那些腌臜的勾当,不愿看见手足相残的场面,不欲面对后宫三千的纷扰,不喜孤寂漠然的帝王心。
他不喜欢那种站在最高处枷锁缠身的处境,不喜欢枕边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不喜欢朝堂群臣暗地里波流涌动各怀鬼胎,他讨厌所有的讨好都是为了荣耀,所有的背叛都是为了权势。
他最适合偏安一隅,自在逍遥。晨有朝阳,夜有皎月,身边是赤诚相对的爱人,对面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在花间,在酒香里,喝一壶,成一诗。吴邪想要的,从来仅此而已。
皇帝见他倔强地默声不答,有些无奈,他何曾不知自己的这个儿子从来不喜帝王位,只是在众多孩子中他最有魄力,最有才华,最吸人心,实在是最佳人选,否则吴邪要是真的喜欢那人……让他们去也无妨。
“皇儿,你若娶了晚娘,朕便放了那刺客。”皇帝想让吴邪娶妻,在女子的柔情爱护里,时间一久那些过往便会淡去,他的生活也会回到正轨。只是刚开始会不情愿罢了。
吴邪有些无力地慢慢弯了脊柱,跪坐下来,双目无光,黯淡无泽,“父皇……您可知那刺客是谁?”
“朕知道。”皇帝的声音深沉地砸下来。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儿臣娶妻。为什么解雨臣可以得到您的认可,而儿臣不行。”吴邪轻轻抬眸,他的眼眶红了一圈,盈着水光,整个人显得有些破碎。
其实很多答案他都知道,可他就是不满,内心的叛逆不停上涌。他已经顺从了很久,很久,每一次父皇母后一句不允许,他便立即舍弃所好。
从放风筝到斗蛐蛐,从捏泥人到做宫灯,从耽于音乐到着迷风景,所有同是出自皇家的皇子们的乐趣他通通没有,他只是跟着太傅的教学按部就班地走着,一切都是枯燥的冷漠的。
他喜欢文学,却不喜欢太傅引申的帝王术,他喜欢史学,却不喜欢太傅干巴巴的解读。
他看见多少文人因帝王喜好而错失良机,他看见多少女子因帝王昏庸而承担骂名,他看见多少平民因帝王喜怒而丢掉性命。
吴邪从来都觉得天下不是哪个帝王的,这天下分明属于百姓,本该由百姓作主,他不想做那个抢了百姓天下的人,不愿把情绪强加给天下。
他想把天下还给百姓,想做洒脱自由的人。
“你记住,你是太子,是皇帝的儿子,不是哪个尚书的儿子。”
皇帝隐隐有雷霆之怒的迹象,却忍着不发作。
“父皇,儿臣真的爱他,儿臣只想有他一人,只想与他白首。”吴邪多年积压的反逆冲上大脑,他已经舍弃了太多,他不能再舍弃张起灵。
张起灵,是他最后的救赎。
如果没有了张起灵,怕是心都要彻底麻木,彻底被遮蔽了。
“糊涂。”皇帝站了起来,走到吴邪面前,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欲喷薄的怒气:“不娶晚娘,朕会再寻适合的女子,只是下次便是太子妃而不是太子侧妃了。”
“父皇,儿臣不愿,求父皇成全孩儿。”吴邪清莹的泪如线般连着落下,敲钟似的砰砰磕头,额中心沁出血珠来。
皇上目光渐渐暗下,闭上眼,缓缓睁开,对吴邪的磕头声充耳未闻,传唤大太监入殿,不顾太监看到这一幕的讶然,吩咐道:“按照律法,处置了那刺客罢。”
“父皇!”吴邪惊慌失措地跪着爬过去,浑然不觉额间疼痛,“他不是刺客!他不是!”
“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皇帝一拂衣袖,“他被谁收买,奉命何事,难道朕真的一无所知吗?若不是你一直隐瞒身份,你敢保证他会留你一命吗?”
