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lkien]【瑟兰迪尔X埃尔隆德】一生所爱【原著向】第234章（220812）BY:非故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死生契阔
那一瞬。
瑟兰迪尔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轰然作响震耳欲聋。
又或是整个世界早已消音，耳际中轰然作响的，不过是这个囊括了世间万物的巨大空洞中，被臆想出的恐怖回声。
精灵微张的瞳仁里带着令人窒息的惊惧。
微分的唇廓间却只有忘却呼吸的凝滞。
瑟兰迪尔的手指在颤抖。
那抖得仿佛已经失去控制的手指被一毫一毫，一厘一厘地递向床榻上黑发精灵的鼻端。在无限接近时有那么一秒，瑟兰迪尔感觉到他的心脏被某种无形巨力压的动弹不得。他的呼吸，甚至他全身的血液也已凝滞。
盛夏的天儿，他却感觉不到一丝闷热或者说…
他已什么都再感觉不到。
瑟兰迪尔的所有心神，所有感官都在那一瞬集中在了最挨近那精灵鼻端的一小片皮肤上。
手指最初的轻颤在甚至肉眼不可见的距离内愈演愈烈甚至连带着那只手臂都颤抖了起来。在完全失去控制的前一秒，瑟兰迪尔终于咬牙将指背挨挤在了那半精灵的鼻端之下。
世界仿佛空白了两秒。
然后瑟兰迪尔感觉到了指端上气流的吹拂。
微弱，但平稳。
金发精灵毫无意识的急喘了声，就像胸腔里所剩无几的空气强迫他给自己续命一般促而深。
随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探身将自己的耳侧贴在半精灵胸口，而手指则颤抖着贴上了精灵颈侧的血脉。
他听到而不是感受到了埃尔隆德心脏和血流的搏动。
再没有比这更实在的，生命存在的证据了。
瑟兰迪尔几乎是瞬间脱了力。
他的腿拒绝支撑他的身体，于是从来挺拔而高贵的精灵王子慢慢滑跪而下，瑟兰迪尔最终将头颅抵在半精灵床榻边沿。即便他的肢体因缺氧而麻木，瞬间汹涌而过的血流在他耳内嗡鸣着尖啸着甚至他的意识都因极端的紧张又放松而有些混沌，但瑟兰迪尔原本停在半精灵颈侧的手指仍是摸索着找到了埃尔隆德的手——
适才在他目眦尽裂的注视中跌落的那只手。
然后用力一把握紧。
他握的那么用力，仿佛握住的不是另一个精灵的手，而是溺水时唯一触及的浮木。
瑟兰迪尔的手不知是因用力而颤抖愈烈，还是适才余韵仍未消弭。
他的脸——那张被所见之人无不惊艳为伊露维塔得意创作的脸被死死埋进床榻上堆叠的布帛中，似乎主人试图以此压抑根本无法控制的促喘，甚至喉间几不可辨的细微哽咽和呻吟。
天上不知何时聚了云。
当窗外那一弯牙月游进了云中，才映出那云层的浓黑厚重。
夏夜的雨总会不期而至，而先于雨至的是风。
如果你仔细倾听，或许能够在随着骤起的疾风而至的，如浪涌般不绝而来又滚滚而去的声音中分辨出松树，榉树还有橡树的万千枝叶在风起时渐次摇晃挲摩的不同声响。甚至仿佛为了佐证这雄伟吟唱的作者，风也自远方携来了两三片榉树又或是橡树的叶子，送它们挤过精灵雕花的窗口在室内打旋起舞再飘零而落，顺便吹熄了案上唯一一支不久前才被精灵公主的纤纤手指燃起的火烛。
室内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就连月光乃及星光都业已不见。但纯粹的黑暗并没能维持太久，一道撕裂天际的电舞骤然亮起时，屋内也被映出了不住颤动的白炽光芒。
手。
瑟兰迪尔的另只手拼命绞紧了掌心布帛，一瞬而逝的电光中，苍白的毫无血色，扭曲的几近狰狞。
似拼命忍耐，又似勉强借力。
他想把自己撑起来。
他多想去抚摸那在滚滚雷声中仍旧毫无声息的精灵面颊。
他多想能唤醒他。
他想告诉他这数百年来漫长的思念。
他想跟他说很多。
想跟他细品或苦或甜的回忆抑或探究渺茫飘摇的未来。
他想告诉他，他听从了他的警告，未曾孤身去魔地涉险。
他想唤他的名。
他想叫他“爱隆”。
他想把此刻在胸口中反复翻搅碾磨的热血和疼痛一一剖开说与他听。
但他只是，
他只是不能。
竭尽全力压在喉中的嘶吼让大张的唇弧失却了优雅与优美。
瑟兰迪尔勉强撑起头颈，一道乍现的电光却无意点亮了黑暗中半张腐败破溃的面颊。
干枯交错的筋肉在焦黑的骨骼上投下更为阴暗的森影，嶙峋的眼眶中突兀着灰蒙的眼球。
龙伤。
几百年都未曾发作的龙伤。
却在这一刻，这最需要瑟兰迪尔冷静应对全力以赴的时刻卷土重来呼啸而至，那焚心蚀骨的痛苦比此前任一次都更为猛烈，疼到即便是瑟兰迪尔这样看惯生死的战士都怕自己一旦发出声音就会迅速演变成无法控制的痛苦嘶吼。他只能任喉咙深处微声哽咽，许久许久，才挤出一两声压抑至极的低吟。
但他紧握着埃尔隆德的手却不肯放开，仿佛唯有如此他才能在碾磨着每一寸骨肉肌肤甚至整个头颅的剧痛中找到必须清醒的理由。
拼尽全力的挣扎。
