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刚与柔:凤鸟与苍鹰(终)
自六月初旬嫂子拜访之后,卫柔以我身体不适,不方便出门为由将我软禁于家中,嫂子的请求自然是没有办法帮忙了。不过嫂子送给我的玉镯卫柔倒是很喜欢,天天戴着凤鸟镯,睡觉的时候也不摘下来。
虽然身体活动范围受到了限制,不过并不妨碍我码字写文赚点稿费打发时间,就这样,时间来到六月中旬。
六月二十日,上午九点。
我席坐在书房里,佩戴的眼罩一体式待灵眼镜屏幕上不断跳出各种形容语句与文字,很快消失删除又不断蹦出新的句子,而我放在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也如我的眼镜显示一样同步增删。
习惯戴待灵这玩意儿后脑子里的很多想法都直接显示在眼镜屏上,感觉精神确实比以前好有多了,这导致了除了睡觉放箱中充电的时候我基本上都戴着待灵。
这时,眼镜屏幕上突然跳出了电话通讯请求,是杨老打来的电话。
虽然有点疑惑,但我很快通过神经脉冲接通了通讯,一段音频出现在屏幕上。
杨老:“海玄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除了不能随便出门外,还好。”
杨老(疑惑):“你怎么被柔儿限制出行了,是闹出什么误会了吗?”
我:“我嫂子最近来拜访过找我帮忙,卫柔和她有点理念不合,不是什么大事。”
杨老:“我正好也有事情找你商量,今天晚上你能出来见一面吗?地点静思斋,晚上七点。”
我:“好的杨老,我会想办法赴约的。”随后杨老挂断了通讯。
我与杨老关系虽良好,但基本上都是线下交谈,我们从没有主动给对方线上通讯交流,这一次他主动打电话过来,想必是关于卫柔的事情要跟我商量。
我与卫柔相识相爱到如今己经七年了,但她从未向我提起过有关赵老先生与吴夫人相处的往事,杨老对此也讳莫如深。看来,这一次我有机会问清楚了。

晚七点,龙都静思斋门口。
“这位先生,目的地到了。”
“好的,谢谢。”
我拎着装载待灵的箱子,打开出租车门下车,并带上门后,看见正站在门口戴着曦和智能眼镜,一脸淡漠的等待的左则。
我向他挥了挥手,他注意到后很快便朝我这边走了过来,看着我手中的箱子,问道:“你怎么突然提出要对待灵进行维护保养的要求?”
我将箱子递交给他后,回答道:“我不这么说的话,出不了门。”
他接过箱子,然后说道:“你答应嫂子待在家里工作不就行了吗?你可是以爱与和平闻名于幽燕影视基地的编剧苍鹰,不愁没人看你的文,要你的剧本。”
“这年头哪个编剧不是在现场兼职龙套演员的,现场听取演员们的意见与导演的看法是一个合格编剧的基本功。”我回答道。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写中短篇而不写长篇的原因?要知道多少人想去九河与弱水三千麾下成为一名影视剧本审核委员会的审核编辑,面对两方同样的邀约你居然都拒绝了。”他吐槽道。
影视剧本审核委员会,九河传媒与弱水三千影视集团内部负责麾下子公司签约的各类作者作品影视化预审与剧本演员试镜招募的部门,成员多由著名的编辑与作家兼职,还有不少前庙堂相关机构的人做为顾问负责协助。
由于这两家在龙国民间近乎垄断的话语权与舆论地位,试图通过收买行贿委员会成员的各类男女作家演员明星层出不穷。以至于他们出门在外都得穿个铁裤衩子,备好镇静剂与速效强心丸等东西才敢出门工作出席活动。所以影视剧本审核委员会又有“铁衫裁决堂”的戏称。
“要是一堆天天想跟我上床的异性围着我转,你嫂子会发疯的。她待在家里远程办公,不就怕我在外面招花惹草吗?”我略显无奈的说道。
“你俩的关系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啊,我走了。”左则吐槽完便拎着箱子离开了,我则走进静思斋赴约。

静思斋内檀香环绕,屏风将里面的桌椅分割成一个个看似独立的小世界,未被屏风阻挡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排排书柜,上面放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供人免费阅读。若不是这里提供茶水饮食,估计进来的人会认为这里是一家书店。
我来到柜台前,询问当班的待女后,走到了十号桌前拨开屏风,杨老穿着礼服席坐于地,茶几上放着一壶茶与两个茶杯,看样子是己经等候多时了。
“抱歉,杨老,让您久等了。”我致歉道。
杨老摆了摆手,示意让我坐下。
我乖乖拿出垫子,正襟危坐于杨老对面,表情凝重。
杨老拿起茶壶给我和他自己倒了杯茶后,开始了此次议话:
杨老:“海玄啊,你的嫂子苏佩玉小姐拜访你家之后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眉头一皱):“我回来的时候嫂子己经和卫柔交谈一段时间了,除了送了点东西,希望我能回潭州看看父母外,并没有多说什么。您以前认识她?”
