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幽默宅厚的平民文化大师:老舍
一、生平简介
1、1899年2月3日出生,本名舒庆春,字舍予,北京满族正红旗人。
2、1908,老舍九岁得人资助始入私塾。1913年,考入京师第三中学(现北京三中),数月后因经济困难退学,同年考取公费的北京师范学校。于1918年毕业。
3、1924-29年因教会关系,易文思教授介绍老舍到伦敦大学东方学院教书,初到与许地山住在一起。1926年发表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老舍”这一笔名首次使用;
4、1929年,老舍取道新加坡回国。在新加坡写了中篇小说《小坡的生日》,
5、1930-1936年,老舍先后在山东济南齐鲁大学和青岛山东大学任教。
6、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老舍告别妻子,只身前往武汉,投身抗战。
7、1941后,除特约,很少自动地去写通俗的东西了。一天,见到一位伤兵,他念过我的鼓词。他已割下一条腿。他是谁?没人知道。他死,入无名英雄墓。他活,一个无名的跛子。他读过我的书词,而且还读给别的兄弟们听,这就够了,只求多有些无名英雄们能读到我的作品,能给他们一些安慰,好;一些鼓励,也好。我设若因此而被拦在艺术之神的寺外,而老去伺候无名英雄们,我就满意,因为我的笔并未落空。
8、1944年,因其创作的显著业绩和对“文协”工作的贡献,文艺界举办了“老舍先生创作生活二十周年纪念会”。
9、1945年因《骆驼祥子》在美国畅销并博得好评,美国国务院邀请老舍去讲学,计划一年,于1946年3月4日赴美;实际呆了三年半,全力完成《四世同堂》《鼓书艺人》的撰写及《离婚》的翻译。1949.12离美
10、1951年,因《龙须沟》的成功,北京市人民政府授予他“人民艺术家”的荣誉称号
11、1966年8月24日深夜,含冤自沉于北京西北的太平湖,终年67岁。
二、写作伦理:
1、刘大叔(宗月大师)1939去世,舍利子。
2、出身和经历。曾这样解释他的“理想”:“我自幼贫穷,作事又很早,我的理想永远不和目前的事实相距很远,假如使我设想一个地上乐园,大概也和那个初民的满地流蜜,河里都是鲜鱼的梦差不多。贫人的空想大概离不开肉馅馒头,我就是如此。明乎此,才能明白我为什么有说有笑,好讽刺而并没用绝高的见解。”
在解释自己的幽默时说:“在我的作品里,我可是永远不会浪漫。我有一点点天赋的幽默之感,又搭上我是贫寒出身,所以我会由世态与人情中看出那可怜又可笑的地方来;笑是理智的胜利,我不会皱着眉把眼盯在自己的一点感触上,或对着月牙儿不住得落泪。”“穷,使我好恶世;刚强,使我容易以个人的感情与主张去判断别人;义气,使我对别人有点同情心。有了这点分析,就很容易明白为什么我要笑骂,而又不赶尽杀绝。我失了讽刺,而得到幽默。” ――老舍对底层的生活伦理和世俗的审美趣味有着很强的认同感。
3、初期幽默获得的评价:胡适对老舍的作品评价不高,鲁迅也嫌老舍太油滑。这都与老舍的市民知识分子的文化姿态和审美趣味相关,“在他看来,国家的安定、富强、秩序都是第一位的,因为只有这样,市民才有好日子过。这种市民阶级天然的保守性,在老舍作品里体现得特别明显,所以他对待社会动乱以至革命激进的态度都是比较消极的。老舍是五四一代作家中少有的对学生运动表示反感的人。”
三、创作的总体特色:
1、前后风格转变:前期作品的幽默特别浓厚,《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猫城记、牛天赐传》,一直到《离婚》;后期转向沉郁的生命叩问,关注社会现实,如《骆驼祥子》《四世同堂》《正红旗下、月牙儿、茶馆》。
2、文化主题与市民世界:
A/过熟的文化,享受性-生活艺术化。讲究体面和排场,注重礼仪,追求懒散、谦和、温厚的生活。“有钱的真讲究,没钱的穷讲究”。
B/老派、新派、正派市民。张大哥、祁老人、老马、牛老者;张天真、祁瑞丰丁约翰;丁二爷、李景纯、李子荣。-祁瑞全、钱仲石、钱默吟
C/市民的幽默来源:旗人/皇城/西方文化。
3、语言:市民语言的原汁原味。平易而不粗糙,俗而通雅,清浅而又韵味十足。
4、地域性:北京的风俗文化、市民形象、平常的人生步履与作者的主观情愫水乳交融,调配出老舍小说特有的“北京味儿”。 “我生在北平,那里的人、事、风景、味道,和卖酸梅汤、杏儿茶的吆喝的声音,我全熟悉。一闭眼我的北平就完整的,象一张彩色鲜明的图画浮立在我的心中。我敢放胆的描画它。它是条清溪,我每一探手,就摸上条活泼泼的鱼儿来。”
四、经典《骆驼祥子》解读:1936年夏,老舍辞去山东大学教职,《骆驼祥子》是他职业写家的第一炮。材料的来源是山大的一位朋友与他说起曾经用过的一个车夫的三起三落。分24章在《宇宙风》上连载。老舍说“这是一本最使我自己满意的作品。”
是谁造成了祥子的悲剧?
