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海滨酒店之谜 part4-6

2023-06-15 13:49 作者:鸠与鸩  | 我要投稿

        写在前面的话:本文是泥群第一次的接龙小说,简直是大获成功(大概吧)。一共有十名群友参加,征得大家同意后由我代发在B站专栏上。你将会看到突然的科幻,突然的回忆,突然的解谜,突然的xp放出,无法预测的神秘舞台,主打一个超乎你的想象。故事已经进行了一半,该来一个怒涛般的解答了!


PART Ⅵ ——@小刀

        而这一切,陈都不知道。面对这超出常识的一桩桩一件件,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去哪都好,去哪都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坐上飞机,从不信神明的他第一次认真地祈祷,只希望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发生。

        没想到,就在即将起飞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如卷入扭曲的时空隧道,陈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刺眼的光芒覆在眼前,腐蚀着神经。许久之后,这种奇怪的感觉才消失,如枯黄的树叶般,陈飘落在地。

        睁开眼,目之所及处,除了黑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灯光下,赫然是玲的尸体,和那晚别无二致,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占据眼球的部分多了少许,肚子偏右侧的地方还插着那把夺走她性命的刀。而在她身下,是熟悉的酒店走廊地毯。

        陈的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吞噬着整个内心——跑,拼命跑。

        他边跑边用手摸着墙,却发现走廊一侧的房间全都消失了,变成了一道完整的密不通风的墙壁。黑暗中只有他的脚步声以及耳边的风声,不知跑了多久,理应就在不远处的楼梯依旧没有出现,那道昏黄的灯光却越来越近。他又回到了玲的身边。

        陈意识到,出不去了,他出不去了。他认命般地走到玲身旁,缓缓帮她合上眼睛。

        看着玲,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十年前,他刚认识玲时。

        那年高考后,他毕业旅行的目的地就是海南,而玲是土生土长的海南人。那天他刚去过一家网红海南鸡饭店,出来就忍不住跟朋友发语音抱怨鸡肉又柴又寡淡。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孩,笑着告诉他,她知道有一家海南鸡饭超级好吃,要不要一起。

        就这样相识,玲是个很热心的人,她带他去吃了那家她吃了十多年的清补凉,椰奶的醇与西瓜的甜、红豆的粉糯、芋圆的Q弹、花生的香融在一起,满得要溢出来,一天的烦躁都因这一杯消散;一起尝了又酸又辣又甜又咸又脆的芒果蘸辣椒,看他被酸得皱眉的样子,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椰子鸡用几颗新鲜的椰子煮出来汤头,锅一打开就是浓郁的椰香味,下入文昌鸡,鸡肉滑嫩爽口,鸡皮薄脆弹牙。还有糟粕醋,玲介绍时,他忍不住吐槽听起来像封建糟粕,却被那酸辣鲜香的味道迷住,肥美的虾蟹螺贝下锅,不但没有被霸道的醋和醪糟夺去风味,反而更显鲜甜,吃得陈大呼过瘾,直拉着玲又吃了一次。

        即将离开的前一天傍晚,玲带他去了海边。椰树郁郁葱葱,风带着海的清凉。眼看着天空由蓝到紫,再到火红色渐变,玲与他赤脚走在沙滩上。玲说,海南的日落是大自然的礼物。而他那一瞬间觉得,玲是命运带给他的礼物。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好。”

        就这样,他俩在一起十年了。而今那双弯弯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而他,等设计他到这的凶手来,应该也活不了几日了。

 

        又熬了两日,陈的肚子越来越饿。上一次吃饭已经是几天前,胃部翻腾灼烧,折磨着陈什么都想塞嘴⾥。而这条走廊,除了绝望,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和玲。

        他搂住玲,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些力量。很奇怪,已经这么久,玲的身体依旧温热细腻,未见一丝变化。

        他看着玲,忍不住缓缓俯下身……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过了多少日,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陈试图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来人究竟是谁,但一时间却无法集中眼睛的焦点。

        “啧,真是废物。”那人走近他,蹲到他身前。说话的声音如此熟悉,陈终于看清,来人竟是他自己。

        “你是谁?”

        “我是‘陈’,另一个世界的你。我和你遇到一样的事,她们一个接一个被杀。我花了六年,幸好幸好,在你之后的那个世界,终于为她们找到了真相。”

        “我这样……是你做的?”

