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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幻想15:《未来黎明》官方小说完整版 - 02(附资源链接)

2022-05-19 00:20 作者:飞机丷  | 我要投稿

帝都崩溃,阿拉尼娅的脑袋里回响着这个词,情况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阿拉尼娅登上了外壁观察街道的景象,放眼望去一片火焰和黑烟,四处都是建筑物的残骸和被堵死的街道。在路上一晃一晃的身影,都是使骸,虽然体型小,但是数量非常多。

 

“现在向帝都全城发布紧急警报。市民们,请立即避难。”

 

广播不断重复着播报,可能扩音器正处于损坏边缘,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正这样想的时候,无线电中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杂音,那是大型使骸在扩音器的附近破坏着建筑物。

 

“但是,还是得想办法先处理那边的状况呢。”

 

本来目标就是钻石兵器。如果不阻止那个大块头,就会重蹈囚索姆尼亚的覆辙,无论清掉多少杂鱼怪物。都于事无补。

 

“小姐,听得到吗?”

 

从无线电传出比格斯的声音,简短回答之后,阿拉尼娅继续沿着外壁继续冲刺。

 

“总算是紧急迫降了,现在这边正在修理飞艇,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行。”

 

虽说冲破了房顶,但还算没受伤。但是这样都没法消掉睡意,真是令自己吃惊。

 

 

 

 

“你能帮我看看通障用的安全系统还能运作吗?”

 

街道都几乎分崩离析了,加上如果馒慢地清除使骸再前进,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沿着外壁在建筑物的房顶上不断前进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案。

 

“没问题,还在运作。就算不小心跳过头也不会掉下去。”

 

阿拉尼娅收到消息后便直接就跳到附近的大厦楼顶上。正如比格斯所言,就算跳过头从大楼顶上飞跃而过也不会坠落下去,于是她顺势便落脚在临近的一幢大楼外壁上。

 

为了能维护建筑物且活用作避难通道,帝都的高楼屋顶都运行着防止掉落的反重力带。虽说如此,考虑到都市的损坏状况,不知道这系统能坚持多久。因为装备着魔导枪, 阿拉尼娅就算不慎跌落也不会受伤,但是路面上还有很多使骸,掉下去的话也很麻烦, 最好是能够避免这些战斗。

 

“这边也有吗,真的是心有灵犀啊……”

 

那是飞行性的使骸,安全系统会对掉落物起反应,但是没有设置应对从下面飞上来的物体,所以没有起作用。

 

“真麻烦……”

 

阿拉尼娅将魔导枪的功率调到最大,高高跃起。枪尖直指飞来的使骸,利用下坠的冲击力突刺。一脚踩在反重力带上,跳起,再次往下冲,出刺。

 

“哈——”

 

阿拉尼娅长枪挥动,穿刺过数只使骸,随后从正中劈开,使骸的尸体也随之碎裂消失。

 

“使骸真的是太讨厌了。”

 

重新调整心情,她再次跃上屋顶继续前进。往下一看,发现不只是使骸,连魔导兵也在四处暴走。看来是控制系统出现了异常。

 

“就因为依赖那种东西才……”

 

对魔导兵即便从头到脚尽情使唤,它们也不会抱怨半句。确实是非常好用的兵力, 但是一旦防御系统受到伤害,就马上会变成麻烦的累赘。活生生的人确实需要休息和食物,也会心存愤懑,但是只要不逼的太紧就不会失控。

 

“至少,人是不会袭击市民的。”

 

那些成片的尸体并不是被落下的瓦片砸烂了头,而是受到了魔导兵的暴行。阿拉尼娅不忍目睹这一幕,转身离去。

 

这时,她心中涌起了疑惑。为何超巨大使骸兵器以及魔导兵接连失控?甚至连大街上都冒出了大量的使骸群?平时在格拉雷亚的市区,虽说出现使骸也不奇怪,但一旦被发现,就会马上被灭杀或者捕获。就算是为了对付钻石兵器而出动军队,导致无暇顾及这些使骸,也不可能累积这么大的数量。听说过研究机关为了研究而饲养了很多试验用的使骸,难道是那些使骸跑出来了?偏偏碰上钻石兵器逃脱的时机?再说了,还正好碰上了魔导兵失控?要说是巧合也太过牵强了。

