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spheme

    ——如果他们想让我向世界妥协，那么他们

就会明白自己天生的无力、笨拙与不可救药。

  黎明的脚步轻轻地从黑夜的影子上踏过，鸟鸣和机车的声响将夜的最后一丝痕迹抹去。冬日的暖阳透过百叶窗的间隙，在纯白的瓷砖上留下带状的阴影。

  梧秋被阳光温柔地唤醒。人的意识是如此奇妙的什物，冬日里的自然醒来，让人的意识自主地分成两份。梧秋半眯着眼睛，尽管她的意识仍处于游离之中，但她依旧似乎能看见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起来，轻轻地为同宿舍的药九盖好被子。

  她们两个人从来都不会指责对方的睡姿难看：一个不知不觉中就会踢掉被子抱着床边的栏杆，一个睡着睡着就会掀开被子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不放。有时候两人当中有一人醒来时发现对方可能会着凉，便主动地起来为对方再次盖好被子。

  百叶窗的叶片被轻轻打开，金黄而明媚的阳光便倾注在宽敞而舒适的房间里。这里尽管被称为“宿舍”，但实际上是学院花巨资承包的一处高档小区，每两名学生合住一套房，即使是在这样一个重视文教的省里，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学校可不多见。

  目的是什么？为了保障学生的生活，为了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为了让学生更好地健康成长......其实是为了让学生更好地在高压下被统一塑造成这个世界所需要的样子而已。

  躲在被子下的人儿轻轻地哼唧了一声，将她的思绪又拉回了所在的房间。

  “姐姐，你起这么早啊。”被子中探出一只头发蓬乱的脑袋，两只一黑一白的兔子玩偶从被子里露出了长长的耳朵。

  “嗯，早上想吃什么？”虽然句意上是问句，但并没有因为发问而等待的意思。牛奶和麦片在碗里泡着，锋利的小刀将苹果切片成近乎完美的圆形，中间还有一颗五角星。

  “......近日，我市第十一届文创大赛即将开幕，本次节目我们有幸请到了活动的主办方之一的，本市最好的文创作家培训学院的人事部主任刘主任。刘主任您好，请问您对本次比赛有什么看法吗？”

  电视机不知何时被药九打开了，第一个节目恰好就是市里举办的写作大赛讲解。望见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梧秋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她想伸手找摇控器将电视关掉，可药九却死死地抱住它不让被夺走。

  “看什么不好，看他干什么？一天天的，在学校里看见就恶心，好不容易放个假也要看着这头猪的肥脸吃饭。”梧秋争不过，只好一边切苹果一边抱怨着。

  “没事的，正好来看看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出来，”药九背对着她，一只手在脸上不知做什么，像是在捂嘴笑，“帮我编一下辫子吧，姐姐。”

  “真拿你没办法，”梧秋放下东西坐到床边给药九梳头，“不过，别叫我姐姐啊，明明你比我大才是。”

  “哎呀，因为你能保护我啊，毕竟我这么没用……痛！“

  梧秋生气地扯了一下刚编起一侧的辫子：“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本次比赛的十个小组里，我最不看好的就是药九和梧秋的第七组，为什么呢？因为我想......她俩或许还真有点关系。”

  电视里，两个长相同样恶心的男人正不断地攻击着两个女孩。刘主任的眼睛还不时往摄相机这边瞄着，似乎知道她们此刻正在“欣赏”着他的表演。

  “刘老师，您对此事是怎么看的呢？“溜须拍马的主持人改口称对方为老师，因为他才刚刚知道刘主任的侄子在某电视台当台长。

  “怎么看，当然是当下年轻人的叛逆罢了，攻击同学，辱骂老师，在性别和精神问题上大作文章......说到底，不过是她们空虚的一种表现而已。”

  “那么刘老师您可要多教育她们啊，哈哈！”

  “那是！哈哈！”

  帮助？你的帮助就是把手放在学生的大腿上？梧秋现在想起第一次参加比赛时在后台遇见刘主任的情形就恶心，药九当时也是受害者。

  药九突然关掉了电视。

  “怎么了？”

  “姐姐，我累了，陪我躺会儿。”

  “可是……”

  “求你了。”

  梧秋只好躺下，药九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像一只乖巧的猫。

  “姐姐。”药九喃喃着。

   “ 我在。”梧秋回应着。

   “姐姐。”

   “我在。”

  药九渐渐入睡，梧秋望着桌上未凉的饭菜，叹了口气，她轻轻起来，为药九重新盖上被子，走到药九的书桌前，拉开中间的抽屉，她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一张除了她和药九以外都被剪坏的合影，    一些药，一本波德莱尔的诗集，两本笔记本以及一张纸。

   一张。

   纸。

  温暖的阳光从百叶窗的间隙透射进来，将一张获得校方和医院院长批复而唯独没有主治医生签名的休学通知书照亮。淡淡的水渍和阴影将上面的文字分割成了四块，又或者是五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