        “当然,这么多世界里,你是最懦弱的一个。她们一个个为你牺牲了生命,你却连帮她们找到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名侦探啊,你这样子,真像条狗一样。”

        “……”

        “所以我把你丢在这里,你不是自诩最爱玲么?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我这样,不也是你逼的么?”面对只剩骨架的玲,陈不忍再看,闭上眼无力地辩解着。

        “没有哦,她不是玲,只是我用蟑螂变的而已。况且,我不还给你留了一把刀么?”“陈”的手抚着陈微微跳动的动脉,慢慢收紧。

        “这个世界最该死的就是你!若不是你的疏忽,这个世界的小苟、我最爱的小苟不会死得那么早、那么痛苦。”他的手很稳,牢牢掐住了那白皙脆弱的脖颈。喉结在虎口下无力地滚动,陈涨红了脸,在这只无法抗拒的、钳制着他性命的手掌下挣扎。

        像一场蓄谋已久的皮影戏,终于到了落幕之时,而陈是那舞台上唯一一个任人宰割的刀头活鬼。

        看着他徒劳的挣扎,另一个“陈”视线漠然,就像看着只蚂蚁在人类面前哀嚎。

        忽然,陈睁开了眼睛。对视间,“陈”的眼神逐渐涣散,那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慢慢放松,陈终于得喘息。

        那只手却并未完全放过他,缓缓地从脖子滑了上去。粗糙冰凉的手指在陈脸上慢慢游走,眉眼、鼻梁、唇瓣,一遍一遍,细致得仿佛在检查着眼前人的真假。

        “小苟!我的小苟!你回来了!”“陈”伸手将他搂住。

        那一瞬间,陈知道自己成功了,苍天不亡他。这种精神状态,他居然也能魅惑成功,让“陈”将他当做他最思念的人。

        “是我!陈,是我!”陈顺着他说,手却缓缓摸向了刀,在即将摸到的一瞬间。

        “我也是你哦,怎么会被魅惑呢?”

        一阵剧痛袭来,意识越来越模糊,陈努力地张嘴,想喊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死亡像18岁那年的海水一样,终于漫过他的全身,带着他向另一个世界去了。

        “再见了,陈。最卑劣懦弱的陈。”

        (小刀的温馨提示:一切都是为了剧情服务,狗狗很可爱)

 

PART V  ——@苦工

        仿佛从噩梦中醒来,我浑身猛一激灵,睁开了双眼。

        周围是酒店的幽暗的走廊,窗外在下着卡尼期积洪年代一般的豪雨,大海已在重重雨帘后隐然不见。

        我刚刚是被杀死了吗?

        我到底是哪个陈?——杀死人的那个,还是被杀死的那个。

        左边那扇房门大敞开,玲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已然被覆盖上了白布。望着那方,我心中怀揣着一种莫名的坦然与从容,仿佛这件悲剧早已无可挽救,成了穹顶星图般亘古万年的现实。

        ——那有什么是可以挽救的吗?

        其余女孩此刻都不在身边,难道是都各自回房了?我回顾四周,迟疑片刻,飞快走向其中一间。

        “呲——”磁卡刷开门锁。

        “你这个门卡是唯一的国王之卡哦。”我还记得前台服务生那神秘的笑,“可以打开那一层所有的房间。”

        轻推开门,我瞧见小舞坐在电视前,百寸大屏之中,一个女忍正不停翻滚、跳跃,躲避掉丧尸怪物的一次次劈砍。

        她头也没回,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到来。

        “你这样很危险啊。”我忍不住开了口。

        “怎么可能,血都没掉一丝。”舞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可乐吸了一口。画面正中,女忍恰好闪躲开大斧的锯刃,下一瞬,她一抬手,将一支苦无射向敌人的独眼。

        “轰——”丧尸头上炸裂出一道炫紫色烟焰,在他捂着头颅呻吟的那刹,女忍飞快突入他当胸,手中胁差刺出血红的雾雨。

        “不是说游戏里……”我无奈道,“如果刚刚进来的是杀人犯,这会儿弄不好你已经被杀了。”

        “我认得你的味道呢,知道来的谁。”舞又吸了一口可乐,操控着女忍奔离开敌人。

        “味道?你是狗吗?”我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舞顺势倚靠在我肩上,手中按键却未停止。

        “玲又被杀了?”

