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至(第三十九章)
误会解除,情绪得到好转,时宜吃完红枣糕,周生辰亲自泡了一壶热茶,斟入茶杯中端到塌前。
“时宜,喝点茶润润喉咙吧。”堂堂小南辰王,居然做起了端茶倒水的事情,时宜略感吃惊,心中又暗自偷喜,接过他手里的茶杯。
不巧这一神情被周生辰捕捉到,不明所以问道:“笑什么?”
被他发现,时宜也不再掩饰,直白告知,“我笑你难得殷勤,仔细回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喝殿下亲手倒的茶呢。”
过去在王府,每次都是自己泡茶递到他的手里,今日居然出奇般反了一次,能喝到小南辰王给她泡的茶。
周生辰无奈笑笑,如此小事也能令她开心,还真是容易满足,“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常常泡茶给你喝。”
时宜笑着点点头,喝了一口杯里的热茶,不知为何,同样是方山露芽,为何他泡的格外好喝一些?究竟是哪里的区别?
“殿下泡的茶似乎比我泡的还要好喝,难道是我哪个步骤没有掌握好吗?”时宜将杯子递到他唇边,示意他品尝一口,区分究竟差别出在什么地方,“你尝尝,是不是要比我泡的好喝一些。”
在王府里,他常常喝时宜亲手泡的茶,不管是茶量还是温度,掌握的都十分精湛,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差别,他半信半疑,伸手接过茶杯,对着时宜喝过的位置尝了一口,这一品,让他很快知晓了原因所在。
“你的步骤没有错,掌握的也都很好,真正原因在于茶叶,茶放的越久鲜爽度就会降低,滋味浓度也会大不如前,而中州距离方山露芽的产地要比西州近,加上今日泡的应该是刚送到的新茶,所以味道和在西州相比较,自然要略高一筹了。”
时宜恍然大悟,不禁感慨,“难怪,都说宫里锦衣玉食,什么东西都是最好最新鲜的,看来还真是没错,不过哪怕这里再好,十一都觉得不如西州。”
西州虽仅有藩王镇守,但在南辰王府可比在中州舒适的多,若不是阿舅病危,时宜真想快些启程回王府,回到属于她和殿下的家。
这时一阵脚步声逐渐袭来,守在寝殿外的太监先行行礼,随后禀报:“殿下,王妃,广陵王在门外求见。”
两年前周生辰与时宜成婚前,刘子行亲自到驿馆拜访,有意请求小南辰王伸出援手,助他坐稳太子之位,然而却被婉拒,失落而归。但他并未因此死心,后又特地命人寻奇珍异宝,送与王府作为二人新婚贺礼,看似祝福不求所图,实则是在拉拢人心。
虽然这两年赵腾还算安分,没有做出过分举动,太子之位仍旧还在,但随着皇帝刘徽年纪增长,逐渐迎娶嫔妃,眼看就快到了要子嗣的那步,他也越发着急,担心被废除太子身份。
期间刘子行多次找借示好,周生辰皆未做出回应,这次亲自上门,让他不禁猜想并非仅仅是来拜访那么简单。
他不太情愿,却又不得不同意请刘子行进来,毕竟论起辈分他是自己的侄子,一家人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他将茶杯放于桌子上,吩咐前来通报的太监,“请广陵王进来吧。”
太监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周生辰同时宜起身来到寝宫外殿,纷纷坐在木椅上面等待。
还没刚刚坐下,未闻其人,先闻其声,一声咳嗽传入耳内,刘子行和内侍孟鸾走进殿内,当看到时宜也在的时候,他险些被惊讶到,避免被发现只好强行保持镇定,拱手行礼,“子行见过皇叔,”他略微停顿一瞬,才继续说完后四字,“见过皇婶。”
周生辰从椅子上坐起,上前将他扶起,“广陵王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
刘子行抬起头,第一眼看向了时宜,昔日在驿馆外见过的小女孩,今时今日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比起当时的青涩,如今倒是多了些女子的韵味,更加招人吸引了。
考虑到不合规矩,他仅仅多看了一眼就撤离眼神,转移到周生辰身上,“听闻皇叔入宫送捷报,子行本以为此刻已经赶不上了,好在陛下留住了您,能让我见到皇叔一面。”
“本王原本打算送完捷报就回去,但陛下执意留我住上几日,盛情难却,只好接受这份好意了。对了,不知广陵王来式乾殿找我...所为何事啊?”倘若没有驿馆那次请求,想必周生辰还不会对刘子行有所警惕,他不喜爱插手宫中争斗,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即便刘子行近两年一次次示好,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知道周生辰的性子,刘子行也不再如过往鲁莽,而是表面镇定,客气寒暄,“一直想去西州拜访皇叔,但迟迟没有机会,难得入宫一趟,子行想与皇叔好好聚上一番,就是不知...会不会打扰到您和皇婶独处了。”
时宜无碍笑笑,表示无妨,“没关系,我可以暂时回避,”她看向周生辰,压低声音,“我可以先去晓誉那里,她在哪个寝殿?”
