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晴雨，情语 上
01
梅雨季。
直到快要接近车站的时候，天空才开始落下了蒙蒙细雨。所以到车站时，头上难免会被雨水打湿。
这几天几乎都在下雨，好像天上有落不完的银针一般，淅淅沥沥的下着。
或许是阴天的缘故，在白幕的映衬下，旁边早已凋落完叶子的枝干是显得黝黑。很奇怪，明明是那么自然的一个景观，却也能看出一丝油画的韵味：简单又不脱离世俗。
今天很早就离开道馆了，为得就是去谈一谈租房子的事。
前几个月她在网上贴了一个招租广告，那时候还没什么人找她聊。本以为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得了的，要等一段时间。
久而久之，等久了，这件事都快在陈珂的脑子里淡化了。
阴天啊，连着心情都给它冲淡下去了。
密密的雨点驱散了大都市的喧哗、嘈杂和沉闷，周围静悄悄的，于是往日眼中狭窄的街骤和时间都变得宽广又漫长。
又对这样的环境真是爱恨交加。
口袋的一阵电话铃声把陈珂游离的状态拉回现实当中。
她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迷小山。
是谁来着？
铃声一段接一段地重复响起，好像在告诉她拨打者的心情犹如重复的铃声一样急切。
不少砸下来的雨滴借此陈珂思考的机会，弄巧呈乖般地溜到陈珂的手机屏幕上。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个答案。
哦，那个新来的学生啊。
她啥时候拿到陈珂的手机号的？
迷小山：“喂，陈教练？”
陈珂：“我是，有事吗？”
迷小山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我知道你是，我只是出于师生关系喊你一声而已。”
“......”陈珂也不说话，就干巴巴地等着她说正事。
迷小山以为自己惹到未来教练生气了，不说话，连忙向她说正事，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徐教练把我安排到你那儿了。”
“为什么？”语气跟阴天的空气一样冰冰冷冷的。
“唔，她说我连最基本的踢靶都不会，就不教我了。”迷小山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的呀。
沉默了一会儿，迷小山觉得自己想在拿着个砖型的冰块在打电话。
她在心里大喊道：永远不要惹陈教练生气。
陈珂：“明天的课程敢迟到就死定了。”
说完，还没等迷小山反应过来，陈珂就秒挂了电话。
她烦躁地把手机扔进口袋，不耐烦地向远处的路口张望，想象着或许下一秒就有一辆开进市里的公交车出现。
盯着盯着，连自己头发湿成什么样了都还不知道。
骤然间，一只白皙又细长的手递来一张纸，细声细语道：“擦擦？”
要不是有东西伸过来，陈珂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有说话。
她的细语轻声都被这些绵绵细雨冲走了，而导致陈珂听不清楚。
她接过女人手里的纸巾，胡乱的往头上一擦。些许是想起什么了，转过身来，想要看清女人的脸胶。
“谢谢。”
白色纸巾的一角挡住了她的视线。
没下文。
但女人在心底确确实实地答道：不客气。
陈珂才要掀开那一角，看清那个女人。
只一眼，把陈珂内心深处那一处软弱给敲碎了。
此时此刻的女人正在一脸淡然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处意义不明的笑。
郑丹妮嘛。
那个花了她三年的时光来陪伴她长大的那个小朋友嘛。
那个又在分手时说得风轻云淡而又事不关己的小混蛋嘛。
还敢回来啊。
眼前这人她爱过，要问现在呢？还爱吗？
她的回答是，
爱个屁过啊。
02
记得陈珂认识郑丹妮也是在一个梅雨天，成为女朋友也是，分手时也是。
如今再次相遇也是嘲讽。
郑丹妮这个名字是隔壁班女生的名字。
陈珂知道她，但她好像不认识她。
有一次弄完卫生了放学回家，路上突然就下雨了。她就急急忙忙地躲到保安室，等雨停了再回家。
乌云遮蔽了天空，毛毛雨随着风到处飘荡，游离在灰暗的空间，最后落在土地上，与大地混合在一起。
不来还不知道，保安室原来还有好多人在躲雨。
下了雨，就有理由拖时间不写作业了。陈珂开心地想着。
这是一场及时雨。
几个人几个人的围在一起聊天，唯独陈珂一个人。
身旁的男生无非就是在讨论什么游戏啊，动画片啊，隔壁班的女生啊等等，跟一群小女生在八卦似儿的。
说到隔壁班的女生，那个叫郑丹妮的女生出场率很高啊。
人长得好看，待人也友善，唯独没谈过一个。来一个人也总是会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
多好听的话没有用，多好看的花没有用，都好看的人也没有用。
后来陈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她在一起的。
室外的雨势逐渐变小了，青涩的男生们眼睛一亮，哪能放过这耍帅的好时机啊。
二话不说扛起笨重的书包遮住头顶，跟上阵杀敌似儿的就是往前跑。
有点呢，遇到好看点的女生就对着她们吹口哨，又或者遇到打伞的男生就是一阵唏嘘外加调戏。
活生生的一群小流氓。
陈珂一脸淡漠的看了一会儿，便才转移视线。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周围消失了许多繁乱的脚步声，唯有雨水的声音显得格外独特。
“呼～”身旁响起这样的声音。
陈珂下意识地转身。
身旁的女生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正在试图一点点地拍干它。
拍下来的雨水撒到陈珂那一边，她离的更远了一下。
