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 黑暗帝国:第二部:远征军的终曲(第41千年):第九章 帝皇的荣誉
当战争的需求远去后,罗伯特·基里曼依然没有闲着。他像往常一样工作,日夜不停地为人类操劳,即便现在他是为了物种的苟活存续,而非为了文明进步。
罗伯特·基里曼的房间里有比大多数图书馆更好的藏品,而且更加整齐规整。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方原体居所的中央部分,是他的书房。这艘船上一次返回家园后, 原本在这房间内的大部分文献已被送往马库拉格的托勒密图书馆保存。当基里曼重生后,很快重新充实了这里。在书房高高的穹顶下方,书架贴着墙面从地面向上延伸到七十米高。就在被这圈书架墙包围着的一张桌子上,罗伯特·基里曼挥霍着自己稀少的可自由支配的时间。
旧纸张在空气里散发着酸臭味。腐朽的卷轴被放在数据晶体和磁带旁。刻着符咒铭文的破碎树皮放置在一些全息投影圆柱上——这些全息投影圆柱存储着那些被遗忘的战争的信息,可以投射出3D影像。带雕刻的铜立方体和几个泛黄纸箱占满了桌案上的空间,立方体内部储存着从活人大脑中攫取来的记忆,纸箱里则装满了陈旧易碎的经过简易化学成像的胶片。
用人类的各种设备记录下来的几千年历史,围绕着原体,但放在这里的只是他收藏品中很少的一部分。更多他曾经研究过、通读过、处理过的文献资料,被记录到存放时间更久的数据采集系统中,归档到马库拉格。
自基里曼重生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他还没有掌握在他倒下的一万年里发生的所有事件。贝利撒留·考尔曾经用机器调节的方式,给原体进行了虽然痛苦但很有必要的记忆更新。但考尔是个隐匿起来的怪物,当他致力于创造原铸星际战土的任务时,却与银河系更广大的部分处于隔绝状态,因此他的记录并不完整,有时甚至支离破碎,而且所有的记录都缺乏细节。
又一次, 基里曼发现需要靠自身的努力去弥补他人的疏漏。
历史学科像其他许多基于理性的学科一样,已经因为迷信、狂热和泰拉元老院铁腕统治的需要而堕落了。比较和确证这样的分析方法已经被流言蜚语、小道消息和民间传说所取代,而这一 切又和纯属捏造的作品混杂在一起。帝国对历史编纂的干扰介入,不论是否已经误入歧途,都再次摧毁了许多过去的记录。战争毁灭了众多世界的全部历史。大量知识被狂热的审判官焚烧一空, 通常只是为了掩盖某个令人不安的真相。总之,人类知识的现状比起统一战争——帝皇在大远征前统一泰拉的战争——结束时还要更加恶化。在基里曼自己所处的时代,由那些记述者们花费大量心血拼凑出来的许多泰拉的古老历史,再次失传了。
关于亚空间的真实本质的知识虽然受到管制,但还是零星散布了出去。这个源自帝皇的大骗局已经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审判庭却并未因此放弃尝试。关于恶魔或者黑暗诸神的知识仍是禁忌,许多无辜者因为无意中了解到真相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甚至连基里曼自己——帝国摄政本人——在探 寻这方面的知识时也遭到了审判庭的反对。为了对付审判庭严苛的审查,基里曼不得不组建一一个他自己的历史学者团队。在战役的间隔期间,他寻找那些具有求知欲的人,确切来说就是那种长期被帝国官方厌恶的个体,把他们从劳役拘禁和即将进行的洗脑手术中解救出来。最初的几个成员,在时间许可的情况下由基里曼亲自教导。然后,他们再不断地传授给更多的人。每个成员都由原体亲自考核评估。通过考核的人被授予历史学者的头衔。未能达到基里曼严格标准的人则在这个新组织中承担相对轻松的工作,例如图书馆员、仆从和助手。通过阅读文献,基里曼了解到帝国政府的政治体制相当残酷,对失败者并不友好。这也是另一件令他对如今这个时代感到悲哀的事。没有生命应该被白白牺牲。原体的内心里有相当的良知,也还足够热血,并且也懂得如何更好地掌控臣民。
自他重生以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历史学家的数量从四人开始,增长到八人、十六人,直到现在,他的团队——被正式命名为理性信史协会的团队已经有五百名正式成员和一千名辅助员工。 他们采用早已被遗忘的学科制度,尝试着去完成件不可能的事业:为帝国构建可信的历史。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理性信史协会的少数成员们搜索着古老的记录。凭借盖着原体印章的介绍信,许多原本禁止入内的密室被开启、搬空,它们内藏的物品被复制并送往基里曼的远征军,无论远征军已经行进到何方。
