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节外生姿

        “这次物理好容易啊，估计85分有望了！”考完物理，宜秋很兴奋，大有如释重负之感。

        “你就别刺激我了，再容易我都上不了85～”心月仍是忧心忡忡。

        然而随着成绩公布，宜秋的希望之火却还是被无情地浇灭了——物理81分。一张选择题全对，计算题正解，实验题也只扣四分的物理试卷怎么可能只有81分？宜秋既纳闷又深感莫名其妙。

        找到无恩无德理论，他说这次考试的计算题是他评的，评得比较严格。究竟有多严格？只见他一接过试卷便唰唰地给宜秋挑出了好多所谓的“扣分点”，而究其所以，无非都是少写了句文字说明或漏了“由前意得”。无恩德振振有词的这些在宜秋看来几近无中生有的项目，竟吃了他足足15分，计算题一共才30分啊！

        那一瞬间宜秋几乎怒不可竭，真想就这么揍吴恩德一顿。有幸的是，得益于至圣先师孔子所授的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最后还是理性战胜了冲动，否则事情就该轰动全校了。

        无恩无德不靠谱，宜秋又去问他从前的物理老师：“老师，您看计算题这么写能得多少分？”

        黄老师为他细细看过：“答案对了，主要公式和步骤也都有了，基本就算满分了。”

        “但是他只给了我一半的分。”

        “为什么，谁说的？”黄老师很是惊讶，他帅气的脸在莫名其妙的表情衬托之下格外有趣。

        “吴恩德……老师评的，他说还要写上‘这样那样’的文字说明才给分。”

        “嗯——反正这次不是我改的，他们的评分标准我不知道，高考肯定不会这样子。”他无奈地笑笑。

        “可是吴恩德老师说考不到85就要罚我抄笔记啊，要是您评的大题，我都可以96了，你说他是不是很‘无恩无德’？”宜秋抱怨着。黄老师幽默风趣，课上得又好，和许多学生关系都不错。

        “唉，好——惨——啊。那我的科代表呢，她是不是也要抄？”心月虽则物理成绩一般，但作为科代表，一个多学期以来办事妥帖细心，无不周到，更兼生得灵动可人，也深得黄老师的喜爱。

        “她更惨，我抄两次，她要抄三次。”宜秋撇撇嘴。

        “其实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多抄一抄，特别是她，抄多了说不定下次考试题目就会了呢。你和她不是挺好的嘛，有空就多帮她抄一抄，她看有你去给她鼓劲，物理肯定也更认真学，两全其美是不是？”老师也拿他们俩打趣。

        心月物理考了67，也算是正常偏好的发挥了。其实要不是因为罚抄，宜秋也才不在乎那15分呢，无非是个数字罢了。

        就这样，因为有心月作陪，宜秋第一次乖乖地接受了罚抄。凭借他极快的速度，一个中午奋笔疾书，抄完了自己的两次，又帮着心月也抄了一次，按时顺利交了差，自是对吴恩德越加有意见不提。

        却说得失守恒，成败总是交替互补而来，虽然物理考得不尽理想，但宜秋的语文却奇迹般地得了年级第一名，这大约也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超越心月了。

        当被问及他是凭借怎样的学习方法才能获此殊荣时，宜秋还是那句让人听了目瞪口呆的老话：“多抄答案，答案抄多少，分数就有多少。”确实，从古至今他无论考得好也罢，考得不好也罢，没有改变的始终都是这种只抄答案的学习方法。如果要说还有别的，那其它科或许还可以加上一条叫“上课认真听”的。可就偏偏语文，宜秋上课是从来没听过的，他还经常说：“语文全凭自学，老师一点用都没有。”

        和宜秋的语文一样意外的，是思雨的生物——也是年级第一。对此宜秋深感不服，从前自己的生物向来是全班第一、年级前三的，思雨无一次能够超越自己。而自从分班以后，自己就渐渐只有年级前十了，取而代之的是思雨的崛起，一次比一次进步，直至稳定在年级前列，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峰。甚至还不仅仅是生物，如今的思雨可还是整个史生政组合的年级第三名！

        宜秋去请教思雨是怎么学习和复习生物的，不料她却叉着小手，骄傲地说：“只要上课认真听就好啦，至于复习，我需要吗？谁叫人家有的是资本哈哈。”那样子可是霸气十足，也可见得英雄所见略同。

        思雨说话音调日常百转千回，怪气阴阳，宜秋险些听成了“睡觉人家有的是资本”，真够风流。嗯，确实，以思雨的姿色和性情，睡觉的资本必定也是不会少的，宜秋暗想。

        心月连连摆手笑道：“千万不能听你们两个胡说，我可没有你们的天资聪颖，要是学了一个的抄答案，另一个的不复习，指望能考好才怪呢。”

        期中考后，宜秋换了一个叫陈熙的同桌，学习成绩比海生好，性情、志趣也和宜秋更为相投。正好他和心月在11班一样是12号，也算能寄托一下念想了。

        同杨嘉类似，郭小芸也有让考得好的学生自选同桌及座位的制度，选谁好呢？海生这家伙别的不说，就光总是要往人身上乱摸这一点就让宜秋无法接受，他倒还十足不要面子地厚着脸皮要宜秋写“让海生和翊卿做同桌”的愿望呢。而如今这班里，自己初来乍到恰满一个月，并没有特别相中哪个人是适合相处的好同桌。况且自己心里真正所爱的同桌还在隔壁呢，总不能在意愿单上就填个江心月吧？