祥子:1、刚进城怎样的形象?他的铁扇面似的胸,与直硬的背;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脚用鸡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他确乎有点象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老实本份、仁慈善良、勤劳憨厚。
外在社会原因:
军队:社会不稳、动荡不安。
侦探:政府欺诈。
家乡:父母双亡、土地丧失——资本主义。车场:剥削剩余价值——资本主义。
当铺、高利贷:资本盘剥——资本主义。
周围环境:刘四爷与虎妞、二强子与小福子,金钱关系异化了亲情。——虎妞对祥子、祥子对小福子。“阮明为钱,出卖思想;祥子为钱,接受思想。阮明知道,遇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了祥子。祥子并没作过这样的打算,可是到时候就这么作了——出卖了阮明。”
内在个人原因:小农思想。
1、封闭的个人主义。军队来了不躲避;
不信银行,只相信力气和自己;只顾自己。
2、封建迷信。第一次要拉个体面人,不是女的;黑寡妇。
3、封建男权。大男子主义与封建贞节观念。
身与心的矛盾——鲁迅“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
刘四爷:“刘四爷是虎相。快七十了,腰板不弯,拿起腿还走个十里二十里的。两只大圆眼,大鼻头,方嘴,一对大虎牙,一张口就像个老虎。”“他在年轻的时候当过库兵,开过赌场,买卖过人口,放过阎王债;前清时候打过群架,抢过良家妇女,跪过铁索”
暗示:要想在这个乱世上混出个头脸,必须像刘四一样,狠毒,使坏,不近人情。
虎妞:1、一开始给人怎样的印象?
虎姑娘一向,他晓得,不这样打扮。以刘家的财力说,她满可以天天穿着绸缎,可是终日与车夫们打交道,她总是布衣布裤,即使有些花色,在布上也就不惹眼。祥子好似看见一个非常新异的东西,既熟识,又新异,所以心中有点发乱。
////他一向很敬重她,而且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虽然她对大家很随便爽快,可是大家没在背地里讲论过她;即使车夫中有说她坏话的,也是说她厉害,没有别的。
2、后来:祥子认为她“丑,老,厉害,不要脸”“她也是既旧又新的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是姑娘,也是娘们;像女的,又像男的;像人,又像什么凶恶的走兽”。“他第一得先伺候老婆,那个红袄虎牙的东西,吸人精血的东西;他已不是人,只是块肉。他没了自己,只在她的牙中挣扎着,像被猫叼住的一个小鼠。”
3、结合当时的环境和成长史,如何认识?凶悍、粗俗、丑,自私、贪婪、算计,不仁义、邪僻、变态;直率、敢爱敢恨,并非见谁都爱的淫乱女子。而且善于经营,是个现代所谓的女强人。
在民间社会,一个爱吵架、比较自私、有欲望的女人才是更普遍更正常的。不是男人理想中的女人,不是男人欲望中的女人,恰恰是活生生的欲望人性的女人的标本。毫不遮掩、大大方方。
祥子为什么喜欢小福子,不喜欢虎妞?
祥子开始渴望娶媳妇,即使到后来他对小福子也是喜欢而乐娶的。但小说在渲染他对虎妞的厌恶时,甚至不惜表达出祥子对结婚的恐惧,把祥子塑造成一个性禁忌者。16章的渲染
“丑,老”——传统男权审美眼光来评价女性,“厉害,不要脸”——传统道德文化对女性的压抑和束缚。(与其说是祥子不喜欢虎妞,不如说是传统中国文化排斥虎妞)而小福子在祥子看来是一个身份与自己差不多甚至更底的人,她是个需要自己同情和保护的弱者,这正是传统文化为女性树立的标本。
因此,对强势能干的虎妞的厌恶和对弱者小福子的喜欢,其实并非出于一种真正的感情,而统统是传统文化在作怪。
五、老舍的独特贡献
1、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独特地位与价值在于对传统文化与民族性问题的格外关注。他的作品承受着对转型期中国文化,尤其是俗文化的冷静审视。他是第一个把乡土中国社会现代性变革过程中小市民阶层的命运、思想与心理通过文学表现出来的作家。
2、老舍小说的世界性与乡土性。世界性:人类普遍性的弱点和困境。康拉德《黑暗的心》影响。《二马》马则仁、马威,温都太太--人类的成见、种族的歧视。
老舍思想的开阔与成长的真实:邻居日本家里的两门男子战死了,祁瑞宣看到三个傀儡似的发妇人迎回了骨灰,“他的耳倾听着,希望听见一声啼叫。没有,没有任何响动。日本妇人不会放声的哭。一阵风把槐叶吹落几片,一个干枝子轻响了一声。//他想起父亲的死,孟石的死,小文夫妇与小崔的死。哪一回死亡,大家不是哭得天昏地暗呢?为什么中国人那么怕死,爱哭呢?是中国的文化已经过熟呢,还是别人的文化还没有熟到爱惜生命与不吝热泪呢?//他回答不出。更使他难堪的是他发现了自己的眼已经湿了。他知道他不应当替他的敌人伤心,他的敌人已杀害了千千万万中国人,包括着他的父亲与弟弟。可是,他也知道,为死亡而难过,也不算什么过错;敌人也是人。”
瑞宣对战士和战斗的新的认识“是的,尽管她没有骑着快马,荷着洋枪,像那些东北的女英雄们,在森林或旷野,与敌人血战;也没像乡间的妇女那样因男人去从军,而担任起筑路,耕田,抢救伤兵的工作;可是她也没像胖菊子那样因贪图富贵而逼迫着丈夫去作汉奸,或冠招弟那样用身体去换取美好的吃穿;她老微笑着去操作,不抱怨吃的苦,穿的破,她也是一种战士!”—韵梅
瑞全:“以前,在北平的时候,他与别的青年一样,都喜欢说‘民众’。可是,那时节。他的‘民众’不过是些无知的,肮脏的,愚民。他觉得自己有知识,有善心,应去作愚民的尊师与救主。现在,他才知道,乡民,在许多事情上,不但不愚,而且配作他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