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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28 10:43 作者:-李萌-  | 我要投稿

      你第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

      你指的看還是見。

      你沒那么釋放性。人生三十七年,不光你知道你的秘密,我亦是了解。

      我沒有繞彎子,也從不從文字上找巧。到現在,我是每回憶這種開始,不很像似是而非,但是空。在開始展開間,我眼睛看住他的,這在三十幾年里尚屬頭回,也是最后一次。

       有這么絕對?

      所以我對自己首次恬不知恥近觀他,像是明白這最終回,年齡不做借口,我的意思,即便十年、二十年以前,這種觀察是干凈,我用心去記。我自己先打敗20歲自己,不再以為輕狂膚淺。

      那你倒說說怎么個開始,聽著神秘,是不是到最后還是老路?

      你是說那個臺灣作家的事。我都不記憶了。我二十幾歲不這樣,不靠幾行電郵活。

      那你這回不又是一樣道,難忘的、一面之交的、邂逅的,這種小孩子玩意你怎么現在才想起拾起?

     他可能又踫到岔口。我是想也說給過家人,如不用往前,十年間我就不再想他這樣。

     那不到底是算邂逅?

    我還是愿相信好人。

    那又是十一月。我恨十一月。深秋落葉,沉靜遂然,無非在看我的悲劇,華麗地、零亂地,上演著甘愿、希求、望空。十一月擺脫陋屋見曠居,我在車窗上邊,看落葉;又五年,十一月,身邊人走遠,我被清退,濕風冷雨,地上清闊,等坐在出租車,拐彎了,瞋視那座秋山,掉過眼就見海棉坐墊彈到車底。

     卡車一路向東,海棉坐久,中央露齒,狠狠撕深,晚上往上坐很沉,很沉。秋風寥峭,它飄蕩,很輕,很輕,落地的呯聲沒有,我看到母親滾下來,滾到夜雨鋪展的地面,夾道石楠滴水,我眼前模糊,從車窗子里看它。變遠,變得陌生,它不動,我在動。我說唉掉了個墊子,家人搖頭說散了。

      那天從雨里搬起,搬完雨下小了。

      你來這前就開始下了?那個時候你想些過什么。

      川端康成有個小說,他被問秋天時候在想什么。他沒回答繼續他以后敘述。而我可能永遠抵達不了那種深刻。這里算秋是預報報準的時節,我是不說不歸我年齡話的人,那天,但是他車子停的地兒,母親秋夜病腿和我都從那走上樓梯。所以那天我最后一次看紫薇,它下雨。我下樓過幾次,交替父親看管車輛,腦中沒有搬來的境象,歡騰、悲涼,三人,兩人,我不知道是該咒罵年齡還是感謝。雨搬著搬著又有些緊,我還是穿母親的舊黑風衣,車中看貨人,粗壯樸實,單手扶車框朝我說你蔽一蔽。隨便扔在三棵晚櫻下有幾個塑料盆子,我看著,沒看見雨,一會兒才聽見。啊?我說了句。

    

    以后我有時想,我在這個時候,他在干著什么。車子囤完家俱,走掉。天陰乎乎,那天我們沒吃中飯。晚上頭回走在路燈如蟻的道,我只知道往前沖,腿子灌鉛,地面凹凸,后邊有狗吱吱,前邊左邊人流如梭,這都不是我的紫薇。以后我想這段,他也還沒回到家么。

    我記過句電影臺詞,我一生只可能見他四五次。好在哪呢,這種可能好像暫時。我體會不到永恒。昨天晚上,我說及件事,出口一句,可異這輩子不能和他坐一塊。我連說一遍,加了個啊。我現在想,他當真有那么光輝燦爛么?昨天在超市外,鞋子攤,看遍男鞋,都沒有他那樣大腳,今天早晨我說給家人,他是不是每回特別珍視買到的鞋。

   更多機會,我想過他每個時候,都不笑。那天雨下得深,他繼續他的日程,開他的車,我到現在不知道是倉式還是轎子。我心涼往這不得不趕,他好好地安裝,正從家有美女的地方走出來,我被到門口的彪形大漢為難,看住遙遙走近的中介人,他在吃夾了肉的東西,我晚上寒星樣眼光看雜貨店架子,他那對黑眼睛,看住的眼前人,從不想第二天踫上的人。

