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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连载《呼吸》第三章

2021-10-03 02:31 作者:慧達君  | 我要投稿


 



 

 

 

 

 

        M君一大早来到我的小出租屋商谈对策。

 

 

        “这位是?”M君摘下帽子捧在胸前,显得很是拘谨。

        “昨天不才刚见嘛”我打趣地说。

        “昨天?”M君在努力回忆着。

 

        “啊!我是他表妹”她抢过话,一脸假笑地挤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收在胸前向M君轻轻挥动着。

        “啊你好你好!”

 

        我在M君稍显官方的寒暄声中疑惑起来,M君昨天明明很有精神,不太可能不记得一个大活人,尤其是一个大活美人。还没等我仔细思索,M君凑过来语重心长地问我:“没听说你有什么亲戚啊?”

 

        啊!对了!是时光倒流了!也许有办法可以回到那天以前!

 

        美妙只持续了半秒钟,我宁愿说我很幸福,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暂且顾不得这些,急忙用同样的方法使M君暂时停止好奇,并再次令她的印堂些许发黑。不管怎么说,家里有三个人陪伴在一起,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雨后的晴天在屋里播撒着久违的阳光,哪怕只顾及了一个的角落;阳光不曾因世间万千而不再温暖,我们也未曾停下脚步。

 

 

 

        “有主意了么?”我递给M君一瓶矿泉水。

        M君边拧开瓶盖边摇摇头。

        “那睡得怎么样”

        “嗯!挺好!”M君的老北京口音甚是亲切,嗯字拉得很高。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呼扇起许多尘埃在阳光下飞舞,互相沉默不语。

 

        “我给你们做中午饭吧,边吃边聊”她仿佛真的是一位乡下来的妹妹般纯朴地问道,打破了这份凝重。

 

        说起这个,M君可就不困了,拉着我一起出去买菜,对于我们这些缺乏家庭温暖的人来说,这是难得的疗愈契机,我甚至想买一件跟便利店那位和蔼的壮汉店员身上一样的粉色围裙。

 

        我们跟正在吃早点的菜摊老板说需要一斤菠菜,并熟悉地寒暄了几句,他毫不吝啬地给我们装了三斤,当然,钱并没有少付。我们还买了一块牛肉和我的几根火腿肠,此外还有一大袋子豌豆,三个人围在一起剥。

 

        当说到家务事,她说有一天,从一位热心的假快递员手里买了一瓶像鼻涕一样的假洗衣液。

        “肏”她如是说。

 

        我决定拒绝如此真实的话题。

 

        “看《隔岸》了吗?”我不无激动地问M君。

        “那是个啥?电影么?”

        “一会儿剥完豆我给你看,老带劲了。”

        “不给我看是吗?肯定是什么不健康的小电影之类的吧”她歪头盯着我,用力撅开一个豆荚。

        “啊不是,跳舞的。我现在就放,听歌剥豆听歌剥豆。”

 

        我剥完手中的豆夹,掸了掸土,掏出手机。炖着牛肉的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欢乐的音乐响了起来:“艾娃娃艾……”

 

        “点错了点错了”

 

        午间新闻自顾自地播报着:“中央银行注资六十三万亿,灵活精准适度,继续贯彻稳健的……”。我们都装作没听见,继续着欢乐的杂谈。手机屏幕中出现一个可爱的动画片小女孩站在舞台上,歌曲响起,里面唱着:

 

                    “那一幕怎忘记

                     初次相遇的你”

 

 

 

        从上午到下午,我们麻醉在某种破罐破摔的无所谓中,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我们从勃拉姆斯聊到比尔伊文斯,随后又谈起电影,她说小时候看的第一个大片叫《真实的谎言》,我说我只记得温斯莱特圆润的大胸脯,M君对此表示认同;期间我们还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扑克。当又近暮色,我留M君在家吃晚饭,但他说不是什么外人不用客气了。我说明早再见,我们约好还在我家后他便回去了。

 

 

        夜晚降临,霓虹的光彩和广场舞的鼓点一起如约而至。我们把中午剩的饭菜热了热,吃完,收拾干净。她倒了一杯那天没喝完的酒,我掏出一支烟。烟盒上写着“吸烟有益健康”,侧面印着一行小字“欢迎致电XXXXXXXX我们期待与您进行坦诚的交流”,我听说这个电话的功用无所不包,甚至可以用来在比如失恋的时候一诉愁肠。

 

        “戒了吧”

        “正有此意”

 

