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双洁/HE】穗玉钩05【帝湛VS后羡/满庭芳,骨生香,欲难填,美人榻,君不朝】

05
大婚日后,蓝湛事忙,听说,也就往侧妃宫里问了一次疾,但也没有留宿。
三两日过去,太庙拜过,皇帝贵妃,还有两位贵嫔,宫中该跪的,叩的,都没遗漏。
今天魏婴照着自己习惯,在翊坤宫院子里晒太阳。
无意瞧见墙角里窜出只胖头肿脸的花耗子,后头还跟着个尖嘴猴腮的花狸猫。
魏婴从来没什么大起落的脸上忽的堆了笑。
冷菁看口型,知道主子要活那耗子。
立时,撒丫子,几个年富力强,手脚麻利的小内官还有小宫女,冲出去成了打劫狸猫的抢匪。
猫儿怕人,掉头跑掉。
耗子对猫跟人都怕,见了双倍威胁,奔命比刚才还撒欢。
它撒欢不要紧,宫院里可跟着炸开锅。
‘ 放着我来!’
好比张飞在当阳桥前吼叫,小内官们给个大块头扫开。
冷菁怔住,眼前这位内官帽子都戴反的,看着脸生。
可瞧见是韩内官引进的人,便也没生疑。可,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哪儿不对。
魏婴歪头瞧了那人,好奇更甚。
进宫后,内官天天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唯独…有胡子的,是真稀罕!
比耗子还稀罕!
等院里人声安静下,就剩了耗子吱吱叫声。
任不全小心的将肥耗子攥手里,祖宗似的举过头顶。
噗通,膝盖砸在地砖上。
魏婴有些楞,全是因眼前人…太楞。
耗子被人强迫,连体跟着磕头作揖。
‘ 外臣任不全,见过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见外臣俩字,冷菁瞪眼对着韩内官。
魏婴眼珠在框子里打转,半晌,脸上笑意更浓。
云梦阿姐去年嫁了,对家是眠叔叔至交,南直隶的巡抚家大小子。
任不全…
魏婴在嘴里砸吧,却已经知道,这位正是自己阿姐公爹。
来前路上,韩内官已经将这个门道打探清楚,所以才更踏实放心将这位,乔装了送进来见人。
这会儿那边认亲,他也顺势告知冷菁缘由。
很快,内殿里茶点上全。
‘ 殿下,您的耗子…’
‘放下吧。’
魏婴口不能言,只有嘴型。
哪知任不全太激动,居然给看成了…赐你吧!!!
噗通,老任的膝盖是真结实。
叩恩谢过,魏婴只能笑。
冷菁和韩内官看着,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反正没人想着给老任解释。
‘ 咱头回进宫,受了我那老友也是亲家所托,若有机会,见一见您…也没给殿下备什么像样礼物,就…几幅我家儿媳纳的鞋垫…’
魏婴没再张嘴,主要担心这位眼力实在不行。
冷菁看了主子眼色,明白的过去,说:
‘ 大人,给我吧。’
‘ 什么?’
任不全明显将手里耗子向后缩了缩。
冷菁肚皮里翻白眼。
‘ 您带来的礼物,给我吧。’
‘ 哦,呵呵’
‘ 劳您帮我抱下鼠贵人…轻些,别伤了它…’
攥着手里寻死觅活的耗子,冷菁白眼一忍再忍。
‘ 给。’
老任鼓囊的后腰里,掏出布绳捆的一沓。
冷菁和他交换。
略微数数,二十双…这么厚,他是怎么塞进官袍的?!
不过,二品大员,府台官僚。
会抓耗子,身藏鞋垫。
殿下家里这位亲戚,是挺…特别。
接过鞋垫,魏婴眼底微微发热。
张张嘴,还是没动,转身提了纸笔。
问的自然是阿姐可好,庶堂叔可好。
‘ 哦,好,都挺好的。’
‘ 厌离啊是个好媳妇,做饭比我媳妇强,也比我儿子会说话。家里都喜欢…’
‘ 云梦现在正是莲季,可惜,新鲜莲子送不到京上,不过,宫里的也都好。可终归啊,家里是家里的味儿,对不对,殿下…’
魏婴点头。
冷菁少见看着主子笑的真心,忙着人给任不全多沏茶,润润喉咙,叫他多说些,给主子听了宽心。
……
这日夜里,太子摆驾,往息梧宫去。
可才进院,就听见殿中人声不善。
‘ 哼,缸不缸,莲不莲,还不如干脆置个小池在院子,又不是盛不下,小家子气!’