 

“应该不会吧……”

 

 

心中泛起不安,但自己也无法完全否决掉那个念头,那是令人不舒服到极点的事态, 阿拉尼娅的身体也开始不住地颤抖了。这时无线电响起来了,是比格斯的声音。

 

“小姐,修复完毕了,现在马上来支援你。” “帮大忙了。”

 

毕竟这边无论怎么追钻石兵器都没有缩短距离,它也不是停在那里等你去追。

 

“不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以前,曾经照顾过差不多那么大的孩子。阿拉尼娅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不禁嘀咕道。不知何时,钻石兵器向着住宅区移动了。如果不快点阻止的话,那附近本来就是人

 

口密集地,肯定还有没来得及跑掉的居民。

 

让飞艇在空中发起攻击,强行改变钻石兵器的前进路线怎么样呢,正这样想的时候。无线电发出了比格斯略带狼狈的声音。

 

“小姐!那里还有普通居民!”

 

不出所料。只有广播播放着避难录音,没有军队引导疏散。而且街头的喇叭几乎都被魔导兵破坏掉了,避难工作不可能有进展。

 

“怎么办?”

 

“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吧。”

 

“卖他们一个人情吧,毕竟顾客就是金钱呢。”

 

“那么,你们就引导那些剩下的市民去安全的地方。跟其他人也这么说,那个大块头就由我一个人来想办法。”

 

在奥尔缇西的任务,基本上都是清楚瓦砾和搬运尸体。那种打击士气的工作。阿拉尼娅一点都不愿意去回想。但是,格拉雷亚的居民全都是活人,就算多少会有点危险, 可比奥尔缇西的任务有意义一百倍。

 

阿拉尼娅开始助跑,借助着冲力,瞄准钻石兵器飞跳去。在大厦的屋顶着陆同时再次跳跃,从那里跳到了环状高架高速公路上。钻石兵器终于进到魔导枪射程之内了。

 

“真是闹腾过头了,大块头。”

 

要将损坏减小到最低程度,就只能在短时间内阻止它活动了。要这样的话,就必须一击破坏中枢。钻石兵器的中枢是哪里呢?恐怕是头部的核心。毕竟刚才就是那里发出光,一下子就将地面部队全部烧尽了。

 

“那么,惩罚时间到了。”

 

阿拉尼娅瞄准怪物的核心,正准备用强力的一击作为见面礼。推进器却在此时响起了点火声。阿拉尼娅敏锐地察觉到迎面吹来一股热风,迅速挡住了脸。

 

在思考发生什么之前,阿拉尼娅侧开了身子。当顺势沿着道路滑落时,她注意到环状道路因为冲击整个开始倒塌。在倾斜的视野一角,钻石兵器飞了起来。

 

滑落感变成了令人不安的自由落体感,阿拉尼娅慌张地把魔导枪的逆喷射气流打开, 调整自己的姿势。落地的同时,马上从落点跳开,就看见崩塌的道路,刺穿了刚才落地 的地方,真是千钧一发。再次环顾周围,钻石兵器就在街道中心,它占领了基格纳塔斯

 

 

要塞的顶端作为阵地。就差一步,还是给它跑了,阿拉尼娅心中懊悔不已。

 

“小姐,没事吧?!”

 

在道路倒塌的一瞬间,无线电中就传出来了于事无补的叫声。恐怕是透过无线电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意外。

 

“没问题,你那边呢?”

 

“己经将没来得及跑的人都集中起来了。” “能让他们逃脱么?”

 

阿拉尼娅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可能实现。视野所及的地方全都燃烧着,加上那些旁若无人地徘徊着的使骸。现在,格拉雷亚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只能逃出帝都了吧。” “也对呢。”

 

虽然阿拉尼娅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艘飞艇,也不知道能疏散多少难民。不,就算慢慢地用手指数,也明白目前的状况不可能好转。

 

“现在你在哪?”

