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死了个戏子
“长安城死了个戏子。”
“啊？哪个啊？”
“哎呀，就是前些天出名得很的那个诶。”
“哦！诶？怎么就死了啊？”
“听人说是上吊自杀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自杀了呢？”
“诶，我还听说，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
“诶。”
“谁啊？”
“再深一点的，我也都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我转了转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镯，便没有再听下去了。因为再深的，也就只有我知道了。
我喝下了这最后的半杯酒，随后手一挥，叫道：“小二。”
“诶！来嘞。”店小二速度也很快，一下子就出现在了我的桌前。
我指了指桌上的酒和菜，正准备说话，却被店小二笑眯眯地打断了：“一共三十铜钱。”
我愣了愣，有些惊讶店小二的反应速度，随后才掏出了足够的铜钱付给了店小二。付完账，便起身准备离去。
踏出门的前一刻，我又扭头看了看之前在讨论的那两人。只见那两人似乎还聊得十分火热，不过在聊些什么，也无从得知了。
我的心一沉，走出了客栈。
“小女子独自一人，是准备去哪儿啊？”正沉浸在回忆里，一个声音忽然传进了我的耳里。
我循声看去，是一个长相清秀，文弱书生样子的男子。
“还未想好。”我微微一笑，回答道，接着回问道，“那您是？”
“进京赶考。”他回答得很快，声音也很温柔。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对他并不感兴趣，想要离开。
“虽然时间还早，我也只是还想赶考之前，去看一场戏。”他的话，忽然说进了我的心里。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离科考确实还有一大段时间。
“只是，听说，那个戏子，不久前上吊自杀了。”他的语气里带着遗憾。
“不要走，求求你了，不要走！”
“哦？我也听说了，还挺遗憾的，想起来我也曾听过他的戏。”我故作镇静，回应道。
“诶，您这镯子，很好看啊。”他忽然盯住了我左手腕上的手镯。
“啊，一个朋友送的。”我笑了笑，左手一垂，装作不经意地用衣袖遮住了镯子。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继续问道：“您是从长安城来？”
“嗯。”我轻声应道。
“那为何要离开？”
“对我来说，那已经是一个伤心之地。”说着，我又不自觉地将右手伸进了左手的衣袖里，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手镯。我已经不想再与他交谈下去，过去的回忆已经开始不间断地涌上来了。说完，我便欲要离去。
“你明明，很爱我。”
“哦？”他似乎也并不想再说下去了。
“再见，我也得出发了。”我说完便离去了。
“再见。”他的声音最后一次传进了我的耳里。
我没有撒谎，长安城，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伤心之地；而我，也的确没有一个目的地。这个选择，希望是正确的吧。
回想着在客栈听到的对话，与他的最后一面也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你说过啊，有了足够的钱，我们就能……”
或许，只是因为一句谎言。
……
又经过了一天的奔波，等星光已经照亮了夜空，我才找到了一家客栈，准备歇息一晚。正在客栈里一人坐在桌前吃着小菜，又听见了有人走近了客栈。
带着好奇而又不在意的心情，朝门口看去——我的心一惊，为什么又是他？没错，正是中午在那家客栈前遇到的书生。他不是进京赶考去了吗？难道因为那个戏子死了看不了戏，考试也不参加了？
我虽然心生好奇，不过也没有在意，继续吃着自己的。然而，我却渐渐感觉有人朝自己走来。再扭头一看，他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小姐，好巧啊。”看着他的笑容，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诶？你不是要进京赶考吗？怎么又来这儿了？”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
“我又想了想，还是发现了比考试更重要的东西。”他的笑容仍未消失。
“哦？”我装作好奇，实则心里根本不在意。
“就是你啊。”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微笑仍挂在脸上，也根本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听完，我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其实，我根本不是去考试的。”他忽然神秘地说道。
“哦？”我的内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不安，不由得将双手放下了桌来。
“我就是去看他的戏的。可是如今那个戏子居然死了，想了想，还是回去吧。”他自顾自地说道，又似乎是在对我说，“一个好生生的戏子怎么就忽然上吊自杀了呢？”
“这种事，很难说嘛。”我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又不自觉地转了转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镯。
房梁，粗绳，板凳，还有那张已经惨白的脸，微微摇晃的身体。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诶，对了。姑娘，我还能看看您左手腕上的那个镯子吗？”他忽然问道。
我的心一提，心里的不安又更重了些：“就一个普通的手镯，朋友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从哪儿买的。”
“哦，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个镯子，有些眼熟。”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还是慢慢将左手抬了上来，轻轻挽起了左衣袖，亮出了那块镯子。
“和我弟弟的镯子很像呢。”他看着那个镯子，微微一笑，说道。
“哦？是吗？”我也跟着笑了笑，接着又问道，“对了，您是哪里人啊？”
“我吗？”他顿了顿，又看了看我，“就是长安城。”
“嗯？”我有些不懂。
“只是出去游山玩水了一番，不过，却听说自己的弟弟上吊自杀了。”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而我的眼神，也已经开始随着声音颤抖了：“你的弟弟，就是那个戏子吗？”
“对。”他坦白了，“我来也只是看看，那个能让他去死的女人。”说完，盯我的眼神逐渐掺杂了些许敌意。
“看来，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我微微一笑，“我的确认识那个戏子，不过……”
“开门见山。”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直接打断了我，“就是你吧，害死了他！”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死死地盯着我。
别怕，等会儿，你就不会再孤单了。
“看来，必须得把误会解除一下了。”我站了起来，看着他，说道，“跟我来吧，我得好好解释一下了。”
说完，我便走上了楼去，走进了自己的客房，他也紧随其后。
……
“并不是我不爱他了，我只是，不得不离开。只是谁又能想到，他居然……”
“这个镯子，也的确是他送给我的，我也还一直戴着。”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我断断续续地倾诉着，他也一句两句地安慰我。渐渐，他已经被我打动了。
窗外的天色也已经渐暗，房里的灯火也点亮了。
我和他坐在床边，借着烛光，我仰视着，仿佛看见了他。我们沉默着，与他的点点滴滴逐渐被唤起。
逐渐，他的记忆占据了我的理性。我看清了他的脸，面对我的眼神，他有些疑惑；我却对准了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等……这样会不会……”
……
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的他，不禁出了神。
半晌，我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房梁，粗绳，板凳，都准备好了。
你，不会再是孤独一个人了。
……
第二天早上的客栈。
“啊！！！”尖叫声响彻云霄。
连夜赶路，已经走了不知多远的我，仿佛也听见了那声尖叫。会是谁的呢？多半是客栈的某个丫头吧。
我说过，你不会再孤独了。
怪我吗？谁叫你，不爱我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