杨老(摇头):“我们以前并不相识,要不是她主动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唐家的长夫人居然是一名墨姬,也难怪你和柔儿到现在还没领证。”
我(充满愧疚与歉意):“这其实是我个人的问题,卫柔之前想要个孩子,我也没答应她。”
杨老(慢悠悠喝了口茶后,一脸惆怅):“唉,毕竟连自己最小的二弟都有了孩子,而她做为长女却连婚礼都还没举办,有点心急也是很正常的。”
我(惊诧):“赵梁有孩子了,什么时候举办的宴席?”
杨老:“二月初办的满月宴。文卓与梁儿讨厌你又不是现在的事,他俩以前为了和柔儿偷偷见个面,被路人当成细作抓去巡检司不是三五次了。”
我(眉头紧皱,随后郑重而严肃):“杨老,卫柔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与赵老先生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间隙才能让她被逐出家谱也依旧毫无悔意?”
杨老:“这就说来话长了。柔儿的父亲赵逐胜先生与柔儿现在的继母吴雪凝夫人很久之前曾是恋人,并且两人互为初恋。
但逐胜先生的父母与吴雪凝夫人的父母都反对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出于家族利益还是道统理念上的分岐出入,他们的父母都恨不得将对方切成脍片生吃,而他们两个恰好又是嫡长子女,所以他们两个迫于各种压力不得不和平分手。
由于是被迫别离而不是个人意愿,所以两人虽然分离,但依旧暗中保持着友谊关系。这之后逐胜先生娶了柔儿的母亲郑冷梅夫人,而吴夫人也嫁给了蒋一铭先生。只不过吴夫人过门没几年蒋先生便因为事故意外离世,留下她一个寡妇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逐胜先生虽然怜惜吴夫人,但由于自己的身份与郑夫人的戒备,他也不好做出什么越过一名普通友人的举止。”
我(疑惑):“那赵老先生与郑夫人感情关系并怎么不和睦吗?”
杨老:“就我个人观察而言,郑夫人是个尽职尽责,贤淑温和的好女子。逐胜先生也会尽量在工作之余在家陪伴郑夫人与柔儿他们,虽算不上琴瑟和鸣,也称得上温馨平静吧。”
我:“那吴夫人是怎么成为赵老先生的现任夫人的呢?墨姬一般是不会为了个人情感而对一名有妇之夫横刀夺爱的。”
杨老(叹气):“郑夫人在梁儿刚满周岁不久,因为劳累过度与情感压抑导致的长久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后发现是肝癌晚期。当时纳米活化剂这东西还在试验室里面研发,而她又不愿意让逐胜先生与九岁的柔儿他们为她担惊受怕,所以她故意拿吴夫人与逐胜先生的关系无赖撒泼了几次,花了一年彻底搞僵关系后选择了净身出户与逐胜先生离婚。两年后她在娘家离世,我与逐胜先生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 :“我不太明白郑夫人的心态与行动。”
杨老:“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也为了维护赵家内部的稳定,做为家主的逐胜先生在郑夫人走后需要新的夫人来相夫教子,只有斩断旧情,才能迎接新缘,郑夫人深谙此道。”(叹气)
我(沉默半晌后):“也就是说,卫柔认为吴夫人身为寡妇欲求不满故意勾引赵老先生,导致了自己的母亲与父亲关系破裂离婚,认为她是间接害死母亲的凶手。而赵老先生与吴夫人的同病相怜加上往昔情愫进行了续弦,让卫柔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加上母亲离世不久吴夫人便鸠占鹊巢的行径让她觉得赵老先生是个冷酷无情刻薄寡恩之人?”