周生辰还没来得及回话,刘子行便抢先回话,“皇婶误会了,我并无其他意思,回想起那日在驿馆外匆匆一别,未能看清皇婶容颜,今日一见才发现,皇叔果真好福气。”
突然间的夸奖,着实令时宜不知所然,只好客气笑了笑,“多谢广陵王夸奖。”
晓誉寝殿距离式乾殿较远,她本就感到疲惫,周生辰不愿她再受累,“时宜,你不必回避,待在我身边就好,若是觉得累了的话,回里面休息也可以。”
她自然想无时无刻待在周生辰身边,但有广陵王这个外人在,实在有些不太舒服,时宜微微颔首,决定还是回到内殿,“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里面了。”
刘子行本无意,却没料到说来说去,时宜竟然回到内殿休息了,他眼底失落,险些出神,直到耳边响起周生辰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在式乾殿待了将近两个时辰,下了数不清次数的棋盘,喝了不知多少杯的茶水,从天亮待到天黑,刘子行才告退离去,等到周生辰回到内殿时,时宜等得犯困,躺在卧榻上不知何时睡下。
或许是睡得浅,轻微的脚步声令时宜有了意识,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周生辰出现在了视线里,她坐起身子,用着刚睡醒软绵绵的声音问道:“他走了?”
周生辰轻点头,柔声回了句,“走了。”
睡了两个时辰,时宜精神不少,她掀开身上被子从卧榻上坐起,看了眼窗外才得知已入傍晚,好奇询问,“殿下和广陵王在做什么,怎会待了这么长时间?”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出两个字,“下棋。”
陪着他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棋,然而刘子行几乎每盘棋都在输,周生辰实在看不下去,才在后面故意放水,不料刚赢了一盘,广陵王就主动提出告退,这让他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便早点装输,小十一也不至于等这么久。
时宜突然间想起,在打仗之前,周生辰除了教她弹奏古琴,还有学习棋艺,只是还没学完,他就带领王军出征,这一去,便是一年又十月。
“我想起殿下之前教过我如何下棋,结果才学了一半你就去平定叛贼了,我没和别人下过,常常在王府都是自己和自己弈棋,也不知这么久过去,我的棋艺到底如何。”王府内除了成喜就是家奴和侍卫,没有一个人会下棋,时宜找不到棋友,只能独自对弈,虽无趣,但也能打发些无聊的时日。
听到她这段话,周生辰感到些许愧疚,以前打仗没办法陪她,回来之后,自然要将之前未完成的事情一一完成,“时宜,正好今夜无事,不如趁此机会,看看你的棋艺是否过关。”
“可是...殿下和广陵王下了许久的棋定是累了,还是等到改日吧,时宜不着急。”她有些心疼周生辰,不想他辛苦,更何况下棋的事情不急于一时,什么时候都可以。
累与不累,在于是否自愿,周生辰对她笑笑,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无妨,本王不累,况且我也好奇,时宜的棋艺究竟怎么样。”
见他继续坚持,时宜也不再推脱,她快速穿上鞋子,一脸欢喜地准备与周生辰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