理性信史协会的工作是一件既枯燥而又危险的事务。战火吞没了半个银河,基里曼的历史学家小组有时会在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经常遭到敌视,但基里曼不会迫于压力半途而废。
每个人都需要消遣的时间,甚至是原体。
基里曼正在读本新近加入收藏的书。 它的封 面是古代的皮革, 已经十分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大面积破损。这是一本有关泰拉时空纷争的书,带有很明显的党派倾向。基里曼皱着眉头消化着这部作品。
桌上的几块数据板的屏幕不断闪烁,资讯飞掠而过。而在基里曼两侧还各有一个小型全息投影装置,尘埃在被装置投出的光线里飘浮起舞。一个没有分辨能力的人会认为原体似乎忽略了这些讯息,但就在基里曼阅读那本书的时候,每一个掠过的数据都已被他浏览过了,里面没有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基里曼用一支羽毛笔在设置在他右手边的自动板上快速刮擦,批注报告,答复一连串涌来的问题。这些动作幅度不大,十分敏捷和熟练,旁人通常难以察觉。原体具有超群的才能,他可以同时将上千个为不同目标工作的团队组织起来,而此刻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却被这本由某个帝国派系以冥顽不灵的观点写成的书所占据。
基里曼并不喜欢他读到的内容。
作为帝国内部的相互竞争派系进行的上千次秘密对抗之一,时空纷争是一场关于帝国历法体系的斗争,还在时空审判庭内部激烈进行着。基里曼读到的内容令他绝望:甚至连他父亲创造的历法也未能在这个千年完整无缺地幸存下来。
在大远征时代和异端叛乱时期,标准历法体系为将事件按时间顺序排列提供了一些思路:但就像帝皇创造的其他一切事物一样, 历法也已经由于教条主义的固执和修正主义的轻率而堕落。从帝国标准历法中演化出了许多种互相竞争的历法体系,构建一部真实的银河编年史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通过五个最主要派别的历法变种,基里曼推算当前的年份差不多介于第四十一个千年和第四十三个千年之间,而这个算法已经把无数种更次要、更离经叛道的解释排除在外。
这本书里有许多有用的信息,但它过于枯燥,过于繁琐,作者的出发点也过于狂热。
“在这种蒙昧的时代,谁不是一个狂信者呢?”基里曼自言自语道。他推开了这本破旧的书,他的耐心在作者无数次号召对竞争对手进行公开献祭后终于耗尽了。“帝皇保佑我摆脱迷信。”他一边说着,一 边从座位 上站了起来。基里曼曾经想要找到一个方法来解决令人烦恼的帝国历法体系的问题,但他发现这种方法并不存在。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他去关注,他那远超凡人的头脑已经在构思一连串的准备工作。
基里曼边思考着众多需要处理的事情,边在一个放在桌上的银托盘里洗掉了手指沾上的旧书霉菌,并且最后一次检查了那些不断发来的报告和信息。里面没有什么不能等待的急事,而他需要休憩片刻。于是基里曼迈步前往环绕图书馆底层的钢化玻璃回廊。
在书架墙之外,塔的基部有一排拱门,每座拱门上沉重的防爆门都已经升起。在这些拱门对面,有一条环绕着书房的漫长的钢化玻璃走廊,可以从各个方向俯瞰整个马库拉格之耀号。如果基里曼环绕着书房散步,能一直看到马库拉格之耀号巨大的船首和上面的精金撞角。船首向两侧伸出了覆盖着传感矩阵和占卜仪的粗短船翼。几乎就在基里曼居所的尖塔的正下方,是这艘船的主机库甲板。而往船尾方向,引擎发出的如同太阳般明亮的白热光芒反射在玻璃回廊上。尽管基里曼直接就能看到这些地方,但要走过去还是得走上一百多米路。
来到右舷,基里曼视线中的拉科斯星坑转了一个方向。基里曼能感觉亚空间似乎正因为叛徒们的败北而愤怒,因此拉科斯星坑中的无瞳之眼正更加凶狠地瞪视着他。从前,他会把这种感觉斥为幻想,觉得只不过是人类的心智在处理视觉信息时的一种人工产物。 现在他明白并非如此。银河是远远超出了父亲教导过他的所有知识的陌生之地。
想到父亲,一个世纪前他在王座厅目睹的情景突然侵入他的脑海。在黄金王座上,有某种东西正在艰难抗争,苟延残喘。他最后一次 与他真正父亲的会面时,只看到一束光芒,感受到了痛苦,还留下了至今仍在困扰他的灵能余震。帝皇已经失去了超凡的智慧。
