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抗疫模范县Kasaragod

喀拉拉邦的Kasargod县和拉贾斯坦邦的Bhilwara县，被印度人公认为是两个全国抗疫模仿县（model district）。

根据印度卫生部公布的数据，喀拉拉邦现有确诊病例451个，病亡4个，康复331人。

4月9日，Kasargod县以156个确诊病例名列印度全国疫情最严重的第三名，第二名是孟买市区（Mumbai city）298例，第一位是德里的南部县（South Delhi ）320例。它们都是大城市，德里南部有人口273万，孟买市区有人口1840万。它被印度卫生部认定为全国十大疫情热点地区（COVID-19 hostspot）。

到了4月24日，喀拉拉邦确诊病例451个，病亡4人。康复出院331人。样本检测数量21940个。Kasargod县的确诊病例只略微增长到175例。

而孟买市区（Mumbai City）的确诊病例 猛涨到4447 个，病亡178人。它的两个近邻浦那Pune和塔恩Thane成为新的疫情热点，确诊病例分别达到961和643。

德里的确诊病例达到2514例，病亡53人。可笑的是，为了愚弄百姓，德里不敢公布各县数据。累计检验样本33672个。

Kasaragod县是印度第一个治愈100名新冠肺炎患者无死亡的县。印度卫生部表扬它：'for the detailed and effective implementation of containment measures despite facing various unique challenges'。并且把它的玩法命名为Kasargod监控模式（Kasaragod model of surveillance'）

47岁的Kasargod县收税官（the district collector，相当于中国的县长）Dr D Sajith Babu，上任已经19个月了。4月9日这天，他介绍说，本县156例确诊病人中，91例来自迪拜，一1例来自武汉，1例来自英国，一例是德里南部（the Tablighi Jamaat Markaz in Nizamuddin, Delhi）宗教聚集活动参加者。其余都是回国人员的密切接触者。说白了就是他们的直系亲属。

从县政府角度看，被评为疫情热点地区有点冤。县里要求，所有从2月20日后，从国外回乡的乡亲们都要居家隔离。政府要求很明确，主要是下面几条：回乡人员居家隔离期间不得出门；如果有人怀疑自己出现新冠肺炎症状，必须打电话向乡镇卫生院（the primary health centre）报告；如果医生根据病人自述，判断符合新冠肺炎症状标准，那么就会派出救护车到病人家门口，给他发个口罩让他戴上，将其接到指定医院就诊；病人到了医院，医护人员首先在他身上盖章，然后再送进隔离病房。以上就是标准的处理规范。

县里的居家隔离人员数量长期保持在一万人以上。这么多人怎么管理呢？县里在乡一级组织了一个志愿者组织名叫Jan Jagratha Samithi。规定一切志愿者要帮忙只能加入这个组织，它是不带任何族群和政治，宗教色彩的纯功能性组织，可以理解为它是当地派出所训练出来的的准警察组织。县里规定其它志愿者搞防疫活动一律逮捕法办。这个JJS带头的是一个乡公所的委员，班子成员有一个社区警察，一个低级卫生督察员和一个社区卫生员。他们带人对辖区内的隔离人员上门查访，看他们是否在家，每天至少2个电话查岗。县长和卫生局长每天亲自对10%的隔离人员进行电话抽查。但是，始终有些人就是不听话（will just not listen）。如果发现有人不肯老实呆在家，后来又被检验出新冠肺炎阳性，那么县里会组织人力对他们进行移动轨迹倒查，查出所有和他们接触过的人，统统安排隔离。县警察局通过手机位置可以确定感染者的移动轨迹。凡是被发现违反隔离纪律的隔离人员，一律押往小屋单独看管完成后续隔离。为此，县里准备了4个集中隔离点共100个房间。隔离期间让你呆着家里是一种优待（privilege），如果你不听话，政府就会请你去做客（to stay as  the government's guest）。集中隔离点的监管由低级卫生检查员（junior health inspector）负责。

至于说莫迪封国以后，还是有人出来瞎逛。喀拉拉邦政府立即在邦域内启动印度刑法144条，根据这一条法律禁止4人以上的集会；启动188条，紧急情况下拒不服从公职人员指令者要受罚。这两条法律就是我们看到封城以后很多印度警察使用棍棒打击出行者的法律依据。Karsargod县政府规定老百姓出门购物时间为上午11时到下午5时。违者棍棒伺候。