杨老:“不愧是柔儿看中的人,你很聪明。”
我(喝了一口茶后,疑惑):“那您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
杨老(喝了一口茶后,语重心长):“能理解与能接受是两件事。有些事情只有亲身体验经历过才能理解当事人的心境。”
我:“所以,您现在想要让我劝她与赵老先生重修于好,希望他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杨老(点头,喝了口茶,直视我双眼):“你知道为什么我同意你与柔儿在一起吗?”
我(摇头):“其实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并没有得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结论。”
杨老:“因为我在你身上看见了逐胜先生的影子,而逐胜先生对柔儿的夫婿要求是不能找一个像他一样的人。”
我(沉默良久后叹气):“可之后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您的控制之中,被逐出家谱之人想要回去,向来难如登天,更何况卫柔她本人还不一定愿意,我个人觉得目前的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底气与实力和她谈这件事。”
杨老(沉稳而坚定):“我从柔儿五岁起便是她的师父。这么多年,在赵家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安眠于九泉的弟兄们,但逐胜先生若是坚持己见不肯松口,我不介意穿上军服,戴上威服四海勋章和他谈。”
我震惊了,我完全没想到杨老的决心会如此坚定可怕。杨老是当年南蛮东夷双乱平叛战争活着拿到威服四海勋章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位获得者黄修道老先生现在是龙国的陆军中将,老爷子在当年的授勋仪式不久后便以少校的军衔主动退役了,当时也就三十多岁。
能活着戴着威服四海勋章的军士,放古代基本上是能封狼居胥的存在。毕竟拿五次定远勋章(龙国一等功奖章)才有资格进入威服四海勋章颁奖名单之中,而这个勋章绝大多数时候是追授给那些为国而战的英魂的。
我沉默,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对杨老说道:“ 我明白了。不管成功与否,我会用我认为的合适方法向卫柔传达您的意思与建议的。只不过我需要好好考虑问何种方式对卫柔传达,所以希望您能耐心等候音讯。”
“我已经等了七年了,不在乎多等几十天。”杨老喝了几口茶后,回答道。
我松了口气,随后起身行鞠躬礼道:“谢谢您的宽宏大度与理解,那我就先回去了。”随后拨开屏风,走出大门打车回去了。
而依旧坐在桌前的杨老看着我的茶杯,面带微笑的喃喃自语道:“敌坚壁不出,固守城池,如何攻之?旌旗不一,金鼓合应,而纭纭却之,以诈退诱敌而出,设伏兵待之以奇袭断后路也。”

六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半。
我戴着己经保养完成的待灵,右手揣在裤口袋中,席坐在客厅的矮桌前,合上手中的书本。看着正在打扫卫生的卫柔,眼镜上各式各样的文字弹幕从我眼前如流水般划过。
最后我深吸一口气,文字弹幕骤然减少,随后我对卫柔喊道:“卫柔,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说。”
她转头着向我,美丽的眼眸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吸尘机放在一边后,乖巧的席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这几天准备回老家一趟看看爹妈和林风叔他们。”我对卫柔说道。
“你怎么突然提这个,潭州是出什么事了,是爸妈病倒了吗?”她听到我的话后表情慌乱,语气紧张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回答道:“并没有,只不过我需要和他们当面谈些事情。”
“什么事情需要你回去当面和他们谈?”卫柔脸色凝重的看着我,问道。
“杨老想和他们见一面。”我回答道。
“不行!我不同意!”卫柔情绪激动的反对道。
我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地问道:“卫柔,我们相识多久了?”
