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国52：天下无为，白鹿之道
去城主府走的是大道。
徐树棠领着商清逸的马车走，一路熟门熟路，有司卫开道，虽然有不少人驻足观让商清逸有被当猴子观赏的不悦，但也省了不少拥挤。
因为有徐树棠护卫，商清逸不用再担心会发生什么，所以能近距离审视这座城市。
虽然也只是惊鸿一瞥，但他仍能看出这座城市与自己所熟知的金楼大不相同，甚至他能感知，整个大陆没有一座城市会是白鹿城这样。
怎么说呢？
这座城市太自由了，自由到没了规则。他在马车上看到有当街杀人，被杀者身首分离，另一人却昂头扬长而去，没有任何人制止，即使徐树棠这样有管理城市职责的人也视而不见，更奇特的是，四周所有人都视若常态完全不受影响，该买卖的买卖，该走路的走路，连基本的恐慌都没有，只有一个收尸的老头默默将尸体搬上了板车。
商清逸当时指着尸体问徐树棠：“当街杀人，你不管？”
徐树棠护法似的走在马车一旁，顺着商清逸的手指看了一眼尸体后便不再投去第二眼，粗旷的声音一笑，质朴地说：“这哪用管啊，在白鹿城杀人是常有的事，一天没个一百也有八十的，只要不是让白鹿城混乱的大事，某家们都不用管。”
“杀人不算是大事？”商清逸难以理解。
徐树棠回答：“尤公子，您是第一次来白鹿城，不知道咱们这座城的规矩，难免惊讶。”
“咱们这座城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无论是杀人放火或者正经营生，黑道白道任何活法都可以，只要不毁了这座城，白鹿城都不去管你。”
“某家这些司卫，名义上是白鹿城的卫兵，实际也只是一群人在白鹿城的一种活法，只要没谁惹到咱典狱司或图谋白鹿城，某家这些司卫就不会管。”
商清逸仍是不能理解，他还是囔囔：“没有善恶是非，难道这座城的居民不会人人自危吗？”
徐树棠扰扰脑袋，他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解答，倒是驾着马车的胡八刀忽然替他解答：“天地初始时便无善无恶，无规也无矩，后来有了强弱，弱肉强食原本是天道，强者能吃弱者，弱者反抗也有可能杀死强者，后来强者不甘被杀死，有人便想出办法，立了种种道德规矩，说世上行为都要以此为准则，画了个圈圈把人都圈进去。”
“但规矩是为弱者立的，名义上说的是公平，立规矩的强者仍跳脱在规矩外，于是皇帝杀人无罪，百姓反抗砍头，其实根本还是强者吃弱者，规矩只是圈羊的手段而已。”
“你来自南商，虽然那里自喻开放，但你应该有见过手眼通天的权贵杀人，他们可曾有受过处罚，商国是否一视同仁？”
商清逸不肯回答，虽然他觉得胡八刀说的是实情，但与他的世界观相差太大，一时之间没办法认同。
“你可知道上古先圣老聃与那伪圣孔二？”
“孔二用他的仁义道德帮权贵们画了圈，把百姓圈了进去变成温顺的绵羊，自己仍在圈外吃羊肉穿羊毛做成的衣裳。”
“白鹿城不学这种伪善，学自先圣老聃的无为而治，天道之下一视同仁，回归孔二为天下画圈之前的混沌状态。”
“自建城以来就没有规矩，没有规矩就没有善恶，没有善恶所以也没有对与错。城主能杀人，百姓也能杀人，都是杀人也都能被人杀，不以身份为衡量，比起外面打着各种规则吃人不吐骨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里光明太多。”
“此地有鸿儒，有巨匪，有世外散修，有当世魔头，但更多都是不想成为权贵们拿绳子套住的羊，真真正正当个人的人。”
顿了顿，末八刀又加重一句。
“当外面的圈要把人给活活勒死，白鹿城就是天下人的最后一步。”
徐树棠正苦思冥想该怎么回答商清逸，听胡八刀说完眼睛一亮，拍掌道：“这位公子说得真有道理，比某家深刻多了，咱白鹿城就是没有假模假样的，活的就是个敞亮。”
“您是有来过白鹿城吧？”
徐树棠探过头来问道。
胡八刀淡淡说：“路过一次而已。”
“路过一次就比某家还懂得白鹿城，公子真厉害。”徐树棠竖起大拇指。
胡八刀谦逊地摆摆手。
即使胡八刀为白鹿城说了好话，但商清逸一时之间仍是不能认同这座城市，只因为这里与普世的价值观差太多了，需要慢慢消化，而同时他又觉得今天的胡八刀有些异常，具体是哪里异常又说不上，只觉得是太安静太低调了，不像是他的个性。
若是往常他被人夸赞，早就已经接上话茬把自己捧上天了，哪还会是这样谦逊的姿态。
他还在想是为什么，徐树棠的声音又响起，他指着前方一座巨大的演武堂对面的府邸说：“快到了，那就是城主府了。”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