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同人 比安卡篇——咫尺真理(72)
破晓时分的空气如若干瘪的海绵一般,贪婪地牟取着几抹朝霞散发的热量,若不加遴选便兀自入肺,那生涩的寒意便会如若某种尖锐的颗粒传递粼粼的痛感。长久酣眠于滋润阳光的灵魂或许会成为花圃中的柔弱,但没有荫蔽的世界仍是一如既往般凛冽。
晨昏的雾霭既不深邃抑不消弭,它似乎杂糅进了空气的吐息之中,与后者交织缠迷,并无分野。阳光沁透略显这冰凉的薄纱,在他额脸庞恩泽下温暖的湿润。他缓缓睁开眼,光亮便如散落堆积的羽毛一般随风舞动。脑海内仍旧残存的震荡感似乎随着他的苏醒一并传来,他伸手按揉着额头,紧蹙双眉压抑下心中挥之不去的呕吐感。
“....哟....”阳光略显朦胧地自窗台洒落而入,漆黑凌厉的人却搂抱着胳膊,随性侧坐于窗台所难以企及的阴翳之中。他懒散地挑眉确认一番眼前人的状态,随后又似不屑一顾般,自嘴角缓慢曳出一抹玩味的微笑,“...看起来你还是个在哪里都能安之若素的人啊,睡眠质量也是出奇的高。”
“....唔....你是?”他微微蹙眉,似乎想在光影并不明晰的分野之中判别眼前男子的身份,他拥有一头略显陈旧的银灰长发,漆黑的装束隐约暗喻着某种别样的低调魄力,再搭上那鲜烈的红瞳以及标志性的玩味浅笑,他也似乎不难辨认,“...是你?”
“...亏我还暗暗期待着你能说出我的名字,结果你就是单纯把你的询问倒转了一下。”罗兰嘴角的笑意似乎略微显赫了些,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肘节,“...比起露出一脸警惕的表情,就没有一句感谢的话么?”
“....感谢?”他微微挑起眉宇,那本就浑浑噩噩的脑海似乎是受到罗兰话语的刺激与唆使,颇为艰难而迟钝地倾倒出细碎的零星碎片。他似乎记得在当时的一片混乱中,曾有一道似是而非的身影在红潮之前闪动,随后....便是猛烈膨胀的光热...他不得不本能伸出手臂护住自己的面颊...之后的事便再也不得而知,“...是你救的我?”
“...话倒是这么说...不过很遗憾...”罗兰忽然轻轻按揉着额发,似乎难得表露出与其个性不相称的苦恼,他浅淡斜乜了茫然的指挥官一眼,“...没能救回你的小兄弟。”
“.....?!”指挥官心间一凉,在怀疑他满是调侃的说辞前,脑海中掀开被子的想法一闪而逝。
“....啧啧,你还蛮紧张,不过也算正常。”罗兰似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那难辨善恶的眼眸在指挥官平静无波的脸庞上略有兴致地游弋片刻,“....说是小兄弟,其实就是你的食指,不是常说五指兄弟么?”
“...........”指挥官缓缓抬起自己那已然不再完好的左手,食指的残缺被精湛的包扎所掩抑,他沉默地感知着幻肢传递的触感,嘴角不由得浮现起一丝苦涩的弧度,“....那还算挺遗憾的。”
“...淹死的人,恰恰最可能是擅长游泳的人,你已经算运气好了。再不济,你也可以去换一个人工仿生的。”
“...的确。”指挥官缓缓合握着略显生涩的指掌,随着自己试探着不断增加力度,断指处的痛感便会如水流般绵延,他抬起头,正好与那以玩世不恭掩抑缜密心思的眼眸相互交织,“...所以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总算切入重点了,我还真不喜欢掺合嘘寒问暖的事。”罗兰似乎颇为满意地扬起嘴角,他缓缓走至指挥官身前,修长的下摆略微泛起暗红内衬的简陋花纹,“..因为我一直在监视这里,你们正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闯进来了。”
“....监视?因为这里无端出现的红潮?”
“...没错,这还是我一次见到除生格者与代行者外所引发的转变,很有意思。”
“.....你为什么关注这个?”
“...因为露娜小姐失踪了。”话及如此,罗兰那玩世不恭的微笑并未收敛,反而有如其凝视的眼眸般愈发凌厉,似乎能够轻易穿刺掩饰与谎言的薄幕,“...你这里有什么消息么?”
“....自从上次...我再也没见过她。”指挥官只是浅淡地以澄清的目光应对他直截明了的窥视,空无一物的内心自然没有可供索取之物,“..你找她和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么?”