        “嗯。”我低声道。

        她为什么说“又”,难道她也已洞悉了这件事的一角?

        可我却默契地没有再问。

        “是吗。”小舞淡然应道,仿佛死掉的只是游戏中一个角色。

        “你来看我,是因为担心我?”

        “是。”我老老实实回答。

        相比其他人,舞似乎更要脱线一些,呆头呆脑,不知道警惕。而且,在这群女子中,她也是一小撮“普通人”中的一个。

        而她超人般反射神经似乎只能用在游戏中。

        我还清楚记得头一次遇见小舞的情景——那时我在暮春西湖边散步,瞧见个女孩斜倚着长凳,纤指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纯白高领运动夹克披在她身上,和浅青长裙一起,将少女的曲线藏得隐秘,裙摆下露出两支纤长小腿,包裹着浅灰色的毛料长袜,正轻轻摇荡。

        湖畔吹起甜橙味儿的微风,卷起阵阵柳絮,如同一丝丝被扯碎的暮云,轻盈飘过蜿蜒的步道。

        不知是感受到风还是我的视线,舞忽然抬起了脸。

        刹那刻,我俩互望彼此。

        就在那短短那瞬,一朵杨絮慢悠悠飞过来,直直吹入她眼睛里。

        “啊,啊——”她惊慌叫嚷起来,手止不住地去揉。

        “不要揉,不要乱揉!”我赶紧跑上前,扶起她的面孔。

        年轻的脸颊似是大福般细腻柔软,可我也心无旁骛,赶忙对着那猫儿似的眼,轻轻吹了两下。“没用的,还在,还在。”她不停哼唧呢喃,我想起来包中有瓶未开的蒸馏水,赶忙取出拧开。

        “来,把脸侧过来。”

        水涓涓淌下,自舞的鬓角滴落,沾湿了她微卷的头发。

        “好些了吗?”我问。

        “应该是冲掉了。”她用力眨了眨眼,有从浅蓝手袋中掏出纸巾,轻轻擦拭。

        忽然,她似是想起什么,大叫到:“啊呀,忘了,这下要死了要死了!”

        女孩慌忙摸向长凳,捡起自己的手机,此时此刻,屏幕画面上一个角色被砍得只剩一点点血量。

        “啊,糟了。”我也禁不住叫出声,我倒是一样玩过这游戏,瞧这情景,应是到了眼下最强的关底BOSS,似乎还没几个队伍能挑战成功。

        可下一秒我便愣住了——这是明明是十人团战的关卡,为啥当下屏幕中只有她一个角色?

        “别烦我!”她大声喝止道,就在那一瞬,少女整个人如同行将扑出的豹子,而她那神情则让我心中一凛——先前,我只在老练的拳手和剑士脸上见过那专注。

        女孩的指头如弹奏般在屏幕上不停点击,带着岌岌可危的血量,手机中角色不停躲闪、进攻。

        湖堤旁,和煦的风继续吹拂,周遭一切都仿佛陷入了蜂蜜一般迟缓静止,唯独剩下六英寸屏幕中光速一般的战斗。

        约摸过了五分钟,怪物轰然倒下,似是满怀不甘和怀疑。

        我也木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少女。

        “怎么了?”她放下手机,摸了摸脸上,“还有柳絮挂着吗?”

        “啊,不是不是。”我慌忙摇头,“你挺厉害的啊……”

        “算你有点儿眼力。”她开心笑了,“怎么,你也玩这游戏?”

        “嗯,玩是玩,可玩得不多。”听着她这傲气满满的话,我反倒有些怯了。

        “一样,我也是偶尔才玩玩。”女孩点开游戏中ID,“要不,加个好友吧。”

        电视中,女忍和敌人的战斗仍在继续。

        “这是什么游戏?”沉默片刻,我轻声问道。

        “《忍之万华镜》。”小舞回答,她挪了挪身子,毛毯从她头顶顶滑落下来,露出白净的脖颈、肩膀,以及脊背,“高清拟真ACT,似乎还没发售,是这台机器里加载的试玩版。”

        “你带过来的机器吗?”我望向电视旁那主机。

        “不是,酒店里的,打开后瞧见在停在这游戏界面上……”

        “才玩了一会儿,你就进来了。”她低吟一般说道。

        才玩了一会儿——那眼下时间应还是玲死去后不久……

        “轰隆——”天顶忽然传来一声炸雷,刹那刻,电灯光,电视屏幕,霎时统统熄灭。

        昏暗之中,我一下抱紧了小舞,仿佛我单薄的身子能化作坚盾,阻挡住来自八方的恶意。

        下一刻,电灯又再度亮起,明晃晃地照耀着整间屋子。

        而我俩的姿势一动没动。

        “跳电了呢。”许久,小舞轻轻扭过头,似乎在望着烟雨迷蒙的窗外,“今天这天气,应该放不了烟花了吧?”

