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亚巴顿之树09
第九章 误导
“蝼蚁,竟敢……。”
一拳落下,鼻血喷溅,冯成初后退了几步,右手捂住被打得变形的鼻子,眼神茫然,他倒不是不想躲,只是他根本没料到,楚道楠竟然真的敢出手,以往在法务部内,有自己的背景撑腰,谁见了自己这个区区三级专员都要恭维,开口闭口都是“冯少”。
“我这人有个毛病,跟人结仇,从来是当场就报,绝不过夜。”
楚道楠咧嘴嬉笑,只是这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冯成初感觉出了浓烈的恶意,他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将左手抬起,似乎是想阻止楚道楠靠近自己。
“老子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成天在外出生入死,可不是为了守护你这样的杂碎。”
紧了紧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楚道楠脸上笑意更浓,他顺势上前抓住冯成初那只伸出的左手,猛地往中控台方向一抡,对方的后背,当即重重撞在桌沿上,闷响之后,继而又弹起来,被他掐住脖子。
“你看不起的蝼蚁,无时无刻不在为人类最后的文明和秩序,用生命去抵挡那些亵渎造物的怪物,王八蛋,你有什么资格,恬着脸享受别人用血肉换来的安全?”
楚道楠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队友在眼前横死,他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只是这世界的冷酷无情让他无暇去悼念亡者,说到这里时,他稍稍松开手,却顺势往上走了几寸,死死按住对方的脑袋,拿他后脑勺猛磕桌面,一次比一次用力。
“你……不得……好死……。”
血液湿漉粘稠,沾满冯成初那一头黑长直的秀发,他面目扭曲,发出了诅咒,却因为撞得头晕目眩,说话都变得结巴,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真可惜……。”
楚道楠见冯成初目光开始涣散,心中怒火也随之消去大半,他并非生而凶残之人,只是怒火中烧,下手难免会有一些不知轻重,但他并不后悔,所以并未打算收手,他将身体已经瘫软的冯成初拽起,一手抵住他肩膀,一手猛击他的胸口,却避开了心脏的位置。
“我命令你停下!”
挨了十几拳后,冯成初已是半死不活,楚道楠身为训练有素的作战员,其拳力并非常人可比,前者肋骨少说也要断上那么两三根,而此时的冯成初,已经连呻吟都无法发出,就在楚道楠琢磨着要不要停手时,值班室的门被猛地踹开,袁梦秋拔出配枪,指向了他。
“怎么,你要维护他?”
许是有些情绪上头,楚道楠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丝毫没有畏惧,撤回手后,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冷冷问道,后者失去了支撑,则是毫无悬念的瘫倒在地,好似一条被人废弃的布口袋。
“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这种人间之屑进军事法庭。”
似乎是感觉到楚道楠身上透出的浓烈杀意,袁梦秋怕他做出出格举动,声音也变得轻柔许多,楚道楠也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人,甭管什么理由,真要把法务部的专员活活打死,横竖得挨顿枪子儿,既然袁梦秋把话说到位了,他也乐得顺坡下驴,当即把道让开。
“看你一时半会死不了,那咱们谈谈正事吧!”
袁梦秋见状,当即把握着手枪的那只手放了下去,却没有把枪收起来,而是径直走到冯成初身前,俯身检查后,发现他虽然被打得不轻,却没生命危险,无非是脑震荡加肋骨的几处骨折而已,并不会危机生命,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把枪抵在冯成初的脑门上。
“谈……谈……什么?”
冯成初声音虚弱的问道,他被楚道楠打得不轻,但心里还是十分清楚,深知袁梦秋此时替他“解围”,绝不是基于同情。
“如果上面问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回答。”
袁梦秋盯着一脸要死样子的冯成初,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想笑,但她却忍住了,表情也随之变得很严肃。
“他……他……。”
毫无意外,冯成初眼神怨毒,勉强抬起手臂,颤抖着指向楚道楠,下个瞬间,袁梦秋手上便加重了几分力道,枪口深深“嵌”入冯成初的脑门:“是我。”
“你?”
冯成初原本已经半闭半睁的眼睛,陡然完全睁开,有些难以置信,就连一边的楚道楠都觉得有些奇怪,却见袁梦秋脸色阴沉的说道:“无论是谁,就算你老子问,也要这么说,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
冯成初生怕袁梦秋一个手抖走了火,连忙应承下来,可此事却没有就此结束,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听见对方继续问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为,为什么?”