“..因为..这是你们空中花园模仿代行者搞出来的拙劣作品。”罗兰似乎颇为不屑一顾地扬起揶揄的假笑,静默垂坠于颈项的白色发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着,“...所以,露娜小姐的失踪,和你们有关系。”
“...这就是你救我的目的么?”
“...当然,话也问完了,你也没有什么其他用了。”罗兰顺手抽出别于腰际的链刃,让锋利的刃面映射出指挥官已然毫无波澜的脸庞,随后又露出早有所料的戏谑微笑,“...果然..吓不到你么?”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和露娜的链接很有兴趣。”
“...也是...你如今的价值,对于那些俯首称臣的蝼蚁甚至高高在上的权者而言,都是不可替代的。”罗兰轻笑着收起链刃,俯视着投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红色阴翳,“...你现在如何打算?我可没有收留你的想法。”
“...我要回基地去,我的队员肯定非常担心我。”
“...嗯...没错。”
“...所以...额...”指挥官沉吟片刻,在即将脱口而出之际又再度如鲠在喉,那清秀的眉目难得泛起有些局促的颦蹙,“...虽然挺难以启齿,你能载我过去么?我想尽快回去。”
“....当然不可以,谁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你妈妈没有教导过你,不要太相信陌生人么?”
“....听起来没错,这对我们而言都是如此。”指挥官并无过多表示,他收拾好略显残破的衣装,并无道别便施施然推门而去。
“...呵....”罗兰凝视着那脚步彳亍但却愈发匆忙的身影,不由得寡淡地扬了扬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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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参议官....”负责运输机起降的调度员略显犹豫地飞快瞥了眼比安卡寡淡的脸容,随后又再度恭谨地探询着她的意见,“...这已经是最后一班了...如果您还有与您随行的执行部队队员还打算留守的话,短期内将难有人手来接应各位。”
直升机的螺旋似乎搅动着如若软纱的暗夜,让原本呼啸泠冽的嘈杂似乎稍显沉闷,灼目的探照灯垂洒于嶙峋着碎石与苔藓的路面,过曝的光线中满是零星的黑影。夜幕中,娇弱的生命仍旧在其间艰难求生,硕大嘈杂的钢鸟却率先迫不及待地逃离。
“....嗯...辛苦各位了,一路顺风。”比安卡轻轻撩起被狂风与白灯吹拂得散乱的鬓发,她目视着调度员略显踌躇地点点头并关上运输机的舱门,呼啸着自平地缓缓趋向黯淡无星的天幕,蓦然消失于漆黑高耸的针叶林的顶端。群星高悬,但她再也看不清那份璀璨,清凉的雨丝偶然自散乱的云层高垂而下,宛如柔软的针刺般,沁透皮肤直入最为独单的魂灵。
“........”她长久凝视着那高飞的羽翼,有人背负着沉重之物挣脱了过往与引力的束缚,有人却似乎再也无法离开地表,被这无形而愈发强大的力量所吸噬,再也无法离去。也许,是她已然残破的心,再也无法拼凑起完好的羽翼了。似乎是察觉到空气中不如脚步声隐匿的幽香,比安卡随机缓缓回首,长久凝视着眼前罕见沉默的人,“......薇拉.....”
“.....库洛姆和里让我看着你。”薇拉平静无波地让自身的绯红沁透于那近似于霜冻的恒久湛蓝,黯淡的夜中,色彩迥异的眼眸似乎也不再如此易于区分,彼此心思都不禁晕染上长久而厚重的灰色雾霭,“....当然,也是出自我自己的意愿。”
“.....嗯......”比安卡微微颔首,本就黯然的素容如若极目远眺的皑皑白峰,在一瞬间似乎变泫然凝冻,此后便再无生动于婉转,她的眼眸因云层而朦胧轮廓,因距离而触不可及,似乎早已穿透行人的身影,飘飞向空无一人的寂静之所。她并无作何表态便与原地滞留的薇拉擦肩而过,但脚步却放缓了许多。
“.........”薇拉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并不遥远但却似乎自极远出表现出飘渺朦胧的背影,略微落后一步跟随在她身后。
易冷的夜雨缓缓坠入黑色的纸张,将一切归属于霓虹的颜色晕染而开,失焦而朦胧,星星点点的靛青与湛蓝在淅沥的雨声中也渗透出丝丝寒意。这般清淡而滋润的雨水,想必只能在苍穹之下才能得以体悟,这是所有攀附于星辰之人,久经干渴后的感慨。
她原本试图从自己所经历过的无数死别中遴选出些许以此聊表慰藉,时隔今日,那历历在目的脸容仿佛自己被迫分离的肢体一般,每当念起,无从根治的幻痛便宛如荆棘般缠绕于心。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只因无法设身处地的宽慰终将成为一种看似善意的揭露。薇拉与比安卡缓慢在树林间静步,清晖的月光在融雪与山涧里反射,不远处似乎仍有夜莺的余韵。
“....好了,就到这里....你也回去休息吧。”两人走至临时基地所搭建起来的篷区,比安卡缓缓回眸,以与平日无异的建言式口吻向薇拉说道,但自那淑仪温润之间,似乎裹挟着些许不容质疑的脆弱,“...这几天大家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怎么好像....你还反过来安慰我了一样...”薇拉若有所思地抬起难有戏谑与揶揄的眼眸,眉宇间的弧度也似乎敛去了几分刻骨铭心的张扬,“...你还真是爱逞强啊....就像....算了....”