        烟花?对了,就在前几天,我在网上购买了一大批烟花,送到酒店这地址,想为这难得的假期增加些许绚烂。万全起见,刚刚路过便利店,还特地下车,买了五枚打火机搁进了外套口袋,为了让大伙儿一道玩得尽兴。

        七十二个人,什么东西都能一下成为稀缺物资。

        “也许明天就天晴了。”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说——这酒店的中井是做什么的?”小舞梦呓一般道,“会不会就是巨型烟花发射的巨口呢?”

        “直径几米的烟花弹丢进去,轰隆——啪”

        她张开双臂,模仿在天空炸开七彩亮光。

        “呵呵。”我轻轻笑了笑。

        我俩就这样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小舞轻轻推开我。

        “好了,今天的电充好了。”少女露出调皮的微笑,“你去看看其他人吧。”

        “万一这会儿——她们已经被坏人下手了呢。”

        我缓缓起身,走出屋外,关上门的那一瞬,我看见小舞轻轻朝我挥手。

        我用磁卡刷开隔壁的房间,

        一推大门,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如同启开一台面包烤炉。

        屋内没有开灯,地摊上流淌着赤红灼灼的线条,延伸转折,融成一团巨大的法阵。在这法阵中央,躺卧着一个高挑健硕的女子,皮肤如同石榴籽儿般红,双目在黑暗中泛着黄亮亮的光,白发如同失去重力般漂浮,而她脑袋上则凸起四支乌黑的短角。

        希歌妮——恶魔领主的爱女,我的七十二个朋友之一,我亲爱的同乡、近族、远高于我的上位存在。

        “你在隔壁屋子待了二十七分钟四十三秒。”她背后扬起蝙蝠般的翼翅,扇动了两下,整个人缓缓漂浮到半空。

        其实即便不用那翅膀,希歌妮也能飞行,而这无意义的动作只是她炫耀身份的习惯罢了。

        “原来这屋子里住的是你。”我苦笑道,“那是白担心了——只要在这法阵中,应该没人能杀得了你吧。”

        “不要这么说,好歹我也是有弱点的。”转瞬间,希歌妮便飘飞来我身边,“只不过,那些我讨厌的东西不在一千里以内。”

        “况且,没有我的应允,没哪只虫豸能进得了这个屋子。”

        “你安全就好,”我转身便想离开,“那我先去看看其他人情况……”

        “不许走!”雌恶魔一抬胳膊,屋门竟“哐当”自行关上,“公平起见,你必须在这屋待够二十八分钟。”

        “二十八分钟?我怕已经是半熟了吧。”脊背和脑袋已然是汗涔涔的,我拉开外套的拉链,“那能让温度再下来些吗?”

        “不!我喜欢。”希歌妮断然拒绝,她忽的凑近,勾住我的颈子,那双手掌宛若炙热的火钳,我感觉到它们插入我衣领与身体的间隙,缓缓下滑,随即,将我的衣裳慢慢拉扯着褪下。

        “再说了,你听过太阳与北风的故事吗?”恶魔微微笑道,“只有足够温暖,才能让旅人脱掉外套……”

        “当然听过……”我轻轻后退半步,气息有些紊乱,“可我没听说太阳会主动来扒人的衣服。”

        外套已经被“太阳”夺去了,她“噗嗤”笑出了声,食指勾起那件战利品,轻轻一甩,将它丢去了几步开外。

        就在这时,刺透这隔音的门板,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心中一紧,这声音,分明是舞发出的。

