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断章[序·命魂] “你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误。”
非连续性短篇集/全新脑洞/敬请期待
[序·命魂]
“你是我的一个错误”
跑了多久?
已经在知觉的模糊中分辨不清了。
身后紧追的两头饿狼也隐去脚步声。也许它们已经离开,可我不敢停下。
好痛。
膝盖大概已经被满地的乱石割得鲜血淋漓了吧。
幸好没有狼追上来。
大脑中被紧张涂满的灰色空白渐渐褪去,四肢的疲软涌上感知。
明明只是来旅游感受朴素原始的生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好累啊,我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翻个身,又牵扯到膝盖的伤口。
“嘶……”我痛得清醒了几分。
有别的声音——金属链条在拖动时相互碰撞发出的沉重声响。
向我靠近。
随便吧,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了,难道我还能挣扎反抗不成。
我在疲惫的朦胧中眯起眼睛,只看见一个人影。
蹲在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你终于来了。”
后来,后来我似乎是被他抱了起来。
总之是睡过去了。在他身上的山间草木香中,不设防地。
像一朵被他从枝头采撷的残花。
几分钟前我醒来,睁眼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屋里。
铺好毛毯的躺椅小幅度地前后摇晃着,它的主人似乎害怕我冷,在我身上还多盖了张棉被。
而他自己却穿的很薄,一件古味十足的单薄白褂。想来唯一的摇椅已被我霸占,他只能合眼盘腿靠在壁炉旁浅寐。墙边的壁炉哔剥地发着声响,火舌舔吻他苍白的脸庞,精致的眉眼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依然平和。
“嗯……”
我坐起身掀开毛毯想要查看一下膝盖的伤势——光洁如初。身上也没有酸痛,除了饥饿以外没有任何的不适。
什么都没有。
这算笑话吗,我该感激吗。
好像我一天前被这封闭村庄的人嚷嚷着“献给大祭司”赶到山上——被当做无事发生,好像我在山上被恶狼追逐而拼尽全力而奔跑——被当做无事发生,好像我脱力的摔落、鲜血淋漓的膝盖——被当做无事发生。
就这样,被抹去得干干净净。
真是荒唐。
这一切的根源,我该怪罪到他头上吗。
两道黑影从窗口跃进小屋,讨好地伏在他的身前。他睁眼,以一种赏赐的神色,漫不经心地伸手在这匹带头追赶我的狼的下巴处挠了挠——忽然猛地一发力,抓住那头几乎一人高的狼的颈毛就把它狠狠摔到小屋的边角。
这么瘦弱的,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该怪罪他吗。
这个被愚民称作“大祭司”的,这个放出恶狼追逐我如今又教训它们的,这个向我伸出手把我救回来还用不知什么手段让我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的——现在拖着脚上的镣铐向我走来的,非人类。
他想干什么。
他会让我活下去吗。
“你是谁?”
“嘘——”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我的唇前,“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但先听我说。”
“对不起。”
“这几百年我从未承认过自己是那些村民的大祭司,但这次确实是我让他们抓你上来的。不过我不喜欢他们,所以他们以为能找到我的、赶你上山的路,走到最后只会是一个陷阱。于是我让两头狼把你带过来——可惜它们用了这么不友好的方式。所以我向你致歉。”
那头刚刚被他甩到一边的狼急急忙忙地凑到我的摇椅边,用毛绒绒的头颅蹭我的掌心示好。
“我也不会耽误你很久。我找你是为了托你帮我解除这里的封印——只有你可以帮到我。很简单,一滴血就好。我会确保你平安回去。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也不会对你如何,你就和我一直待在这里吧。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就是无聊了点。”
虽然听上去很玄乎的样子……但是,他的存在也已经很不科学了。
可是仅此而已吗?他明明是在这里困了很多年的样子,这样一个封印仅仅是我的一滴血就可以解开?
“你不是人。”我笃定地说。
他呵笑了一声,“对,也不是神。”
“那你是恶魔吗?”
“……”他沉默了片刻,“不算。”
“你的镣铐是怎么回事?放你出去你会祸害这个社会吗?”