当3月初疫情刚来时来势汹汹，县里上上下下都感到害怕心慌，不知所措。当时县里公私医院家底没有摸清，我们心中无数。现在我们已经搞清楚，不算私立医院，县里公立医院有病床903个，就是说即使发生903个确诊病例，我们也有能力收治。在我们指定的新冠肺炎专门医院县总医院（general hospital）有300个床位。临时紧急启用的政府医学院的医院有200个床位。另外我们还在新建的女子客舍（ladies' hostel）里搭建了120个床位给女病人。毕竟本县没有政府医学院，所以医疗力量较弱。有些难搞的特殊病人就只能送到隔壁县（the Pariyaram Medical College, which is in the next district, Kannur，100 km from Kasaragod）的好医院去治。比如最近出现了个确诊新冠肺炎的孕妇。还有个有心脏病的老人新冠肺炎。有4名重症病人也送那去治，在那里顺利地混上了呼吸机，没有给家乡添负担，家乡人民也放心了。

在北部50公里的门格洛尔，Kasargod县的乡亲们投资盖了不少医院。但是从3月24日起，卡纳塔卡邦的警察在两邦邦界封路，自家建的医院，Kasargod县的乡亲们却无福消受。我们一直都在交涉。直到4月7日，他们才有条件允许乡亲们去门格洛尔看病。这里面牵扯的政治内幕太多太复杂，一言难尽。现在想想当初要是本县的乡亲们在本乡本土投资盖医院的话，现在也不会受制于人，走投无路了。本来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互不往来，但是疫情当头，我们也拉下面子向私立医院求援。比如公立医院缺透析专业人士，私立医院主动支援了14个人。现在三家县级公立医院都有透析室，而且是三班倒全天工作，这都是不让去门格洛尔看病给逼出来。以前我们这里透析室只上一个白班，很多人轮不上。

作为县税收官，我从早上7点上班，晚上11点下班，每天要打500多个电话。相当多的电话是老百姓打的。老百姓打我的电话主要是让自家男人回家。按照本地风俗，Kasargod的男人有两个家，白天到父母家，晚上才回老婆那里去。本来这是约定俗成，只是因为封城，丈夫滞留在公婆家，晚上回不来老婆家。老婆打电话要求我派救护车送老公回家。我是外地调派来Kasargod县任职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还在550公里外的特里凡得琅市。平时我们只能视频聊天解相思。

Kasargod县卫生局长（District Medical Officer）Dr Ramadas是个麻醉科医生出身，今年53岁，上岗刚刚两个月还没有休过一天。他说自己是麻醉师出身，所以胆子大，敢于在危机中找生机。他的履历上说是他曾经在政府医院当医生18年，在Kannur县的Pariyaram Medical College 工作了10年，然后就调到Kasargod县工作，今年才提拔上来的。他说，自己上任后一心扑在防疫工作上，每天早上8点出门，晚上23点才回家，已经坚持了80天。

截止4月15日，Kasargod县共进行病毒样本检测2000例。据他介绍，疫情刚开始时，病毒样本要送到距离县城410公里的南部的阿勒皮市（Alleppey，Alappuzha县的县城）去检验。当时全喀拉拉邦的样本都往那边送，检测单位负担多，任务重，结果也出得晚。从4月3日起，我们的样本改送到离我们县城不到20千米的喀拉拉邦中央大学（the Central University of Kerala at Periya）检验。但是他们的检验能力又受制于Kerala Medical Services Corporation Ltd提供的核酸检验试剂盒供应能力。

据他介绍，本县的病例主要是处于30-45岁年龄组。病人被安排在公立医院的传染病房治疗，一开始病人都觉得非常不舒服，因为病人都是出生于富裕家庭。我们县里条件差，传染病房都是铺位很多的大病房，不可能提供私人医院那种单间。所以开始几天日子非常不难过，到后来大家都欣然接受接受，随遇而安了。他们也能理解我们的一片苦心。我们已经竭尽了全力。

Kasargod县的确诊病例大部分来自海外，输入型病例中都来自迪拜的Naif地区，据说这个地方和中国来往多。其中三分之二又集中在Deira这个地方。其余病人都是他们回国后的密切接触者。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对Kasargod县防疫工作的开展十分有利。虽然确诊病例数量不少，但是Kasargod人心中不慌，因为每个病人都很容易被发现，同时每个确诊病人的密切接触者都受到追踪。县域内发生社区传播还谈不上，因为病人源头在迪拜。所有确诊病人都得到了隔离治疗。

现在Kasargod县遇到的疫情是第二波。2月4日，这里报告了印度史上第三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第一例和第二例分别出现在Thrissur县和Alappuzha县。这印度第一批三例确诊出现在2月份的第一周。地点都在喀拉拉邦。三人都是武汉大学医学部的女生。由于有过处理2018年尼帕病毒在喀拉拉邦卡利卡特大爆发的经验，Kasargod县在治疗印度第三例新冠肺炎病人时紧张有序，从容不迫。三号病例经过17天的隔离病房住院治疗转阴康复。正是因为这个17天，喀拉拉邦卫生部决定将新冠肺炎的密切接触者的隔离观察期调整为28天，而不是世界卫生组织WHO推荐的14天。另外出院病人要求在家再隔离14天。