        至于如同皇帝那般，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任我挑①似的选一个女同桌，那可不得被心月恨死。并且自己自从看过心月以后，再细观其她女子，还真的觉得就再没谁能胜过她了。

        当时，宜秋想着既然如此，也就遵循天意安排，在愿望单上填了个“无”字。表面上看来似乎是没有任何想改变的要求，实则却也隐含着“服从调剂，随机重配”的意思，然后就被安排到了陈熙，也算是缘分和运气了。

        话说陈熙，表面虽然滑稽好玩，对人倒也自有一分体贴和关怀，成为宜秋同桌后，常主动帮着宜秋倒水、倒垃圾，又对他敬如异性。宜秋每每央及他帮忙搬作业、问他问题等，他从来也欣然接受，有求必应，不曾有一丝不耐烦，仿佛很疼自己一般。

        说来倒也怪，以前宜秋是极讨厌海生对自己摸摸碰碰的。及至跟了陈熙，竟隐约间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女孩子，他就是那个照顾自己的男同桌。再到后来更熟悉了，竟然成了自己忍不住要去抱他和搂他了，也享受被他触碰的感觉，莫非是12号心月附体的魔力？

        自是，再遇到要填同桌意愿的时候，宜秋都会毫不犹豫地写上“陈熙”两个大字。

        大约这次期中考试也注定是我们从前三班的天下，随着成绩汇总统计完毕，有一天嗣聪突然兴冲冲地拉着宜秋的手：“跟我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二人来到布告栏的龙虎榜前面，嗣聪指着物生地组合年级第一名的位置：“看，这上面是谁？”

        只见崭新的龙虎榜红黄交间、光鲜亮丽，上面赫然印着“第一名 林婷玉 605分”的字样。同时，她也和宜秋一样是语文并列第一名，还外多了一项英语年级第二名。由于总分统计远要比单科成绩统计来得慢许多，故此在年级汇总报告下来之前，除非挨个班去问，否则哪怕就是年级第一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排名多少。

        “没想到她居然学习还这么厉害！”嗣聪难掩心中欣喜，仿佛比自己得了年级第一还要高兴。

        “废话，高一（3）班1号能不厉害吗？”

        自此，嗣聪对婷玉除了日常的关注和想念以外，又多了深深的敬佩与仰慕之情，然而还是迟迟找不到机会着手。

        下午回家的路上，嗣聪第无数次提起婷玉，问及她以前的成绩和排名，宜秋回忆道：“她以前好像真没考这么好过，起码我24号，她还基本都没赢过我。上学期期中考试，我第六名，她第十名；期末考试我第十三名，她第二十名，一点都不像是1号。她真正好的是英语，至于语文，我之前还得过两次年级前十，她好像一次都没有呢。”

        “哎，你说，她现在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猜她下次必然就不能保持了。”

        “为什么？”

        “就和我的语文一样，莫名其妙运气一好拿个年级第一，没有实力加持，下次肯定就没有了啊。”

        “你语文这么好，还叫没实力加持？”

        “年级第一没人能够保持的，概率太小了，最多保持在前五十就算很厉害了。再说了，语文再好也好不过心月，她都没年级第一，我哪敢说要第一啊。”

        “唉，可惜我还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去接近她。”这是嗣聪自相思病起后经常会发出的感叹。

        “最先肯定是从打招呼开始啦，她根本都还不知道有个重症相思病患者叫李嗣聪呢。”

        “但是她又不认识我，和一个之前从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看起来不是很奇怪吗？”嗣聪为难道。

        “那可以从点点头或者挥挥手开始嘛，你每天不是进进出出都经常能遇见她吗，她不认识你，但想必久了也是看过你很多次了。当再次相见时就可以开始一些无声但有意的招呼，继而发展下去或许就能到开口打招呼了。”宜秋过来人一般建议道。

        “好像有点道理，但是万一人家不理我呢。”嗣聪还是没有足够的自信。

        “什么叫有点道理，明明就是很有道理。你想想，你每天都能和她碰面，哪怕你一点也不知道她叫婷玉，见过N次面后的某天，她突然微笑着朝你点点头、摆摆手，你会不理她吗。就算对方不是异性，但凡有一点礼貌，也不至于不理你的。退一万步讲，当初你认识我吗，你是怎么和我熟络上的？连经常碰面打招呼都没有，我找完妙超下来直接一句话就开始聊上了。”

        “不错，不错，我下次一定试试，指不定人家也一直想和我打招呼，但是一样不好意思呢。”嗣聪被宜秋鼓舞得跃跃欲试，又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趁着她还完全不了解你，在她心里快快树立好形象吧！”

        再说紧张的期中考过后，又到了各种活动和节日充斥的放松阶段，以及有人欢喜有人忧的家长会时刻。

        第一个到来的便是艺术节，作为一年中学校最隆重盛大的节日，有校歌合唱比赛、美食制作比赛、校园十佳评比、手工义卖和舞台剧等项目。校歌合唱已先在此前的一个星期三下午举行了，每个班除了合唱校歌以外，还可以任选一首其它歌曲合唱。要不然光唱那干巴巴的校歌，谁能打起兴致啊。

        宜秋央心月一展歌喉，心月害羞道：“我不会唱歌的，还是不要听了吧。”

        “怕什么，你唱的，绝对好听，就是再不会唱我也爱听，你上次《水调歌头》唱得可好了。”宜秋不知道该不该提《水调歌头》，只怕提了又要引发伤感了。

        “那……你先唱一遍呗，我想先听你唱的。”