  你说黑色眼睛。这不像你年龄該记忆的事。

  谢谢你没有直言。我在先写过这对眼,或许这眼现在是那样。前段时间,我睡觉前想社会上突然去世的人,闪过念头,他是不是也死了。给家人这个说法,他总躲着往墻跟别笑脸,一边重做刚才打断的事,边说不会。他也不说怎么会。有时他常说他是踏实人。

  这么说你是希望他死。迫切地。这是达到与你的平衡还是罕见的惋惜?

  所有出现在我身上的怪事,都是被迫。我是没有资格说可怜的人。

   你在回避。不愿直白于这张纸。他的出现或曾激起你的自卑,还是下一次的模棱兩可。

   都有。我先将你一军,想额外跳出,给你写写这双眼。他人走后到现在,已过去整整一年。可笑、难忘,常使我思考。他永远不会想到,在他面前的那对眼,某些時候顯出赤誠甚或久違神色,這種眼神的底里,是反感,極度的反感。新租屋的窄墾,再次離開那座山,眼前的糟亂,等我對視那對眼后,造成的結果卻是,我到現在后悔,沒有當他面扔給他幾句話。從這一月以后,提到他,我好給家人談,當時我想問,你怎么這么愛笑。家人質疑我的膽識,我拿出年齡說,他都搖頭不信。我辯解這種遺失,他那邊只笑,不知道我心底是種罕見的后悔。

   哦?你也用罕見。連發生在你身上,離開對方以后,還能用上罕見,倒也似乎說明了些問題。

   但是還只是沒用。那種在個人累了,走街上身扛重物,再踫困難,到處是冷漠眼,見車窗外高瘦體子人,想他,也不過統統聽年齡,我這么說多半歸回到沉重上來。

   我知道你不再想說母親的事。但這是不是個空子說呢,如果有她,還是往常,他也就是……

   不光為那只暖眼。其實我不想凝煉,我想,一直想像法國電影里頭出現的人物,或是意大利電影片,喋喋不休,有時恰是汩汩而出,反倒讓人能感覺出真東西。

   凝煉也與經歷相關么。

   是有啊。可能亦是種壓抑。非關性。我對我過了那個年齡以后,找到那個年齡該有的表現,這種落后,還是感到惋惜。按常理,有人在20時候,固定情緒,沒對踫上的好人,表示出好感。然后他惶惶然又過去十年,十五年后,忽地就撞上少他近十歲的人,怎么想怎么好奇跟小慰,他是有個彌上心縫的告誡,我不敢說慰藉。

  你用惋惜,如果當時你近一步說了問出那句話給他臉,那,以后,以后也還有什么可能的么?

  真是, 我的身體,我的經歷,不允許往下想。但是我說過如果那天我像現在,喜歡亡命,我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那我倒真有點感興趣那種眼神了。雖不是正事,但你把感動自個的事能描述得盡,好像也是對死的一點敬重。

  想好想,說是難。首先,它很圓,也黑,更是極大兩顆珠子。我從沒見過這樣大眼,心頭說這話時候,他正頗有緋紅在那里,色彩沒有,但能覺出,且在行走,他邊解釋,那滑溜溜大眼滴里咕嚕轉,他余光也遠,不用劃到我站的右首,就先知道,又畫回去,臉上浮笑,當時我離他不過尺,會是長大后,和個異性算最近距離,他都不敢很抬頭,略低首,好像點過頭。我想他眼真大啊。

   之后蹲下對視,他整個眼球朝我,通通朝著,我想他竟大過我的了,從沒有的事。

   那個時候你沒有其他什么事么。這也好像只有少女才會留意,再說,你不一直在說,他是在忙工作,在工作期間,應該這是很平常的眼神。

   我不說話,略微錯開頭,竟見陽臺窗外,過去幾幢舊樓間,有了海市蜃樓。我想過去,她還在這,我只聽到腳步聲,等聲音沒有了,發現我已經站在窗跟前。她點支煙,我盯著樓和樓狹小的空間,原先該是空氣藍天地方,這陣子浮現了棕櫚晚霞。就是在這,我聽見她連打火機,煙霧終于漫開,我聞著煙氣,端詳那塊彩云,怎么也抽不開身子。