‘ 哎呀,烦死了,快将那癞蛤蟆抓了,不许他们再叫,吵人!’
接着,就见莲缸边,冒头个嘴角血滋滋,几乎裂到耳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
‘ 大胆,你这是什么样子,惊驾!’
很快,殿里人出来。
不多时,就见太子仪仗从息梧宫掉头。
跟着后头,又是一阵哭嚎打骂。
‘ 我哪知道莲缸是二哥哥…呜呜’
……
‘ 殿下,去翊坤宫么?’
‘ 嗯’
‘ 等等,算了,还是回养心殿,将余下奏折批完。’
‘ 是。’
‘ 对了,明日,南直隶巡抚,安排进见。’
‘ 是。’
……
又是一日好天气。
‘ 殿下,韩内官送来消息,息梧宫那边,刚刚端了参汤去了养心殿。’
魏婴立在太阳下,正晒的有些犯困。
‘ 殿下,我让小厨房炖了花胶,奴婢陪您去…’
捂住嘴,塞回去个呵欠。
一点水珠润了眼眶。
‘ 殿下,别急,息梧宫那边连连犯错,太子殿下对您还是有心的。’
苦笑。
看着会错意的冷菁,魏婴不由想起昨日抓耗子的任不全。
阿姐的鞋垫如今就在鞋里,这会儿,眼里的润才真了几分。
桂树上飞出个雀儿,几片绿叶落下来。
去年阿姐八月出嫁,那时候正是桂香满京城。
他去求二叔准他往云梦送嫁,可得来却是,要带他参加丞相府夜宴。
不准。
那场宴会,老头子色眯眯眼神,至今想来,还觉恶心。
心潮因旧事闹了闹。
先前暖阳给人的懒意全无。
回去殿中,让冷菁给自己更衣。
摒弃了几套华丽绢裳,魏婴最后选了窄袖的交领如意袍,里搭家常的红色布衣,腰上束的犀角带。
当冷菁吩咐人去取花胶时,却给魏婴阻止。
一碗参汤,一罐花胶,魏婴自己都替蓝湛撑得慌。
侧目正瞧见新上的葡萄。
反正他吃不得多甜,这没籽的奶提子放自己这儿可也浪费。
我正多来他…未必缺,但自己屋里摆着没用的,送出去也不心疼。
穿戴整齐,定好送礼,主仆才出门。
养心殿外,廊下大臣扎堆。
金子轩从殿中出来。
他穿的富丽堂皇,人也是傲然天成,配上那张雪白脸蛋。
总会给人种见了活的宝珠金锭之感。
远处廊下外臣,和走过的内臣,见他都要停下脚步,恭敬施礼。
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是金侧妃最喜欢的。
‘ 这位贵人如此精致华丽,想来就是太子妃吧。’
‘ 哪儿,他是金氏侧妃。’
‘ 侧妃?一个侧妃就如此…那太子妃还不得披了宝石褂出门~’
‘ 呵,太子妃没有披宝石褂。’
‘ 嗯,你怎么知道?’
‘ 那边,人家正过来呢!’
‘ ……’
人群中似有惊叹,但大家统一禁声,没了言语。
长河似摇曳,明星若散珰。
魏婴从来就是这样,不需言语,不必动作,只要人露面,就能让人哑雀。
用不着说话,美人二字由衷。
金子轩脸上写满不高兴。
有那好事的,已经在等看两拨人马撞车打架戏码。
可太子妃却只是安静走过,仿佛那怒目而视的侧妃娘娘,不过是砖缝一颗草,墙角一粒石。
反而是侧妃,想要发作,但又给自己女官低语制止,末了,拧了身子,气鼓走开。
待太子妃人影消失殿中,远处廊子上的外臣们统一呼气。
大家伙儿刚才竟然扎堆看的有些痴呆,忘了喘气儿~
太子殿下有福气。
这才是六宫之主的威仪。
不过瞧着脸色不好…
病啊,可惜了~
……
葡萄放在桌上,魏婴瞧见未曾动过的参汤。
看来金子轩是放下东西就走人的。
入乡随俗,魏婴觉得,自己也该…
走这趟,外人看来是攀比,魏婴自己还是那个目的。
让男人感受到,自己和金子轩一样,在乎。
满足他的成就感。
‘ 好吃么?’