基里曼暂时搁置了回忆,等有空时他会关注它的。这种回忆从未有好的结果。他期望他能和某个兄弟谈论在泰拉发生的事情,但他们都已离去。基里曼忧郁地叹了口气。他寻求的安宁使得他想起自己有多么孤独。他让视线漂浮在虚空中,清空他的大脑,让他的悲痛之情退去。
战场上的残骸遮挡在了马库拉格之耀号和拉科斯星坑之前,拉科斯星坑深处亚空间莫名的躁动也不再可见。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阵雨、冻气云和破碎的船壳从太阳前方飘过,就像黑影一样。 打捞被毁坏的帝国舰船的工作在进行着。在经过精确计算的,距离各个残骸最近的中点上,矗立着巨大的机械修会救援方舟。救援舰船在方舟和残骸之间飞行,按照精确的时间间隔带来破裂的船体。拾荒者在太空中来回爬行,它们伸出的机械肢和成群的无人机在一起像成群的昆虫一样工作着。在更完整些的废弃飞船上,大量小型救援舱犹如帽贝般锚定其上,在这些尚可回收的舰船上到处都迸出蓝色的火花,最终它们将进行亚空间跃迁前往宇宙船坞。
帝国军舰的精金框架几乎是不可摧毁的。只要没有发生反应堆爆炸,它们就可以被修复重建,有些船甚至已经反复维修过一百多次。
远征军舰队将帝国的打捞舰船制度做了一些调整。基里曼命令必须彻底摧毁叛徒的沉船。修复敌人的舰船原本已经成为机械修会和帝国海军的习惯,毕竟混沌方的舰船也都是帝国建造的,而且通常是更古老和优良的型号。原体努力推行这一政策。他曾说,去建造新船,把过去的留在过去;亚空间的腐化会深深埋藏在它触碰过的任何事物内部。
火星的住民们对此并不高兴,他们贪婪地注视着古老型号的舰船。许多例子都为此作证。
除了打捞船之外,舰队的其他舰只高悬在狂暴的星坑前方,布设成箱形的防御阵形。战列舰之间的光芒细线标记出船舶间交通的飞行路径,军官和维修人员乘坐穿梭机在舰船间往来。每艘船上都带有伤痕,这些伤痕来自于这场战役或是之前的某次遭遇战,伤痕处不停闪烁着等离子火焰的火光。就算负伤,这支舰队依然强大。基里曼对如今这支规模庞大的不屈远征军非常自豪。在他归来时,帝国海军已经接近分崩离析,并且处于严重缺员状态。为了生产出更多的新舰,基里曼曾经对许多星系都投入了不少心血。
在最靠近拉科斯星坑的舰列背后,寂静修女的寂灭船正在等待,它们的神秘武器足以抹去任何胆敢进入现实领域的可怕敌人。但基里曼并不认为这里会有任何敌人出现。轨道神庙已经不复存在,这个星系唯一可 用的行星世界,现在属于帝国。
在拉科斯星坑上方是诅咒瘢痕最小的一个部分。大裂隙是从银河一端延伸到另一端贯穿宇宙的一道宽大的能量带。 它将银河恰好一分为二, 完全掩盖了银河心脏部分的卵黄状的稠密的群星。它发出的光会令观测者痛苦。虽然这看起来像是自然现象,但只要盯着看一段时间,人们就会看到自己不愿看见的事物。
基里曼看到的是一场悲剧, 是一场延续百 万年的争夺战中的最新的一幕。过去的一万年的战争,对于整个人类种族的存在时间而言,只是心跳般的一瞬,或是仅仅持续一个夏天的战役。 但这场对抗混沌的战争影响深远,使帝国陷入迷途,让人民受苦受难,令原体也畏惧不已。基里曼曾从灵族那里了解到了关于天堂之战,以及上古种族之间的冲突的信息。虽然灵族并不愿告诉他故事的全貌,但基里曼所知的已经远超过去。
一个又一个种族在与这吞噬整个宇宙的邪恶的对抗中损耗殆尽,人类的第一个群星帝国也因此而衰败。基里曼的父亲一帝 皇独力承担这一任务 ,并为之献身。这是帝皇没有让他的子嗣们去分担的另一件事。
“我们在不断为父辈的罪孽而战,”基里曼想,“但从漫漫的时间长河而非一个单独世界的历史来看,这并不是事实。我们是在为那些早已被抛弃的事物受苦。”
基里曼失望地凝视着帝国,这一帝皇理想的废墟。他从不放纵自己的感情,也从不向他人流露感情,但这些感情依然存在。甚至在帝皇随着荷鲁斯之乱陷入沉寂后,他也曾经希望去追求进步,相信还有可能为帝皇实现他的理想。但是,基里曼曾追求的理想却是一个错误。 帝国本是为了达成帝皇的理想所施的手段,而帝国的存在与否并不是帝皇的理想。
基里曼从未预见到这样的未来。在这里,迷信压过了理性,普罗大众愚昧不堪,在痛苦地呻吟。这里没有希望,只有对帝皇的盲信,亿万生灵聚在一起疯狂地请求救赎,如今这绝望的前景中,最重要的部分将由基里曼来担起。全人类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基里量从不抱怨,但在他停下脚步的这段时间,当他对战略相谋则的思考出现了片刻松懈时,绝望的感觉就油然而生。黑暗诸神正等待基里量被绝望淹没,向他们屈服。
“我不会屈服。”基里量咬紧牙关朝向拉科斯星坑说,“我永远,永远不会停下,直到这切被导入正轨。 我蔑视你们, 正如我的父亲蔑视你们一样。”父亲,这个词出现在他嘴边。万年来形成的习惯很难改掉。