帝王极其压迫的询问如雷般连串击出,轰隆隆地劈开吴邪处心网织的表面,将他奋力隐藏的东西彻底暴露。
“可他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皇帝看向有些撕心裂肺的儿子叹了口气,他一向乖巧听话的孩子终究长大了。吴邪不是没有露出过反骨,但皇帝认为帝王并不是永远温软的角色,所以他一直很赞赏吴邪这恰到好处的反骨。
只是没想到他一时的纵容,导致吴邪的反骨愈演愈烈起来。
“您既然知道背后之人,便不该迁怒于他。”吴邪咬着牙,尽力克制着声音,他知道父皇为什么不处置三皇叔。皇帝自己也舍不得亲弟弟,更何况是从小长在他身边的弟弟。只要三皇叔不真正干出什么出格的大事,能忍,父皇一般都会忍下来。
太监见情况不对,又悄悄退出去。
“您舍不得自己的手足,难道儿臣就舍得牺牲我的夫……相公去掩盖元凶了吗?”吴邪及时刹住“君”一字,后怕从脊柱慢慢爬上来,激出一身冷汗。还好自己没说,否则后果谁都不敢想。
皇帝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一想到自己那个三弟就无奈,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自然是放不下的,而且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但若是处置了张起灵,最喜欢的儿子又会跟自己决裂。帝王,何曾轻松。
思索良久。纠结良久。犹豫良久。
“好。朕可以放了他,元凶朕自有决策。”皇帝转过身看向满脸泪痕的吴邪,叹息一声,“但要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儿臣娶那公主就是。”吴邪重重一磕头,眼泪打在地板上怎么也止不住。“儿臣……儿臣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皇帝负着手坐回龙椅上,“去罢。待你婚礼结束后,朕便赦免他,任由他去到哪里。”
吴邪失魂落魄地退出大殿,日光落到一片白茫茫的雪上,刺眼锥心。
解雨臣奉命守在外面带他去见张起灵,看见吴邪满目悲怆便更加确定猜测的结果。
“皇上还是要你娶亲吗?”
吴邪呆滞地单音节肯定一声,行尸走肉般无神地站在解雨臣身边,他走吴邪就走,他停吴邪就停。
“张起灵怎么安排?”
身边人重重叹了口气,苍凉望向冬日依旧葳蕤的柏松,上面覆满了雪,吴邪伸手拂掉一些,“等婚礼办完,他就自由了。”
“你这额头要不要遮一下?一会张起灵看见……”
吴邪点点头,选了就近宫殿洗面上药,带了条抹额掩盖住伤痕。他今天特意穿了身银白袍,他想着张起灵不喜欢自己一身明黄。此时配上天蓝色的抹额,愈发清俊冰冷。
张起灵看到他时有些发愣,更觉如此白衣干净的少年不应出现在在这肮脏昏暗的地牢中,自己一身黑衣站在吴邪对面,像极了明暗立场,中间隔着无法跨越的交界线。一瞬间,张起灵突然发现自己是块污点,脏了他明媚干净的少年郎。
解雨臣带着其他人站到外面去,非常远。只剩下吴邪和张起灵。
“起灵。”吴邪拨了拨张起灵的碎发,盯着张起灵看了看,果然他无论在哪都是这样衣冠整整,容发整洁。有些欣慰,有些心痛。
“你怎么来了?”吴邪凑过来温软的气息轻轻扑打在脸上,张起灵了滞一瞬,立即后退隔出一段距离,生怕自己牵连到吴邪。
“我想你。”自己最爱的人对自己避之不及,当真,当真是心如刀绞。
张起灵不忍心对上吴邪含情脉脉水光莹莹的眼眸,他害怕自己一个难舍就干出带太子逃亡天涯的蠢事来。他过得怎么样无所谓,吴邪不能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起灵,我知道我瞒你让你伤心,我向你道歉。别冷淡我好不好?”吴邪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张起灵,依恋地靠在他肩膀上。
“吴邪,便当我休妻了罢。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天知道张起灵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痛苦,那是仿佛已经超越肉体的痛楚,是被蹂躏灵魂,拉扯意识的极致折磨,比凌迟还令人难以忍受。
那人果然失控地吼了一声张起灵的名字,随即眼泪簌簌地砸下来,一颗未落另一颗又至。
张起灵想如同往常一般替他拭泪,安抚他,可如今早已不复当时,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照顾他呢?