        “我就真的算了吧，我可是一点也不会唱歌的。”宜秋笑道。

        “所以你理解我为什么不想唱了吧，不就是那样子嘛，有什么好听的。”心月用她那双任何时候看起来都笑盈盈的眼睛望着宜秋。

        最终，在两人的一番纠缠之下，宜秋领了第一句，心月跟了第二句，宜秋再接下去一句，再后面心月就不愿唱了，推着宜秋要说别的。或许是出于对她的好感，宜秋觉得，心月唱歌其实一点也不差，还是挺好听的。

        余下的节目就都在星期六举行，那天上午，有参加活动的同学早早便从家里带来各种水果、服装、刀具、调料、搅拌机、保温箱以及各类精美饰件等物，没参加活动的也都纷纷丢掉作业与课本，或玩起手机，或和着同学聊天，携手四处游荡观看表演等，热闹自不必细说。

        心月穿了她最心爱的汉服来，还特意上了妆，照照镜子，满心欢喜，十分满意自己的惊世美艳。仍是宜秋熟悉的那一袭白衣曳地，纱幔九重，广袖长襟，翘楚江南。行路步法徐疾有度，宛如浮过清月流云；腰间一围白中透蓝的束带，正衬出楚腰宛转，华年静好；长发半腰，笄簪钗钿、步摇华盛②安插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正点缀得似初放梨花、雪中梅蕊；加上发间两缕淡蓝色飘带，随步伐翩翩起舞，随风轻拂；再配上本就白皙的皮肤，英气灵秀的面孔，如今更加着了华妆，施了脂粉，浓淡适中，白里透红，清香盈袖，好不可人。所到之处，无不引人侧目，惊世骇俗，冷艳非常。其她女子纵是乍一看去也有几分妩媚风流的，相比之下无不黯然失色，差别立见。

        宜秋心不在10班，报过到后便径直去往隔壁。

        “我好看不好看？”正帮忙制作水果甜点的心月一见宜秋，上来就行礼道了万福，自信十足地问道。

        “这还用问，明摆着就是美，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啊！”宜秋忙还了个作揖，仿佛在观赏艺术品般地欣赏着眼前的绝色容颜。目光流连之际，无不感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人家就是想听你夸嘛～”她娇声娇气起来越发颜色撩人，尽态极妍。

        “要听我夸还不容易，天天都可以夸你。你今天实在太抢镜了，回去一定给你作首诗出来。”心月今天古色古香的装束，不由得勾起宜秋诗意盎然，“怎么，在做吃的也不请我一请。”

        “啊哈哈，我只是帮着凑下热闹，刚才满心一直在想让你夸，倒把那边忘了。”说罢她回身从桌上取了满满一杯点心，只见里面有芒果、西瓜、火龙果、葡萄等各色水果，被切成各种精美小巧的形状，再配上奶油，鲜黄的、艳红的、雪白的、紫红的、翠青的，可谓色香味俱全，十分吸引人。

        “五元一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就当我为你做的了。”心月满副礼仪地双手递上，真有举案齐眉③的样子。

        宜秋接过：“看在我们的交情上，十元一杯，就当是支持一下你们。你手艺这么好，哪能做亏本生意呢。”

        “其实好多都是她们做的啦，她们说我美感别具一格，所以让我负责摆盘。真论起来，我只会吃，做的哪里比得上你啊。”

        “是了，总算有自知之明了。”宜秋便吃边笑道。

        “哼，我不让你吃了！”人与人交往之道，两个关系极好的情侣或朋友，常常互相赞赏，也常常冷不防地相互贬损对方，故意要惹对方嗔怪自己。但无论再怎么贬损，另一方都绝不会真的生气，反而两人的关系在这一次次的战争与和平中愈加牢不可破。

        话说心月化妆是从来不用上腮红的，尤其是夏天，只要略微动上一动，面庞上就自有了白里透红的颜色，而且还比胭脂红更为纯真自然、均匀适当。

        宜秋第一次发现这一点还要追溯到上学期的那次体育课，心月跑完800米满面绯红，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归来之态还跃然于前文纸上。固然说劳累易使人脸红，然而跑完后真正会脸红的人毕竟也不多。宜秋当时还只道是她体态圆润，加之跑步不得法，过于求快所致，也不大理会。直至后来见她每逢大扫除稍微劳忙，或是跨楼层搬运作业等事后，面上都会不由自主地泛起淡淡红晕。又联想起昔日遇到心月紧张、害羞时，她脸上似乎也常常是微染嫣红的，这也成了她的特色，于是便问她为何一劳忙就会脸红？

        心月说，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自己从小便是如此，大概是皮肤太白太嫩，毛细血管末梢容易舒张之故吧。及至豆蔻年华，开始懂事，一开始还挺苦恼，总被人问及“你怎么脸红了，害羞了吗？”

        初时自己只喜欢雪白冷艳的容颜，久而久之，学会了化妆，倒也觉得容易脸红其实挺好的，人家要点腮红才能得来的红润面色，她可是天成的。再后来又看见老舍的书里说，“一个女子的脸红，可抵千言万语”④，会脸红的女孩子更加妩媚迷人，自此也就更加以此为傲。

        却说从来天不遂人意，自上次宜秋向嗣聪建议如何开始与婷玉打招呼拉近距离后，嗣聪每次走出教室便都期待着能与她再次碰面。可婷玉也像是专门要捉弄嗣聪一番似的，嗣聪越是想见她，她就越不出现。一连几天，嗣聪每天除了日常出入外，还故意进进出出好几次，每次都尽量放慢速度，为了能够在走道上停留更长时间。然而，无论在办公室、走道还是教室，就硬是遇不到她那长发及腰、柳腰苗条的身影。