基里量松开了下颚,他的双手在无意识间紧握成拳。这是愤怒,很好——这会让他走在正确的路上,这会贯穿他的一生。
他舒展手指,平静地做了一次长长的呼气。
这时,一个轻柔的电子音宣告菲利克斯连长想要和他谈话。一个带金属翅膀的智天使在书房里进行着笨拙的搜寻,发出咔嗒的响声。这种事物真是太荒谬了,这个时代的科技炼金术已经远远偏离了他生活的时代里的纯粹机械技术。火星的疯狂科技体现在所有的东西上。基里曼看着智天使可怜地飞着。在寻找基里曼时,智天使那动力不足的视觉感官还在绘制着书房的网格路线。钢缆线插入了智天使苍白的躯干和手臂上的皮肤,让人看着就心痛。智天使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是机械,包括一对金属翅膀和双腿、一个用完美白银制成的小孩头颅装配着铜制的脖颈。
智天使通过一扇拱门摇摇晃晃地绕行进入回廊,之后就很快找到了基里曼。它盘旋着停了下来,翅膀不断拍打着,发出嘈杂的声音。
“大人,基里曼大人。”这个东西的骨制下领被铸造成闭合的,菲利克斯的嗓音从缝合进死者头颅的黄铜喇叭中传出,噼啪作响。每说一个词, 智天使的翡翠色眼睛都会闪烁一次。这个当今社会上最流行的装置对基里曼毫无吸引力,这是令人厌恶的时代的一件令人厌恶的造物。
“我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菲利克斯继续说,“不过那位牧师已经到了。”“他来早了。”基里曼说。
“他对此道歉,大人——他仅仅是希望能准时。”在智天使的机械义体发出的柔弱无力的声音影响下,菲利克斯的嗓音带着不自然的低沉这是原铸类型的标志之一:“ 他说他乐意等待,大人,但我想最好还是通知您一声。”
“世上有许多恶行,菲利克斯,但早到并不是这类令我烦恼的事之一。”基里曼说。“ 我现在就见他。”基里曼凝视着智天使的眼睛。“我刚从其他人的喋喋不休中解脱出来短暂地休息一会 儿。让他进来吧。我很期待这次谈话帮助我改变下心情。”
“即使是一位牧师? ”菲利克斯连长少有地发出了一次嘲弄的评语。这位总管是一位从不做出轻浮行为的严肃人物,很符合在静滞力场里度过了一万年的人的形象。
"即使是一位牧师。” 基里曼说。
“如您所愿,大人。”
智天使眼中的光辉消失了。它飞走了,电机嗡嗡作响。原体用挑剔的眼神注视着它飞回栖息地。那对翅膀并不只是装饰物,从智天使的动静里可以听出重力推进器并没有产生足够的升力来维持悬浮。这机器实在是粗糙。基里曼的兄弟中的那位工程师说不定会网住这个东西重建它的电机:基里曼差点就自己这么去做了;或者打开空气锁把它丢进太空,换一个不那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取代它。
基里曼克制着不表现出他的想法。思考、评估、行动,这才是他的方式。罗伯特·基里曼并非激情的奴仆。
对智天使的思考带来了另一个不快的记忆,那是他在终焉之门背后看见的:被机械修会的不洁技术拥抱着的尸体,一部分是血肉,一部分 是机械,以及从那些灵魂虹吸管中传来的恐怖尖叫……
他摇摇头,压下了回忆。他不可能修正所有的东西,也不能立刻就让形势好转。基里曼小心地不再去想那个荒唐的装置,回到桌案前。 他没有坐下,而是取出另一本书站着浏览。基里曼今天不想再继续听到关于时空顺序的内容,那位作者已经死了一千年,他的言语可以再多等一天。
三分钟后他已经理解了这本新书的半内容,没有令他感兴趣的地方只是另一个渺小世界的渺小人物和渺小事迹。
书房入口的门在均衡的压力下轻快地打开。基里曼因为专心阅读而变得迟钝的超凡听力几乎没有听见声音。他抬头望去。基里曼本已经决定在见到牧师本人之前尽量避免对他先做评判,但先前的经验已经让基里曼对这位大师有了深的成见。这个男人会像上一个人一样用号陶大突做开场白,或是在宗教信仰的狂喜中崩溃?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基本就是这些,因此令人厌烦。
基里曼想,如果是洛加,应该会很满意。
凉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轻的拍击声,回荡在图书馆内。这个谦卑的声音是战争使徒的下一名候选人对原体的通知。这要比传信智天使的合成音好听很多。
马蒂厄修士是一个瘦小的人。 他交叉的双臂,被阿奎那托钵僧的朴实白袍的长袖所掩盖。基里曼怀疑自己如果没有收集到这位牧师的情报,还能不能辨识出牧师的宗教服饰。帝国国教有太多的次级组织,就算是基里曼也不可能把它们全都记住。
