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霸王别姬专访 昔日专访张国荣
名师点刻苦钻研京剧 谢绝应酬生活充实愉快
因虞姬角色而一波三折的霸王别姬,经过长时间的筹备,张于1992年2月24号正式开镜,而张国荣在3月2号已走了北京,他的戏份安排在3月中旬,正式入戏棚拍摄。
在这两个星期间,张国荣完全没有休息,制作组把他的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密,每天早上10时入厂练功,并邀得程派伶人张曼玲与史燕生夫妇分别教导张国荣青衣及霸王张丰毅的京剧造诣。下午试戏装及排练,晚上有时候去看京剧及拜访一些京剧名家,加强张国荣对京剧的认识。原来以前张国荣从未看过京剧,如今因为拍戏的关系,培养了相当的兴趣,他尤其喜欢青衣演出的贵妃醉酒、天仙配等戏。
练水袖最感困难
初来北京时,张国荣对自己在练习京剧的功架及造诣上也有相当的压力,担心自己的表现未能应付戏中所需,因此,导演为他找来了刁丽担任他的替身。但经过这一个星期的学习后,张曼玲老师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并很欣赏他的投入、认真及孜孜不倦的工作态度,也赞成不要用替身,一切由他自己演出,而张国荣亦自信可以应付裕如。他说:“目前对我而言,最困难的就是水袖方面的表现,我还未学到。而水袖在京剧的演出上有相当的难处,因此非要加紧学习不可。”
每天返回酒店后,张国荣都会将当天所学的京剧做手,加以消化再继续练习,他说这样才会有进步。张国荣又指出,由于本身有舞蹈底子和丰富的舞台演出经验,所以较易上手。在台上演出时,他会了解不同角度观众的需求,如何走位,演绎感情戏时,亦懂得掌握观众的情绪,这样才能压场和有丝丝入扣的演出。
张国荣更强调,要扮旦角成功,有一个秘诀,就是不要害羞,更不要怕人家说他是个女人,必须坦然接受角色心理感觉的自然变化。他很了解程蝶衣的心理状态,是非常的自然和孤芳自赏,演绎这人物,他需做到在台上是个女人,在台下则是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他有信心可以演活这角色。
十年间尝透苦果
张国荣认为现阶段的他来演出霸王别姬,是最适当的时候,因为这十年间,他自己亦经历了很多人生的苦与乐,而霸王别姬是以大时代做背景,他演的角色经历四十余年。“我以前没有扮演过这类角色,因而具有挑战性。我将用自己全部灵感来塑造这个人物。”他说。
在北京这段时间,张国荣生活的很开心,因为他最担心的京剧做手已可应付,令他如释重负,他说:“我知道自己有今日,全因为‘唔衰得’所致,经过不断的苦练,我相信自己在银幕上可以过到关,拍出来也会很靓,这已足够了。”
霸王别姬预算片长2小时40分,而舞台上的戏份大概占半小时,张国荣说:“整个制作,全都是北京的班底,只有我一个是香港人,因此我要加倍努力,虽然工作人员很疼惜我,但我叫他们不要纵空我,对我要求严格些,反而会提高水准。”
张国荣今次在北京拍霸王别姬,并没有特别的要求,电影公司在酒店内为他安排了录影机,让他重看梅兰芳的录影带;又给他两部蒸气机,令他可呼吸舒畅一点,因为不适应北京的天气,他常流鼻血。另有司机、保姆,让他心得舒适。而他唯一的要求是在酒店内为他加一个电话。
张国荣说:“如果叫我演梅兰芳传,我不会演,因为梅兰芳是京剧一代名旦,无人能及,就算演的再好也被人骂,但我只是演程蝶衣,一个小说构思的人物而已。”在霸王别姬未拍竣之前,张国荣也不会返港,而且也谢绝一切应酬,以便专心拍戏
张国荣追寻未完梦
我不想做明星,因为我已经是,我希望做一个真真正正的演员。
陈凯歌说霸王别姬是他人生的第一部电影,那么你是否认为它是你的代表作?