“七年零六个月二十五天。”卫柔平静的回答道。
“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不单单是代表自己的意愿,我们代表着各自的家庭。”我淡淡的说道。
“你就这么在乎世人的眼光与评价吗?!”卫柔看着我,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问我道。
我轻轻叹息,卫柔是个勇敢无惧,敢于挑战打破任何世俗理念的人。这放在男人身上,是充满魅力与闪光的优点,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历史上从不缺乏像她一样胆魄过人又满腹经纶的女子,但她们的结局都唏嘘不己与让人怜悯与悲伤。哪怕是墨教记载中仿佛无所不能的子渊真人,很多时候也难以改变一件注定命运的事情。
“卫柔,我知道,你只想拋开一切与我自由的相爱相恋。但有些东西是会如影子一样跟在你的身后,并不会因为一直看向远方而消声匿迹的。我们现在必须要面对影子里的那些过往回忆,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卫柔一怔,默默垂下了头 ,她咬着粉嫩的嘴唇,满面不甘与不服气,却又无言以对。
见此,我继续说道: “卫柔,我们是大学生,我们是自六艺教育改革后十六亿人口中近七千万名大学生的一员,我们的言行举止是会真的会影响社会风向变化的。我做为一名大学生,放弃了保家卫国、戊卫边疆的荣耀,没有考公进庙堂建设造福一方民众的生活,也没能成为一个发展研究制器之学的白袍技师,亦没有在工商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于公于私,我都必须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相处关系。”
“你已经在文学领域出人头地了,就不能安心待在书房中安心进行自己的创作吗?”卫柔心有不甘的问道。
“文学是一个人内心的具现化,他表现了作者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与变化。而你并不喜欢我笔下的故事与文字,而对于我而言,建功立业做些实事也更符合我的价值观。”我看着卫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卫柔抿着樱唇,眉头几乎纠结在一起,表情凝重,一言未发。
良久,她抬头重新看向我的眼睛,语气严肃的问我道:“你打算哪天回去?”
“明天。”我回答道。
“那我现在帮你去准备一下随行衣物。”随后卫柔便起身离开了客厅。
我长吁一口气,虽然卫柔很不情愿,但看样子,她似乎接受了我的建议。

晚六点,客厅餐桌。
卫柔席坐在我的对面,桌上是一堆美味佳肴,而左则也被叫过来参加这场饯行会。
左则吃着牛肉,就着白酒咽肚后问卫柔道:“嫂子,你为啥不和海玄哥一起回去?”
“最近工作会议频率高了起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需要亲自回公司主持会议,而且我并不是很想见某个人。”卫柔瞟了我一眼后,回答道。
“做为金融从业人士,嫂子你在某些方面意外的固执与倔强呢。”左则说道。
“在龙国从商,坚守底线原则是必要的。我的同学们己经有十几个因为忘了这个,现在不是在漠北种树就是在北海养鱼,所有资产也全部充公了。”卫柔抿了一口酒,回答道。
“可以了,至少他们还没被送到黑蛮洲去种地挖矿。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挑战规则秩序的人,无论是良好的还是腐朽的。”左则喝了口白酒,表情怠惰的说道。
“秩序的良好还是腐朽,取决于人的立场。”我吃着鸡肉,说道。
“按照白戎的观点,你们两个是权贵阶层,是需要吊死的对象。”左则半开玩笑的说道。
“西洋赤墨派的观点啊,如果光吊死权贵就能解决问题,那李朝的墨士们何必复公学定科举,修建驰道拓宽税源并限制土地自由贸易呢?赤墨派的理论还停在卫鞅子的时候,可打天下不能治天下。”我说道。
“但赤墨的立场确实没有错啊。”左则说道。
“名是名,实是实。名不符实则耗,耗多生变,多变则乱,多乱则亡。孟子的立场很好吧?但最终辅佐祖龙解决统一乱世的是荀子的学生。”我语重心长的对左则说道。
“毕竟白戎的文化就决定了,再好的系统理论都能被它们拆成两半互相攻伐。”卫柔边喝酒边说道。
“异端攻伐这事无论儒家内部还是墨教内部,都喜欢干啊。”左则边吃牛肉说道。
“无论儒墨,他们的最终判断标准都是手底下见真章,以理服人。海外的蛮子你就算打得它们鼻青脸肿也一直嘴硬不服。”卫柔说道。
“那现在安南与高丽挺安定啊,游击队袭击巡逻队的新闻近十年也没几件,没见他们不服气啊。”左则说道,然后夹了块红烧肉塞入口中。
“天狼星在安南与高丽各有六千名保安,他们手上的装备配上适合的技战术足够正面硬刚一个小国的满编步兵师。而且他们抓人不需要与当地的治安部门申请沟通。”我夹了块牛肉,咽下肚后说道。
“他们这么张扬真没问题吗?毕竟,天狼星可是一支拥有随时扬了中小酋长帐篷的私人武装军事力量啊。”左则问我道。
“拥而慎使,攻而慎杀,治而慎刑。此三慎者,兵者避祸之道。天狼星比谁都明白兵之三慎,你见过他们有被报导乱杀无辜群众吗?”卫柔吃了口饭,缓缓说道。
“这就难讲了,毕竟他们精通大仁之术。哈哈。”左则调侃道。
就这样,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聊着天,很快白酒便见底了,然后卫柔笑眯眯的拿了瓶新酒过来给我们两个倒上。
