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后现代特征的山水意象于游戏UI界面的设计与实现 ——以国产手游明日方舟“将进酒”

摘要：第四次产业革命背景下，数字制图技术的进步，审美偏好的迁变，既向传统国画传承提出了严峻挑战，也为之提供了新的表现对象、表现形式以及更广泛的传播渠道，新山水创作理念应运而生。后现代美学思潮下，电子游戏逐渐成了独立于传统八大艺术之外的某种艺术形式，前景可观，但国产游戏发展面临复杂的内外部环境，如何设计和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和价值的作品是值得游戏美术设计师深思的问题。本文以国产手游《明日方舟》“将进酒”活动的UI设计为例，探讨其成功将古典山水意蕴融入游戏界面的过程，试图为双方解决发展困境提供可借鉴思路。

关键词：游戏美术；UI设计；当代艺术；数字山水

自数字技术出现以来，国内艺术家对中国传统绘画与其结合应用的探索从未停止。以姚璐及杨泳梁等为代表的一批人就开创了一种新的、利用数字技术制作的“新山水集锦摄影”风格，引起了摄影界的兴趣。[1]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太多结合中国古典美学或后现代美学理论的探讨，更不用说有所推广，形成一套完备的创作体系。为传统绘画叫衰的声音始终甚嚣尘上。与之相对应的，还有或可视为“新兴艺术”的电子游戏的发展，尽管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传统水墨特质、山水画绘制技法在视觉效果设计中具有其他风格难以比拟的独特优势，我国游戏美工人员也非常乐于从中汲取养分，创作出了诸多群众喜闻乐见的作品。但相当数量的作品对其应用的理解往往只是流于浅表——形式上要么是简单甚至是草率粗陋的水墨风或者是山水背景平贴，要么只是将水墨形式等作为特效使用，缺乏形式上的新意。就游戏内核表现而言，也很难体现背后的意蕴，有时甚至发生美术内容的矛盾。

2018年开始，国产游戏行业陷入版号寒冬，制作内容表达题材处处受限，为了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对美术形式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2]2—4因其中正平和，符合主流价值观倡导，传统美术风格获得了越来越多创作者的青睐。作为现象级作品的《原神》《明日方舟》等就是成功运用的典范。但《原神》更多地借鉴于青绿山水以完善其游戏副本地形设计，且体量过大，难以作为其他游戏设计的有效借鉴。作为小体量作品，且在游戏设计过程中采取画师导向，《明日方舟》结合其游戏世界观，利用新山水风格设计的新年活动收获了广泛好评，“将进酒”活动导入CG动画及游戏内部尚蜀背景的设计也具有行业内较高的美学价值。其优质的UI设计模式值得推广，既有助于传统水墨山水绘画在数字时代进一步创新发展，以及更广泛的传播，同时也有助于为国产游戏利用好丰富的传统美术资源，跟上美学发展思路，摆脱现下设计困境，实现双赢利好。

一、 中国新山水风格的流变及特征

事实上，中国当代艺术一直试图在自身文化传统基础上构建自身的现代性。具有后现代特征的山水画建构起源甚早。郎静山（1892年—1995年）可以被称为“新山水”现象的先驱者。他是最早将中国山水画艺术与摄影技术结合起来的人，为山水画发展开辟了新的表现渠道。郎静山擅长运用静态的山水画影像来构建一个不真实的画面，创造出独特的个人语言。在他的影响下，相当一批艺术家运用国画中的散点构图、留白等技巧，利用摄影构造自己的山水语境，或怀悼故里，或追古问今。随着时代进一步发展，数字图像处理技术得到推广运用，以姚璐、杨泳梁为代表的一批人，综合利用传统国画构图技巧与后现代艺术创作的手法，通过裁剪、粘贴、挪用、置换、隐喻等等，或将建筑垃圾转置为青绿山水，或模仿传统山水绘画皴法，表现城市山林的景象。“用楼房的疏密关系营造山水画中的山石效果，用电线杆电网替换了山水画中的树林，以城市的窨井盖图案换国画画面上的落款签章”，反思高速城市化对山水自然领域的侵占，表达对破坏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隐忧，赋予了山水画题材新的表现内容以及追古怀旧以外的深刻意义。[3] [4]

将传统文人画审美与当代艺术表现形式结合起来，并赋予其新的批判意义，无疑是新山水流派对中国艺术的独特贡献。其对山水形式的转写阐释，也应当对商业美术设计有所启发。

 

图1，《蜃市山水叁-册页01》，2006

二、 水墨山水风格于游戏设计的普遍应用形式

电子游戏综合运用多种视听媒介，组合了旧艺术门类中的绝大多数，并且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表现形式。尽管不是所有的游戏都称得上是艺术，但优秀的商业游戏具备优秀艺术作品的特征是毋庸置疑的，普通游戏设计也或多或少需要用到艺术创作的原理原则。大众审美观念的数字倾向化也促进了游戏产业的发展。

