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科比去世,死于坠机
我有个双胞胎哥哥。
我们长的一模一样,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肤色,就连左边眼角下的那颗痣,都像是复制粘贴,分毫不差。
但没人会认错我们。
因为我是个哑巴。
我生下来是很健康的,我先前过的23年,都是很健康的。
我和哥哥关系很好,他处处维护我,我事事想着他。
爸妈疼爱我们,他们可以一眼看出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因为他们太熟悉我们俩,他们爱我和哥哥。
亲戚们也爱,但他们只爱我。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我的认知中,哥哥比我好得多。没人敢欺负他,不像我,软弱的等待他保护:他成绩很好,不像我,每次考完试都是老师的痛骂;他朋友很多,不像我,莫名其妙被人远离。
哥哥很完美,可是亲戚们说他的眼神让人害怕。他们说那种眼神不该属于一个孩子,连成人也不该有那种眼神。
怎么可能,那可是我的哥哥。
其实我错了。
哥哥是不太对劲的。他总管着我,不让我和任何人有接触。
他说,他怕那些人欺负我。我很信他,就照做。等我发现不对时,我已经被所有人孤立了。他们说我冷漠又不近人情,没人和我当朋友。我和他生气了,头一次反驳了他的观点。
哥哥很委屈,他说,我明明是为了你好。
我自觉理亏,是啊,他明明是为了我好。
可他的确不太对劲。那些欺负我的人,都和哥哥关系很好,我觉得难过。
我质问他,为什么和那些人在一起玩,他们明明是恶毒的施暴者。
他回答我,如果他们关系好了,看在他的情面上,我也会少挨几次打。
哥哥说的很有道理,我大概是又一次误会了他。
后来我的确不再被欺负了,当然也没有朋友就是了。
依然是个差生,依然没人理会,但我觉得这没什么可难过的。
我还有哥哥。
日子总是一天天过着,爸妈依然疼爱我们,亲戚们依然不喜欢哥哥。
我毕业了,但拿着大学学历却还是不怎么好找工作。哥哥就不一样,他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进公司后也很被看好。
不过,他的同事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怕他。
我经常会去他们公司楼下等他,总被错认成他。那些把我当成我哥哥的人们,总是垂下眼睛,不愿意和我对视。
哥哥的目光很吓人吗?
那天我和哥哥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只有忍不住的笑意。
你看,明明挺正常一人。
工作一直没着落,我的热情也快被磨没了。父母没有逼着我找工作,这点我很感谢他们。哥哥说如果我不想工作也可以,他挣的钱足够养我。
他对我很好,但这句话我可不能赞同。
我告诉他,我要自己赚钱的,他的钱要留着娶老婆呢。
哥哥没说什么,但我觉得他生气了。
我很慌乱,我又一次误会了他的好意。
在那天之后,哥哥就不再过问我工作的事了,我知道他生气了,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我很苦恼,我想哄哄他,毕竟自从13岁我弄丢了他的滑板之后,他再也没和我生过这么长时间的气。
我问他,哥,你还生我气啊?
他说,我没气,只是觉得不问工作的事,你就不会觉得我在催你了。
我没觉得哥哥有催过我,他心思太细腻了,总怕我觉得他烦。
我怎么会呢,他可是哥哥。
再后来,我找到了工作。
是个不怎么样的小公司,有几个和我一个大学的、欺负过我的男生也在这个公司。他们吃得很开。
所以我又被孤立了。
这太正常不过了,我所有的日子都在被孤立中度过,这没什么,我习惯了。
可是,公司里有个女孩子喜欢上了我。说实话我觉得我的脸的确挺好看,因为我每天看见哥哥都忍不住觉得他真帅。可是我明明被孤立,性格也不怎么开朗,只有和哥哥待在一起才会展示出我有点疯又有点幼稚的一面。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喜欢我,就像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因为被人喜欢,而被一群大学时就开始欺负我的人堵在羊肠小道的角落里。
这儿没人。
楼房很高,但这里是烂尾楼,没人来,我喊再大声基本也不会有人听见。我是被一群人勾肩搭背的带过来的,大学时他们也会像这样带着我从寝室走到校外的公园,然后打的我不省人事。
时光重演了。
我被他们按在地上,其中一个人狠狠抓起我的头发,扇了我两巴掌,恶狠狠的问我,为什么要勾搭他喜欢的女人。
我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我和她不熟,我没有勾搭她。
这个回答惹怒了他们。我没有再开口的机会。
无数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腹部、胸口、脊背,所有的地方都传来剧痛。我强撑着站立,试图跑几步,却被一脚踹在小腿上。
我先是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痛的像是碎掉了一样,紧接着又因为惯性,我整个人扑在地上,额头磕破了,血糊住了我的眼睛,胳膊绝对蹭破了,火辣辣的疼。
我大喊,她喜欢我,凭什么怪在我头上。
于是拳头换成了踩踏,每一脚都落在我脆弱的部位。
我的眼泪不断,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液和泪水混合在我脸上,狼狈不堪。