马蒂厄原本浓密的头发被剪成了一缕额发 垂下紧贴前额的造型,其他部分全都被剃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带着短发茬的泛青头皮。他看起来镇静而健康。如果说有什么能让原体感到惊诧的,那就是他看起来太年轻了。那些进入战争使徒候选名单的人,在基里曼手头都有许多扩展阅读资料。但基里曼出于自身的偏见,认定神职人员已经沦为这几个种类:古老的、 疯狂的、放荡的、狂热的,或是这些“讨人喜欢”的特质的组合。
基里曼做了个心理暗示调整自己的思维。他刚才陷入了危险的思考方式之中。
马蒂厄不是一个顽固的暴民煽动者,或一个病态的黑齿极端主义者。 他也不是一位年迈大主教, 身着锦缎华服,带着长年静坐产生的积灰。平和宁静的气氛从他身上散发开来。虽然基里曼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但马蒂厄并没有那种总是笼罩在信仰者身上的自负,他的动作表现出他是位习惯于战斗的人。一条鲜红的袍带系在他的腰间, 袍带一侧挂着一个简易的小钱包, 另一侧则挂着一个用来装长筒激光手枪的磨旧皮革枪套,不过枪已经被拿走了。菲利克斯的勤勉令基里曼不禁莞尔,这名牧师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在马蒂厄后方,与头同高的位置牵引着一颗伺服头骨,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谦卑。伺服头骨的前额雕刻着大字“HV” ,但总体而言仍是未经修饰的。电机罩、机械臂、单传感器的框架都是朴素的塑钢,骨骼上也未镀过任何贵金属。马蒂厄渐渐靠近,充满自信,并未因为如此接近一位帝皇的子嗣而表露出狂喜。他既没有战栗也没有唱诗,或是放声大哭。马蒂厄并不害怕。相反,他笑了笑,带着一丝狡黠。基里曼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笑容。那是一种微笑,坦率承认了当前处境的不佳,和双方权力地位的差距。那是一种微笑, 仿佛在说做出这个表情的人理解这一切, 并且觉得有趣。
牧师在基里曼面前的一张宽地毯上停下脚步,张开双臂,俯身鞠了一躬。“罗伯特·基里曼大人,”他说,“很荣幸见到您。”
牧师的长袖轻柔地拂过地毯。
请,马蒂厄修士,坐。”基里曼指向条为凡人定制、 塞在桌下的竞子。基里曼在上面放了一堆书。马蒂厄移开了书,两人都坐下了。基里曼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马蒂厄则像在学校老师面前的孩子般坐在凳子上。“你知道为何我叫你来这里吗?”
马蒂厄点头。“我想我知道。”
“那么说说是为什么。”
马蒂厄咬着嘴唇,抬起一条腿用两手抱住膝盖。“这听起来像是傲慢之举,但借用您的子嗣们的口头禅,这是唯一符合理论的实际。 不过,我担心我是在接受考验,并且有点害怕自己会显得太过愚蠢。”
基里曼喜欢这个男人的诚实,坦率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就算你说错了也不会有任何事发生,我没有那种献祭不合我意的人的癖好。”这是一个疯狂的缺乏说话技巧的声明,不过却是经过盘算的。如果这位牧师要为基里曼服务,他必须符合基里曼的想法和信念。帝国国教对于任何对他们行为的控诉已经有过太多恶劣的反应。
马蒂厄没有理会基里曼的评论,在开口说话前,停顿了片刻,思考了一下。很好,基里曼想。
“战争使徒杰森已经因为年老而去世了。”马蒂厄说,“就在拉科斯的光荣胜利前不久,您想为远征军寻找一位新的战争使徒。 如果您允许的话,国教会自行任命一位,但您总是要亲自进行选拔,而且人选通常会从低级神职人员中产生。我能想到您召唤我来此的唯一理由, 就是想给予我这个任命,成为您的神圣喉舌。除非我以某种方式冒犯了您,让您想要惩罚我。如果我确实这么做了,请您原谅我,但我不认为是这个理由。我也不认为您叫我到这里,只是为了搜集情报之类的事。”
“喉舌?”基里曼说。
马蒂厄点头。“一个穿着僧袍的工具。这就是战争使徒的职责所在。我听说过您并不把帝皇看作是神,您需要某个人来减轻这种理念会造成的恐慌。因此,您需要一个喉舌——一位牧师来安抚群众,告诉大家您并非一个可怕的异端。”
马蒂厄再度微笑起来。
基里曼轻咳了一声。“我需要有自由意志的人为我任职,而非喉舌。但除了这一点外, 你说的都对。”他拿起一大张发亮的牛皮纸。“你的委任状。”马蒂厄扬起一条眉毛。他拾腿跳到地上,挠着后脑勺。
“就这样?没有什么仪式?
