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擎】人生有“效率最优化”吗？不要怕迂回，不要怕来不及 | 2023毕业季最后

你受困于“好学生”心态吗？永远听话照做，将既定的指标作为终身目标，但凡有对当前文化的质疑就会得到自我打压，自我规训；常常过度反思，反思的不是生命之意义，而是自己为什么达成指标，自己为什么比别人差。

这样一种心态其实源远流长，在我们身处的文化中，有一个部分叫做“遵从主义”，那就是你要听话，你要按照规矩来，不能破坏规矩，不能有新奇的想法。这样一种文化自有其局限性，那就是忽视了个体的独特性，限制了个人内心的发展。但它之所以存在也有它的原因，这是因为这种“规训”或者说要求（你要听话）的背后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听话我就给你回报，这就是承诺。在前20-30年，我们国家经济腾飞的时候，这种承诺大概率可以兑现，具体表现在你好好听话，考上一个好大学，就能分配到好工作，就能赚大钱，过上一个不错的物质生活。但是，现在呢，当国家经济发展放缓，这样的承诺已然越来越站不住脚，我们发现听话照做已经不能得了应有的回报了。好好读书，也不一定能找到好的工作；找到好工作，也要随时面临被裁员的风险。所以现在，当发现承诺无法兑现时，越来越多的人便开始质疑这固有的文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好学生”心态的问题。

同时，即便承诺兑现，像过去那般分配工作，隐患依然存在，只是会在你中年时期爆发。KPI的，指标的人生，很容易会让我们缺乏对内心力量的探求，以及对其他通用能力的培养。例如热爱生活的能力，热爱学习的内驱力，进入关系的能力，构建亲密的能力……种种这些不去探求，很容易就会在中年产生存在性危机，如欧文-亚隆所说的存在焦虑。一味追求指标，很容易在情感道德上脱钩，在意义中迷失，无法与他人建立关系，无法真正热爱生活。但是，情感道德、追寻意义、建立关系、热爱生活这些都是人的本质渴望。失去对这些渴求的追寻，终日处在被异化的环境，我们会变得越来越不像人，最终如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中的主人公一般，异化成虫。

当然，在过去的过去，我们有着外在的神圣的动力构建我们的意义，内化成我们生活学习的内驱力。例如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可是在现代化的当下，在宏大叙事已然去魅的当下，外界似乎已经没有一个既定的意义了。于是，指标就自然成了一个方便的，值得追寻的“目的”。可人终究不是工具机器，是追寻意义的生物，将指标视为终身目的是行不通的，但它却也是方便的，能快速构建生活的意义，这就是现代人矛盾的地方。

这就是当今时代的现状，主流社会的承诺逐渐无法兑现，我们需要开始反思固有的文化了；宏大的叙事已经去魅，我们需要开始重新构建意义了；不确定的生活席卷而来，我们需要开始学会热爱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