蓝湛忽然的问话,打断魏婴欲要离去的动作。
点头。
魏婴自己也没吃过,但分了给冷菁还有侍婢们,大家都说好的。
再者,上供的贡品,不好吃,说不过吧。
‘ 哦,阿羡不是不能吃甜,怎么知道好吃?’
蓝湛在宽大坐炕上,手肘枕着小几,几许玩味。
魏婴忍住撇嘴的冲动。
心说既然知道我不能吃甜,还瓜果梨桃,不甜的不送,搞得我那满屋子…
唇角稍弯,浅笑挂上来。
魏婴想用笑意讨巧,避而不答。
蓝湛怔住。
那双眉眼里,本就山水无限,这清浅的笑意,就如同在水面划出波澜,让山风摇晃绿意。
动的实则…是人心。
‘ 过来。’
蓝湛伸出手。
魏婴乖乖上前。
他的手臂没自己动,是给人拉动。
韩内官和冷菁自觉退出去。
养心殿红门给人从外头关上。
……
魏婴心里是有些恼的。
自己像个猫儿,给蓝湛提溜爪子,捞在怀里。
那动作,说实话,不雅观,也…不舒服。
想动,却给人捞的更紧。
魏婴不得不皱眉,在蓝湛怀里指了自己脚上靴子。
‘ 我帮你!’
太子爷伸长手臂,动作潇洒的,将人家一双长靴,扒拉的快不说,还扔的远。
仿佛,怕人跑~
‘ 喂我。’
魏婴是真没脾气。
看看桌上那碗彻底凉凉的汤。
凭什么人家撂下东西就能走,自己却要给线轴似的缠。
转念,这也是好事吧。
嗯,对,是好事的。
揪下一颗,剥了皮,送进口。
蓝湛从后揽住人,脸皮卡在魏婴颈窝里。
‘ 父皇过不来十五,早就放在孝陵的楠木棺,却出了问题。’
‘ 看守的不尽职,陵寝灌水。’
‘ 先皇后的棺泡了,父皇空棺也有些不好…’
魏婴听着,心里不由生出个念头。
都知道,当初蓝湛母亲是皇后宫斗牺牲品。而皇帝不但不给平反,还多年对儿子少疼寡爱。
该不会…这个水,是蓝湛…
此念才升,魏婴就意识到其危险,忙给自己按下去。
并暗暗提醒自己,虎毒不食..不,应该是说,子毒不食父,蓝湛不会这样做。
‘阿羡~喂啊!’
蓝湛居然在撒娇。
魏婴不太适应,但还是继续剥皮。
‘ 母亲生前喜欢梅花,就像你的衣裳…’
魏婴抓住将自己犀角腰带解了一半的手。
‘ 阿羡,屋里…热’
手给人推开,腰带还是落在小几下。
跟着的,交领下扣子也被慢慢,一粒粒……
‘ 大同府外的鞑子不安生,听说他们也出了个新王。’
‘ 蛮子就是蛮子,儿子上位,跟老子的媳妇再生儿子。’
‘ 看…’
蓝湛将小几上一个批了红的奏折摊开放在魏婴手里。
后宫不得干政,魏婴想拒,可蓝湛似有坚持。
于是…
乌苏汗,阿尔泰汗之子,汗历四十八年四月登位。娶巫娜尔氏大妃……
新汗王登基,没有像往届汗王,与武周递国书,上朝贡。反而将王帐迁移。
这一切都在明着告众天下,我朝边境,必有几场战事将起。
‘ 你再看看这个。’
这次,魏婴没再推拒,而是顺理成章的打开折子。
三五行下来,都是户部在哭穷。
想想帝后都在时,皇宫日日宴饮,夜夜笙歌。
总在说着什么大国气象,皇帝好交,外邦来朝贺也渐自频繁。哪回不是金装银砌。
还有各地络绎纷纷建造起来的行宫…
也别怪前太子纨绔,有那样对爱花钱,会花钱的爹娘,如何养出勤俭持家的儿子。
‘ 得攒钱啦~’
蓝湛攥着魏婴的手,像个玩具似的摆弄。
心里存着疑惑。
蓝湛为什么忽然跟自己提钱。
莫非,他知道了些什么。
可看着,又不像。
在商言商,魏婴想着,皇帝要钱,免不得就的加税…
也别怨谁自私,更别说他魏婴有钱舍不得给自己男人花。
咱们都是正经买卖人,凭本事挣来,可不像外头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
对啊,脑子里有个窍门动了。
若自己帮蓝湛指条路,那商税的主意,不就转移。
反手抓了蓝湛的,魏婴在他掌心写:
‘ 外官有钱,京官不穷。’