 

“基格纳塔斯要塞的旁边。”

 

原来如此,要塞附近因为被严格限制了建筑和聚居,所以没有容易倒塌的高层大厦, 飞艇也容易降落。和市区街道不同,视野也非常良好,会被使骸偷袭的机会也小得多。

 

“知道了,等下我也会去那边汇合。”

 

而且,钻石兵器也在基格纳塔斯要塞的顶部。

 

 

 

 

 

 

 

在要塞旁的空地上,比格斯和维吉还有其他几名部下正待机。有的人乘在魔导机甲上以防止使骸的袭击,还有人在照顾着哭闹的小孩。

 

比格斯虽然在无线电中说是平民,但是一看全都是小孩子。最大的也就十来岁。没有大人这点非常奇怪,总之,让孩子避难之后,大人就为了阻止使骸而去战斗了吧。阿拉尼娅以前也见过类似的场景,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

 

“使骸要来了,快让小孩子到地下室去,你就在这待着……” 声音从记忆深处慢慢苏醒了,阿拉尼娅不由得咬紧嘴唇。 “那个大块头呢?还在上面吗?”

 

她尽量发出了清晰的声音,现在可不是感伤的时候。

 

“应该是,它没有移动的意思。”

 

虽然上策是从上空接近攻击它,但是飞艇还是要留到撤退时使用,现在应该留存着这些飞艇。一想到要塞内部防御之坚固,还有用障碍分割出的迷宫般的构造,要从中通过可能让人感到失去动力,却也是现在能接近钻石兵器最好的手段了。

 

“比格斯和其他人一起负责疏散避难,维吉就留在这里支援我。听到没有?”

 

比格斯和维吉回答还没回答,旁边传来了哭泣声。是个小男孩。估摸着还是追着妈

 

 

妈屁股后边跑的年龄。

 

阿拉尼娅不发一言,把手放到男孩的头上。如果现在说些应付他的话来哄他,只会招致更坏的结果。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孩子的双亲能活下来的几率很低。不,就算几率极低,也不是零。阿拉尼娅将男孩子的头发揉着混在一起,蹲了下来,与他目光相接。

 

“现在就只想着怎么跑,好吗?现在哭还太早了。”

 

抽泣了几下之后,男孩用手背擦干眼泪。本不应该让这种年龄的孩子露出这表情的。对引发这种状况的军队,阿拉尼娅感到生气。对作为军人的自己也一样。

 

“好了,开始行动吧。总之尽量地远离帝都。可能还有没来得及跑的市民,逃脱途中就尽量收容他们,拜托大家了。”

 

“明白了,但是小姐你也别放松警戒,这种情况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听着比格斯的话,阿拉尼娅沉默着点了点头。阿拉尼娅平时虽然也有出入要塞,但是要说能对要塞里面的构造了如指掌,是不可能的。作为机密而限制人员出入的地方也有很多。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佣兵,就算升到准将也不可能有那权限。

 

“维吉,就拜托你支援了。”

 

背起爱枪,阿拉尼娅向着要塞内部跑去。

 

阿拉尼娅在电梯里面和睡魔做了番艰苦斗争,虽然不能直通顶部,通往中层的时间也绝不算长,等到电梯打开门,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靠着电梯门打盹。幸亏反应了过来, 才能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直起身子,没有顺势倒下去。

 

“果然……真的是觉得累了呀。”

 

这样下去的话,很可能在和钻石兵器战斗的时候睡过去,阿拉尼娅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去找个地方洗洗脸可能会好点。”

 

但是,没那个必要。随后,扩音器传来了宰相非常令人讨厌的说话声。

 

“帝国的诸位,平日里承蒙关照。今天,帝国将迎来终焉。”

 

阿拉尼娅烦人了睡意一下子消散了。“帝国的诸位”这话,应该代表这广播不仅仅是在要塞内,而是向格拉雷亚全城播放的。

 

“不论怎样,陛下也没法再生下继承人了。”

 

所以呢?因为没有继承人,所以帝国就会毁灭?

 

“梦话就留到做梦的时候说吧!”