        她到底去哪了呢？正当嗣聪疑惑失望之时，隐约风闻婷玉入选校园十佳人物，艺术节那天要在大礼堂接受表彰呢。

        “你看她这么优秀，会不会看不起我啊？”嗣聪不安地问道。

        “你要有自信，她人低调着呢，才不会只看成绩，再说你学习也还可以的嘛。若是一个人连自己都看不起了，怎么还能指望别人看得起他！”宜秋答道。如今，已经很少出现唯成绩是看的人了。

        嗣聪从心底里为婷玉感到高兴，恍惚二人休戚相关、福祸相连似的。大约这几天下课她一直不在，便是去忙这个了吧。于是星期六一大早，嗣聪顾不得去看其它活动，便前往大礼堂守候。

        很快，大礼堂里便挤满了从各处涌来的人，有专为了看节目的，也有随着人流来凑热闹的，更有天气炎热，单纯只为了找个座位，顺便吹吹空调的。心月作为11班的成员，更兼还是婷玉的同桌，自然也是少不了要过来捧场的——其实与其说是捧场，依宜秋看，不如说是来抢镜的，她一来，绝对惊艳四座啊。

        九点整，伴随着校长的开场讲话，婷玉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步态端庄地走上大礼堂灯光璀璨的舞台：“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一（11）班的林婷玉，这次我为获得校园十佳称号感到非常高兴。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健康的身体，给了我一个温馨的家；还要感谢我的母校——渝淮中学，是它创造了一个安静的环境，使我健康成长；还要感谢我的老师，是他们教会我做人的道理和传授我丰富的知识；最后还要感谢我的同学，是她们在一直支持我、鼓励我，谢谢大家！”⑤

①白居易《长恨歌》：“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上面那句是形容皇帝后宫女子之多，选择之丰富的。而白居易的诗句是形容唐明皇虽有后宫三千佳丽，可就独爱杨贵妃一人。

②笄簪钗钿、步摇华盛——都是女子头饰名。步摇下垂有流苏或坠子，走路的时候，金饰会随之而动，栩栩如生。取其行步则摇，故名步摇。汉·刘熙《释名·释首饰》：“步摇上有垂珠，步则摇动也。”

③举案齐眉——用来形容夫妻互敬互爱，喻妻子对丈夫的恭顺和尊敬，成为妇德的楷模。出自南朝·范晔（398～445）《后汉书·梁鸿传》：“（梁鸿）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赁舂：受雇为人舂米（碾米去壳）。案：指碗或盛放碗筷碟等的小托盘。

④出自老舍（1899～1966）《骆驼祥子》：“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长话。”

⑤婷玉的致辞及后面11班其他两位同学、妙超的发言都录自现实中她的原型入选校园十佳时的宣传视频。

        观众席中的嗣聪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婷玉，随她的一言一动、一态一笑，心潮澎湃、起伏荡漾着，想着她的美貌、她的气质、她的优秀，无一不是自己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

        接着又请来了同是11班的两位同学对她进行评价：“婷玉同学不仅学习优异，而且还多才多艺，在我印象中她是一个非常棒的女孩子。”

        “婷玉同学作为我们高一（11）班的班长，可以看出她有非常强的领导能力，比如在这一次艺术节的班级合唱活动中，她就带领全班同学一起举起手……”

        “原来带领你们举起手就叫领导能力啊，那卿卿当年做物理科代表，查作业、收作业、带读这些岂不是可以统率全国了？”宜秋评点道。

        “哈哈哈，这叫做尽力发掘同学优点嘛。妙超总爱让成绩好的当班长，然而成绩好的人通常都不太爱管班里的事，爱管事的很多成绩也就好不了了。”心月捂着嘴悄悄笑道。

        最后就是11班的班主任妙超亲自发表意见了：“婷玉是我们高一（11）班一位非常优秀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生。德，全宿舍的同学都说她是宿舍里最刚正不阿的；智，她是全年级14个物理班中四科的年级第一；体，她是上次校运会女子跳高第一名；美，她会书法、绘画，还会拉小提琴；劳，班里面同学都说她是打扫室内卫生的楷模。所以她这次获得校园十佳称号，我觉得也是一件非常实至名归的事情。我也非常为她感到高兴，希望这份荣誉能够激励着她去争取更高的成就。”

        宜秋奇怪道：“在宿舍刚正不阿？好奇怪的形容词，心月你说说她到底怎么个刚正不阿法？”

        “嗯……我可没记得思雨、陈琳她们有这样说过。妙超乱说，我们当时507宿舍的人她才认识几个啊。其实我觉得，妙超的意思大约听话守纪律，不能言巧语顶撞老师，不通融同学欠作业什么的就是刚正不阿了吧。”

        婷玉在全场再一次掌声雷动中领了奖状，走下舞台去了。嗣聪忙忙先挪步至大礼堂门口，只等她一出来，便假装正好路过和她挥手示好。

        尽管嗣聪事先已在心中做好了准备，乃至已经将所有可能的路线、动作及对话都通通规划模拟了一番，志在必得。可等到婷玉真正出现的那会前，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顾虑重重、焦躁不安起来。他在大礼堂门前不停走动着，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先前自以为完美无瑕的剧情安排，在万分紧张中似乎瞬间被推倒得一无是处，竟不知是否得体起来。

        来了！看着一些后来后到的人正络绎不绝地进入会场，还有许许多多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的学生从大礼堂内簇拥而出，他期盼已久的婷玉便在其中。然而，一切行动终归决定于思想，大约还是缘分未到，虽然已准备多时，但此时的嗣聪却突然没了勇气和信心：人太多，太吵了，离得不够近，要是她听不到、没注意到怎么办；万一她已经忘了我的样子，我招手后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岂不尴尬？