含有水墨元素的游戏作品或CG动画作品向来不少，可从国内国外两个维度进行考虑。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上升和海外华人群体影响力度扩大，国外运用中国水墨元素的优秀作品逐渐增多，迪士尼动画电影《花木兰》《功夫熊猫》就是经典例证。但例证之所以是例证，是因为大多数作品并没有将水墨元素与中国文化很好的结合起来，相反倒有不少是与日式风格混淆起来了。[2]4-7日本水墨风游戏较多，且多数是小体量RPG游戏，有效实现了成本与效益的统一，这一点正逐渐为我国游戏厂商所学习。

国内运用水墨元素设计的作品也有相当的数量。《仙剑》《仙侠道》等就是比较成功的案例。但绝大多数水墨风作品，存在盲目借鉴国外作品的倾向，或是行业内抄袭换皮成风。固然有资本逐利性的因素在内，但游戏美术设计人员缺乏创作自觉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目前水墨山水多作为国产风游戏背景，或是作为人物动作特效。很少有充分将美术形式与游戏内容很好结合起来的，更不要说有什么独到创新之处了。正因如此，《明日方舟》“将进酒”活动的UI设计才更具有深刻意义。

三、“将进酒”活动的UI设计思路及实现

（一）游戏简介及活动特征概述

《明日方舟》是鹰角网络公司出品的一款二次元塔防手游，世界观独特。玩家扮演失忆博士，带领罗德岛干员，领略泰拉大陆的风土人情，救助受难人群,处理源石争端,以及对抗未知阻碍，取得策略战斗胜利。

该游戏最大的特征是人物立绘精美，场景背景设计颇有讲究，充分发挥了画师导向的优势，最大程度地尊重了美工的创作自主性。正因如此，其美术设计总能给人以惊喜，“将进酒”活动就是一条很好的例证，很难说设计尚蜀时没有参考新山水风格，而在国产手游里运用此类美术设计理念是极为罕见的。

（二）活动UI设计理念及思路

1.导入CG动画

CG动画特指用计算机创作的动画，属于CG插画的一种特殊形式。优秀的CG插画通常具有程序的“规则性”、表现的“随机性”、视觉的真实性、色彩数字性和现实的超越性。[5] 导入CG通常起构建游戏场景与主题的作用。“将进酒”动画不仅采用双线叙事构成了一个精妙的时间闭环，其图像语言的巧思也值得深究。

动画开头呈现崇山峻岭，随后画面向下一转，一苇孤舟航行于茫茫江面上，与山水画留白构图相似的大片模糊化背景处理营造出了寂寥感，完成了对场景的初步建构。

 

图2-1，“将进酒”导入CG截图

在给了雪岸江芦几处动态特写，进一步加深对清寂环境氛围的塑造后，画面缩小，转成小舟窗外山水。就镜头语言而言成功完成了观察主体的转变，由此开始对舟上人物形象的建构。其中，窗外山水的构图应该参考了园林风景的设计技巧。

 

图2-2，“将进酒”导入CG截图

随着人物的运动，画面又转向小舟全景，舟子吹笛引灯，灯光次第亮起。打破了对清寂山水氛围的塑造，由自然环境向人境进一步转变。

 

图2-3，“将进酒”导入CG截图

枯枝簌雪而动，人物惊觉抬头，看到藏在崇山峻岭的城市，尚蜀形象初步构建。

 

图2-4，“将进酒”导入CG截图

再次以船动表现尚蜀第十八峰从隐藏到乍现的突然。随后画面给到神人隐居的十八峰特写。场景的真境向幻境进行转变。

 

图2-5，“将进酒”导入CG截图

短片用一分钟左右写意形式表现了神人梦里饮酒，与天灾抗争的故事主题。梦醒黄昏，天地清朗，神人起身下山买酒。从十八峰顶转到山下千家万灯，完成了尚蜀真幻二境的衔接构建。

 

图2-6，“将进酒”导入CG截图

可以看见，“将进酒”导入CG在构建尚蜀这一场景时，广泛运用了传统山水画的构图技巧，体现了水墨山水的意蕴。表现形式为数字动画，表现内容为泰拉虚构世界观下的移动城市尚蜀，具有较为突出的后现代特征。而这些后现代的表现形式也与游戏主题相一致，实现了美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2.关卡总览界面及副本地图

UI即用户界面，是人机交互最主要的渠道，也是游戏作品的关键构成部分。它包揽了绝大部分情感的设计、承接与表达的职责。优质的 UI 设计会给予用户高层次的产品使用体验，正向的情绪认知，增强产品的用户黏度，大局上看能更进一步推动应用市场的经济效益。[6]

当下UI设计的趋势是以用户体验为中心的UI情感化设计，中国传统图案在UI设计里则讲究“言简意丰”。[7] “将进酒”活动利用山水这一中国传统意象进行设计，采用祥龙图案、山石图案等作为蚀刻章或关卡障碍物组成部分。既契合游戏运用的中国传统神话母题，又可以给用户崭新的美学体验。

