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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惶木:四月二十一日,鹅毛大雪

2023-04-30 23:05 作者:-巫阳-  | 我要投稿

  尽管总是难以置信,但四月确实飞了霜,也不知是哪家窦娥冤,又是何处邹衍眠?今早起身,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还只觉得不过一场雨。心底还暗自得意呢,昨天观天象的预言还是准的嘛!不过现在看来,到底还是纰漏的——纵使我再怎么算,又怎能知道这会是一场雪呢?

 

  我还是坐在教室近乎最中间的位置。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总觉得这是快风水宝地:位居中原,展示四方,似有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之意。不过现在,我一丁点儿也不觉着这里好了。我想,靠近窗子才是最好的位置。不仅能观雪,还能嗅到雪花清甜的凉气,抚上她吹来的明丽。现在好了,我且只能隔着三排人头,透白窗,在雾气的烟笼里朦胧探花。

 

  今天是有雾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好似结着丁香花的幽怨姑娘,倚在油纸伞下徐行。早上还不见;中午时灰天细雨,也不见;到了晚上,现在,几乎近十点钟时,抬头一看,才觉着这姑娘的存在。而且她也走了很远,很高,遮天蔽日。晃过神,才听到她附在耳畔,呵来的一阵悠婉的叹息。

 

  不远处的几栋高楼,肃杀着,颇有些矮。它们并不能撑满一个窗子,显得反而有些可爱。也如此,它身上勾勒着的霓虹,才能完完整整地客进一块窗子里。橙黄色的哑光,像蜡烛一般,微微撑起昏黑的墙壁。又有雾的哀叹与雪的纷扰,倒是有种末日黄昏的美:不真切、及自然;令人留恋又难以亲近。

 

  是呀,这样的雪,楼下草坪中又开着应季的花,是真正的“千树万树梨花开”。四月飞雪本就令我觉得不可思议,再站在楼上观望红瘦梅白一相逢,竟生出一丝荒诞来。视力杜微,又天生散光的我的眼睛,在这时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想必是那姑娘已经走到我眼睛里了吧?

 

  回想这一年,实实在在有一种“处事若大梦,胡为劳其生”的恍惚感。我总觉着我是什么孤魂野鬼,无仇空怨,双目无神,只是身不由己的四处飘荡。就好似花不自主地开,水不自主地流,雪不自主地下一样。在什么也看不真切的世界里,我又去亲近谁呢?我怎么能呢?又怎么敢呢?

 

  我猜我大抵是愿意做个闲人的吧?现在雪下了有一阵儿了,也许草坪上已经铺了一层琼浆玉碎了吧?这时带一壶好酒取暖,寻个清冷地方,望西天,也许还会吟一两句诗——“酒觞春吸雾,诗句夜裁冰”,倒是快哉。说到底,繁华褪尽,大梦若醒;清月无尘,月色如银的那一刻降临之后。谁又不成为个闲人呢?虚名虚利,劳苦伤神,我在这牢笼里为着名利而读书,多是一件败兴的事情呀!

 

  雪也是淅淅沥沥地下,仿佛没有尽头。寒夜纵长,孤衾易暖,散学钟鼓渐清圆。说来,今昨日才考过试,是二模的题,不算难,做的却连差强人意的程度都没有。至于能考多少分呢?我早就懒得琢磨了。不过我这样的,大约的确是能考过一本线的吧?

 

  总感觉复读一年改变了我很多,但仔细一想,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依然是那个贪生怕死,夙夜徒叹,胡来人生的游侠儿。现在,冷风依然悄然没入教室,萦在我的脚踝上蔓生了。他是来寻找寄住于我眼中的那个姑娘的吗?我知道,明早一觉醒来,这姑娘就会消失了——我并不近视,白天看得清楚。不过冷风依旧,她失去了心尖人儿,会是什么感觉呢?我这一年总觉着失去了什么,但又时常思虑我得到了什么,而且这两个问题都不曾有过答案。我究竟是同这风一样失去呢?还是从某种意义上,得到了点儿什么呢?

 

  每当起风时,我总会幻想扶摇坐在我身旁,笑着迎着风呼喊:“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所共者!”她倒是快活了,笑一口月牙,迎风飒爽,我却生出一股悲怆——现在的生活真是确实太拙燥了!她倒是脱离养母独自逍遥了,可我呢?

 

  多可悲,我居然开始嫉妒自己笔下的人物了!

 

  不论如何,今日的雪,多少对我还是有些惊喜的。她像投入湖面中的一块碎玉,活了死水,叫人觉得生活还是生活,我也不是什么沉沦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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