        嗣聪心里犹豫着，导致迟迟未能行动起来，就这样错过了两人短短两秒的交会时间，只能在婷玉经过后，回头呆呆地望着她那俏丽的背影，看着她那及腰长发扎成的马尾，随脚步左右飘摇晃动着，怅然若有所失。

        哎呀，为什么我刚刚就没有大胆地和她打招呼？嗣聪心里充满了深深的自责，也没了心情去干别的。要再四处游逛，以期再次和她相遇碰面，然后这一次就一定要鼓起勇气来打招呼？这样似乎又太无聊，思来想去，竟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万般无奈地选择回到教室里玩手机。

        也不知到底算是有缘无运⑥还是本就无缘，当意冷心灰的嗣聪路过操场，正准备上楼回教室之时，却惊讶地发现那窈窕熟悉的身影竟就在操场上——婷玉正抓着一束气球在11班摊位前叫卖呢。

        “在卖气球？对了，我终于有绝对恰当的时机和正当的理由去和她进行第一次接触了！”嗣聪兴奋地想道，而且这一回的接触可还远不止招招手打打招呼那么简单，还能够说上话呢。

        不过下一秒，嗣聪就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去大礼堂走得匆忙，此时身上竟连一分钱也没有的事实。

        怎么办，周围又没有相熟的人，嗣聪只得又急急跑上楼去拿钱。等到他拿完钱再忙忙下楼时，却失望地发现操场上早已不见了婷玉芳踪。也是一朝失算竟成千古之恨，嗣聪猛然似有所悟，悔恨得直跺脚：“为什么我刚刚忘了可以用微信支付，我是傻了吗！”

        事后，宜秋笑嗣聪连打招呼都不敢，嗣聪表面上虽说：“慢慢来嘛，那会人太多太挤了。”而心里却也对早上的犹豫和迟疑懊悔不已，同时也悔恨自己当时为何就想不到微信支付。婷玉的遥远与难以接近，正如莲花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⑦一样，又更加激起了他对她浓厚的兴趣以及如游丝般绵长的思念。嗣聪追着宜秋问道：“婷玉是怎么刚正不阿的，她平时学习有多认真，她真的会书法，会画画，还会拉小提琴吗？”

        宜秋也一一为他解答：“刚正不阿的形容其实心月也很费解，大概说她守规矩，是老师眼中标准的‘好学生’，就是刚正了；而认真完成工作，不爱笑闹，也不通融同学欠作业，就是不阿了吧。

        “说到婷玉平时的学习，那个认真劲儿肯定是不用说的了，再加上她又是住宿的，每天不是拼命背诵就是使劲写题，本身又是天资聪颖的，成绩不好才怪呢。

        “至于多才多艺啊，说她会书法我是没见识过，但单看她的字却绝对是算不上漂亮的；说画画她大约倒是会一点，之前三班的黑板报她就画过一个漫画女孩儿的圈线，只不过色就不是她填的了，要说画技有多精呢估计也没我厉害，更没雨姐厉害，但也算是会画了。”

        “果真是又有才又有艺啊，那拉小提琴呢？”嗣聪已经快要对婷玉崇拜得五体投地，觉得她的优秀无人能比。

        “小提琴我没听她拉过，不过从她以前一些照片上看来，她应该确实是会拉的。”

        “照片？我要看，你有她多少照片，我全都要。”嗣聪忽然两眼放光，如得天机。

        “她的照片啊，那可是很多很多哩，还有不少视频呢。”宜秋隐约间看见了商机。

        “都是些什么照片啊？”

        “有她说话的、走路的，认真学习的、演文天祥的，还有跳高的、领队的，有独照，也有合照，漂亮又好看，要多美有多美。不过——皆乃无价之宝，可不能白给你。”宜秋仿佛抓到了把柄，趁机就要开价。

        “那要怎样你才肯给我看？”嗣聪连忙问道。

        “嗯……容我好好考虑一下……对了，你是语文科代表，你要是能许我不交语文作业，我就慢慢把婷玉的雅照都让你看。”宜秋笑着说出交易条件。

        “成！”嗣聪立马就爽快地答应了，为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却说郭小芸布置作业从不手软，每周都固定有一篇作文不说，时常还有各式各样的作文提纲、配套练习和文言文对译等，令人应接不暇。宜秋本就对郭小芸没有半点好感，更兼自来写作业应付成性，以前在三班大量基础性作业更都是没有的，如今看着占比日渐攀升的语文作业，不觉更加恼怒。自此，他在嗣聪的配合下，如VIP会员一般，随心所欲，语文作业喜欢的便写，不喜欢的便径直不理，不想交什么作业便可以不交什么作业，逍遥至极。而嗣聪，也看到了他想看的雅照。

        说完照片，嗣聪又不禁遐想起来：“你说她学习这么好，英语又这么棒，将来会不会去出国留学啊？”

        “我咋知道，这得问她自己了。”

        “该不会，高三毕业后，她要去美国读书。我一听，悲痛欲绝，赶忙坐飞机去美国找她。结果她出国的时候听说海城的渝淮中学，有个叫嗣聪的人非常想念她，然后就被嗣聪真挚的感情所感动，又坐飞机回到海城来找我。一到海城，却找不到我，一问才知道：‘嗣聪也去美国了’，于是又赶紧坐飞机回到美国……”嗣聪浮想联翩，胡编乱造着。

