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许你一臣(八)

"刚才的余震造成了村子北面的山体倾斜,为了保证安全,总指挥下令必须立即转移。"一位军官在医疗大棚前向负责人汇报着。
徐肯教授转头,语气沉稳地问道:"我们正在做手术的病人有多少?还有多久结束?"
"两台,一台是杨医生的开颅手术,预计还有半小时,一台是张主任的内脏修复手术,已经在关腹了。"
徐教授点头:"那手术继续,其他的人分成三组,一组与其他单位同志配合转移病人,一组清点记录物资,一组男同志多一点留下来收尾。"
"是!"
许沁没有手术,被分配在二组清点物资。"李南,麻醉药品和镇静阵痛药一定要清点清楚,数据对上了才可以动。"
"放心吧,我专门准备了一页记录特殊药品的,我们先进去点,点好了走之前再点一遍应该就没问题了。"李南说罢,拉着许沁往药品的板房里走,刚到门口许沁就发现不对了,门是半掩的,许沁刚想拉住李南,李南已经边说着"谁啊门都不关好"就推门走了进去。
"砰"地一声李南被藏在门后的男人推到在地,一地被翻落的安瓿瓶和药品,李南直直摔了上去。男人开门想走没想到后面还有个许沁,许沁大喊:"你在干嘛?!"
男人满脸冷汗,神色紧张连忙掐住许沁的脖子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出声。
许沁垂眼扫过,看男人的神色状态,以及从背部感受到他心跳之快,应该是一名吸毒人员。许沁大脑飞速运转,狠踩了身后男人一脚,再使劲一个后踢,虽然踢歪了好歹让男人往后趔趄了一大步,许沁赶紧向前想去拉才从地上爬起来的李南。
谁知男人用脚一绊,许沁直接向前摔倒,额头直接磕在了板房的门框上。本来因为药品的特殊性,这个板房就在大病区的侧后方,加上现在转移兵荒马乱,难得有人能注意到。
男人慌神,手里颤抖着拿出一把水果刀,朝许沁和李南冲去,许沁慌张间连忙推了一把李南的大腿将李南又推回了药品间,样板间的门是可以自动关合的,李南手脱离之后,门很快地弹了回去。
李南大骇,喊叫着重新去开门。许沁抱着头趴在地上,想着自己大概就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李南拉开门后看到的就是孟宴臣死死握住许沁头顶水果刀的手,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来了一堆人,孟宴臣则是被村民们起着哄半推半就地来帮许沁的忙,谁知绕到后面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孟宴臣死死握住扎向许沁的刀,众人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随后赶到,拉开了行凶偷药的男人。"是盐酸吗啡注射液!他一定是吸毒人员!"徐西建起掉落的药品,紧紧抱在怀里。闻声赶来的消防员和特警死死按住男人,喊道:"这里有医生受伤!把这货交给公安!"
李南脸上和手上都是玻璃碎片和灰尘,看到男人被制伏后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从眼眶里不停涌出,蜇得伤口麻麻地疼。
许沁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看到的是孟宴臣靠坐在地上,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右手上血流如注,看不清伤口。"孟宴臣!"许沁,头上被磕了一道血痕,淅沥沥的滴着几滴血珠。孟宴臣扯了扯嘴角,看着白皙的额头上一道红杠,淡淡道:"还挺俏皮。"
许沁哭着打了一下孟宴臣的左臂:"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怎么那么傻!?"
展鹏看到瘫在那里的李南,心疼地跑过去,但看见她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是细碎的玻璃碴,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不敢碰她:"你你你···南姐,你还好吗?"
李南挂着泪气鼓鼓地瞪着:"快扶我起来···"
展鹏这才把手伸出去避开伤口将李南馋了起来。
徐教授另外派了人清点药品,李南和许沁分别在两个救护车上处理伤口,孟宴臣右手的伤口直达皮肉。"不幸中的万幸,浅屈肌腱有轻微的部分断裂,缝合修复没有难度。预后只要积极遵医嘱进行康复训练,对关节屈曲影响不大。"
"谢谢张教授。"许沁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看着孟宴臣右手上厚厚的绷带,心底一阵泛疼。张教授也是饱经风霜的老人,怎么看不出来这孟宴臣看许沁眼神里饱含的情意,对着许沁说:"小许啊,你可要好好谢谢这位,他救的不只是你,还有你这一双手,更有将来成百上千在你手下的患者。"许沁一震,起身送走张教授。
待许沁坐回来,孟宴臣左手抚上许沁的额头:"头还疼吗?"
许沁不言,孟宴臣躺回座椅,眼睛看着车顶:"沁沁,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吗?那个刀扎向你的一瞬间,我觉得我就像塞浦路斯闪蝶一样,被那把刀掏空了身体。如果你有什么事,我的生命应该也就停止在那里了。"
许沁没想到孟宴臣说出这样一番话,就好像他已经把自己的生命抛出了他人生,不重要也不在意。不去刻意毁坏也不会用心呵护,许沁看着渐渐睡着的孟宴臣,心底的疼开始泛向四肢百骸。
她从来都没有认真去想过,没有用心去在意过。妈妈管她,也同样管着孟宴臣,对他们俩无差别的控制好像因为她跟宋焰的事情让所有人把一直逆来顺受的孟宴臣忘在了脑后,他的冷静自持让所有人觉得孟宴臣很好,接手国坤集团,在30岁就拥有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金钱,地位,人脉···这样的种种光环,已经没有人再去考虑他快不快乐的问题了。
这样想着,许沁更加心疼孟宴臣,孟宴臣也是跟他一样在这个家压抑克制着自己,但是他还是要腾出空间,让她喘息,为她在这个家努力撑起一个可以让她自由呼吸的空间。
而她,挣扎在和宋焰的进退中,忽略着他,因为当年他劝她改姓的事责怪他。其实易地而处,许沁是他,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许沁拉上毯子,给孟宴臣扣上安全带,固定好他右手的位置,现在的救援工作已经进行的七七八八,这辆救护车今天就会返回医院,许沁想着一定要孟宴臣回去休养。
宋焰拉开车门的时候,正看着孟宴臣躺在座位上,许沁弯着腰看不清两人在做什么。许沁一惊,转身。
宋焰直接把许沁拉下了车,关上了车门,他还一身的灰尘,额头上也贴着敷贴,刚从南面赶来,听说了之后便着急忙慌地来找许沁。"你有没有事?头撞的严不严重?"
"我没事,我哥跟李南比我严重。"许沁说着,还时不时地瞟一瞟车窗。
"那个···之前···那些话我很抱歉。"宋焰语气软了下来,听到她出事了,跑过来的途中一直在懊悔之前要那样跟许沁说话。许沁摇头说自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许沁。我承认,我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看见你好像我的孤勇和胆量都不管用了。许沁,我快疯了。"
许沁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宋焰,我之前找你和好,不是一时兴起,我也是想过的,也许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那我也想努力一把。我不求你认可我的家人,但是···他们养我一场,给了现在的一切,我不能因为你彻底抛下他们。"
"但是,宋焰,你的冷嘲热讽和口不对心一点一点把我的勇气磨灭了···从我选择学医开始,我就在一点一点地积攒勇气,想着如果我回国还能有机会,我就去好好争取一把。可是宋焰···你说的对,十年了···都变了···"
宋焰紧绷的肩膀垂下,一把将许沁揽入怀中:"对不起!许沁,等我们回去,等我们回去好好谈谈好吗?"
许沁眼眶酸涩,淡淡回了句:"好。"
车里的孟宴臣,左手抚在额头上,眼中疲惫没有情绪,一颗泪暗暗地隐在了孟宴臣的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