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后,睁开眼什么都看不清,浑身上下渐渐清晰起来的疼痛使我想起来前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被打了,打晕过去,现在在医院。
我居然没死。
我感觉很难受,张了张口想喊人,告诉他们我醒过来了。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我想,大概是挨打时喊的太惨了,伤了嗓子。正巧这时,病房的门响了。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医生和我的哥哥一起走了进来。
哥哥神情有些忧愁,老医生眼尖,看见了我眯着的眼睛。
我醒了,但哥哥表现得不是很开心。
我张了张口想安慰他,嗓子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哥哥突然用手捂住了脸,有晶莹的光在他指尖闪烁。是眼泪。
我不知道怎么了,但我直觉与我的嗓子有关。
哥哥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如果我去的早一点,可能你的嗓子,就能保住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接受了自己是个哑巴的事实。没办法,我太招人嫌,被人喜欢反而挨了打,还因为害怕生生把自己喊成个哑巴。
爸妈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我偶然间会听到母亲的啜泣和父亲的叹息。
哥哥不允许我出去工作,他总认为我的嗓子是因为他去的太晚才坏的。
我不理解他的自责,但也能体会到他的关心。我用才学会的手语和他比划,我想写小说,也算是个爱好。他欣然同意。
哥哥说,写小说需要灵感,所以他在外面另卖了房。不大,随我布置,他说附近风景好,楼层高还能俯瞰夜间的城市,经爸妈同意,我们搬了进去。
哥哥说,我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他,他帮我买。
哥哥说,我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他,他帮我做。
哥哥说,外边太危险,想去哪里要和他一起。
哥哥说过很多,很多,我都同意了。在我发现不对时,我已经没有理由离开哥哥的身边了。哪怕一分一秒。
但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哪怕哥哥勒令我不能离开家,我也会欣然同意。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这种喜欢来得太奇妙了,一开始我并不满意他对我的各种限制,但我的反抗是无效的,就连爸妈都告诉我要听哥哥的话。后来我开始畏惧他,再后来,我为他每一个放宽松的限制而欣喜,我觉得他温柔体贴又费尽心思保护我,然后我喜欢上了我的哥哥。
我其实是感到恐慌的,这种感情是人们所不齿的,但喜欢是抑制不住的,我悄悄把这种感情记录在日记本里。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哥哥不许我出门了,就连爸妈我也见不到,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哪怕我在家里过得很惬意。
今天是我的生日,往年总会和爸妈以及一群亲戚一起过,今年就只有哥哥。
我很开心,两个人过生日的气氛有一种恋人的感觉。
许愿的时候,我闭上眼睛,哥哥突然在耳边问我,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时间太恰巧,我鬼使神差的睁开眼,在纸上留下:我的愿望是让哥哥喜欢上我。
哥哥敲了敲桌子,我如梦初醒,吓得瞪大双眼,却看见哥哥扬起的嘴角。
他也是喜欢我的。
我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属于恋人的生活,我为每一个早晨得到的哥哥的吻而快乐。
也会在某个气氛刚好的夜晚,和他相拥、缠绵。
突然有一天,家里的大门被狠狠的砸响,哥哥打开门,外面站着我们的爸妈,还有那些不喜欢哥哥的亲戚们。
哥哥站在了法庭上,原告是我的父母,被告是我的爱人。
我站在哥哥的身后,几近疯狂地用手语比划着,和所有人解释我长时间不出现是因为哥哥在保护我。
可他们说哥哥那是非法监禁,是加害者。
我在想,如果哥哥是加害者,那我就是心甘情愿的受害人。
后来哥哥和我继续生活,爸妈在狠狠给了哥哥一个耳光后消失不见。
我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我小时候,哥哥总管着我,不让我和别人玩,是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靠近我。那些欺负我的人的确是他的朋友,他想让我依赖他,所以让那些人稍微“照顾”一下我。
一般人肯定会生气,会愤怒,也许还会害怕。
可我觉得他爱我。
哥哥是加害者,我是受害者。
可我们都是自愿的,就像他爱我,我也爱他。
有人说我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说那就是吧。
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如果喜欢哥哥是一种病,得了也无妨。
再说了,斯德哥尔摩之恋,倒也怪好听的。
哥哥会喜欢这个名字。
《加害者》
—苏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