        “然后这时你又刚好坐飞机回海城找她，她到美国又扑了个空？”宜秋抢着把故事接下去。

        “啊，那可就太悲惨了。”

        “醒醒，人家现在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还什么真挚情感，还回来找你，算了吧。”宜秋白了他大大一眼。

        话说刚刚讲到宜秋画画挺棒，思雨画画则更是厉害，这件事也要追忆到分班前的一节心理课上。那时，课上讲的是心理学上一个著名的测试“雨中人”，测试目的便是考察人们在压力情境下的心理反应，给出的导语很简单：请画一个在雨中的人。

        讲完后老师也让大伙试着画一个“雨中人”，由于事先已介绍过这个测试，故此大家更多的也只是把这项任务当作美术作业，怎么漂亮怎么画，而非本着自己心中对这个场景所浮现出的第一画面。

        宜秋曾自学过绘画，他觉得，这项测试其实对一个有美术思维的人来说一点用也没有，因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绘画爱好者接到考题后，第一反应永远是如何立意、构图，怎样安排内容、视角等，最后得出的也常常是一幅具有观赏价值的作品，离心理学所要的个人真实内心直觉相距甚远。

        画什么好呢？雨中的人，那当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思雨了：“雨姐，我画你好不好。”

        “为啥，不是叫你画雨中人吗？”思雨也正挑着笔思考构图。

        “你不就是嘛，想着雨了还不是‘雨中人’啊？”宜秋笑道。

        “不许你画思雨——除非你画技和本小姐一样好。”人是最难画的东西，因为人对人本身的审美是最敏感的，倘若技术不够精湛，再漂亮的人都会被画得奇丑无比。

        “我画技可好了，一定包你满意，最后再多给你穿件汉服哈哈。”宜秋清楚自己的技术，虽然比起美术学院里的专业学生一无是处，但粗略画张看得过去的图却还使得，“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倒是要见识见识雨姑娘的画技到底有多高超。”他又凑过去一看，只见思雨已大致描好了草稿，看起来像是要画一个半身的女孩儿，那笔法倒还真有几分专业气息。

        说着宜秋也开始动起笔，依照自己想好的立意构图，以动画电影《白蛇·缘起》⑧的宣传海报为参考，画了一个思雨身着汉服，斜支着伞的背影。本来还担心太久没动笔生疏了，好在功底深厚，只需拿起笔勾画两下便马上熟练了。

        “给她画胖一点，画丑一点”“画个交领左衽。”心月在旁不停要宜秋贬损思雨，被思雨嘟着嘴拍了几下手臂才作罢。

        “好久没画了，别生疏了，今天就尽量画个最好的吧。不要急，卿要喜欢，我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画。”

        画完了给思雨看，她倒还算满意，也知宜秋画技不赖了。宜秋也去瞧她画了什么，只见思雨画了个长发飘飘的漫画女孩子正面像，也支着伞在雨中漫步，比例恰当，表情自然，动作生动，甚是精美。写生的不知道，起码就画漫画这一类，思雨还是要胜自己一筹的。而且后来婷玉参画的那次黑板报，思雨也在上边画了一个可爱的漫画女孩，从轮廓到填色全部亲力亲为。

        又回来看心月画了什么，只见她也画了个支伞的汉服女子，构图基本和宜秋一致，唯独粗糙了一点。

        “你看你的伞柄和伞面都不在一条轴线上哩。”宜秋一眼就发现了她画中不和谐的地方，心月虽然心灵手巧，在众人中画画已经算是略有一手的，可在她两位同桌的对比下，还是相形见绌。

        “不要在意细节嘛。”心月伸出手把伞遮得严严实实，不让宜秋再笑话。

        “细节决定成败。”宜秋接道。

        “为大事者不拘小节。”心月再反驳道，由这三句话组成的对嘴曾一度十分流行，后两句既都是俗语，又都表达截然相反的意思，也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你都画了思雨了，所以到底什么时候画画我呀？”心月眼神期待地望着宜秋。

        “等下次画‘心上人’的时候。”宜秋笑着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短短几个小时的艺术节很快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落幕。那天下午，宜秋回到家便开始赋诗，既是被心月早上的惊鸿绝艳所激发，顺带也表了对分班后不得同在一处的相思眷念之情，道是：

思卿⑨

睹卿素缟出红妆，犹自冰肌映雪梅。⑩

一个月余花下远，四十九日长生洄。[11]

芳容每念相思苦，香魄也曾入梦来[12]。

待觅胡麻依水畔[13]，赋诗还把红珠[14]栽。

⑥有缘无运——有缘分而没有运气。

⑦出自周敦颐《爱莲说》。

⑧《白蛇·缘起》——2019年国产动画电影，其中的主角小白是作者最喜欢的动画人物形象。电影的一张宣传画上画的就是小白身着汉服，斜支着伞的背影（见上图）。下文“左衽”：衽即汉服中的外襟，基本等同今天的衣襟（衣服身前部分）。汉服外衣胸前交领有两层，外层即是衽，以自己的角度，向左而下即左衽，向右而下即右衽，汉族使用的是右衽，左衽常为丧服或蛮夷服式。

⑨这首诗现实中也是作者在那次艺术节（2019年5月18日），见心月原型素缟红妆后有感所作，不过那时素缟不是汉服，只是11班的白色短袖衬衫班服，据作者，当时的心月可谓“极其性感”。又兼时近5.20现代中国情人节，故作。