        我自觉可能说错了话,也只得装得若无其事,想要撤回是不可能的,唯寄希望于有些什么岔开话题,权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但是电视也没有开,不过开了情况可能更糟;在家里忽然伴着鼓点跳起广场舞也并不现实,这种凝固的气氛比不小心违了章而忐忑一整天会不会被摄像头拍下来还要糟糕。

 

        我还是点了那支烟,空气中混杂着剩饭、烟草和些许皮革的味道。我努力想寻找话题,我想我没有问过她是哪里的人,听起来像是不那么南的南方,恍然又觉得这种问题实属无趣。

 

 

        “你不怕吗”她面相窗外抱着自己的身体先开了口“我这么一个人”

        “那妳想告诉我妳是谁么”

        “想知道?”她有一丝期待。

        “我想看我是不是碰上了什么新式的仙人跳”,然后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便顺势吸了一口烟,以了尴尬。

 

        “我37岁了”她很平静,回到了平日的淡然,说着在我旁边坐下,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空气中的味道能唤起她怎样的记忆,我知道的是这并不是赞美女人青春永驻的时候,只默不作声,等她继续下去。

 

        她放下酒杯,用脚摆弄着地上那双高跟鞋“我的头发就是这种颜色,从小就是这样,他们不信,后来拿我做实验,索性把我改造成了某种工具,作为副作用之一,我的身体停留在了十几年前的样子”

        她抿着嘴抬眼看了看我,略带叹息地笑了出来“哈!最后没有办法,系统选择了让大家无视我。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我的权限不够。”

 

        我忽然发觉广场舞的鼓点什么时候停了,这一刻我似乎有点怀念哪怕是那样的bgm。

 

        “我观察你很久了,我根据你的网络搜索内容找到了你。你肯定明白我在说什么。”她忽然严肃起来。

        我只顾抽烟,不停往易拉罐里抖下还未烧尽的烟灰。那一刻,我确实明白了许多。

        “你是系统解决不了的问题,系统会修正你的。就像我,所有人都不保存我的任何数据。”我能感觉到她直白的眼神里流露着一丝无奈“你的行动无法被系统完全掌握,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们管你们叫bug,我所在的部门就是专门负责一对一观察并解决bug的。”

        “原来妳是来解决我的吗?”我显然有些丧气。

        她“噗”的一声笑了,耸了一下肩,歪头看着我困惑的表情,头发遮住了她另一半笑容。

        我也笑了,仿佛在埋怨她为什么吓唬我。

        “我改主意了”她说着,像少女在池塘边那般踢着腿。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唯一能够记住我的。”

 

        “我还不知道妳的名字。”

        “叫我如鹭吧。”

 

        她侧过头来对我微笑着,那笑容我记得清楚,那是种能够融化她自己的微笑。我想我此刻应该握住她的手,或者勇敢地搂住她纤细的腰。

 

        最终我们选择了干杯。

 

        那酒虽然口味不佳但酒精却是实打实的,我不否认酒精的功效。一如我不知道咳嗽糖浆厂到底谁是老板,我也不清楚我是怎样吻了上去,她是温暖的。她的红发垂落在我的胸膛,我环抱着他的腰枝,天花板上霓虹的光晕依旧在孤独地变幻着,那一刻,我们不再于喧嚣的世界里形单影只,我们彼此互相缠绕着,放肆地呼吸着。

 

 

        第二天醒来,如鹭并没有像寻常电视剧的那样消失不见,又或者如公主般睡得安详令人怜爱,又或者惊慌失措尖叫不已,又或者穿着空心的围裙正在煎蛋,一切只是寻常罢了,唯一令人困惑的是:究竟是谁不停翻身把所有人都弄醒了。

 

        “你是想尿尿吗”她问得很坦诚。

        “我只是腰疼”我习惯性地停顿并补充道“需要贴个膏药。”

 

        美好的天气只持续了一天,此刻浑浊的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发白,用如鹭的话说,这就像在酸奶里游泳一样纯洁。我自认为我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风车在浓雾中陡增了几分神秘感,不知为何我想念起了三哥,他现在是不是也过得还算幸福,希望是吧。

 

 

 

 

         M君一大早如约而来,我趁他的眼神还没有完全从迷离转为清醒,

 

        “远房穷表妹。”

        “哦!”

 

 

        M君打量着穿着我的衬衫,正在匆忙把耷拉在外的一只丝衤末掖进被子的如鹭,然后带着似懂非懂的奇怪笑容又回到了迷糊状态。我已经很快习惯了M君每天的失忆时刻。

 

 

        我不愿说——这也许是因为爱情的伟大力量——这种俗套的话,但我确实有了个主意。我从抽屉的一个旧皮夹里翻出两张蒂元铺在桌上,说:

 

        “咱们理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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