经过第一波疫情的锻炼，县政府和卫生部门早已熟悉处理传染病需要遵守的规范程序。在第二波疫情在3月份来临前，抗疫所需的制度性安排已经就位。

Kasargod是个面积不大的小县，用中国标准看，是个人口大县，毕竟有135万人。1984年才从邻县Kannur析出自立门户（which was formed after splitting neighbouring Kannur in 1984）。这是一个侨乡，约10-20%的人口在迪拜谋生，估计有20万人吧。这两个月乡亲们基本上都回来了。

喀拉拉邦的医疗资源在印度全国来说，是比较充足的一个地方，人口中医生占比（the doctor-population ratio）平均为1:300。但是在喀拉拉邦，Kasargod县的医疗资源相对匮乏，这个比例降到1: 1,925。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的推荐标准应该是在 1:1,000。

县域内现有两个收治新冠肺炎的公立医院——位于Kasargod县城关镇的总医院（the General Hospital at Kasargod town）和位于Kanhangad镇的Kasargod县医院（The Kasargod district hospital at Kanhangad）。前者是新冠肺炎专门医院，后者也接待普通病人。在距离县城关镇（Kasargod town）25千米的地方Ukkinadka，2013年奠基，正在建设，尚未投入使用的县政府医学院（government medical college），喀拉拉邦政府决定紧急启用这里已经建好的行政管理用房，组建该县第三家收治新冠肺炎的专门医院Covid Care Centre (CCC) ，床位数约200个，邦政府所在地特里凡得琅派出26名医护人员前来支援。这个医院于4月7日正式开门营业。

这三家医院总的床位数约为1000张。目前拥有医生275名，护士300多，每天上班15-18小时，没有休假。维持这三家治疗新冠肺炎的公立医院还差30名医生，60名护士。由于封路，从外地招聘人员已不可行。只能从基层卫生战线（村医务室common service centres和乡镇卫生院primary health centres）抽调人员来充实。

Kasargod县的医疗资源薄弱有历史原因。因为北部50公里，就是大城市——卡纳塔克邦的门格洛尔市（Mangaluru）。Kasargod县的老百姓有什么疑难杂症就喜欢跑到那里的综合性大医院去解决。尤其是重病号如心脏病和中风病人，他们向往门格洛尔的医疗条件。门格洛尔提供各种层次的医疗服务，有高价的私立大医院，有免费的公立政府医院也有收点象征性费补贴日常开销的政府医学院。居住在邦界附近的小城镇的人尤其喜欢去门格洛尔看病。于是，他们向印度最高法院提出申诉，要求取得去门格洛尔看病权。4月7日，最高法院裁定，Kanhangad县民应该被允许前往门格洛尔求医。但是裁决中也提出一些前提条件。比如要求医生出具不是新冠肺炎病人的证明。卡纳塔卡邦要派出一支医疗队驻扎在邦界公路检查站，查验医生证明，检查病人有无新冠肺炎症状，再决定是否放行。裁决还说，只允许重症病人转院到门格洛尔治疗，而且病人转运只能使用政府救护车。医生的证明里还要说明是因为在Kasargod 县或者 Kannur县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才必须转到门格洛尔治疗。

平时这没有任何不好，但是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卡纳塔克邦和喀拉拉邦的公路交通被切掉。这不会影响新冠肺炎的治疗，而在Kasargod县域内有其它疾病的病人受到巨大冲击。据说有20个人因为不能及时救治死亡。政府安排原先住在县总医院（Kasargod General Hospital）的妇科和儿科病人转院到附近的协作的私立医院，费用全免。其余病人转到30千米以外的县医院（the district hospital in Kanhangad），这给他们造成许多不便。

但是，在Kasargod县，新冠肺炎的治疗工作十分出色，没有出现一例重症。这是因为所有病人都得到了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全县没有一个新冠肺炎病人病亡。再说具体一点，没有一个人上呼吸机，没有一个人进ICU。Kasargod县所有医院共拥有呼吸机7台。Kasargod县可以使用隔壁县里的医院(the Pariyaram Medical College in Kannur, the district adjacent to Kasargod)的呼吸机。县卫生局接收到了上级调配的4台新的呼吸机，但是还没有安装。现有7台呼吸机都在私人医院手里，如有需要政府可以调用。另外我们还有四台透析机。说到底，这三家仓促上阵的政府医院大多科室不全，没有心内科，神经科，血液科和消化科，肿瘤科等等，反正差的得很。它们中没有一家评得上三级医院。按照县里统一安排，男新冠肺炎病人住在总医院（general hospital），女病人安排住在县医院（District Hospital）。