“....大家现在状况如何?”比安卡并未在意她如鲠在喉的言语,似乎只是遵循着本能,尽力绕过了这啃噬心扉的话题。
“....反正我这几天没看见丽芙,她一直都把自己关在帐篷里...然后其他人都整天围着她转。”薇拉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红色的发丝,将其兀自缠绕于指尖,似乎隐喻着自己郁结于心的芥蒂,“....比起找我问,你可以自己去和他们说说。”
“....嗯...那就不叨扰了,请早些休息。”比安卡微微颔首,眼眸中那千丝万缕的湛蓝并未盛放,只是略显陈旧而单板地排列着,在审慎拿捏的距离中表露出难有下文的辞别之意,她低垂眼帘,随后再无任何浮于颜面的对谈。
“......嗯.......”薇拉欲言又止片刻,最终将沉默与独单的权利奉还给了她。
“... 呼...”厚重的帷幕稀松而散乱地吹落而下,如同寂静无人处时寒枝坠落于雪地的沉闷声响,比安卡走进临时作战基地,她伸手轻抚愈发苍白的额角,似乎再也无力管控自己沉重宛如囹圄的躯体,比安卡沉默着倚靠于漆黑厚重的档案柜,顺遂地心引力的诱使无力滑坐而下。那如若晨露的泪水并非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弭,只是静默着滴落于心间,缓慢积蓄为一汪再难抹去的浅池。
或许,它迟早会在日后的分分秒秒之间,流淌为一片蓝色的海洋。
自他失去联络的那一刻起,她已然独自熬过了5天。曾几何时,她有星空与篝火为她驱散严寒,照耀幽暗,但她如今早已不知如何应对这无处不在的吞噬者,寂静与孤独在心间重复着徘徊,她无助地紧搂住双臂,以自己几乎都难以察觉的声响微声哭泣。
如果,自己能在当时义无反顾地抛弃下支离破碎地战线,那么独木难支的他是否就不必......比安卡紧紧捏住衣角,湛蓝的眼眸似乎难以承受这让人懊悔万分的设想,逃避般深深埋入臂弯之中,仿佛要将宝珠作为某种殉葬。但当她偶然自浑浑噩噩的思绪中挣脱而出时,她又鲜有悔恨之意,因为那是她不得不去承担的责任,也是他定会理解的抉择。她想要重新振作,再度挣扎着存续下去,只因想让他更为鲜明地留存在这温柔而凛冽的世间,想要回忆起仿佛馈赠般的温柔面容,并让其折磨着自己,作为理所应得的赎还。
虽然作为构造体的身躯并不会疲倦,但她此刻却真的感知到了倦意,她无声地啜泣着,不知何时便因心神的创痕柔弱睡去。
在遥远的梦境中,纯白的冬雪穿透碎裂为齑末的天窗,软弱的阳光也一同散射而入,让细小的玻璃颗粒与雪花晶体宛若光尘般闪烁,飘忽摇曳于圣者的棺木之上。残旧的黑色地毯沿着雪花铺就的道路断续延伸,仿佛十字架自高悬之处投射下的阴影,在一片雪白衬出同样寂静的漆黑。
而在下一刻,便似乎有人推门而入。
指挥官拂袖甩落纠缠于残破外骨骼装甲的帷帐,在无意瞥见角落瑟缩着安睡的某人时,那原本不甚耐心的动作不禁轻柔了许多,急于赶路的他在最近的聚居处用自己损毁的通讯交换了一台除雪车,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任务点,他只顾着着考虑比安卡是否会担心自己,但却又对何种程度而毫无概念。他默默脱下有些焦褐的外衣,温柔熨帖于某人格外纤弱的双肩,他微微片头,又无意瞥见那懵懂而毫无防备的睡颜上残存的晶莹泪珠,疼惜怜爱的情绪宛如潮汐般泛滥,他默然抿抿嘴,耐心为她将泪渍拭去。苦涩的泪水似乎因尖啸的晚风而失去了温度,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冰凉的濡湿便自指尖传导至心扉,有一种揪心的痛觉。
“抱歉,让你担心了。”指挥官颇为歉疚地垂下眼帘,顺遂自己最为迫切地心意,轻柔吻了吻比安卡一如既往甘甜而温软的唇瓣,他极尽温柔,似乎不愿将此刻熟睡的她所惊醒。