我也没多想,直接一口下肚,然后原来头晕脑胀的感觉快速变得昏昏沉沉,身上的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一样。
我右手酒杯落在木地板上,左手扶着桌角,然后摇了摇昏昏欲睡的头,看向左则坐的位置,他己经仰头栽在桌上昏睡了过去。我又看向了卫柔,她依然面带笑容,只是眼神变得似乎有些扭曲与危险。接着我向右栽倒了下去,感觉身体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撑了一下后靠在了什么东西上后,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呃……”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从混沌朦胧的海洋中逐渐清明,我起身,右手扶着头,脑子因酒劲未散而头疼,我右手稍微揉揉太阳穴,便听见了哗啦啦的金属锁链细响声。
我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手腕上多了一个束缚的铁圈。
我摇晃了几下头,感觉头疼稍微减轻后,抬头向左看去,一道巨大的铁栅栏矗立在不远处,上面还缠绕着蛇蝮铁丝网,宛如铁栏杆上的荆棘之刺。而铁栅栏外,放着一台用夹钳导线连接栅栏上方铁栏杆的发电机,以及一张矮桌与铺满房间地面的地毯垫子,以及一道通往上方门口的阶梯。
我看向被铁栅栏圈定的空间之内的陈设,一张高脚桌一张交椅,我的笔记本电脑与装着待灵眼镜的箱子正静静的放在桌上。床尾处还有一个装有幻窗帘的隔间,右侧床边的墙壁高处是四个拴扣,上面挂着几条大拇指粗细的铁链顺垂到床上。而且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我的脖子上还戴着电子颈圈。
我走下床,拖着长长的链子走到隔间一看,里面有一个浴缸,洗盂盆,以及西洋的马桶和配套的抽纸。
我掏出手机看时间,六月二十八日下午五点半。
我很清楚这是哪,这原来是我租的四合院用来存放物资与生活品的地窖。在我离开贾卫后,卫柔不知为何嫌原来的地窖面积小,雇工程团队进行了扩建成地下室,并用水泥进行了加固。没想到她居然还添加了一些“生活用品”。
这时,地下室的门被打开,卫柔穿着毛衣,右手提着木饭桶盒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她来到铁栅栏前,看见己经醒来的我,倾城的容颜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温柔的对我道:“海玄,你已经醒了啊。睡了这么久,应该己经饿了吧,我做了好吃的,你快尝尝。”说完她席坐在地上将木饭桶盒通过底层开的一个小窗递进来,那个小窗面积不多不少,刚好够让木饭桶盒进来,而人想通过只能伸出一个头。
她的话语很稀松平常,如果没有这道铁栅栏的话。
“卫柔,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我问她道。
“外面太危险了,而且你很容易迷路走丢,这里比较安全, 你还是乖乖待在里面吧。”卫柔面带微笑,避重就轻的说道,语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似的。
“那你为什么不收缴我的通讯设备?”我表情严肃地问她道。
“ 这是你的工作用品,我当然不会收缴。你只需要待在家里工作就行,哪里也不需要去。”卫柔依旧面带微笑的回答道,只是她眼神中的凛冽寒意足够让见过的人感到脊背发凉。
眼前的卫柔对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她现在的样子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我己猜到却不愿意接受的真相与现实:我离开贾卫这三年间寻找工作的波折不断,是卫柔幕后策划制造的。
一想到这里,我的头感觉又开始疼起来了,于是我走到桌前打开箱子戴上了待灵眼镜,护目镜上一条条如流水划过的弹幕让我烦闷不己的心稍稍舒解。
卫柔见到我这个样子,语气愉悦的说道:“看来你很喜欢这副眼镜呢,不枉我给云梦大学的SBS社投了几百万的赞助费。”
“这几百万的赞助费里还有专门开发用于全方位监视定位窃听我行踪交际的机魂的要求吧?”我看着卫柔,略显无奈的问她道。
“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卫柔微笑的说道。
“这就是你阻止我回潭州的理由?”我问道。
“你只要回去了,苏佩玉那个女人有的是方法让你留在潭州不回来。她可是墨姬,这世上没有比她们更危险的存在!”卫柔眼神扭曲,浑身散发着敌意的说道。
我叹了口气,卫柔现在已经疯了,现在听不进去任何的道理。她并不是那种因为四处受挫而完全失去理智的疯,而是过于理智与尽数掌握变数风险的极度自信与偏执。她没有对我使用暴力胁迫的强硬手段,而是用围三阙一的战法将我关在地下室,看样子卫柔是准备与我打持久战了。
我席坐在地毯上,表情略显无奈的问卫柔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出来?你现在不需要出来,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所需要的东西!”卫柔语气平和却透露着一股自信,眼神里扭曲的爱意翻涌不断。
我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睛,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是怎么相识的吗?”