发现枪口仍未离开自己脑门,冯成初彻底慌了神,结结巴巴的反问道,话音刚落,就见袁梦秋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因为你猥亵我。”
“!!!”
听完这句话,冯成初顿时瞪大了双眼,其中尽是慌张,却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袁梦秋见他没有答应,当即伸手捏住他下巴,跟着把枪口塞进他嘴里:“要么就这样说,要么就去死,你老子要是有意见,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屮,这娘们儿莫不是抽脑子风了吧?”
楚道楠不明其中缘由,在旁边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先前没有什么交集,此时袁梦秋的“仗义”,反倒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冯成初用力点头,袁梦秋才把枪管拔了出来,站起身后,忽然扬手一枪,直接打在前者脑袋右侧,吓得他裆下一热,当场尿了。
“怕你不老实,这次先警告一下,如果让我知道你敢胡说八道……不……如果这个人在最近几年受到任何来自上级的惩罚,我一定会用枪打爆你的头。”
打完以后,袁梦秋吹了吹枪口硝烟,冲着地上“心如死灰”的冯成初微微一笑,随即将门外看戏的手下喊了进来,赶紧把骚气扑鼻的冯成初抬出去,先进行初步治疗,确保他伤势不会恶化,至于过程中要的止疼剂,因为袁梦秋的特意“叮嘱”,一滴都没给他注射。
“不要误会,我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牵连,因为走流程太麻烦,所以我自作主张转了一些绩点给你,反倒给你引来一些祸端,是我思量欠妥,抱歉。”
收拾完冯成初后,袁梦秋转头看向楚道楠,后者眼中,自然是充满了疑惑,可他看到对方那一系列堪称“行云流水”的动作,令他叹为观止,也不敢开口问询,反倒是袁梦秋主动为其解惑,说完后,也没多作停留,直接离开了值班室。
或许是嫌弃对方尿裤子的怂包样子,或许是一口恶气出尽的畅快,楚道楠没有再去找冯成初的晦气,这货生理和心理都遭受了重创,短时间内自然是难以得到恢复。
说是简单治疗,却也折腾了两个小时,几个虎背熊腰的作战员为了把冯成初按住,又不至于加重伤势,费了不少功夫,最后才把这货绑成了粽子,用担架抬进来时的越野车里,跟司机招呼了一声,便都扬长而去。
那几个负责处理冯成初的作战员洗完澡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在设备帮助下,挨个把外勤作战服穿在身上,这套作战服共有三层,最内层是与腕部设备进行无线链接的人体感应贴片,能够实时读取人体参数,及时反馈身体情况,也包括其他对应装置。
第二层是电子肌肉束,既提供额外动力,又辅助人体进行高难度规避动作,依靠嵌在金属脊椎夹内的伍型能量模块驱动,最外面则是包裹前两者的保护层,具有优良的延展性,在禹墟内通过类似喷漆的方法,从脚趾到脖颈均匀覆盖。
只有在特殊设备内,以红外加热灯管配合特殊频率声波,才能将其如同蛇蜕皮般慢慢剥离人体,脱下之后,需要保存在专门的收纳箱里。
待到所有人都换好了作战服,并于接手这座临时据点的作战员做好“交割”后,袁梦秋率领众人登上了那架倾转旋翼运输机,眼见楚道楠孤零零一个人走向停车场,她当即朗声叫住了对方:“跟我们一起走吧!”
“这……方便吗?”
楚道楠仰起头,此时的袁梦秋没有了满身的枪炮,不似之前那般盛气凌人,可他想起对方昨日与今天上午的种种,不禁心有余悸。
“放心,足够容得下你。”
袁梦秋淡淡应道,她也不管楚道楠是否答应,转头便走了进去,寻个靠窗位置坐下,静等起飞,几分钟后,楚道楠也跟着进入,坐在袁梦秋对面,后者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即抬起腕部设备,对运输机驾驶员下达了起飞的命令。
“你和那位,你俩是不是……有过节?”