刺客吗……哈哈。
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他张起灵有什么资格要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做妻子啊,更何况他还背负着刺杀的使命,即使他已经放弃。
吴邪万念俱灰,最后一根稻草都被人连根拔起。他忘了自己准备问张起灵为什么情愿被抓。见到张起灵之后,他产生了更多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冷淡,为什么要休掉自己,为什么一言不发。
印象中的张起灵不像是在乎身份的人,他不管面对谁从来都不卑不亢,为何偏偏对自己就……
最后什么也没问出口,什么都不想再问。吴邪宣泄完情绪,抹了把脸,抹额有些松动,露出半角血红。
张起灵撇向抹额,忽然看见那若隐若现的新增伤口,不经意间流露心疼神色,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掩藏好情绪。他克制住关心,恢复往日的冰冷,坐到床上,闭目养神。
吴邪见他这般疏远,倏尔心脏紧紧收缩,痛得他遏不住颤抖,一下子捂住心口,所有的神经都在发作,相互纠缠拉扯着,几乎要把吴邪分裂开来。一句话没说,出了牢房仓促跑着离开,刚到外面便攥住解雨臣,晕了过去。
“太子殿下!——”
张起灵听见远远传来人群乱哄哄的声音,呼唤着太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出去看看。上锁的牢门关不住他,手指摩挲着铁锁,思索良久,终究作罢。
自己留在吴邪身边,只会给他带去麻烦,更多的、源源不尽的麻烦与危险。张起灵坐回去,从胸口处掏出临行前吴邪给自己的香囊,描摹上面绣的闷油瓶,不停地回忆着过去五年。
过去五年……真好啊。
可惜以后自己都不能再陪在吴邪身边了。
吴邪因气急攻心一下子病倒了,卧床修养,婚期也拖了半月之长。
最近见他面色微微红润,婚礼便张罗起来,锣鼓齐鸣,整个皇宫上下喜气洋洋,包括天下都在为大婚而高兴。太子监国期间,曾做了不少造福百姓的事,大家都拥戴他,喜爱他。
只有新郎官满面愁容,目光空洞,像是傀儡随意被人摆弄打扮,推搡着前去娶亲。
解雨臣摇摇头,拿着释放张起灵的圣旨前往地牢。谁能想到礼部尚书的儿子,做了刑部侍郎。不过还好是他,还可以照料一下张起灵,否则吴邪更难过了。
这段时间吴邪的状态一直郁郁寡欢,忧愁宛若阴云笼罩着他全身,每天过得不知所以然,是被操弄的玩偶,是丢了魂的空壳。
“千秋万载,四海列国,只有一个张起灵。”他亲耳听吴邪对自己说。其他人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吴邪偏不喜欢。
但吴邪无法抵抗,无法拒绝现实的压迫。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解雨臣将吴邪的状态尽收眼底,几分庆幸自己和黑瞎子能够白首同心,几分怜悯皇家无情。
“张起灵,你被释放了。”解雨臣免了宣读圣旨,只是郑重地递给他。
张起灵不明所以,走出地牢,重新见到色彩,湛青青的天空,鲜妍妍的红梅,白晶晶的碎琼,亮澄澄的宫灯,红艳艳的绸缎,他听见不绝如缕的喜乐声。
他疑惑地看向解雨臣。
“今日太子殿下迎亲。”
解雨臣轻飘飘一句话,宛如把张起灵打入万里冰窟。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却不曾想真正落入耳里时,拽心力道竟如此狠绝凌厉。
张起灵一语不发地走着,他们特意避开了城主道,避开喧闹的人声,避开鲜红的绸缎,避开一切和婚礼有关的东西。
解雨臣一直把他送到官道口,“从这里离开京都,去哪里随你。”转身吩咐衙役递过银两,“这是皇上赐的盘缠五百两黄金,够你用了。”
“是吴邪用成婚换的吗?”张起灵没有接过黄金,只是把圣旨举在二人中间,问道。
解雨臣点点头,“是。”
张起灵把圣旨还给解雨臣,骑上马就要走。
“等等,盘缠。”
张起灵摇摇头,他以后孤身一人,流落街头也无妨。
“吴邪有东西要给你。”
解雨臣说着掏出两个个香囊,还有几封未寄出去的家书,递给张起灵。
“他说,吴山居茶楼的拥有者已经更换成你了,只要你想回去,那里永远是你的家。而且那边全是吴邪养的死士,你大可放心。”
家……没有吴邪,哪里有家。张起灵淡淡地看向解雨臣,接过东西。
“他希望你能去临安,他希望看见你平安稳定。”
“这两个香囊,吴邪说第一个是藏青色的,希望你在到达扬州时打开,第二个浅绿色,希望你到西湖边时打开。”
张起灵点了点头,一骑绝尘。
解雨臣站在原地目送张起灵离开,“希望,他回杭州,否则……”,他喃喃自语。