        ——我当然认得她的嗓音,如同她说她认得我的味道。

        顾不得希歌妮的情绪,我分快从她身旁蹿开,打开房门,奔了出去。

        “不要出那法阵!”我回头朝她吼道,“咚——”一声将门关上。

        刷开门锁,我踏入小舞的房间,心跳却一下似是停止了——

        小舞倒在房间正中地板上,穿着游戏中那女忍的衣裳——赤红头花、樱色短摆的小袖,藏蓝色腰带,白皙的大腿溅满血点。

        而她的身子上则插着着那柄锯齿利斧。

        我冲了过去,她眼睛瞪得比平素更大,表情似是见到真的丧尸一般。

        屋中灯光一闪一闪

        我木然抬头,望向电视大屏。

        屏幕已然是黑灰色,丧尸的半个身子现在其中,机械地摇晃着身躯,身前浮现出大大几个字——“你已死亡”。

        游戏中的敌人,现实中死亡的舞,穿着忍者衣裳的她——这一切呈现出一种诡异又荒诞的情景。

        为何会这样?方才这屋子明明是密闭的,除了我,应该没人能随意进来,谁又能闯入杀死了舞?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尽量平抑气息,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砰”的一身,如同发令枪响,也似是爆竹炸裂。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嚎。

        “糟了!”——是希歌妮,她又怎么了?

        我飞奔回隔壁房间,“哐当”一下撞开大门,只见那恶魔正在法阵中不停挣扎,浑身冒着蒸汽一般的白烟。

        她的手上呈现出恐怖的孔洞,脸上也似被烧蚀了一半。

        “神圣……之水!为什么?” 希歌妮话未说完,整个人腾地赤红白亮——

        “轰——”

        刹那刻,希歌妮的身躯化作一阵火焰旋风,在屋中飞速旋转,不断膨大。火势熊熊,地毯、桌子、椅子,顷刻间燃烧起来;大小电器也在高温下熔解坍塌,蹿出火苗与滚滚浓烟。

        “不好!”见着情形,我一下慌了神,望着这烈焰爆燃的阵仗,不出须臾,整座酒店就会化作炼狱。

        就在这时,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喝——

        “冻土之契,寒霜囚牢!”

        “哗啦啦” ,眼前霎时矗立起百十根冰柱,遍布满房间,如同扎满战场的投枪。湛蓝冰雪在火焰的炙烤下飞速消融,可因着寒气与冰水,那激燃的火也一下减弱了不少,不出须臾,竟腾地熄灭无形。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少女正立在我身后,细瘦手腕交叉,做出施展法术的仪态。

        她身着一件女仆服,鲜红短裙,雪色的围兜,明蓝上装,裁剪和纹路带着些许萨拉凡的风格。仔细打量,却能发觉她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头发精细地编织成辫子,末端却如枯草般暗黄。

        “阿纳斯塔西娅……”我轻轻呼喊出她的名字,“谢谢……”

        “不用谢,”少女轻轻放下手臂,木然地说,“这是作为工具应尽的义务。”

        如同荒原猛犸一般被冰封的阿纳斯塔西娅,直至最近被唤醒的阿纳斯塔西娅,化作了生尸的阿纳斯塔西娅,在许多推理小说中出现过身影的阿纳斯塔西娅……

此刻她正站在我身旁。

        “一切又太迟了吗?”汗水自发梢如泉淌下,我回望着房间中,那处就如同数重天灾肆虐过一般。

        “并不算迟,倒不如说,还不错——行星终于回归入正常的轨道。” 她声音宛若老旧的电子音,悦耳、但机械,“这一回重置,一切从混乱杀戮转向了有序的阴谋。”

        “重置?有序?”

        “嗯,这样一来,也许能更便利地锁定犯人了。”

        “锁定犯人,那会怎样?……”

        腾地,我隐然觉察到什么,猛地上前,抓住她的手掌,“莫非——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玲也能获救?”

        “那倒不够。” 阿纳斯塔西娅语气平静,如同极地吹来的冰风,“想要她活过来,需要走得更远,必须破解所有谜题——包括当前世界的,与之前世界的。”

        “拖得越久,重置越多,谜题越复杂,她就越得不到救赎。”

        “是吗?……”我后退半步:“——————————”



PART VI  ——@譬如朝露

        我呆呆地站在海滨酒店里,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纳斯塔西娅说完那句话后,仿佛灵力用尽般,倒在了一片雪海中。

        为了消融希歌妮死亡的炙热之火,阿纳斯塔西娅的湛蓝之冰让整个海滨酒店的第七层下起了雪。雪蓝色染尽了充斥着重复死亡的“馆”,在不断落下的华丽结晶的倒影中,我见到了自己的模样。