“不是今天,不。”基里曼说,“ 我当然会尽快正式任命你,但我需要你现在立刻开始工作。”
马蒂厄没有接过牛皮纸。“这是莫大的荣幸。”
“正是。”基里曼说,“但你不接受委任状?”
“我不确定我是否胜任。在我接受前必须小心。也许我不应该接受。”
基里曼耸了耸山脉般宽阔的肩膀。“你的犹豫很明智。”他把纸张放到旁边。“你有些疑问,说出来。我许可你这么做。”
“恐怕这些问题会令您生厌。”
“我的脾气和行事方式广为人知。对我自己的人民而言,我是这么陌生吗?”“您被传奇围绕,大人。”马蒂厄环顾房间,伸长脖子指向环绕着房间轴线的一排书架。“您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大人?”
基里曼随着牧师的视线看了一下高高的书架。“ 知识就是力量,而我缺少很多知识。在开始重建帝国之前,我需要了解很多的事情。为了这个目的,我收集了尽可能多的世界的尽可能多的历史。我将会用它们来构建最近的一万年的模型,这样我就可以研究它,并从中得出一个真实的历史,像这样的东西已经有几千年没有过了。如此一来,我就会理解父亲的计划是如何走入歧途,并且能构想出一个修正方案。”
“您说得很直白。”
“在故意混淆中无法获得任何结果。”基里曼说,“时间短暂。我为什么要撒谎?”
“我明白了。”马蒂厄又停顿了一会儿。“我恳求您宽恕我的无礼。大人——”
“你充分意识到并且承认了对我的冒犯,但你仍在继续。”基里曼暴躁地打断了他。“问我, 或者别问。如果你能有效地为我服务,你我之间不会有任何秘密。”
“我很抱歉。”马蒂厄修土流畅地说。平静的脸上显示出极度紧张的信号,一只眼睛的眼皮跳了一下。
基里曼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为自己把这个人推入困境而感到懊悔。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将双手交叉放在膝上。这位超人采用了这样一个更随和的姿势。“让我们重新开始,”基里曼说,“应该道歉的人是我。人们之间或许会抱有截然不同的观点,但这并不是做出不礼貌行为的借口。过去的我脾气要更好些,但现在.……基里曼的声音逐渐减弱了,他的目光迷失在这些小丘般的由万年历史堆成的遗骸上。“事情已经不再是曾经那样了, 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我。我在各个方面都有压力,我的脾气压倒了我。虽然已经迟了,但还有太多的事得去做。”他摇摇头,努力微笑了一下。“请吧,牧师,把你所谓的‘冒犯’更大胆地说出来吧。”
马蒂厄修士放松了下来。这只是姿势的细微改变,普通人难以察觉,但在原体眼里却一清二楚。马蒂厄的脸上掠过了闪光,他下定决心了。牧师再一次仔细斟酌他将要说出口的内容。
“您的行为中有一个虚伪之处,大人。您命令马库拉格的托勒密图书馆锁上大门,宣称学习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但在这里您却全神贯注地追寻历史。基里曼露出了包容的表情,大方地承认了这一点。“我认为我的行为并无不妥。终有一天,这些大门将会被打开。我在那里的行为只是象征性的。就算在我自己的领地内,现在还有谁在阅读图书馆内的藏品?我封印那扇门并不是为了反对真理,而是为了反对取代真理的那些迷信。”
话虽如此,但是有一本书描述了一段基里曼现在希望从未有人读过的历史。第二帝国的那段历史高悬在基里曼最近的冒险行为上方,是基里曼无法承担之重,因此基里曼并未提及。