张起灵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下意识就往临安方向赶,他并没有特别想要回去的欲望,也许是因为吴邪的香囊有地点限制,也许那里承载了太多过往的幸福。
披星戴月之时,张起灵查看了那些家书,基本都是平平淡淡的日常,却勾勒出浓郁动人的感情,里面尤其提到自己为吴邪种在园子西隅的红豆,“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自嘲一笑,他不禁想到吴邪如今新婚燕尔,应当正与别人情意绵绵罢,想及此,张起灵便开始头痛欲裂,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病。
到了扬州的官道,张起灵拆开第一个香囊,有张纸条,拆开来看秀丽清俊的瘦金体映入眼帘——“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他盯着字条愣了许久,揣回口袋里,继续马不停蹄赶路。
半道被从京都赶来的胖子追上,胖子急吼吼地喘气,抢了张起灵一大碗茶,咕嘟咕嘟咽下肚,缓了一会。
张起灵没理他,又点了一碗茶。
等胖子缓过来,他见张起灵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有点犹豫,不知该说不该说。但张起灵并不打算与他多墨迹,整顿完毕就打算离开。
胖子一下摁住他手腕,不让他起身,定定地看着他,“我有事要告诉你。”
张起灵重新坐好,看向他。
“皇宫讣告天下,太子于一月前,薨了。算上我赶来找你这段时间,快两个月了。”
张起灵完完全全怔愣,薨了?薨……了?怎么会薨了……怎么会?两个月前……那不就是——他大婚后不出一周左右的时间?!
“不会的……不会的……吴邪他……不会的。”张起灵怔愣地重复。
胖子也十分悲痛,“花儿爷说,天真是饮鸩而亡。”
“自……戕?”张起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抵御的痛苦,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是。我觉得不能不让你知道这事,所以急匆匆赶来告诉你。”胖子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白布,绑在手臂上,“算作我为小天真送行。”说着抹了把眼泪。
张起灵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就要赶回京都,被胖子拦下。
“你做什么!”胖子打量四周,压低声音道:“现在皇上但凡知道你回来,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你回去不是找削吗?”
“胖子,如果是你的夫人自戕,你会怎么办?”张起灵眼眶有些润,那喷薄的痛彻心扉的情绪从他眸中翻涌出来。哪怕他听见吴邪大婚,从吴邪大婚的盛景中经过,都没有如此灭顶般的痛。
胖子被他问住了,“我会……随之而去,葬在她身边。”
张起灵不再回答,转身想走。
“可是花儿爷说,吴邪最后的愿望是要你好好活着。”胖子依旧拽着他,“你难道忍心让他最后一个愿望都无法实现吗?”
“他要你回临安,他说那里有一切,足够让你一辈子无忧的一切。”
张起灵摇摇头,笑了一声:“……我只想要他。”尾音不免沙哑不免凄凉。
“回临安吧,我陪你回去。满足天真最后一个心愿好吗?算我代他求求你,为了你能活下来,他已经付出了太多。”
张起灵终究没能回去,曾记得有一年放花灯时,吴邪满心欢喜地许愿,而自己也被他感染得许了一个愿——“愿夫人所愿,都能实现。”最好,是我帮他实现。
胖子一路陪着他。张起灵很少说话,也很少表现出情绪,相安无事地到了临安,走到断桥上,满湖清秀的荷花,飘散着阵阵清香。
张起灵拆开第二个香囊——“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他掏出最初的香囊,取出已经干瘪失去光彩的红豆,放在掌心看了看,最后任由它们落进西湖水里,再也找不到踪迹。
风起,钻进张起灵的怀抱,他伸手去接,却发现无论是掌心还是怀中,都空空如也。
曾是惊鸿照影来。
他终于崩溃大哭起来。

完结了 完结了 终于完结了,没想到一时兴起写了这么长的狗血文。
上一章和这一章埋的伏笔会在番外里呈现。
之前承诺的两篇🚄,第二篇也会呈现在番外。
但是番外就随缘更吧,接下来更小朋友系列。
昨天花儿爷生日,封面放张花儿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