        我从未曾想过自己如此纤细,浅蓝色格子睡衣的掩盖下,是虚无到如同折断的百合般的纤细身体。我不觉得自己是体弱多病的人,但更为荒诞的事,我没有脸庞,在原本有着我五官的位置,是一团模糊的阴翳。

        渐渐的,我什么也看不清了,温度急遽降低,眼镜泛起的雾遮蔽了仿佛世界末日的荒唐景象。

        一时间,寂静无比。

        ——拖得越久,重置越多,谜题越复杂,她就越得不到救赎

        ——想要她活过来,需要走得更远,必须破解所有谜题,包括当前世界的,与之前世界的。

        我摘下眼镜,用睡衣的一角擦拭,哆哆嗦嗦地走到倒下的阿纳斯塔西娅面前。她失去了所有的魔力,平静地死去了。我俯瞰着她的脸庞,这张脸,在我的每次轮回中,在我的每次面临的死亡中,我已经见过太多次。

        无论是阿纳斯塔西娅,还是希歌妮,抑或是鸠,小梢,丽,小荀,小味,小苹,小舞她们;不管是人类、精灵、暗精灵、矮人、有翼人、龙人、狼人、犬人、蛇娘、恶魔。她们都长着同一张脸。

        我曾以为,这是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我想起小时候,我遇见过一个叫哥白尼的叔叔。那时候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停地用美术刀割自己的右臂,因为我想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让世界上其他所有人消失。其他路过的人都是一副扑克脸地漠视我,偶尔会发出讪笑,除了哥白尼。他抢过我的美术刀,对我说:“孩子,我为你画一幅画吧。”

        我在他的家里当模特,脱光衣服。三天后,他把一幅装裱封存好的画送给了我,之后便自顾自地消失了。我没有勇气查看他画了什么,但是,我莫名奇妙地不会再用刀割伤自己了。我把画存在了瑞士银行,发誓直到我成长为大人之后,再回来看哥白尼叔叔究竟画了一幅怎样的画。

        随着回忆的画面不断如旧墙纸般脱落,我再次走过这七十二个房间。

        这不是一个关于“我”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我”和“她”的故事。

        在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具之前时空的尸体,她们都长着同一张脸。玲的脸。

        对我来说,这个“我的世界”中,住进了名为“玲”的第二人。我小时候为什么想着通过割伤自己的方式试图杀死其他人呢?因为,我活在我所构想的世界中,只要伤害自己,刺痛对应位置的脑神经,那些人自然会从我的世界抹去。我是这个幻想世界的唯一实体。

        在我十九岁那年,我遇见了另一个灵魂。我的世界多了另一个实体。她的名字叫玲。

        不知不觉,我又转了一圈。这个世界的因果在我,我不想面对无限的她的死亡,我试过逃避,但诚如上位者所言,这只会增加世界中我和玲的因果。为了从这无尽的噩梦中逃脱,为了真正回到玲的身边,我必须开始解谜。

        我开始回想故事的最开始,时间线最开始的部分。悲剧连锁的最开始,我相信那里有着解开一切的钥匙。

        第一个疑点是我对酒店经理所说的话。我当时想订73个房间,却最后只订了72个房间。我为什么会数错人数?这个世界无疑只有我和各种各样的“玲”,我们之间再熟悉不过,我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是73个?

        第二个疑点是那奇怪的呻吟。当时我和玲睡在一起,为了追逐那声呻吟,我才在凌晨离开房间。但实际上,当时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直到我见到玲的尸体。

        第三个疑点是房间的移动。我和玲明明是在玲所属的房间里休息,为何我发现她尸体的时候,所在的位置是小梢的房间?如果是凶手趁我离开的空当,将玲的尸体转移到小梢的房间,那为什么玲熟睡的姿势和我离开时不曾有差?