卫柔听到我的问题,眼神与表情变得柔和,语气平和的说道:“当然记得,当年蜀川江阳发生了大地震 ,我和你分别做为各自的大学派出的救援代表大队成员去江阳抗险救灾。
原本从废墟救出,待在后方由我负责照顾的七岁的小静静因为过度哀伤思念自己己经去世的母亲导致心不守舍,鬼使神差的走到一处危楼废墟前寻找自己的母亲。当我找到她准备带着执拗的她回临时营地时,危楼的一大块砖墙从上方落了下来,穿着支架外骨骼你的忽然出现救了来不及躲闪的我们。”
“当时看见在救援区四处游荡心急火燎的寻找小静静的你,我们小队里的人都觉得不太放心。所以我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你身后,幸好当时所穿救援用的外骨骼支架够粗够大,动力也足,不然就没法冲刺过去接住砖墙扔一边了。”我说完长吁一口气,即使过去七年,想到当时的情况,也依旧心有余悸。
“我从小一直被杨叔教育着要保护别人,保护百姓,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因为我是大族子弟,是长女,是家族榜样。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如何找一个保护自己的人。而你不顾安危冲过来接住掉落的砖墙时,我相信我找到了那个人。”卫柔表情温柔,情深意切的对我说道。
“……可你现在却把想保护你的人戴上镣铐锁链,关在这个铁荆囚笼里。”我表情复杂,语气沉重的说道。
“你己经不需要为我遮风挡雨了,你只要待在我的身边,在家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卫柔说道,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安与央求。
关押的人低声细语的请求囚禁者安心待在囚笼之中,说是为了囚禁者的安全而不得己为之,这真是一幅滑稽而荒诞的讽刺画面。然而小恩生大害的情况,历史上从不缺少。
“ 孤傲的苍鹰不会满足于自己居于凤鸟的庇护下生活,只有成为与凤鸟并肩的飞龙,它才能保证自己能与凤鸟长相厮守,颐养天年。”我意味深长的对卫柔说道。
“成为飞龙的苍鹰不会满足于与凤鸟在一起,它会去追逐更美丽强大的朱雀,让自己也长出翅膀。”卫柔表情凝重的对我说道。
我沉默,看着卫柔的眼睛,良久,才眼神坚定的缓缓说道:“见过苍龙遨游天宇的身影的苍鹰是不可能安于凤鸟的庇护与阴影之下的。”
卫柔一怔,她看着我,表情复杂,沉默良久后,她问道:“你口中的苍龙,在你的印象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是一名精通‘五大’之理的人,一个如星辰般耀眼,我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存在。”我缓缓应答道。
她露出了诧异之色,略显疑惑的问道:“大道无径,大德无形,大仁无慈,大义无亲,大礼无律,此为五大之理,通其一者,方为圣贤。在你的眼中,他真的如此强大吗?”
“是的,你和他,一样强大。”我郑重的说道。
卫柔听后秀眉微撇,露出了惆怅与失落的表情,喃喃自语道:“原来,你内心深处是这样看待我,把我当成阻碍你建功立业的心障吗?”