“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必须放在将来。”基里曼继续说,“有一个关于过去时代的记录被保存在那座图书馆中,而现在人们记得的是另一个不同的版本。那扇门的关闭虽然只是个象征,却是强大的封印,它暂时封印了将来可能会产生的所有说法。我有所准备,马蒂厄。在这场危机度过后,尽管我们还有一条漫长的路要走, 但或许我父亲理想中的某些部分能得以实现。如果我们够幸运的话,当我重新开放托勒密图书馆的大门时,进入者或许能能最终理解他们读到的事情。”
原体叹了口气。“我会对你说实话,所以好好听着。你将会参与我不愿对外公开的事务。我明白在大异端战争结束后的那个时期,我过分专注于军团改革,信赖父亲创建的用来进行英明统治的议会。乐观的情绪令我误入歧漆导致了我现在身处的这个可怕未来的出现。我犯的错绝不亚于任何其他人。现在我已经结束了对《阿斯塔特圣典》的修订,我开始致力于撰写一本新书。这本书我将会命名为《帝国圣典》。在里面我将会制定进行良好统治的准则,这是我们人类久违的事物。编纂一部准确的历史, 只是这个过程的开端。”
“您是在指挥这场战争当中进行这件事的?”马蒂厄难以置信地说。
“我并没有太多你们神职人员认为我具备的神力,马蒂厄,但我拥有其他能力。我被创造用来同时完成多个任务。”
“帝皇真是英明, 创造了像您这样的人。”-丝敬畏隐隐出现在牧师的表情中,令基里曼反感起来。
“他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英明。”基里曼说,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痛苦。“我是二十个原体中的一个。两个原体的创造失败了,剩下的半数反叛了父亲。帝皇并非始终正确,我也如此。” 这是意图激怒牧师的亵渎性语言,一种廉价的战术。所幸马蒂厄不为所动。
“是的。”马蒂厄沉着地微笑。“但出于您的神圣,您并未叛变。”
“我并不神圣。”基里曼说,“如果你必须这么做的话,去崇拜帝皇吧。但我不值得你的赞美,我也不会接受它。”
“我听说过您的一些信念。” 马蒂厄说,“ 当您刚苏醒过来时,您坚持某种您称之为‘帝国真理’的东西。”
基里曼望向远方,恼怒地想起了那古老的谎言。在苏醒后,他轻率地说出了他对教会的不满。基里曼花了很长时间才可以自如地应对,并且为他所发现的事而惊惶。
基里曼对帝国真理的情感仍然是矛盾的。他还没有原谅帝皇对他们所有人隐瞒了亚空间真实本质的事实。他也不知道他今后是否能够原谅。这一弥天大谎令父亲所说的一切都不再可信。如果他没有撒谎,历史或许会大不相同。基里曼的思维进入了马库拉格式的辩证法。如果帝皇撒谎的内容不止只有亚空间的诸神呢?
基里曼过去绝不会接受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的这个人间炼狱已经动摇了他曾经相信的一切。
“一个修正过的版本,没错。”他说,“理性在这些疯狂中仍然占有一席之地。”“有人可能不会赞成。”马蒂厄友善地说,他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据我所知,大人,这个真理不但否认了您的神性,也否认您父亲的神性。”
“帝皇否认过自己的神性。”基里曼直截了当。
牧师耸了耸肩。基里曼在这名牧师脸上看到的神情已经在其他神职人员脸上看过太多次,那正是狂热的神情。
基里曼心想,如果帝皇亲自站起身,走下他的黄金王座并且宣称“我不是神!”,那么随后这些人应该会将他当作一个异 端烧死。
马蒂厄并未表现出太多盲信的迹象,但原体会再多给他点时间。牧师的外貌越沉静,他内心的信仰就越深。信仰越深,他就越可能把你投入灼热的正义之火。这是基里曼所需要的一种情绪平衡。他的战争使徒需要保持某种激情。但要小心这场火不要太大,罗保特,基里曼责备自己,否则你可能会被灼伤。
“如果您没有遵循我们荣光教会的教义。”马蒂厄说,“ 那么您为何要与我们来往呢?”
