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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事【肆】

2021-08-03 20:58 作者:微醺炎凉  | 我要投稿


    年节刚过,整个京城的雪还没消融,就又被灵幡铺盖成一片素白。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四九城一片腥风在暗地里翻云覆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今日门庭若市,明晚人去楼空的景象也毫不稀奇。

    纪小爷一身丧服,跪在庭院里跟着监官的唱喏叩首恸哭时,内心却在想,这些涕泗横流的人,究竟有几滴眼泪是真的为那个躺在棺椁里的贵人呢?

    “阿宁,你来。”监官走后,鬓角斑白但精神矍铄的中年人端坐回堂屋主位,端着茶低头抿了一口。

    纪小爷应了声“是,父亲。”便垂手侍立一侧。

    纪老爷不急不慢地问了很多问题,才慢慢说出最想说的:“阿宁,你如今二十有五了吧,也是时候出仕了。”

    纪小爷没有回答。

    纪老爷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叹了一口气,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们了。你大哥远戍边境,新帝未必会忌惮他,但你呢?”

    纪小爷张嘴想要说什么,登时又被纪老爷打断:“是,你是一介白衣,但你是相国之子,成名已久,更别提你在外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做的那些事!你叫我!你叫我……”

    纪老爷难得地表现出一丝无奈,“怎么护住你……”

    纪小爷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良久,纪小爷跪下,声音有些闷:“我知道了,父亲。”

 

    是夜,纪小爷又登上了集贤楼,这次他没有拿酒壶,而是拎着一柄剑,足尖轻点就飞掠到雕花琉璃瓦上。

    令人意外的,他看到向着月亮的那座鸱吻上坐着一个姑娘,在满城素白的冬夜,只有她一身红衣,那样明亮,像一团火焰,好像能把一切都燃烧掉。

    纪小爷有些激动,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燥郁、愤慨、无奈、困苦的心情一下子全都没有了,只剩下红叶的侧影,结结实实的砸向胸口,把满溢的不知名的情愫全都砸了出来。

    他走过去,坐在红叶斜后边的屋檐上,和红叶一起看向遥远的夜。

    红叶偏头,略带琢磨地问了一句:“今夜的风有血腥味吗?”

    纪小爷没有看她,但是弯了弯唇角,说:“有。”

    “可是今夜我没有做活儿。”

    “京城每个夜晚都有血腥味,”纪小爷这才对上红叶有些迷茫的眼神,“但你身上一直没有。”

    你的身上一直都没有血腥味,就像黄泉畔生长的彼岸花,鲜血、腐尸都踏在足下,出落得美丽、妖冶又干净。

    “是吗?可我总觉得,红叶已经开始泛血光了。”

    纪小爷看到红叶的手轻轻摩挲腰侧那把长刀,才明白她口中的“红叶”可能是指的她的佩刀。

    “你的刀也叫红叶吗?”于是他问。

    “不,只有刀叫红叶。”红叶摇摇头。

    “只有刀……那你又叫什么呢?”

    “我?”红叶仍然把手放在刀上,“我没有名字。别人愿意叫我什么,就叫什么。”

    纪小爷一时有些语塞,啊,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啊。

    “好吧,红叶。”他说,“这么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事可做,无处可去。”红叶说,“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啊,家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闷?”

    “嗯,憋得难受。另外,”纪小爷掂了掂手里的剑,“我的剑也憋得难受。”

    红叶顺势看了看他的剑,瘦削、锋利,在夜色里好像缠绕着月光般皎洁。

    “君子之剑,是为静水流深。”她说。

    “不错,是‘静水流深’。”纪小爷笑了笑,像是看着什么脆弱而珍贵的器物般打量他的剑,“你竟也认识。”

    “‘摘星赋诗,游龙侍剑’,你是公子以泽?”红叶问。

    “……不,我是相府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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