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水仙】《旧梦长酩》冲言 第十五章
李炬峣已经流落在城中整三日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张草席里，浑身是伤。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这座城对他来说像一个未知又可怖的地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嫌恶又冷漠，他只能蜷缩在角落将自己藏进黑暗中。
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将手掌贴在左胸，这会让他感到短暂的心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失落。
——他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他记不起来了......头好疼......
但是不知为何，当看到那个奇怪的人握着他的手腕落泪时，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个空落落的地方也被一点点填满。
回家？
李炬峣迷茫地想了想，脑子混沌一片，家是什么？他听不懂。
他身上依然很疼，肿胀溃烂的皮肉泛着啃噬般的痛，但此刻他想努力爬起来跟那个人走。
他不想再被抛下了......
言冰云和张管家搀扶着李炬峣回到了住处，花钱请了个大夫来看伤开药。
李炬峣的身上布满了狰狞的鞭痕和擦伤，因未得到及时的治疗，早已溃烂淋漓，站在一旁的张管家早已不忍再看，但言冰云却一直注视着，哪怕攥成拳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也没有移开目光。
等大夫走后，言冰云用吃食哄着李炬峣沐浴将身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再仔细地涂抹上药缠上绷带。
李炬峣换了干净的里衣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言冰云看。
言冰云给他盖上了被褥，掖好被角，摸了摸他的头：“睡吧。”
李炬峣黑亮的瞳孔跟随着言冰云移动，懵懂又执拗，仿佛只要他一眨眼面前之人就会消失不见。
言冰云轻扯唇角，直到现在他才找回了一点现实感，阿峣还活着。
大夫说阿峣之前中了毒，现在的智力如同五岁幼儿般，只能慢慢服药调养，至于将来能否恢复都未可知，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总归留了一线希望。
他轻轻地将手掌覆上李炬峣的双眼：“阿峣，听话。”
浓密的眼睫轻刷着他的手心，而后乖乖地合上了眼。
言冰云凝视了床上的人许久，直到床上的人睡得打起了小鼾，才起身离开。
书房内张管事已经静候多时，见言冰云推门进来，恭敬地递上白日打探来的情报。
“公子，那人没受住拷问，已经全部交代了，嘴也堵好了，料他不敢透露半个字。”
言冰云接过信笺，颔首道：“你先下去吧。”
他心中已有猜测，十有八九就是赵氏下的手，但他还需要一些切实的证据来确认自己的猜想。
言冰云拆开信抽出薄纸展开。
片刻后在门外的张管事被屋内传来的巨响惊到，慌忙推门进去。
只见瓷器碎片散落一地，屋内的气压低沉宛如积雨的乌云，言冰云立在当中胸膛起伏不定，抬眼望过来的眼神森寒肃杀，叫人心中悚然。
言冰云咬紧牙关，推门离去，在院子中冷静了许久，直至月渐西沉，他才迈开僵硬的步伐朝李炬峣的卧房走去。
入夜丑时。
言冰云立在门口默了片刻，才轻轻推门进去，窗外月光淡薄，屋内的景象隐隐绰绰。
他恍惚了刹那，总觉得似曾相识。
只是那时，他才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被来势汹汹的情爱压垮了身子，对未来惶恐不安，以为这世间最大的苦楚便是爱意得不到回应又或者无法回应过于热烈的爱意。
直到现在他才懂得了珍惜每时每刻，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言冰云将手轻轻放在被褥上，却倏地觉得哪不对劲。
床上空无一人，只剩一床皱成团的被衾。
阿峣呢？难道今日这一切只是他做的一个梦，产生的幻觉？
言冰云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慌忙找来火折子点燃蜡烛，慌乱间还被桌椅绊倒，手肘膝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他已顾不得许多。
幽微的火苗在夜风中扑灭不定，朦胧的光线照亮了屋内，也照见了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
言冰云扑了过去，一时之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惶恐惊惧全部化成了怒火。
箍着李炬峣的肩膀喝道：“你在这作甚么！为什么不听话睡觉！”
他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方才强撑的一口气松了后，眼中迅速聚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但很快他便觉出了身下之人的异样，李炬峣身体紧绷得像石头，双手抱膝埋头，汗珠不停地从鬓发中滚落打湿了他的手。
“阿峣！你怎么了，你抬头看看我。”
言冰云焦急地捧起李炬峣的头，方才还晶亮的眼睛现在已是一片空洞，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什么。
言冰云附耳过去才听清。
“不要......关门......不要......”
言冰云的手猛地收紧，只觉得胃里一股酸水涌上喉头，方才的纸上只写了短短几行字。
“城中百姓因心中怨怼联合赵氏手下于鸣金收兵之时紧闭城门，李将军及其部下被困于城外，呼喊无门后毅然率兵鏖战，后无一人生还。”
冷静克制的文字描述，却让他肝肠寸断。
他想起李炬峣从边关给他寄来的信。
那人说边关风景辽阔秀丽，百姓朴实可爱，说等他成为了大将军要他陪着喝一夜的酒，不醉不休。
那人从不在信中说想他，但每字每句都在诉说着他的思念和爱意。
可那人直到丧失所有记忆的那一刻，都不曾知道他的心意，都不曾听他说过一句
“——阿峣，你亦是我的情之所钟，从少时到如今，从未息止。”
他平生只瞒过这一件事，但仅这一件事却让他后悔终生。
言冰云用力地将李炬峣的手扯开，十指相交紧扣在手中，另一只手放在背上将李炬峣扣在自己怀中，轻轻地拍着背，在怀中之人的耳边温柔地安慰：“阿峣，别怕，我在这陪着你。”
直到李炬峣身体的颤抖一点点平复，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李炬峣反过来扣住言冰云的手放在胸口，一言不发。
言冰云抚着李炬峣的发丝，轻声说：“阿峣，我害怕，不敢一个人睡，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身下的人颤了颤，没出声，但抓着的手又往里缩了几寸。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言冰云牵着李炬峣的手走到榻边，等李炬峣躺好之后，他想去将蜡烛熄灭，但手却被紧紧攥着不松开。
于是他也顺势上了榻，两人相对而视，橙黄的光影落在李炬峣的脸上，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窗外传来秋风吹落叶的沙沙声，烛火发出轻微的荜拨声。
两人交缠的手贴在李炬峣的胸口，心跳的震动感清晰地传递过来，这是近一个月言冰云最安心的时刻。
在意识陷进梦境中的时候，他仿佛听见李炬峣在他耳边喊：“阿云。”
言冰云在睡梦中轻翘着唇角，李炬峣身上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在微凉的秋夜，他整个人像是融化在了春日温暖热烈的阳光中。
“阿峣......不要再离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