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三）

哪怕咱家在今天扮演的是重要角色，平时我可能是人，而今天，或许是含着勉为其难的客观不情愿，当一回神，但就在国君向我缓缓走来的时候，他的正脸，我仍是不敢看的。今天国君的身影格外高大，不知是又服用了哪位番邦上贡的“仙药”。

国君之前曾与我家有过婚约，父亲是同意的，但是爷爷反对过，说这事很不妥，还把父亲臭骂了一顿，然后亲自觐见皇上说了一番。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情况，我也无从得知，只知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情，以为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但是爷爷去世后，这件事又被再提了，倒是并没有人直接同我正式谈过，反倒像是有意回避我又有意让我听到些许风声。就像隔着一面墙看梅花一样，不下点雪，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墙的那一头长着一颗托着雪的梅树呢。越是这样，婚约这种事情反而越可能是真的。

我呢，我有什么意见？呵，能否让我正正看上一眼国君的面容，不然我何以知是否情愿？

不过看到国君身后站着的那些皇子公主，有的还小，有的则是比我大上半轮，还有人的娘亲是某些富商巨贾掌上明珠。咽下一句说出来准会掉脑袋的话，国君能把富商的女儿娶进皇族，属实是欺了祖了。不过国君应该还是有自己的意图的。可是这种身份的公主最是嚣张跋扈，也可能国君亲自指示过太师少师不准叫他们读圣贤书的缘故，让他们本身并不客观的境遇反倒让人可怜不起来。将来这些人还得管我叫一声“姨娘”，可能他们也和我想的一样，丢不起这个人。

传说巨人的遗体倒在了这个地方，血液一直顺着身体流向四面八方，而血液正是热量所在，人类在血液中发现了热，从此不再温暖的血液变成了水，流淌成河，而血液中的热量堆积起来形成了山岳，山中有很多石头天然能够持续散发淡淡的热量，那就是叫做“明”的原石，人把原石进一步提炼，变成了如今的“明石”，而失去热量的巨人的遗体逐渐变得通透，五脏六腑、肌肉纹理变得不可分明，成为了我们正在攀登的冰山。冰山的寒气是能够渗进人皮肉里面的，让人能够感觉到这是同活着的自己极为相反的存在。寒冷冻僵人的皮肤，被血液阻挡，但是骨骼确确实实地体会到了不曾间断地恐惧，来自于自己反面的未知、平衡、单一、绝望的气息。

他似乎有话要说:

“我就在这里

而你们呢?”

出于本能，我想让自己的动作再快一些，以便于产生更多的热量，当然这说多了也是一种心理作用罢了，恰恰相反，攀登冰山万不可毛手毛脚。人走在水平的冰块上，一个不好都会摔倒，更不要说这本就寒冷的陡峭。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攀登冰山的鞋子都是特殊的，可以贴合冰山的坡度。相传这鞋子曾是先人的宝物，穿上了能够如履平地健步如飞，而现在凡人能穿上的都是仿品。有这种说法，安于自己的节奏，稳定地向上爬，是不会产生任何危险的，因为仙人的法术保佑着穿鞋的人。 而就怕人动了急躁之心，邪气扰乱了法术，后果就是脚下一滑……

斩灭一切，下者

远而避之，中者

化而用之，尊者

……

泥牛耕海底，人言常戚戚。

玉犬吠云边，尊寿不可期。

水刍断礼蓍，踟蹰言未津。

我心问生死，死生叩我心。

本能，在庞然的危险面前，变得脆弱。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我一时不知所措，赶上了闪躲，却正是忘了脚下的一记悬空，一个踉跄，意识随着巨石的声响轰然而散。在不省人事之前，各种声音都变得模糊，但又好像都听见了，听清了。

“明石掉了！明石掉了！”

“护驾！护驾……”

“车子也止不住了！”

“保护我家大人，快……”

“车子丢就丢吧，人没事就行……”

“下面的人呢？都要被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