她紧紧的皱着眉，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对着她说道：“擦擦。”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展开笑颜，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谢谢啊。下次还你。”
没回答。
两个人不爱回答人的习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后来才知道，那只是郑丹妮单纯的喜欢模仿陈珂罢了。
陈珂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不必了。
连一张纸都要还，她以为陈珂是有多扣啊。
陈珂动作好像是切断了两人能继续交流的线陈珂没什么，倒是那个女生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等了一会儿，雨势好像没有要停的节奏，两人也没有再继续交流意思。
许是拗不过时间缘故，女生竟然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雨伞。
陈珂挑着眉想：有伞你躲什么雨。
心里想着，却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
“你有伞啊？”
女生天真道：“我有说过我没伞吗？”
“那你躲雨干嘛？”
女生把伞打开，伞柄搭在肩上，踏出保安室外。灰色的城市又多了一个小小的蘑菇。
“谁说我躲雨了，我在等雨。”
或许是陈珂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女生说的有些莫名其妙的。
“等雨？等雨做什么？”
连续问了三个问题，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不过女生却也没有显得不那么耐烦，清澈明朗的眼睛透过千千万万个细雨针，向远处烟雾缭绕的山看去。
“等着看彩虹啊。”
陈珂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黑压压的一片。
“不过这雨好像暂时不会停，”她转过来，对着陈珂伸手，“要我送你吗？”
陈珂犹豫了，如果在等下去天会黑的。
女生二话不说把陈珂拉进了她的蘑菇伞底下，勾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欸，行了。”
陈珂何时跟人这么亲密过，大大地瞪着个眼睛。
女生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丹妮。”
伞下的那个脸红的人儿说：“我叫陈珂。”
这场及时雨，让陈珂有幸认识郑丹妮。
对这场雨真是又爱又恨。
03
直到头上落下一滴雨水，陈珂才从这折磨的回忆逃出来。
陈珂有些站不住脚，紧紧地抓着纸。
两人在冰冷的空气中互相对视。
转眼，陈珂转身抬脚准备往前走。不畏雨势大小。
郑丹妮终于喊住了她：“陈珂。”
人顿住，没回头看她一眼。
“你连和我待在同一站台下也不愿意吗？”清清冷冷地，分不清是雨的声音还是她的声音。
陈珂转身，讥笑了一声，定眼看着她:“不愿意。”
郑丹妮像是已经知道答案一般，没什么表情，可是内心还是被戳了一刀，很疼。
“我能和你谈谈吗？”她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面前的人又一个不高兴转身不回头地走人。
第一次不回头到时候，她没哭。如果再来一次，说不定她会着急的流泪。
“谈什么？”她冷淡地语气令郑丹妮轻轻发抖。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陈珂异常安静地看着她，微微玩起的眉眼好像是在嘲笑郑丹妮有什么资格问她。
“挺好的。怎么？过得好你也想再来毁坏一次？”
郑丹妮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她在雨雾中微微发抖，连声音也跟着发颤起来。
“不是的，我......”
对于她红了的眼眶，陈珂是充耳不闻。她打断道:“别给我哭，有什么事快点讲。”
以前的这个时候，陈珂都会来哄她的。
珂珂，你快回来哄我好不好。
她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尽量地让它听起来很平淡。
“我搬回来这座城市了，不回去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有时候，郑丹妮也很想像这样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陈珂手里的纸被她捏的很皱了。
“这几天到机场，我发疯地一般去找人问你的消息，最近好不好，工作忙不忙，现在家在哪里等等。”
郑丹妮咬着唇，垂下眼眸。微微张着嘴，可就是没出声。
“我不敢去见你，怕你会生气。”
陈珂淡然一笑:“我没那本事儿敢生你的气。”
郑丹妮紧紧地扣着手，那点痕迹在她白皙的手上是显得多么鲜红。
陈珂眼神迅速地扫过去，不觉痕迹的蹙了眉，然后恢复神色。
好像这句话打开了空气里的死寂。两人陷入沉默。
雨势好像读懂了她们的心情，越下越大。
陈珂果真受不了和她待在一样的空间里，就好像不能呼吸一般。
“我回来，就是想找你和好。”
陈珂哼笑出声，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啊。
“没门。”她无情地说着，下一秒抬脚便走了。
郑丹妮一下悬在半空中是心，从高处掉了下来，碎片洒落一地。
她没去拾起来一块接一块的拼好，倒不如觉得是放松了许多。
在刚刚那儿压抑的气氛里，精神一直在紧绷着，轮谁也挺不过去。
更何况她呢。
看来这一趟车，要等久了。
看来这一场雨，不会停了。
（分上中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