截至4月7日，Kasaragod县共进行了新冠肺炎病毒样本检测1077次。这个数字在喀拉拉邦各县中算很高了。从3月30日起，他们在位于距离县城关镇（Kasargod town）30千米的喀拉拉邦中央大学，搞出来的一个病毒检测中心投入使用。在这以前，样本要送到Alappuzha县检测。这是因为喀拉拉邦的第一个病毒研究所设在Alappuzha县。疫情发生后，邦政府又在Kasaragod隔壁的Kannur县的Pariyaram镇上的县政府医学院（the Pariyaram Medical College）里，又开了一家新冠肺炎检测化验室。

Kasargod县的新冠肺炎阻断行动计划由Alkesh Kumar Sharma负责制定。此人是喀拉拉邦政府工业厅的首席秘书，熟悉印度情况的人一听就知道，他是个IAS印度高级文官。疫情爆发后，邦政府派他到全邦疫情最严重的Kasargod县，担任特派员（Alkesh Kumar Sharma, principal secretary, industries department, who was appointed by the state government as a special officer in Kasaragod）。

他3月29日到任时，Kasaragod县确诊病例已经达到88例，疫情形势非常严峻。他一来就提出要拟订一个让人一目了然的抗疫计划，同时他还亲自监督抗疫计划的实施不得扰民。按照他的计划，所有确诊病人都置于警方严密控制之下，凡出现疫情的热点地区都被标记出来，有疫情的街道，小区，村组按高中低风险分级。规定一个警察负责承包监控热点疫区10户人家，责任到人严厉问责。对违反隔离纪律破坏封城秩序的人员一律严打，绝不手软。同时对老百姓也要人性关怀，生活必需品和药品的供应不断档。

经过他的特别干预，Kasaragod县4天火速建成县里第三家收治新冠肺炎的公立医院 the Kasaragod Government Medical College Hospital，这个医院一期收治200人，二期建成后有540个床位。通过他在邦政府里紧急协调，新冠肺炎的病毒样本检测实验室The laboratory at the Central University也及时投入使用。他现在的任务是扩建传染病房，为了改善住院条件，他提出要保证每个病人每天能洗一个澡。

他是县里级别最高的官，无论在邦里还是中央都有复杂的人际关系，路子极广，手眼通天。他来之前，县里医院的口罩防护服已经断供，他变魔术一样搞来了一卡车防护服套件，而且每个星期补货一次。从此医务人员士气高涨。防护服套件（PPE kits，内含护目镜，口罩，防护服或手术罩衣，围裙，手套，头套，鞋套）现在是紧俏物资，各方都在抢，正品一套要1200卢比，假冒伪劣也要450卢比/套。据说生产厂家在科因巴托尔和新德里，再不就是中国进口。一个医院一天需要消耗约100-150套。问他具体从哪里搞来的，他笑而不语。

他下基层以后，给县里带来了很多资金设备解决了不少问题。

为了加强对邦里第一重灾区Kasaragod县封城警力的领导，邦里又从科钦调来了总警督衔的高级警官Vijaya Sakhare(Inspector General of Police (Kochi range) Vijaya Sakhare was brought in to strictly enforce lockdown.)现场督战。他的级别也很高，是个IPS印度高级文官。当IAS和IPS在一起工作时，当然是IAS印度高级文官说了算。

县里七名主要领导干部被指派担任应急响应指挥员（ ‘incident commanders’），负责实施各项防疫措施。4月1日，县政府宣布在六个行政村和县城中心区实施双重封锁（double lockdown）即封城，封人。4月16日，将上述地区定为新冠肺炎控制区，防控措施升级为三重封锁（triple lock down）。三重的意思是调动警察封城，封小区，封人（While Lock-I envisages broader restriction of movement of all people residing in the district, Lock-II is for people living in distinct geographical areas with positive cases and the third stage is targeted effort to keep primary and secondary contacts of COVID-19 patient in their homes.All entries and exits in the containment zones are blocked by deploying police personnel.）。县政府采购无人机进行封锁监控。使用手机定位监控隔离人员。确保隔离纪律不被违反。组织突击检查组（flying squad）随时检查各地防控工作。同时组建摩托车巡逻队巡街巡村抓违章。在出现确诊病人的新冠肺炎控制区，每十户人家指派一名警察负责看管。邦政府还开发了个APP，专门用于追踪违反隔离规定的人的行踪。对于控制区内足不出户人员，政府人员和警察会把生活必需品送到各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