 

打消了睡意,阿拉尼娅继续在通道上奔跑前行。焦躁给予她一种无以言表的动力。仔细想想,伊德拉·艾尔德卡普特是个血脉薄幸的皇帝。三十五年前,先是皇后难产,

 

产下一名皇子之后马上去世了。据说是产后恢复的不怎么好,何况她本来体质就差,没能耐受住分娩的痛楚。

 

 

不知是因为厌恶后代上演互相夺嫡的戏码,还是对亡妻有着深厚的感情,伊德拉在那之后就再没有续弦了。然而,噩耗传来。作为唯一皇位继承人的皇子战死在前线。

 

“他希望自己能长生不老,永远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吧。”

 

因为没有了继承人,可能就想着干脆就不需要皇位继承人了吧。真是愚蠢,人都是会死的。被这么愚蠢的人统治着,帝国不覆灭了才怪。

 

“所以,我才给他施了点魔法呀……”

 

魔法?就那个可疑的宰相?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不过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呢。”

 

肯定搞了什么小动作了吧。亚丹出现在帝国是三十四年前。听高层官员们议论,正是那时候开始皇帝就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贤帝变成了暴君。也有的人抱着积极的想法, 认为他是因为失去了挚爱的皇后才会有点反常。还不是就是因为那个男人,阿拉尼娅猜测着。

 

本来流言中,关于那个男人身上发生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他将讨厌的人给边缘化, 肆意挥霍着纳税人的血汗钱之类的流言不绝于耳,不过,这都是些政客常见的手段,也不仅限于那个男人。

 

令人在意的是,那个男人似乎能操纵使骸甚至制造使骸。

 

确实,那个男人出现在帝国之后,使骸研究就开始快速发展,当然使骸研究本身在那之前就一直有做。研究所的负责人是瓦瑟戴尔·贝斯蒂亚,当然也是亚丹入国之前的事了。所以,要推论亚丹和使骸之间有联系,证据还是不太充足,可是就是很容易让人觉得两者间有关系。毕竟平时亚丹老是唠唠叨叨,却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甩开不愉快的思考,阿拉尼娅继续前进。再一次乘坐电梯往上层前进,穿过走廊, 再向下一部电梯前进。她对于没有直接通往顶层的电梯,这点设计感到很讨厌。

 

令人不快的声音又一次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还有什么话要对亲爱的国民们说呢?这可是最后一句话了哟。”

 

最后一句话?难道说?

 

“……索尔……海姆”

 

阿拉尼娅听到了颤抖的声音,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索尔海姆的太阳……将再次升起……”

 

听着混着呻吟和嘶哑的声音,她不经意地停止了脚步。呻吟声消失了,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掩盖这片寂静的是从无线电发出来的细碎说话声。

 

“大姐头,刚才的是?陛下的声音?”

 

维吉少见地主动用无线电联系,恐怕他也没法按捺住自己的震惊吧。

 

“应该是。”阿拉尼娅回答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魔法’又是指什么?”

 

正想换乘通往顶部的电梯,阿拉尼娅改变了主意,这一层里应该有监控室。

 

她一边回头,发现自己察觉太晚了,这里的警备太过薄弱了。不,井不是没有遭遇

 

 

到失控的魔导兵。只是,它们巧妙地藏在了暗处,数量少到可以从背后偷袭的程度而已。平时,在要塞里面巡逻的大量的魔导兵,到底跑去哪了呢?是在街区,在街区上到

 

处肆意破坏的魔导兵,恐怕那些就是从要塞里面逃脱的。只是,要塞的结构是极其复杂的,控制系统已经失灵的魔导兵有能力跑出这个要塞吗?

 

不不,这恐怕做不到吧。

 

“那么,就是有人把它们放出去的?”

 

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刚才的广播也好,犯人已经很明显了。连推理都不用…… “果然是呢。”

 

监控室也是空无一人,应该在岗的多个负责人,连影子都见不到。看来监视这个基格纳塔斯要塞的管理者已经被抹除掉了。

 

阿拉尼娅将要塞里面的监视摄像头全部打开,监视器上出现了图像。何止薄弱,半点警备都看不见。

 

然后,最上层的办公室显示在最上面。正如猜测那样。

 

“太过分了……”

 

阿拉尼娅瞠目结舌。皮质的椅子背面,一个人向后仰地靠在椅子上,皮肤变成黑色, 睁大的眼睛下留有几条黑色的泪痕。虽然从脸看已经判若两人了,但毫无疑问那就是伊德拉·艾尔德卡普特本人。一眼就能知道他已经断气了,但是死的时候很明显不正常。因为胸口位置的衣服都被抓得皱成一团,可以看出他曾经用力地抓紧胸口,想必曾经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吧。亚丹所谓的“魔法”,就和他本人一样,都是不正经的东西……