⑩这一联写的是心月的脸红在她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就好像雪中傲放的梅花一般。按格律诗要求，首联出句若不入韵，最后一字应为仄声（见第四章），但这里的“妆”字是平声，且与本诗“梅、洄、来、栽”不属同一韵部，这便是“不以辞害意”（见第四章注⑩），只要表达准确，读起来顺口好听，无伤大雅，便是用对了字。本诗宽对与工对联的对调（见第四章），也是如此。

[11]花下——见第八章注[13]，指原三班两人坐在一起的座位。长生，即长生殿典故，长生殿在长安（今陕西西安），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七夕（每年农历七月初七，是中国传统情人节，相传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称乞巧节）盟誓之地。白居易《长恨歌》：“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故此长生殿成为中国古典浪漫爱情的圣地。

一个月余和四十九日（实际上是46天）是他们自从分班后到那时的时间，又七月七日，七七四十九。洄，水流回旋，遥远阻隔之意。《诗经·秦风·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这整句的意思是宜秋感叹自从分班离别之后，两人许久没有像从前那样欢快过了。

[12]《长恨歌》：“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是说杨贵妃死后，唐玄宗思念不已，可偏偏日有所思，晚上就是不曾梦见过她。这里反其意而行之，说的是宜秋十分想念心月，曾经多次梦见她。

[13]待觅胡麻依水畔——传说刘晨、阮肇（zhào，赵，都是刘义庆《幽明录》中记载的仙人）到天台山采药，见水上漂来一杯胡麻饭，因此遇见仙女。此句意思即表示想看见仙女，仙女指代心月。胡麻，芝麻。《幽明录·卷三》：“汉明帝永平五年（62年），剡（shàn，善）县刘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谷皮，迷不得返。……复一杯流出，有胡麻糁（sǎn，伞）。相谓曰：‘此去人径不远。’度出一大林，涧边有二女子，姿质妙，绝见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所流杯来。’晨、肇既不识之，二女便呼其姓，如与有旧……有胡麻饭、山羊脯甚美，食毕行酒，有群女来，各持三五桃子，笑而言：‘贺女婿来’。酒酣作乐，刘阮忻（xīn，心）怖交并。至暮，令各就一帐宿，女往就之，言声清婉，令人忘忧。至十日后，欲求还去，女云：‘君已来此，乃宿福所招，与仙女交接，流俗何所乐哉。’遂住半年，天气常如二三月。晨、肇求归不已。女乃仙主……共送刘阮，指示还路。既出，亲旧零落，邑屋全异，无复相识，问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归。”糁，煮熟的米粒。捉，拿。忻，欣喜。洪昇《长生殿》第十二齣：“依流水待觅胡麻。”

[14]红珠——即红豆，又名相思子。还有一种相思子，色泽更鲜艳，但有毒。

        当晚，天空中层云密布，将本该朗照人间的明月遮挡得严严实实。初夏夜显然已是闷热的开始，草丛中再度传来蛐蛐那熟悉尖锐的幽鸣，空气中没有一丝凉风，取而代之的尽是由水泥地面挥散而出的白天太阳炙烤下残留的余热。

        校外车水马龙，水泄不通；校内人流熙攘，灯火通明，各种指示引导的标牌随处可见。又是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宜秋作为年级语文第一名，再一次被受邀参加。心月本就成绩优异，如今在11班更是名列前茅，再无需顾虑哪位老师还会说她坏话，故此也就被宜秋招来作陪，也当是见识见识她去年错过的一千多人同开家长会的盛况。

        “这学校真是越来越抠门了，以前我在初中的时候，家长会都免费提供矿泉水。现在啥也没有不说，上学期给家长的鲜花学校还肯出，这次居然还要自己买。敢是5·20快到了，鲜花太贵，学校都舍不得买了？”宜秋抱怨道。而这献花，也是学校为了什么感恩父母而搞出的花样把戏。

        “哈哈，同感，毕竟你们初中每个学期都收了你们多少钱不是，要是还不提供水那好意思吗。”

        宜秋好不容易等到领完奖状，便向心月提议：“这是我第一次晚上到学校来，你也是自退宿后就没再来过了，不如咱们绕着整个学校都转一遍，看看各个班都在说些什么。”

        二人一拍即合，心月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然回去听妙超唠叨、当会场的服务员端茶送水那才无聊呢，反正妙超是不可能说自己坏话的。刚要走，宜秋眼睛的余光就无意间瞥到另一边的思雨，正满副娇态地依偎在她爸爸怀里撒娇，“那家伙还真有些狐媚子天分”，宜秋心里想着。反观婷玉，似乎是从没见过她撒娇的，大约这也就是妙超所说的刚正不阿了吧。

        两人边走边聊地从大礼堂绕到教学楼一楼，又从教学楼一楼一路走到六楼，参观了平日不曾涉足的高二地界。也说高二勤奋的学生还真不少，平时星期六下午放学该是都回家去了的，今天知道高一有家长会，学校晚上还开，竟还有不少人自愿留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地自习。如此好学，好不令人赞叹。反观宜秋自己，别说自愿追加额外晚自习了，平时晚上自己作业一抄完，可是连课本都不再翻一下的。

        当然，除开爱学习的，他们也看到了少数有几对男女，趁着这个夜晚，楼上人少且无人巡管，在教室里恩恩爱爱，如鱼得水、如胶似漆，不可细述。

        紧接着，心月和宜秋又逛了行政楼，见识了诸如油印室、光标阅读机[15]等不少此前午饭后两人“探险”亦未曾涉足，从未看过的神秘新鲜的地方和设备。路过被冷色调荧光灯照得惨白的办公室和教研室，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和偌大的空无一人的厅堂，尽管有另一人相陪，各自心中一股不安和恐惧之感还是油然而生。