蓝湛脸上笑意挂的更多,心里这几日隐隐散不去的愁,也忽地云开日清。
鼻子在魏婴耳鬓磨蹭:
‘ 阿羡,你怎么这样聪明,真…好看’
说这话时,两个正眼珠对上。
魏婴是给他蹭的痒透,闪躲不开,只能扭脸。
觉着鼻子上的香气挪移,蓝湛抬头。
一个侧目,一个仰首。
这样近距离,这样惯常话语。
好看,魏婴自小到大,耳朵听的麻木。
先起子,都是家里,亲戚,说着好看。后来,十二那年和魏成同入太学。
带着另一种意义的夸赞,聚在他身边越来越多。
那些好看,和蓝湛此刻的好看,有何不同。
没何不同。
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 亲我~’
蓝湛开了口。
他的呼吸重起来,扑的人脸上都是热。
大婚那夜几处细节在魏婴脑海徘徊。
这还真是…见色起意。
魏婴心里没多少波澜,不说多乐意,可也没有不乐意。
他有他的目的,蓝湛有自己想做。
他们,可以…不谋而合的。
魏婴的眼睫垂下,看着蓝湛的嘴,迎过去。
腰上动作紧了。
蓝湛反客为主。
不只是亲,魏婴觉得,自己像给人啃。
嘴上有些疼…不,是越发疼。
可蓝湛贴的太密,他分不开。
床上好比闹耗子,魏婴怕了,那耗子正钻他衣袍。
这是什么地方,养心殿。
虽有个养字,可却非清静地。
皇家威仪,臣子耳目,先贤壁画……
更何况,外头天高云阔,日头好的…坐炕边窗的锦云纱都是透亮。
白日宣淫,蓝湛这可是在玩火。
失心疯了……
小几给蓝湛嫌弃碍事的推搡,汤碗洒在地上,葡萄咕噜噜滚,奏折有的在床上,有的在地。
蓝湛是真疯了,魏婴却不敢跟着他撒泼。
正是那句,你不要脸,我还要。
东躲西藏,赤脚落在地上。
蓝湛竟然还在笑。
他也光脚过来追,那讨人厌的样儿,可看出跟旧太子,是兄弟~
魏婴真想劝他,奈何嗓子不受用。
‘ 殿下…’
韩内官来的巧,也不巧。
魏婴躲到长条桌案后,蓝湛立在桌角边。
韩内官的眼珠盯紧了那两双踩地的脚,心说亏得地上铺了软毯。
‘ 林相到殿外了,您昨儿罢了漕运都督,限吏部一夜备出人选,林相亲自带了几位阁员来。’
魏婴的脚在桌下叠到一处,他给韩内官盯的脸热。
正好桌上铺着张工笔,纸上高台鸿鹄,只有素描,还未着色。
色料盘现成摆着。
魏婴提起羊毫笔,沾上色料,做出润色架势。
他这举动,的确掩耳盗铃的明显。
蓝湛指头敲击桌面,垂了眼皮,笑意存着给了画作上的手:
‘ 鸟羽的苍色重些,那台子铃铛,咱们用金可好~’
见他借势靠过来,魏婴心里犯愁。
‘ 阿羡,帮我提几个字吧,嗯…’
韩内官脑顶也有点红,耳根子也痒,他想挠,但忍住。
‘ 殿下,外头…’
‘ 把地上东西收拾出去,那葡萄不好吃,以后不许再往太子妃宫里送,对了…若再有剩的葡萄贡品,拿给侧妃…’
‘ ……’
‘ 本宫心情不好,要与太子妃…训话,谁都不见,让他们等着。’
‘ ……’
……
林相岁数大了,又是两朝元老,自然配得起在养心殿外…混个座。
韩内官让小内侍搬了圆凳,给老头坐着。
‘ 太子心情不太好,扔了一地东西,您老这会子不见,也对。’
‘ 听说,太子妃在里头。’
‘ 呵呵,是啊。太子说要给太子妃训话。’
‘ 哦,那那些葡萄…’
‘ 太子妃送的,太子说不好吃,叫赐给侧妃,我正让他们送过去。’
林相不再言语。
给他带了引荐的阁员们站在后面,面面相觑,都在担忧今日还能不能见到太子。
漕运总督的职位,在场哪个不馋。
好在,林相并没说要走,反而坐定了,一副等不到接见就赖住的模样。
阁员们也踏实,跟着老头,咱们一堆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