“你不也一样,不愿意真的相信我会一直保护你,陪伴你吗?”我反问道。
卫柔沉默,良久,她起身,用凛冽的眼神看着我,说道:“我不会改变我的主意的,我不会重蹈我母亲的覆辙,不会!”
“在你眼中,吴夫人似乎是靠自己的魅力与实力上位成为赵老先生的新夫人吗?”我问道。
“住口!”卫柔面色阴沉的喝道。
见此,我叹了口气,拿起木饭盒桶起身,走到桌前,侧身对着她,说道:“后人鉴前人之过,过实虚形,亦复前人之哀;得形失实,亦不可保身全命矣;两强相争,多助者胜。卫柔,你是关不住我的。”
“关不住你一世,也能关你一时,我会在那之前改变你的想法的。”卫柔语气坚定说道。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大声念诵道:“天风地木,雷鸣电闪!”
随后卫柔一声闷哼,无力瘫倒在地上,戴着凤鸟玉镯的右手因为电击的影响,不自然的在痉挛颤抖。
卫柔勉强爬起,右腿单膝跪地撑着身子,一脸惊异的看着我,眉头紧皱的咬牙说道:“这是墨教的青木震雷咒,怎么可能会真的有用?!”
我当着卫柔的面取下了脖子上戴着的智能颈圈扔在木饭盒桶一旁,说道:“确实没什么用,但玉镯里装的微波束集迷你放电器还是有点用处的,待灵连接骇入获得颈圈与放电器的相关权限可花了不少时间呢。你只需要取下镯子摔碎它,我就只能乖乖待在这方寸之地了。”
卫柔盯着手上的凤鸟玉镯,良久,她摇了摇头,看着我,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不会取下它的,我才不要甘居于苏佩玉之下!”
我看着她,说道:“你手上的东西是仿品,不是真的。”
“只要我够强,在唐家的影响够大,我说的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卫柔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重新站了起来,她看上去有些狼狈,眼中充斥着傲慢与偏执。
我转头坐到交椅上,一边打开取出木饭盒桶里的饭菜一边摆手对她说道:“你要是喜欢,就继续戴着吧。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一堆陈年旧账的问题需要探讨处理呢。”说完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半个月后,左则打来了电话向我问好。
左则:“海玄哥,最近睡得还好吗?”
我(慵懒):“还好,就是身上的链子有时候压住硌得慌。”
左则:“你咋被嫂子关地下室的牢房里了,干嘛不自己解开?”
我(不悦):“你嫂子说我要是解开链子就让我饿几天,这破地方果然是你小子设计安装的!”
左则(尴尬辩解):“我这不是为了更安全可靠嘛,你总不想双腿被嫂子打断再被拴着两只手吧?”
我:“那我可真是谢谢你这个瘪犊子了。大嫂和杨老是你小子暗中牵线会面的吧?卫柔己经告诉我她与大嫂的谈话内容了。”
左则(抱怨):“你们早这样开诚布公的深入交流,还用的着我和大嫂这么大费周章拐弯抹角么?”
我(疑惑):“我和卫柔的情况不是你告诉大嫂的吗?”
左则:“这世上没有比墨姬更懂女人心思的存在。我做的不过是在大嫂来龙都探望我的时候给了她装玉镯的盒子和杨老的联系方式。”
我:“是吗,那双玉镯子你是从哪搞来的,这么精致贵重的东西可不是你能付得起钱的。”
左则:“某位喜欢坐在躺椅上悠哉喝茶的手艺人。话说你和嫂子谈的怎么样了?”
我:“算初步达成共识吧,我们准备在八月领证办婚礼。”
左则(欣喜):“是吗,那太好了!你们准备在哪办?!”
我:“回老家潭州举办。”
左则(失望):“是么,那我就只能随份子了,我会让某个去参加你们婚礼的手艺人一起带过去。”
我(笑):“你小子这么称呼叶逍遥先生真的好么?怎么说他现在也算你的半个师父。”
左则(不以为然):“他以前本来就是负责手艺活和拟布告的啊,我现在还得写新的剧本来还玉镯子的债呢。你得帮忙,这是为了帮你才欠的债。”
我(笑):“行,这当然没问题,你小子写的是哪部剧的新剧本?”
左则:“《驭铠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