        “这里好安静啊，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怕怕的～”心月不知不觉地拉紧了宜秋的手，两人间的距离从一开始的并排而行渐渐紧紧挨到了一起。

        宜秋为她壮胆，自己不知不觉中也放快了脚步，两人匆匆下楼，来到操场。

        其实要说引起恐惧的因素，人多与明亮固然能壮胆，但人少和黑暗也并非就一定可怖。相较于行政楼，操场绝对要更空寂许多：一样的稀无人迹，数十倍的面积里尽管有几盏高亮LED灯并力照明，但仍然十分漆黑。可走起来心中就是觉得比行政楼安稳得多，究其根本，人会对未知的东西感到害怕，操场虽然漆黑，可一览无余，遮蔽物远没有行政楼里各种屋室桌椅多，故此也就少了对可能出现的未知事物的幻想。

        途经操场，绕到宿舍楼，再从宿舍楼走到综合楼下。奇怪的是，以往综合楼放学后不久就关门上锁的，今天到这么晚了竟然还敞开着。因为家长会用不着，故此也就没有开灯，望着门内黑洞洞的楼梯间，宜秋突然主意上心头：“我们也进去看看，如何？”

        “里面这么黑，还是不要了吧。”心月自小尤其怕黑——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也都没有不怕的，这黑洞洞的防火门就好像怪物张着的大嘴。

        “黑有手电筒呢，综合楼我们平时多少来。”

        “我……我不走，你要你自己去，我是国家一级退堂鼓表演大师，要回去表演了。”心月每说一句就往后退一步。

        “没事嘛，走，有我呢怕什么。”喜欢探险大约也是每个男孩子的天性，宜秋兴趣盎然地推着她，哄着她，心月倒享受着宜秋搂抱所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也就不再反抗，半推半就地跟着踏进了这黑魆魆的大门。

        综合楼里都是学校的功能室，诸如美术室、音乐室、电脑室、物理实验室、生化实验室等等的教室都在这栋小楼里。由于不想惊动他人，也不愿回来还得一路关灯，宜秋没有去找墙上的电灯开关。两人各自拿起手机，都打开了手电筒。楼内空间封闭，伸手不见五指，尽管有了手电筒，也不过仅仅能照亮眼前大约五米的路。

        他们手挽着手，彼此紧贴着对方的身体，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电视、电影里各种离奇灵异的场景。不敢朝身后看，总怕一回过头就有什么等着自己。心月不自觉地总要加快步伐，每次都被宜秋压住速度。在黑暗中，千万不能慌乱，如果因为害怕而走得越急，就只会越加害怕。

        综合楼因为用得少，基础设施陈旧失修，悬挂在天花板上本该常亮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早已坏了不知多久，覆满灰尘，锈迹斑斑，也不知是怎么应付过消防检查的。总之有一点，便是这楼道里真的是全黑一片，连这一丝指示都没有。

        人在黑暗中的听觉尤为敏锐：“心心，你有听见楼上好像有脚步声吗？”宜秋总隐隐约约感觉通道另一头的楼梯和头顶的天花板上似乎有其他人走动的声响。

        “没……没发现，你别自己吓自己啊。”心月把宜秋抱得更紧了。

        突然间，她拼命往通道外侧挤，反倒吓了宜秋一跳，仿佛内侧的墙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心月惊叫道：“你……你看……屋里有人！”

        宜秋赶忙转过头一看，差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人啊，你看那圆圆的脸，飘摇的汉服，不是你还能是谁？”

        心月定睛一看，才哭笑不得地发现原来那不过是实验室外的窗户，自己的影儿映在玻璃上呢。

        说是来逛综合楼，不过在紧张和恐惧之下，谁也没有心思像漫步操场那样细细环顾四周，而是如要完成任务般地匆匆走过，甚至连走过的教室门牌都没看清楚。两人转过走道，沿着另一侧的楼梯又爬上三楼。才刚走出楼梯间，心月就又走不动了：“那里……那里有双绿眼睛在瞪着我们！”

        宜秋朝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三楼通道的尽头，两点绿油油的光点果真直直射向自己，旁边隐约还有红的、橙的各种会发光的眼睛。静心一想，倒也开怀：“哪里是什么眼睛，不过是配电箱的指示灯罢了。”

        “我看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我好怕～”心月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别怕，我在呢。你真的怕那咱就不走了，我们回去。”宜秋不知怎么的，从二楼到三楼，一直总觉得楼上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若即若离，越想心里越没底。如今见心月又打起退堂鼓，自己不由得也担心起来，再说纵然自己还想继续，也不好再强要她接着往前走，于是搂着她便回身准备沿原路下楼。

        忽然，一阵如妖魅般催命缠绵的声音沿楼道从上方倾涌而来：“是 非 重 地， 闲 人 勿 进。 擅 闯 禁 区， 皆 死 无 赦……”夜晚的综合楼尤为寂静，这本不大的声音瞬间充斥在整条幽暗的楼梯和走廊上，恍惚间，回声无数。

        警告声才刚刚歇下，紧接着“啊——”的一声刺耳凄厉的女子尖叫又自上方传来，响彻这整座狭小的钢筋混凝土楼房……尖厉之程度，不禁令宜秋寒毛直竖，心月当即也被吓得禁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再顾不得仪体，只双手死死抱住宜秋的脖子不放。

        欲知这一连串奇怪诡异的声响源自何方，这座漆黑的综合楼里又蕴藏着怎样的秘密，且看下回分解。

[15]光标阅读机——用于识别、扫描考生答题卡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