“因为帝国国教拥有权力。虽然它在不明智的场合滥用权力,但只要处理得当,我会认为它是一股良善的力量,而且已经是了。”基里曼直直地望进牧师的眼睛。牧师试着注视回去,但还是退缩了。“我需要国教,我需要国教的支持。银河系的运转依赖于他们的赞同,虽然我宁愿事情不要这样……”他停顿了一下。“我打算结束不屈远征,将舰队进行分拆,修士,而且我需要得到教会的祝福-既为了鼓舞部下们的士气,还要为那些将在帝国内各自播下种子的人们提供一条统一战线。
“您并不需要寻求国教的祝福,大人。我的任何一个同侪, 任何一位大主教或是主教,都会立刻抓住一切机会宣扬您的神圣意志。”
“我想我没有询问的必要。”基里曼说,拿起一本薄薄的皮革绑扎的书卷,“但如果我这么做,那时你们就会认清我到底是怎样的人,认清我并非你们信仰之中我应该成为的那种人。神不需要对凡人有礼貌。这是另一个原因。”
基里曼递出那本书卷。
“让我们先不去管你的委任状,如果你愿意,就拿走我的这本笔记。这些是我想要获得祝福的主题。你们宣称国教就是帝皇的喉舌,那么你最好能既说出他的意愿,又服从我的命令,巧妙地解决两者间可能存在的所有矛盾。世事难料,我不能只靠强制命令来进行统治。每个机构都按照我的要求而行,只因为我是帝国摄政。我确是帝皇的世间代理人,但我并非暴君,我也不会成为一个暴君。我想要让整个帝国心甘情愿地跟在我身后,否则我们都将一败涂地。我不能成为我的兄弟荷鲁斯那样的人。”
“没有人说您是个篡位者,大人。”牧师一边说着,一边从原体手中接过那本薄薄的书。他的指尖颤抖。作为纸张和皮革而言,它简直没有什么重量,但其中的责任却足以粉碎一大群圣徒。
“最危险的想法没人会说出口。”基里曼说,“但许多人这么想。
他转过身面对他的数据信息和全息影像。谈话已经结束了,但牧师还留在原地。片刻后,基里曼回过头说:“还在这儿,牧师?”
“如果您能屈尊迁就我,我还有一个问题。”马蒂厄说。
基里曼拿起一支细笔在数据板上做着标记,屏幕上有一个关于他的图书馆的新发现的列表闪着绿光。他在他想要第一时间看到的书的名字 上打钩。“你想知道为何我选择了你,为什么不是一个大主教, 甚至是大司教本人?这很正常。”
牧师点点头。“我是最低级别的牧师,大人。”马蒂厄说,“即便在星际传教会当中,我也是默默无闻的。我的事业是与穷人和病人们在——起。这不会带来任何威望,而且常被蔑视。我从未渴望权力或是影响力,我只是想要完成您父亲下达的工作。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足够的回报。”
“说得好。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一些君主式的宗教领袖。你可以做到。你和我的军队一同战斗,你关心最卑贱的奴隶。”基里曼高贵的脸庞变得更加庄严。“况且,我已经听过了你的布道。
“您听过?”马蒂厄说。他十分惊讶,感到非常荣幸,但他仍然没有跪倒在地号啕大哭。基里曼对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而感到满意。
“拿上这本书。我的侍从会授予你我的印章以及你的战争使徒委任状。对我来说,你已经是这个角色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把它看作一个临时任命。你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决定是否永久担任这一职位。 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为我计划中的凯旋仪式写一篇布道文,并进行布道。”
“您是在命令我?”
“我在请求你,你并非必须这么做。”
基里曼仔细打量着牧师。马蒂厄紧握着书。
"好,”基里曼说,“现在走吧——你需要的任何东西都会向你提供。”
“您可以自己来宣读这些话,大人。”
“我要跟你说实话,马蒂厄修士。” 基里曼把手放在一堆 用带着“审核”字样的封条粗糙地装订着的文件上。“我已经仔细研究了许多可能的候选人。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我所拥有的所有智慧都认为你的人生履历说明了你是-个诚实的人,热情而理性,善良而勇敢。如你所说,你帮助有需要的人,除却行善之外没有任何野心。而正如我所说,我以前并未在这方面看走眼。”“我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但我有更多的工作要交给你。”基里曼说。他压低了嗓音,穿过回廊望向战舰外面太空战产生的飘浮着的残骸。“如果我说自己不是神,在我父亲的崇拜者眼中,我就是在诅咒自己。如果我说我是神,在那些怀疑我的人眼中我就是在再次诅咒自己。并非每个人都认为我的归来是个偶然,某些怀疑正在发酵,有人在诽谤我。我需要有人能悄悄地操纵国教。而对我来说,最危险的事是把一个崇拜者放在这个位置上。我需要能把事情搞定的人,在我说话时永远不会陷入兴奋状态,当我应该被质疑时能提出质疑。简言之,我需要他能从神的背后看见我是个人。”
“你随意地来到我身前,你没有跪倒在地。你可能会感到吃惊,你是你们组织中能和我进行一场正常谈话的极少数成员之一。 在最初的几分钟谈话里,你称我为伪君子。最重要的是,你并没有被我吓倒。因此你很适合这个角色。你可能并不完全相信我,但我认为这也是一个优点。 ”
牧师把书紧紧抱在胸前,犹如它是一个珍贵的孩子。 "我相信您, 大人。”“因为你有信仰,牧师?”基里曼说。 这次他没有掩饰他的感情。他轻蔑的态度给马蒂厄修士浇下了一盆冷水。
“不,大人。这是因为我见到了您,并且我认为您是真诚的,除非我被刻意误导了。”马蒂厄再度鞠躬。“我将会完成您要求的事,写作那篇布道文,并且进行布道。在一个星期内,我会给您答复我是否接受这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