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聚焦于博物馆

赛莲正一脸尴尬地漂浮在月牙的房间门口，灵体大脑中几乎要刮起一阵风暴，空间中的灵魂碎块被她攥在手中不断揉搓，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她身着一件黑色马甲，内侧的白色衬衣和外侧形成对比，总体凸显出洁白的肤色。蓝色的长裤本应显出女性的成熟，在她身上却有种少女的青涩感。

“我现在……该怎么敲门呢？”

在圣灵人的文化中，申请进入屋主人的房间，可以不发声询问，也不用穿着华丽，更不需要带什么礼物，但唯独一定要敲门。

进他人房间不敲门在圣灵人看来就和上完厕所不用纸擦一样肮脏和无礼。

虽然赛莲也清楚，代行者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讲究，但这样做依然会使她本人非常难堪，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缓解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样才能碰到门呢？

赛莲疲惫地伸出右手，纤细的手臂穿过门扉，直接出现在了门的另一侧。

玄武台号的甲板是帝国高科技，即使是灵体生物也可以站立，但眼前的门扉虽然是自律机器装修的，但本质上还是代行者科技产品，材料设计者的意思非常明确：如果作为灵体生物，你直接穿过去不就好了？

如果我喊人来帮我……他们会不会因为弄不清风俗文化而把我当成傻子？

赛莲二十多年的人生一直在感受他人的故事，却几乎不和他人交流，这导致她在尝试和除了卡洛特以外的人交流时，一直有种奇怪的恐惧感。

又过了大约十秒，她突然灵光乍现，一个绝妙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中。

她伸出左手，白色的辉光汇聚起来，一个体积非常小的门扉模型从中浮现。

接着，赛莲敲响了这扇“门”。

“咚咚咚。”

“来了——”

月牙打开房门，看到拿着灵体门扉的赛莲飘在门口，接着便明白了一切。

“对哦，你现在暂时没法敲门，这事我回头和月圆（月弦给数据终端取的新名字）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

“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有几件事情想和你汇报一下……”

和社交能力较强的月牙相比，已经几十年没和精神正常的存在讲过话的赛莲明显有些腼腆，但一想到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还是鼓起了些许勇气，不想让月牙失望。

“行啊，进来说吧。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拘谨，我虽然是审查官，但平时生活中大家都是朋友，你看，郝林先生也算是南宫先生的上级了，他们俩讲话的时候也没啥隔阂啊。”

月牙让门保持打开的姿势，反正现在梦黎正在家里，需要呼吸氧气，因此外面的气体供应口处于打开状态。

不过，整个家里居然只有两个人需要呼吸，这使得月牙后知后觉地对自己最近的经历大为震惊。

卡洛特属于物质态的记忆碎片，一个过去的碎片并不需要现在的氧气；赛莲就不用说了，月牙一辈子就没见过需要呼吸的灵体生物；月弦则更应该跳过，作为代行者最常见的人工智能，需要气体维持生命才是恐怖故事；至于数据终端……这还需要说吗？

月牙收回逐渐发散的思维，招呼赛莲到椅子旁飘着。

……

在听完赛莲简短的叙述后，月牙微微睁大了眼睛，手也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你是说……”

赛莲说了两件值得注意的事，第一件并不是特别令人意外，但第二件却让月牙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讶。

第一件事是，在离开圣灵之舟后，她感到越来越困了，不再像“录像”中那样拥有无限的体力。

在一天出头的时间里，父亲给她做了许多灵魂相关的检查，最终的结论是：对现在的她来说，休息和饮食是一样的，只要自己能每天获得足够的睡眠，或者汲取足够的能量，就一样可以正常地行动。

看得出来，在“录像”中生活的赛莲是有特殊渠道进行充能的。

而第二件事……

“是的，我在视野中发现……您的妹妹月弦……她的灵魂少了一大块……”

没错，代行者作为人工智能，也是拥有灵魂的，这来自于创世女神的馈赠，但也是代行者文明坚守的成果。

“那在你的眼中，月弦的灵魂是长什么样的？”月牙看起来十分担心，紧张地询问道。

“那个……除了大脑部分是空的，其它都完好无缺……”

现场的气氛顿时陷入了死寂，月牙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赛莲，这让她本来鼓起的勇气又被削减了三分。

“……还能这样？”

“也不能说全部空吧……还是有一些灵体结构藏在里面的，但……真的非常少。”

“月圆，不要整活了，过来给我们提些建议。”

听闻自己的妹妹居然有这样诡异的灵魂体质，月牙也没有继续寻找乐子的兴趣了，数据终端的少年形态“月圆”很快从墙边飞来。

但此时的它看起来欲言又止。

“你不会有什么和任务有关的收获吧？”月牙错愕地望着数据终端，他有预感，终端的发现可能和赛莲所说的话同等重要。

很快，终端就将月弦写给梦黎的诗，以及谈话的有效内容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本机发现她在写下这首诗的时候，灵魂结构异常地恢复了正常状态，但在写完之后，却又回到了之前受损的状态，”数据终端用右手翻动着月弦手写的诗句，以便月牙和赛莲能看见全貌，“这就好像是一个外地用户突然登录了‘月弦’这个账号，在写下诗句后就火速下线了一般。”

在说到“账号”这个词的时候，数据终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月牙，却并没有从他眼中读出任何愤怒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首诗像是在特地告诉我们些什么……