“镣铐只是我给自己的惩罚。放心,不会。”
“你所说的可以将你困在这里这么久的封印,怎么会只需要凡人的一滴血就可以解开。真的只有这么简单么。”
“你不是一般人。我说了,只有你可以解开,其他任何都不行。”
“为什么偏偏……”
他大概已经猜到我要问什么,“因为你是我的一个错误。”
他平静地念出我的名字。
“桑杜,你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误。为了这个错误我已经承受了太久的代价,而如今你来了,这个因果便要由你来解开。”
“你不信。哪里不信。”
他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有着什么读心术。
“我还是觉得你很危险。”
他忽然飞快地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好凉,冰得像从地狱里伸出来的。
“下请阎王。微臣边伯贤在此起誓,对此人桑杜所说之话如有任何不实,愿回府后永受业火之焚灼,打回恶魂永不超生。”
地面出现一个红色的印记,随后融进我和他皮肤相触的地方,在我手背留下一点朱砂。
“可以了吗。”
刚刚那些可怖的话没有影响到他分毫,倒是他在看见我迟疑着最终点头的时候轻轻弯起了嘴角。
“什么时候去?”
“随你喜欢。”
“那就现在吧。”
没有月亮的星光,乱石荒山上不会有夏夜的蝉鸣。沉重的镣铐碰撞声成为黯淡光影下唯一的声响,可他的行动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限制,算什么惩罚呢。
“这镣铐看上去好像没有对你有任何限制。”
“只是要它的重量而已。沉甸甸地往下坠,才有我还在人世间的实感,才不会遗忘——你现在是不会懂的。”
无论我再多疑惑,他都不再讲话了。
我跟着边伯贤素色的衣摆,来到山崖边一座古老的祭坛前。
祭坛地面刻画着纷繁复杂的花纹,他弯腰将手指触及地面的瞬间,暗红的血线迅速从他指尖爬往纹路的各处。
真不知道要填满这个祭坛所有的花纹要献出多少的鲜血,他的脸色一直都那么白。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我把手指按到祭坛旁唯一的大石柱上。
只是一滴。
没有痛感地从我的身体里飘出,融进祭坛的中央。
金光从我血液滴落的地方迸发出来,他脚腕上的镣铐从靠近祭坛的地方一路开始瓦解,狂暴的大风似乎是从天边卷席而下,眨眼间将乱石山岗铺上森野和鲜花。
边伯贤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慢慢直起腰等待我的反应。
“没了?”
“没了。”
“……然后?”
我可以走了吧。他可以带我下山了吧。
我慢慢蹭着山石往下走,谁想到他却跑过来牵住我的手就往山崖边上冲。登山时不觉陡峭的山崖,不知道怎么变成被云雾簇拥的高峰,而他的势头正是要带我往云中扑去——“喂!边伯贤!”
我试图挣开他手腕的禁锢,却被他另一只手揽过脖颈往下带,撞进他草莓色的嘴唇中。风声掠过我们的鬓发。
云朵和他拥抱我。
说不清是荷尔蒙盲目分泌的激动或是对死亡的本能恐惧,怀里的心跳震耳欲聋。我要攥紧他的衣袖,他却松开了环抱的双手。
“如果还有以后,我们不要再见。”
我从他冷冰冰的怀里跌落,看着他背后伸出灰白色的翅膀,翻身便变一只黑翅鸢,轻轻松松脱身这深渊。
而我靠近死亡。
他果然是恶魔吧。
柔软,不是云朵的轻软。
我跌回家中的大床。
床边静静放着行李箱,日期停留在出发前的钟点。
又是这样,仿佛一切都被抹去。
我低头看向手背——暗红色的印记鲜明。
我伸出另一只手,摩挲着手上的印记。
脑海中忽然传来他隐隐约约的声音。
“要记得我。”
【视角切换】
好久不见这片忘川花。
我落到忘川碑石边,阎王已经站在那里等待多时,手里正拖着一滴金色的血。
“准备好了么?”
我点头,他就将那滴血点进我的心口。
霎时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收紧再松开,魂魄传来被割裂的剧痛,随后好像被各自牵上了线伸向远方,一直落不到地的飘渺被有方向的指示感代替。
“去吧。把你自己和她都带回来。”
那就去吧。
以我之魂,渡你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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