伴随着飞机缓缓腾空,其他人或是靠着舱壁打盹,或是低声聊天,袁梦秋则静静盯着舷窗外,似是在看风景,又像是愣愣出神,楚道楠作为其中唯一的“外人”,与周围人没啥共同语言,百无聊赖之下,便将心中好奇说了出来。
似乎是没有料到这名“新人”会如此大胆,机舱内瞬间鸦雀无声,袁梦秋微微一怔,但她也懒得搭理,便翻了个白眼,挪了挪身子,将脸完全对着舷窗,用行动告诉对方,自己不想和他有任何语言交流。
“小子够种……。”
其他人登时向楚道楠投去“敬佩”的目光,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另外几人则不约而同地展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喊我一声‘大哥’,立马就告诉你。”
一是众人熟知来龙去脉,晓得袁梦秋不会对此计较太多,二是返程实在无聊,在这个人命如同草芥的时代,哪有那么多消遣方法,最大乐趣便是侃大山,只不过相处久了,缺少观众“捧场”,眼下难得见到新人,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拿自己上司“糗事”开涮。
“大哥,给我说说呗。”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楚道楠也算是豁出去了,反正下飞机以后,他和这帮人就会天各一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不光痛痛快快地喊了一声,而且表现得十分在意,就差搬个小板凳做到那人面前。
“得嘞,看你这么诚心实意的份上,我也不卖关子了,就跟你说道说道。”
那人见楚道楠果然给他捧场,登时喜上眉梢,当即打开了话匣子:“想必你也知道,因为常年累月的战争,禹墟人口一直都是呈现下降趋势,为了避免无兵可用,上层那帮人也自然是想破了脑袋,这不,前几年便建立了‘分配’系统,让适龄青年尽快结婚。”
“还有这种系统,我怎么没听过?”
话到此处,楚道楠登时诧异道,禹墟人口一直在红线上下浮动,他是知道的,上面为了保证人口的质量,启动了有违伦理的社会化抚养,也就是每个婴儿在出生后,便交给专门机构进行统一抚养和教育,从他记事起,就与许多同样“无父无母”的孩子一起生活。
这样的生活一直会持续到十六周岁,此后,又经过两年“高等教育”,在自测和公测分类后,他们被打上各自的“标签”,并送往新兵训练营或实习工厂,他如今已是十九岁,虽然也懂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却从没有机会“实践”。
出了新兵训练营,楚道楠直接被扔到探索作战部队里执行任务,期间倒见过两个略微出彩的女性作战员,可还没来得及搭讪,她们就在下次任务里分配到其他小队,从此便是音讯全无,让他惋惜了好久。
“你当然没机会接触了,这系统是给军官和文职建立的,所有符合输入条件的适龄者都会在系统安排下进行相亲,如果其中一方对分配的结果不满意,可以申诉,系统就会重新进行分配,如果看上眼,就可以申请结婚,尽快为禹墟增添新成员。”
话到此处,那名作战员眼中透出了几分失落,禹墟从来不反对自由恋爱,但是为了提高人口增长率,通常会采用“人造子宫”和自然分娩共行的策略,由于社会化抚养的存在,无论是上层人物还是底层军民,其子女都会在出生后不久由专门机构进行“收缴”。
“不是禹墟不近人情,而是现实残酷,容不得亲情的存在。”
这是第一所社会化抚养机构负责人冷血而又无奈的发言,此后,各区社会化抚养机构门口都会树立石碑,高达两米,此话就被刻在正面,用以“驳斥”那些想要向禹墟讨回自己孩子的父母。
而石碑背面则刻着另一句话:未来掌握在你们手里,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悲剧,是为了让悲剧不再延续下去。
“所以……她和那位分配到一起了?”
楚道楠收敛思绪,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同时递出一个哀其不幸的眼神,那名作战员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还不止如此。”
“竟然还能更倒霉?”
楚道楠面露惊异的神色,那人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按照系统匹配结果,两人自然要进行相亲,大姐头自然是看不上那种货色,只是相亲时间还没结束,她只能硬着头皮和那小子到附近逛街,哪曾想,那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大姐头动了歹念。”
“屮,不是吧!”
楚道楠心头一凛,天生的正义感,让他捏紧了拳头,后悔没多赏冯成初几拳,接着就听到那人哽咽道:“那王八蛋……他,他竟然把大姐头拖进了小树丛里……。”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其他相距较近的几名作战员也跟戏精附体一般,纷纷把头低下,气氛也随之变得诡异,楚道楠眼见如此,一时不知所措,他恼恨自己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要不是隔着厚重头盔,他恨不得怒扇自己几个耳光。
“咣——!”
就在楚道楠想着要不要上前道歉的时候,一只空易拉罐,打着旋,精准无比的落在了那人头盔上,却是假装看风景的袁梦秋投出,满脸怒意盯着那名作战员,可她的怒气,却并非冲着楚道楠,而是那名“爆料”人。
只见的袁梦秋柳眉倒竖,不知何时端起了一把制式步枪,怒不可遏道:“死白熊,你皮又痒了是吧?要讲故事就好好讲,别搁那误导别人,当心我给你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