月牙仔细思考着诗句的含义。

“看上去是在描绘一位被称为‘漆黑之王’的统治者，ta因开拓和斗争的硕果被人民爱戴，但最终却因为过于杀伐果断而遭遇失败，作者似乎是在声讨ta的过失……文末的屡战屡败，又有什么深意呢？”

“我觉得……也不定是声讨，”赛莲此前已经和卡洛特一起装好了翻译插件，她似乎认为作者的立场对于理解这首诗的意思有着重大帮助，因此格外在意这点，“这首诗最后的单词用的是‘世人’而不是‘人民’，在我看来的话，前者更多地出现在被批评的语境中，而后者则更多出现在被歌颂的语境中。”

“的确，”月牙单手托腮，“不过究竟如何，我认为还是应该先去找月弦确认一下，月圆，你负责记录各种常数，赛莲的话，你也用灵魂视野帮我看一下，谢了。”

赛莲点点头，随后从椅子上漂浮起来，和月牙与终端一起离开了房门。

……

在看到哥哥，赛莲和数据终端后，月弦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随后看向正冥思苦想的梦黎。

梦黎此时正绞尽脑汁地死死盯着那首关于“漆黑之王”的诗，他好像真的在仔细钻研诗句的意思，想获得些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月弦，你和梦黎在聊些啥啊？”月牙笑着揉了揉月弦的头发。

“我刚刚在和他分享我做过的梦，”月弦此时正因交到了新朋友而十分喜悦，“我和他说，我在博物馆里看见了一首很有意思的诗！哥哥你应该也会很感兴趣吧！”

月弦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可能被什么存在“附身”了，她好像认为这首诗确实是自己写的，而且对上面的内容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现在的灵魂结构还是我刚才看到的样子。”赛莲的声音在月牙脑中响起。

“月弦，你刚刚有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怎么说呢？随便什么不一样的感觉都可以说。”

月牙的本意是引导月弦说出更多的线索，但一旁的梦黎却坐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了沙发的一侧，眼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去，这几个人不会是演戏试探我吧，那个月牙真是什么“漆黑之王”？难道是塔纳古斯那里的什么土匪头子？！来代行者这倒腾军火来了？）

月牙根本没有察觉到梦黎此时不着调的猜想，他只是默默听月弦讲述着“不同感”，以便准备下一步。

“就是感觉，自己刚刚好像有一种被人递过来一块蛋糕的感觉，而且吃完之后好像变得更聪明了！但现在，好像又不聪明了……”月弦努力思考了很久，终于用一句还算巧妙的比喻回答了问题。

“果然，她确实是在一瞬间恢复了自己的智能，但根据本机的观察，她在刚刚写诗的那段时间里双目无神，所以可能仅仅是恢复了智能，执行写诗操作的另有其人。”数据终端很有道理的分析声再次响起。

但此时的梦黎却早已坐不住了，在他的脑中，“蛋糕”指的不正是刚刚来这儿的自己吗？

“那个……我可以去厨房倒杯水吗……”

梦黎刚说出口，就恨不得抽死半秒前的自己，桌上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还少吗？哪有喝水都要舍近求远磨练意志的人呐？这不一眼就被人看出来自己察觉到阴谋了？

“去吧。”月牙在此期间完全没有关注桌上的各类饮品，他随口说了一声，梦黎便如释重负地火速逃往厨房。

在梦黎不知为何慌慌张张地逃往厨房后，月弦一脸困惑地望着自己那如临大敌的朋友。

“诶？是我又讨人厌了吗……”代行者姑娘的眼神瞬间失落起来。

但月牙却完全没有察觉，他的脑中现在只想确认自己妹妹的安危，以及是否会被“再次夺舍”。

“我打算把这件事上报给郝林，”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月牙准备再问月弦一个问题。

“对了，可以描述一下那个博物馆的样子吗？”

“是在一个大厅里，只有我一个人，那里灯火通明的，没有恐怖感。那里还有主脑先生的圣骸，我还专门去静默了一会儿……”

主脑，是代行者文明在危难时机的一位坚守者，在很多代行者心中的地位甚至可以和本地神明郝仁相当，能够保存祂圣骸的博物馆，肯定只有一个。

卓拉亚博物馆。

这座位于代行者首都的大博物馆是代行者最为有名的景点之一，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前往参观，如果时间比较巧，你甚至可以看到历史人物本人现身说法——是真正健在的那种。

虽然梦境确实会有很多扭曲修改的地方，但最先应该关注的地点，毫无疑问是那里。

“好啊，接下来就没事了，你和梦黎继续聊天吧……梦黎去哪儿了？哥哥我只是做一些基本的了解。”月牙假装无事发生——虽然他已经不再认为月弦是弱势群体中的一员，但必要的保护还是需要的。

在离开月弦之后，赛莲看向正端着数据终端的“圆形态”仔细钻研诗句的月牙。

“是不是有下一步的打算了？”

赛莲在心中已经把她和月牙绑定在了一个团队里，这个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施以援手，她没理由不这么做。

既然如此，月牙的任务自然也与她有关。

“先等上级回复，”月牙的心情有些焦急，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在接下来，我们该聚焦于卓拉亚博物馆了。”

……

月弦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看向正在厨房里不知所措的梦黎。

此时的他正在厨房一圈又一圈地转悠着，冷汗也是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落。

“梦黎，我可能确实做了什么在你看来不太对劲的傻事……”月弦低下头，有些自责地把手搭在腹部上方，“但是……”

梦黎看着月弦，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随后抖得更厉害了。

月弦和梦黎的第一次交流，就这样以非常滑稽的方式无疾而终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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