 

阿拉尼娅心中有一瞬间为皇帝默哀,然后她切断了监视室的电源。虽然稍微耽搁了一下,还是快点上到顶层,去阻止钻石兵器吧。

 

“我不会放任使骸之流肆意妄为。”

 

阿拉尼娅再次走过走廊,搭乘通往最上层的电梯,现在已经睡意全消了。

 

电梯停下来的同时,她从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直接穿出去,把电梯门完全打开所发出声响抛在了身后,继续在短廊上奔跑着。阿拉尼娅想着快速穿过通往最上层的楼梯, 手伸向门把手。

 

“洗干净脖子了没有!”

 

阿拉尼娅一脚踢开门的同时,架起魔导枪。可是—— “嗯……?”

 

空无一物的天台里面,没有钻石兵器的身影。抬起视线,可以看见钻石兵器漂浮在空中。在它头上的是一艘大型战舰。那巨大的钻石兵器老老实实被战舰吊在下面。

 

“诶诶!?”

 

魔导引擎发出低吟声,以极快的速度远去了,即便吊着沉重的钻石兵器。

 

“又给它跑掉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阿拉尼娅向着远去的战舰下方望去,好几十艘飞艇发出了火光。

 

 

飞行型的使骸成群结队地跳上了飞艇的周围。有些直接重重地撞向飞艇,还有的像在嬉闹一样挡住了去路。有的飞艇互相撞在一起,冒起火光。

 

大量的飞艇喷出了火光,一边冒出黑烟一边坠落。虽然有点不严肃,阿拉尼娅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像小时候看过的烟花。而且,那下面已经化为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爆炸声, 大楼倒塌,又再次燃起新的火焰,帝都正逐渐崩溃着。难以置信,帝国的末日竟然转瞬之间就来临了。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帝国的国运将尽。

 

“真可惜。”

 

背后传来了令人讨厌的声音。尼夫海姆帝国宰相——亚丹。不管怎么说,都很难想到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所为。即便他作为宰相实在是无能,根本就没能尽到一点职责, 也难以想象他会自己毁灭自己的国家。但是,这些想法都太天真了。将钻石兵器从机库里面放出来,让魔导兵失控,这些都是他干的。那些实验室里面饲养的使骸,也是他放出来的吧,一切都是为了破坏帝都格拉雷亚。

 

“真可惜呢。”

 

阿拉尼娅握紧枪柄,假装回头的同时刺出魔导枪。这是极近距离,如果是常人的话不可能躲过这一击。

 

“喔噢,真危险。”

 

听到了混着笑意的声音,阿拉尼娅身体向前趔趄,被躲开了?!她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就受到了冲击。腹部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身体被吹飞,背向后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呼吸都停止了。究竟受到了什么攻击,完全没有头绪。只是,没能马上起身。阿拉尼娅背和肩痉挛着,不住地咳嗽。就算起身了,还是不断咳嗽。

 

“效果不错。”

 

阿拉尼娅终于憋出了话来,亚丹一脸感觉很有趣的表情看向这边。刚才明明还是极近的距离,现在却远得令人惊讶,自己被击飞了至少有几米。

 

可能是无意再战吧,亚丹背过身去,就那样站着目送远去的战舰。

 

“喂,那个大块头,要怎么处理?”

 

并不是在问是不是你下的命令,现在伊德拉皇帝已死,能够命令战舰运走钻石兵器的,只有这个男人了。

 

“哦~我想着让它稍微肆虐一下呢。”

 

他回过头来,那闭着一只眼睛的表情真的令人生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通红的苹果来随手玩弄着,这副样子也让人生无名火。

 

“地点是戴涅布莱。”

 

“帝国都弄到手了,再去袭击戴涅布莱岂不是没意义?” “如果只打算夺权的话,就不会四处搞破坏了。”

 

亚丹耸着肩膀一口一口咬苹果的样子,让人想一拳打飞他。“你的意思是想要毁灭掉?”