绝对是。香港的电影的电影筹备工夫总有些问题,而且大多商业味较重,或者是机缘的关系,我还未遇到一部很好的电影。其实阿飞正传已是一个很好的雏型,但后期出现了一些问题,仍未达到最佳效果。而拍霸王别姬虽然很辛苦,但我最开心的是,我真的学了很多东西,例如京剧、国语。还有,就是认识中国。
你所认识的中国是怎样?
我已经三十六岁了,但这三十六年来,我从未踏足中国,甚至深圳。其实以前亦有机会,但碰上‘文革’,就没有再去。所以第一次去是很惊的。
你惊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大陆人做事的方式,尤其是北京人,但去了之后,却交上很多朋友,这个经验很宝贵。
你在北京那四个月又是怎样渡过?
的确很辛苦。我并没有要求任何保姆陪我,每天早上九时并起床到北影练功,日日如是,京剧的功架亦要很用心演绎,不过我不会有怨言,因为我知道别人对我的期望很大,中港台的人都会看着,为何陈凯歌这么伟大的导演一定要找张国荣饰演虞姬?所以我是‘唔衰得’。
一直留在北京,未离开过?
未离开过,我来的时候,有人说我一定捱不下去,要跟我打赌,说我两个星期后一定会飞返香港,结果到现在已整整两个月了,我一日都未离开过。
为什么呢?
我觉得在北京的日子里,很舒服。(他点了一根香烟,轻轻的吸了一口)在北京,拍戏时虽然很辛苦,但心情很愉快,(他又吸了一口,必现他的姿态很美,恰似花旦)这姿势是我学了京剧之后不经不觉流露的,我的几个师傅都赞我有天份,是天的角儿。
我喜欢专心做好一件事,一回香港,心就散了。这部戏,我已经尽了力,并且拍的很开心,所以当整部戏拍完,快要离开北京的朋友,我是舍不得的。在最后的告别会上,我更狂哭起来,这是从未试过的,我对徐枫说:“我真的义无反顾。”
在北京,有没有影迷在香港那样日夜地等你?
有,一样啦。他们在我住的香格里拉酒店门外,由早等到夜晚,我心中十分不忍呢。在北京,我更加觉得自己像明星。北京的影迷对我都很好,同时,以我一个香港人跟国内一流的电影工作者合作,实在是难能可贵的机缘,我们合作的很开心,这是真的,起初张丰毅很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
(神情很是自豪)我扮了女装之后,用手向他一搭,他马上起了鸡皮疙瘩,全身颤抖。(笑了笑)他顶害羞。现在总算好一点,比较适应下来了。
巩俐呢?你初次跟她合作,觉得她怎样?
我觉得她是个呖女,很聪明的。有次有一个镜头由下面拍上去,她马上提出那样拍法她的面型会不好看,提议由另一个角度拍下去,理论了好一会结果陈凯歌和拍摄师都接纳她的意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而她争取到了,可见她是很聪明的。
你喜欢这部戏,又拍的很投入,是否拍完之后,仍难以抽离自己的角色?
不会,完成这部戏后,我并到加拿大旅游,过着一些‘腐败’的生活,亦很快并投入正常的生活。不过,好的事我是永远记得的,就像霸王别姬中的每一句对白,我到现在还记得。
在戏中,你是演绎一个同性恋者,那么你对同性恋又怎样看法?
我也说过,世界上不是男人,便是女人,假使你不喜欢男人,就是喜欢女人了,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不伤害他人便可。
返回娱乐圈,为什么选择电影,而不是唱歌?
因为电影很多样化,亦有很多路可走,而且有些角色我从未尝试,所以很想继续。
现在的你,衰得起吗?例如票房欠佳?
群戏算不算呢?其实我并不太相信香港观众看电影的尺度,例如阿飞正传,绝对是一部好戏,但票房还不过一千万,为何它又能获得这么多奖项。衰唔衰得起,是要看很多方面的。假使我接了一个角色,就绝对衰唔起,我亦不想玩衰角色,我只会用心的去演绎,与导演沟通,更尽力的去演。
你现在追求什么?
我希望拍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即是当导演。
你还会做演员多久?
我不知道,或者两年,又或者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