        第四个疑点是当时现场的各种物证。阳台上的血迹,小梢的羽毛,蚯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

        ……

        一些混乱的构想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型。

        首先从疑点二入手,那声呻吟当时真切地传入我的耳中。但我绕着圆环形的长廊一个个用国王之卡查看房间时,没有一个人受到伤害,她们都活的好好。那么那声呻吟并非受害者发出的,必然是凶手引诱我发出的。

        那么这牵扯到另一个问题——这个凶手,是怎么知道我清醒的确切时间呢?我是凌晨2点07分被噩梦惊醒的,这是一个偶然事件,那么凶手如何精确地在我惊醒的时间点发出呻吟呢?这是如何做到的?房门当时紧紧关闭,能解锁的只有拥有国王之卡的我和玲自己,整个海滨度假酒店没有监控……

        我明白了。只有一个办法能做到,只要凿开隔壁房间的墙壁,变态般的窥视着房间内的情况。只要从小孔中见到我惊醒后,遥控放在远端空房间的录音机,发出呻吟即可。

        空房间当然是有的。我们72个人每人一间房间,而当时游玩后我和玲疲倦地躺在一起,也就是说,我的房间是空着的——

        任何都能在那个房间,我的房间投入作为诱饵的录音机。

        我就说为何我对那奇妙呻吟的第一反应是寻欢作爱的声音。想必是剩下的七十人之一在之前和我取乐的时候录下的。

        我自然记得,玲的房间两边的客房是属于鸠和小梢的。能做到偷窥的只可能是她们二人,而小梢当时一起被杀死了。所以凶手是鸠无疑。

        想到这里,我快步走向现场。如果时间轮回的节点没有错的话,我还能找到一些佐证的证据。一边走一边继续着我的推想。鸠的行动应该是这样的:她首先利用录音机将我引开,因为我转一轮再回到玲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她作案的时间非常充分。她是蛇娘,在我离开后她轻松地通过比邻的阳台攀爬窜入玲的房间,用匕首杀害她后,打开玲的房门,在小梢房门与地板的缝隙中投下蚯蚓。蛇和蚯蚓同属于腔体爬行动物,她们共享着同一种语言,我想,蛇娘通过某种催眠术(大概是她在印度表演的经历)将蚯蚓催眠,和身为鸟类的小梢在我们狂欢一夜后一定非常饥饿,闻到蚯蚓味道的她必然扑哧着翅膀去寻食,蚯蚓就这样把她引到浴室,此时鸠趁此机会从比邻的阳台将玲的尸体运到小梢的房间。

         原来如此,所以血迹才会出现到阳台上。而且鸠偷窥了一整晚玲的睡姿,所以她能完美复刻当时的样子。

         之后她便来到小梢所在的浴室内。因为捕食的本能,当时的小梢是飞行的状态。鸠发挥自己作为蛇的优势,将身体如同拧紧的弹簧般扭着蓄力,然后就像《双蛇密室》里的飞蛇一般,向小梢冲撞过去。高速的冲力将小梢砸死在墙,然后尸体滚落在瓷砖上,看上去就如同坠亡一般。

         我走到了和玲比邻的鸠的房间。我深吸一口气,用国王之卡刷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鸠的尸体,我知道那是世界失控后的结果,我并没有再向她的尸体投射更多目光,反而趴在她的客房与玲相同一侧的墙壁上仔细观察起来。

         希歌妮的火焰灼烧让墙体发着残忍的黑色,但我相信贯穿的孔洞不会被轻易掩盖。

         蓝色的雪还在下着。我找了大约一个小时。

         整个墙面是完整的。

         不可能,难道是我错了吗?

         我瘫坐在地。

         一定有哪里不对。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

         我似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的解答看似通畅,但实际上还是存在诸多的问题。首先,玲有心脏错位症,如果凶手果真是鸠的话,那么她如何知道玲正确的心脏位置?毕竟从刀柄的状态来看,凶手是一击毙命。

         而且,这个假说仍然没有解释疑点一。如果真的是犯人是鸠的解答的话,那么我为何会对人数犹豫不决呢?

         我又陷入了沉思。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我抓耳挠腮。

         我又想逃避了。

电梯就在出门的圆环走道中心的地方。只要从那里离开,饱餐一顿,然后重构世界,永远循环地活在玲死亡之前的片刻欢愉就好了,不要思考复杂的谜题,只要施展我自己的魔法,就这样吧……

         恍惚间,哥白尼仿佛又出现在我面前。他有着学者般庄严的面容,一脸严肃地看着颓废的我,一如那天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你是幽灵,你不是实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对着哥白尼吼道, “在现实中,在核战争爆发后,你很快在游行中被火枪队处刑而死了,所以请不要在这个时候来烦我了…”

         “是吗,孩子。”哥白尼似乎并没有生气,“你并没有直接看到我。实际上,你还是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自己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没有改变。你不愿意接受,承担真实。”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是来劝说你的,真相就在你面前。解开谜题,你就能离开。”

         “如果我说我不想离开呢?”