“......指挥官.....似乎是察觉到了外界迎合的温存,比安卡无意识地反复轻声呢喃着那白日无论如何也无法脱口而出的,他的名字。或许是被那清丽的嗓音所诵念,他竟觉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听怎么悦耳。
“.......”指挥官无声而温柔地笑了笑,他牵引着某人并无意识的指掌轻贴于自己的脸庞,并耐心让那仍旧温润的指尖在他的五官静默流淌,似乎是在教导着她如何重新将自己的脸庞勾勒于心。
“唔”似乎是察觉到外界传来的真切异动,被兀自惊醒的某人缓缓睁开因盈眶泪光而模糊的湛蓝眼眸,浑浑噩噩的她似乎并为察觉是谁在牵引着自己的指节,她茫然地与展露出怜爱微笑地指挥官四目相对,只是微微蹙眉挣脱了后者地束缚,以自己心欲以手掌略显不真切地轻抚着自我日思夜想的温润面容。她无意间被指挥官搂入怀中,仿佛一个四处探寻地婴孩般被无奈放纵着。
“?”待到眼眸中的泪水逐步被眼前的辉光所蒸发消弭,比安卡那湛蓝的眼眸似乎,她的嘴角轻微地颤抖着,双手急切地捧起他那真切而又宛如海市蜃楼地脸庞,在自顾自反复确认之后,那本就脆弱地双瞳仿佛碎裂般凝结并盛放,她默然发出一声轻微地呜咽,随后紧紧将略有绯色的鼻尖埋入他的锁骨之际,柔弱无骨的身形在他的怀中颤栗般瑟缩着,“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嗯,是我.....比安卡。”他此刻唯一的回应,只有轻抚着她裸露的纤软背肌,为她梳理久未规整的淡金色长发,“抱歉,让你担心了。”
“.....呜....呜呜.....”怀里的她宛若连绵天幕的雷云不断堆叠累积,直至暗淡的天幕被晕染为永夜。终于,随着第一缕清澈的雨丝落下,她内心的暴雨滂沱也随着尽数挥洒,她将侧颜钻入他的颈窝,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或许唯有郁结的阴云彻底消散,久违的阳光才会于雨后悠然升起,他轻轻搂抱着她,直到左边衣袖被泪水彻底打湿。
“............”
“............”
“.....好些了么?”
“.....嗯......”比安卡以双手环系起指挥官的脖颈,似乎对他的消逝仍旧心有余悸,她分外温驯地应和着他的轻抚,却又颇为介怀地轻巧握住了他的手腕,“.......”
“....没事的,小伤而已。”似乎是察觉到比安卡对自己残缺之处的耿耿于怀,指挥官只得息事宁人地笑笑,随后又看似不以为意地轻撩起她散乱垂落的鬓发。
“....您把这种伤势称为小伤么?指挥官阁下?”某人细软而温润的眉宇此刻又再度颦蹙起来,碧蓝的海潮也凝结为了无人烟的极地冻土,此刻的她似乎对这些敏感的措辞极为在意。
“晤,再怎么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
“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轻率地调侃自己的伤势,比安卡小姐...”指挥官再某人如此近距离但却丝毫不改凛冽的逼视下节节败退,只能不断道歉应对,“...而且..我还让你这么担心,真的很抱歉...唔....”
“........”比安卡缓缓闭上眼,以前所未有的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比安卡....”
“........”某人略显局促地垂眉整理好自己纷杂的思绪,又再度宛如一只柔弱的布偶猫一般亲昵上他的唇角,主动迎合的动作似乎还夹杂了些欲求不满的酸涩感,她无比羞赧地垂下眼帘,让人一时难以分辨这般亲近的分寸,“........”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用一夜的时光来弥补并填满她因误解而生的伤痕与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