 

“是全部,片甲不留地全毁掉呢。”

 

 

不久前,他破坏了因索姆尼亚,今天又破坏了格拉雷亚。下一个目标就是戴涅布莱。

 

“本觉得你是疯了,没想到疯到这个程度了。”

 

突然间阿拉尼娅觉得自己傻了。那个曾经被疯掉了的混蛋体面地使唤的人是自己, 想着去偷袭这个混蛋,反而被放倒的也是自己,最后自己还是这个混蛋的下属。

 

“王子现在应该正搭着火车吧。”那个混蛋一边开心的咬着苹果,一边自言自语道。说起王子,应该是指路西斯王国的诺克提斯王子了。现在先代王已经去世,那么就

 

应该是诺克提斯国王了吧?

 

说起来,命令我在斯切丽芙守护林里面担任王子的导游和护卫的,也是这个男人吧,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思绪突然被插入的无线电声音打断了。

 

“小姐!”

 

“比格斯,你没事吧!”

 

“没事,救起来的人们也没事。”

 

阿拉尼娅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这里无论是药品和食物都很充足。但是,不知道哪里失灵了,没办法手动驾驶,不过总会有办法应付的。”

 

“没法手动驾驶?”

 

“别担心,别担心!这是超特快,头也不回地正远离帝都。”

 

可以做到自动驾驶,而且出现没法解除也不算是大问题的载具。而且还超特快,这种载具只可能是。

 

“难道是——火车?” “bingo!”

 

阿拉尼娅心中浮起了不好的预感。能连通到帝都的铁路线就这么几条。再说现在这种状况还能运作的路线,也就不难猜了。

 

“难道目的地是戴涅布莱?” “double bingo!真不愧是小姐。” “啊~哈哈~”比格斯笑了出来。

 

这下伤脑筋了,他们偏偏是向钻石兵器预定的破坏地点去了,而且还坐着超特快。

 

“现在那个大块头可是往那边去了。” “啊哈哈哈……啊?”

 

“目的地是——戴涅布莱。”

 

这真的没想到啊,比格斯发出了懊恼的声音。不过本来谁也想不到大型使骸兵器会被送去戴涅布莱。能想到这点的,也就现在这位疯子混蛋了。

 

“维吉!”

 

可不能把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孩子们再次置于险境。首先要追上那趟列车。

 

“你那边听得到吗?”

 

“在飞艇上。”回复慢了半拍传了回来。也许是心里作用,维吉的声音听起来透着些

 

 

许焦急。

 

“什么情况?”

 

“我正被使骸群追着!”

 

阿拉尼娅长叹。本想叫维吉把船开过来接自己,然后再去追火车的……看来这方法行不通了。不,倒不如说应该高兴维吉不在那些坠落的飞艇之中。

 

“喂,喂。有个坏消息。”

 

比格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了。但应该不是向阿拉尼娅说的,而是在车厢内广播的,听到的音色很不清晰,混杂着噪音。

 

“本列车的刹车好像坏掉了。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有没有哪位带着接着剂呢?”

 

很明显是喝了酒的语调。其实比格斯也有猥琐的地方,平时他很乐观,也很大方, 一旦被逼到穷途末路,马上就会变得没用。刚才估计又是为了壮胆喝了酒。他这样的表现,就算是恭维他,也很难说他真正壮到了胆。

 

阿拉尼娅突然抬起头看,亚丹对这边露出了浅显的笑容。他饶有兴致地听着这边的对话。

 

“如果狠揍你一番就能阻止那些使骸的话还挺好的。”

 

因为太过窝火,阿拉尼娅不经意说出了真心话。要是能让他心里略有不爽那也是不错的,但看起来他不吃这一套。

 

“是吗?如果赢了我的话,就把这东西给你吧。”

 

边说着递出了苹果,一看到那副笑嘻嘻的嘴脸阿拉尼娅就觉得光火。顺带一提,那苹果还留有牙齿印。

 

“不好意思,我受不了别人吃过的东西。”

 

推开递过来苹果的手,阿拉尼娅像是要贴身擦过一般走了过去。从屋顶上看下去, 仍是一片火光和黑烟。

 

“再说了,我们已经想退役不干了。” “嗯?”

 

“你不同意?皇帝陛下都死了。”

 

“也无所谓啦。为什么不干了呢?”