         “你被这个箱庭困住了。如果你还留有着一丝一毫的,作为人的,对世界依存的爱。就请去这个‘凤梨居’的中心处看看吧。”

         他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化作雪雾消失了。我明白这个哥白尼的有幽灵并非真正是哥白尼实体的投影,在我的世界中,他不过是一段代表着我心的图像罢了。也就是说,我的心在提醒我去圆环形的长廊,去中心封闭的承重柱里面去看看。

         是建筑诡计吗?我一边好奇地困惑着,一边照做了。

         我摸索着斑驳的墙体,在电梯位置的对称处,果然有一个暗门。

 

         我胡乱在暗门上按压,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我走进去,被眼前的影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本来我以为,中心的承重柱,除去电梯凿空的部分,应该是被大理石岩填充的实心。没想到,里面是空心的。

         从一楼到酒店的顶点二十三楼,整个我被认为是柱的部分,其实全部是空心的。在这圆柱状的空心中,赫然屹立着一个上窄下宽的,充满着金属光泽的,连接着诸多复杂机械仪器的东西。那东西上下有百米多高。

         我意识到,那是一个核弹。

         我突然泪流满面,我知道的,我明明知道的……

在现实中,世界毁于一场战争,由核武器引发的战争。在我来到“我的世界”的海滨酒店之前,我和玲在避难所中,盖着爬满蛆虫和蚯蚓的麻袋,在雪夜和轰炸中瑟瑟发抖,试图抱着入睡。

         现实中,玲对我说:

         “你知道吗,我喜欢推理小说。但战争爆发后,推理小说中的死亡却让我厌烦。”

         我回答道:“别说推理小说了。现在就算是一般的小说,也被政府列为非法物了。”

         “嗯。我知道。但我还是喜欢这两本。”

         玲拿出两本推理小说。

         埃勒里·奎因的《The Siamese Twin Mystery》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的《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

         ……

         ……

         ……

         ……

         我知道了。

         我的世界,现实的世界,玲。是互相影响的。

         疑点一。

        我当时想订73个房间,却最后只订了72个房间。我为什么会数错人数?这个世界无疑只有我和各种各样的“玲”,我们之间再熟悉不过,我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是73个?

        因为有一个人,既是一个人,也是两个人。

        这病症,在很多小说中出现过。

        ——连体人。

        在我的现实人生中,我只见过一个连体人。

        玲告诉过我,她有个姐姐,名字叫珑。她们长得很像,但是小时候,她们被迫分开了。因为如果不执行那个分离手术的话,玲和珑会作为连体人一起死去。但手术有一个问题,器官只有一套,况且“玲和珑”是罕见的心脏错位症,手术执行下来,必然有一个人会死。

        珑决定她来死。

        玲告诉我,这是谋杀,也是自杀。既是单人作案,也是合谋。

        自杀。合谋。这就是海滨酒店之谜的真相。

         关于疑点二,最开始的推理就是错误的。

         除了鸠和小梢,还有人能获取我被噩梦惊醒的准确时间。

         除了我,还有人知道玲的心脏错位症。

         那就是——躺在我身边的玲。她自己。

         她联合了所有的人,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那些下给小苟她们的针对性陷阱,那些突如其来的死亡,小舞的密室,那些魔法,全是她们特意的计划。

         我知道,她想把我从幻想的世界中,轮回的世界中,不洁的世界中,虚假的世界中,救赎。

         我醒了。小玲也醒了。

         她笑了起来。在之前非常非常非常长的时间内,我都只见过她死亡的面孔,如今,我终于见到她真实的笑颜。

         对我来说,她是人,是恶魔,是兽娘,是精灵,是魔法师,是一切的一切。

         我和她决定逃亡去中立国瑞士,在世界被核武器毁灭之前,取回那幅哥白尼的画作。我要把她作为礼物送给玲。

         那幅画上到底有什么呢?

         我牵起玲的手,向着某个方向迈开了脚步。远处似乎传来阵阵枪声,不过,我们的脚步依然坚定。

         ——谢谢你,玲。

                                                                                                                    (未完待续)

海滨酒店之谜 part4-6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