   我突然意識到,我自己開始溫柔,從心到身子,幾乎在一瞬間,并不再停止。我從那方鏡子,感覺到以前失去的東西。但都沒有物像照應。一棵高大的棕櫚樹,只露了葉杪,五星的疏葉,飄搖著,像剛和熟人認出來馬上閃躲開,葉后霞片桔蔚成陣,一朵凍云悄隱,相映成趣。我看著風小,葉子枯黃,風大,葉子離遠,綠了,底下枝干劈杈,寬縫子,我感到像另有個人正在我后邊,站著。一會我才恍惚,哦,這哪是棕櫚,不還是那熟悉的梧桐么。我的意識下沉,尋思有人,他是善良,獨給我這個輪回時段,我一時間很感動。我回頭記下點數,大約四點四十五分,回來頭想,這僅已是結束,它開始的地方,可能大不過十分鐘以內。我三步兩步跨過珠簾,她抽煙,我拿著手機穿簾子,她吸住煙巴兒不動。我不能過度分心,因為海市轉瞬即逝,腦子里清除掉她的狀態,我分別用牛仔、藍調、晨光模式,歸正模糊梧桐。也就是說,等著我想到用相機留住此刻,它先走了,不是我想記住的那個境象。我依舊捏住手機,眼睛卻是告別,梧桐后漸漸變淡,變深,變紫色,我使勁朝窗框看,這是陰云緣故,可云過去了,梧桐也馬上消失。

   是不是,根本不存在這人?比方你說他,那個別扭的名,沒有這個叫法。我也看到那棵桐樹。這些事其實都是海市蜃樓。

   她這一說,我也同意。我以上說的,以前的事兒,可像這樓子?我沒跟她說某天聽說的事兒,他走了。不負責這一片兒,一瞬間,我關上告訴我的電話,我關閉著玻璃說就是啊,那再見。他離開想象,真正離開地方,我平靜,這都是可能已經發生的事。

   像另有個人,你想是他么?

   什么?我還不如她警覺,她猜能猜得這樣準,我卻沒躲蔽。剛才我站這里看窗子,興許肩頭一動,她這么細心,她從一開始犀利口氣的人,倒不像了。我從電話里知道了他的真名,絕不是菜林,這以后很長時間,我將欣慰,至少我搞清楚懷念的人,這是個真正存在過的人,而不再是個假名。

  突然地,幾股冷風繞我轉開,流走。剛才不是還落日么。我豎豎領子,她這會不會認為我身后有人了。我也能這樣站下去。我實際想為什么把桐樹認作棕櫚,鋸齒型、大手狀,日落、光線,這都是模糊人的玩意。

   他跟你對視什么?

   她終于又回來。我現在早記不住啊。就是你想的這根本就是正常工作,沒有對視。

   她也走掉,我不留她。我留我自個,想些事兒。家人怎么忘記問他住哪,果然走不太開,我跟家人早說他到異地發展,然后他轉個圈子,往后轉,轉進小城,進了鎮子,再去感動人,動些門里的人,文靜的、秀氣的、浪蕩的、雅適的、得體的,人。

   相機里邊,是剎間正像。昏錯溫暖,催人回憶,馬上就過去,你照下那刻,桐已經變化,些微邊緣改變,你感動連連地,不是動你的那時刻。

   他也走了。他還活著。為什么這么奇怪說。一点不怪,該结束,我想尤三姐,湘莲可比她大。海市蜃楼以后才看一句眉头浅淡思张敞,不酸不过。那天,太阳快落又过来了,照这字,上边生金,我珍惜着记纸张颗粒,不太细乏,倒是粗粝。衬落日,挺怀旧,上边有人,几个呢,雾后流动,遥遥姗姗,美丽动人。我拿书就等到。

    这七个大字,倒是好话。

 





工作之間難道不會流露片刻他也想不到的眼神

前边这么大的空儿,也是好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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