 

图3，蚀刻章界面展示

注：上图文字为“我做了一个怪梦，梦里，我在山峰顶上寻人”

 

图4，活动奖励界面

 

图5，副本地图设计

此外游戏关卡背景图设置也颇有巧思。以尚蜀移动城市及“三山十七峰”概念图作为背景，玩家在闯关过程中仿佛也与剧情人物一同游览尚蜀风物，有较强代入感。

 

图6-1，关卡背景图

 

图6-2，关卡背景图

 

图7，仿庐山高瀑（右）与关卡背景图（部分）对比

另外，画师可能模仿《仿庐山高瀑》（杨泳梁）的设计理念，采用方形拼贴构造尚蜀移动城市群概念图。利用新山水常用的转置、挪用等手法，有效呈现出了一个同时具备高科技感与古典美感的，古典风尚与现代气息并存的虚拟城市。

 

图8-1，游戏实际视觉效果

 

图8-2，游戏实际视觉效果

3.剧情背景及立绘

“将进酒”美术设计对新山水利用还不仅于此，在一定意义上还对其创作意义进行了进一步升华。以姚璐、杨泳梁为代表的新山水设计理念主要是表达城市无序扩张对自然山水领域侵蚀的隐忧。但尚蜀的设计者却反其道用之。《明日方舟》背景中，泰拉大陆步入以源石为能源驱动的移动城市阶段。作为大炎一城，尚蜀风高，拨云弄月，自古多山。修建移动城市殊为不易。但当地人并没有为了发展而破坏地形地貌，更不愿为修筑移动城市自己逃生，放任自己的故乡被天灾摧毁。而是将城市地块融入群山，带着家乡一起在泰拉大陆上求生，形成了独特的移动城市风貌。

同样采用了新山水手法，但这次设计则表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共荣的理念。一定程度上是对后现代山水意象的进一步阐释升华。

 

图9-1，尚蜀全景（局部）

 

图9-2，尚蜀全景（局部）

 

图9-3，尚蜀全景（纵览）

此外，作为新春活动，场景设计还充分利用中国传统水墨，造型设计上有着十分鲜明的特征，用寥寥几笔勾绘出物象的基本形态，传承了水墨画的写意精神，运用意象性元素造型，使场景造型呈现出鲜明的中国特色。[8]

 

图10-1，婆山镇

 

图10-2，婆山镇

 

图10-3，婆山镇

背景立绘的设计也遵循了关注人文与审美价值的设计理念，注重产品情绪传递。[9]除了给出宏观的概念搭建，还给出了剧情人物生活的具体时空细节，便于玩家进一步理解其世界观。结合剧情，加入抽象元素，利于游戏表现。

 

图11，尚蜀街景

 

图12，十八峰顶

四、结论与启示

《明日方舟》“将进酒”活动成功以新山水形式将具有后现代特征的山水意象融入游戏UI设计，固然本身是小体量作品，有更多精力用来完善美术设计。但更重要的是游戏设计师有创作的自觉，利用天马行空的概念设定，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学能力。联想到数字时代山水创作陷入困境，“将进酒”活动给美术从业人员的启示是，可以运用传统山水技法参与概念设计架构，赋予其新的传播活力。

至于游戏设计如何充分利用好中国传统美术这一财富，则需要更多的从业者发挥主观能动性，像“将进酒”那位美术设计师一样，提升自己的美学素养，理解传统国画的精神意蕴，并将之用于实际设计，阐发独特的感悟思考。高校UI设计教学已经将中国精神融入产品设计，[10]可以进一步关注用新技巧进行阐释。

参考文献：

[1]李润泽.后郎静山时代的中国山水集锦摄影[D].上海师范大学,2014.

[2]黄翔.水墨元素在游戏美术中的应用分析与创作研究[D].深圳大学,2020.

[3]苏海音(Susana Sanz Giménez).中国当代摄影与影像艺术中的“新山水”现象[D].清华大学,2015.

[4]温京京.华丽的梦境变黑白[D].南京师范大学,2019.

[5]刘华年. 后现代背景下CG插画的艺术特征探究[D].湖南工业大学,2008.

[6]陈越红,王烁尧.UI设计中的视觉心理认知与情感化设计分析[J].艺术设计研究,2021(02):74-79.

[7]梁黎.中国传统图案在手机UI界面中的设计应用研究[J].艺术评论,2016(03):159-161.

[8]戴勇红.水墨元素在中国动画中的运用[D].湖南工业大学.2012.

[9]高维. 面向情绪设计的产品造型对顾客情绪及行为影响的研究[D].天津大学,2012.

[10]李鑫力,赵光泽.最美中国精神——UI设计课程文化创新教学实践[J].设计,2022,35(03):9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