拖拽间床上布帛跟着屡屡滑脱的手指落于地面。寻常不过探身之遥，此时此刻，对瑟兰迪尔而言却无异海角天涯。
他挣扎又跌倒，跌倒再挣扎。
不时闪动的电舞点亮了天际，也让瑟兰迪尔所有从不示人的脆弱，所有毫无风度尊严与高贵优雅全不相干的狼狈再无所遁形。
不知多久，在雨轰然而落时，龙伤剧痛折磨的精灵几乎是爬去了埃尔隆德耳畔。
他想要说些什么，大张的口唇中却除了艰涩的急喘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艰难执起埃尔隆德手，将那仿佛在被龙火烧灼炙烤的半边面颊颤抖着偎进再熟悉不过的掌心。
仿佛如此伤口的疼痛便能缓和，即便瑟兰迪尔知道，这只手掌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如此刻一般覆上他的面颊，安抚他的痛苦。
瑟兰迪尔的目光只是胶在那黑发精灵平静无觉的面容上无法挪动。
他的牙关颤抖着，唇弧亦颤抖着，眉心不知因剧痛还是太过勉强折痕深重。
“就……算…………就算…注定不能……一起——”
薄唇仍是狰狞扭紧喘息了几声，而那仅存完好的眼因布满血丝而通红。瑟兰迪尔拼尽了最后力气一字一顿，不复优雅凉滑的声携着剧痛的粗粝气流直送入埃尔隆德耳廓。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这句话耗尽了瑟兰迪尔最后一丝力气，黑发精灵的面容终于渐隐在了全然的黑暗之中。
淹没了天地的大雨，终也淹没了拼命挣扎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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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anduil… Thranduil……”
谁…
是谁在叫我…
“Elrond————！”
瑟兰迪尔猛地睁开眼，却在迷蒙的天光中看到了金花领主格洛芬戴尔的脸。
“Elrond…他怎么样了？”
“他的情况很平稳，只是你倒在床榻旁。我进屋时你还有一丝意识，你让我送你回巨绿林。”
格洛芬戴尔看向瑟兰迪尔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愧疚。
瑟兰迪尔点了点头，除了虚弱，倒是出乎格洛芬戴尔意料之外的平静。
“森林之主呢？”
“那头鹿？它把我们送回巨绿林就自己扎进森林里不见了。”格洛芬戴尔笑了下，“我才知道它就是森林之主，怪不得巨木都要让路。早知道有它我可不用费那么大周折了。”
缓缓打量了这位金花领主一圈，只见他发丝蓬乱衣袍上亦有几处带血破口。瑟兰迪尔微扬了扬唇角——
“碰见兽人了？”
“可不是，昨夜回去伊姆拉崔的路上。没心思跟它们缠斗，呵，不然我可是要大开杀戒了。”
“这伤…”
“树枝刮的。”格洛芬戴尔作势愁眉苦脸，瑟兰迪尔终于轻笑出声。
格罗芬戴尔看他完全恢复了意识，轻吁口气把瑟兰迪尔从倚靠的树干上扶起来，他素日明朗的笑容里头仍旧依稀可辨那丝挥之不去的愧疚。
“既然你醒了，我也得走了。”
“好。”
瑟兰迪尔点头。
格洛芬戴尔仍皱眉，“要我送你进去吗？”
瑟兰迪尔懒懒比了眼不远处甚至可以看清样貌的巨绿林卫兵。
“已经送到家了，别指望我为你备酒。”
瑟兰迪尔懒散着低沉的音儿打趣，只是疲惫和虚弱让那声线不似往日的凉滑。
格洛芬戴尔不由得笑起来，抬手在瑟兰迪尔肩臂间轻拍了拍，“走了。”
瑟兰迪尔点头，忽又道，“若他醒了，不要同他说。”
格洛芬戴尔本已转身，闻言猛地回头。
他的目光里有惊讶有不解有探寻有疑虑，但他却没有问，瑟兰迪尔亦没有解释。
“走吧。”
瑟兰迪尔又笑，晨风淡淡扬起了他的金发。
瑟兰迪尔目送格洛芬戴尔身影消失在林间小路中，他自己才扶着沿路枝干慢慢向王城方向走去，几个卫兵远远看到他便迎了上来。
“请一下你们卫队长。”
“您是说王子妃…不是，王子殿下，我是说，您要找忒弥诺弗斯将军？”
卫兵自知失言，垂着头涨红了脸。在他心里，忒弥诺弗斯无疑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女人。
瑟兰迪尔点头，卫兵的失言他仿佛充耳不闻。
不多一会一身银甲的忒弥诺弗斯策马而来。瑟兰迪尔抬眼看时，那晨风中飘飞的漆黑墨丝让他不由呼吸一滞。瑟兰迪尔似是笑了一下，然后一头向前栽去。
“Prince Thranduil…！”
翻身下马一气呵成。
忒弥诺弗斯冲过去用双臂稳稳撑住失去意识的瑟兰迪尔时在心底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确实可以解除与这个男人的婚约。但心底对他的爱恋，怕是永远难以抹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