 

“为什么?那还用说,理由只有一个——因为讨厌你”

 

阿拉尼娅闭上一只眼睛做了个鬼脸,随后从屋顶跳了下去。

 

 

 

 

 

 

 

维吉发来消息的时候,阿拉尼娅刚跳下来,还在垂直下落。

 

“大姐头,这些敌人看起来能摆平,我们在路线的前端汇合怎么样?”

 

即使一边被使骸追着跑,维吉还是一直在关注着比格斯和阿拉尼娅这边的情况。这样一来,追列车的难题是解决了。

 

“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阿拉尼娅一边回答,眼看着马上就接近地面了,逆喷射反重力开启,时机刚好。只是……落地的姿势不怎么好,脚崴了。

 

“啊~好痛。”

 

痛觉从脚直冲脑门。

 

不过,从那么高跳下来,这点冲击和疼痛算好了。接下来,就只要向着和维吉约好的汇合地点狂奔就行了。像是要阻碍阿拉尼娅一般,无线电中充斥着噪音。此时此刻, 阿拉尼娅心中突然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阿拉尼娅!”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阿拉尼娅想仰天长啸。

 

“你这混蛋去哪鬼混了?快滚去杀使骸!”

 

洛基·托姆鲁托是军队中,不对,是阿拉尼娅的认知中最为麻烦的男人。虽说二十出头就被提拔为准将,能力是有的,不过印象中他一直在摸鱼混水不干实事。再加上,他对人过分的亲昵实在是让自己难以接受……

 

“守卫国家,是全体国民不可推脱的责任!”

 

实在受不了他那要冲破人耳膜的吼叫声,阿拉尼娅暂时关掉了无线电。这家伙到底是在哪里吃错什么药才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啊?总之,现在可没时间去管那个热血小少爷,阿拉尼娅继续跑着,头也不回地跑着。不这样的话,能不能追上超特急列车,阿拉尼娅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但是,洛基这家伙纠缠不清,就在快到汇合地时,他追了上来。

 

“阿拉尼娅~啊!”

 

这次不是无线电,这家伙用的是扩音器喇叭在喊。早知道应该关掉位置信息的共享, 阿拉尼娅心中后悔地想着,但是已经晚了。

 

“你要干什么啊?受不了了!”

 

洛基驾驶的重型魔导机甲“究拉斯”横在阿拉尼娅的前方。

 

“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阿拉尼娅内心咒骂着。

 

但此时“究拉斯”的正面突然开了一个大洞,他朝着这边发起了攻击。当然,阿拉尼娅才不会被打到,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就身形灵动躲了过去。

 

“搞什么?蠢货!”

 

“你这家伙是想偷溜了吧?我可不会容许你。”

 

阿拉尼娅开始头痛了,这如雷的喇叭声,加上没有预兆的攻击,总之是因为洛基。

 

“这个无脑热血蠢蛋。”

 

阿拉尼娅拔出枪来,朝着“究拉斯”直冲过去,既然和讲理他听不进去,只有用武力来说话了。先给他左脚来一枪,趁他失去平衡之时,下一枪已到。想要先手让他无法动弹,就得要将伤害集中到承重的侧足上。但令人意外的是,洛基还挺能抗本身他的机甲就经过了加强改装,虽说这边机动性更强更灵活,但火力上是处于劣势的,因而阿拉尼娅迟迟没有使出最后一击。最主要的是,自己一直积蓄着疲劳感,“三十五小时”一直在脑袋里回响着。超时加班之后又接着超时加班。再不了结他,局面可能要变麻烦了,阿

 

 

拉尼娅心中开始泛起了焦虑。就在这时,扩音器中传来了不同声线的叫声。

 

“注意上面!”

 

阿拉尼娅被这咯显可爱的声音带着往上望去。

 

“啊!”

 

阿拉尼娅的叫声恐怕和洛基的是同时发出的,天空中有一只使骸急速掉了下来。阿拉尼娅跳了起来刺向它,同一瞬间,使骸的身体却弹了起来,看起来应该是被“究拉斯” 的炮弹命中了。总之,阿拉尼娅侥幸躲过一劫。

 

“哎呀哎呀,小朋友,你欠我一个人情哦。” “要是没我你可已经死了。”

 

两个人同时互相争功的时机也恰好过头了。洛基打开了舱门,既然都没了战意,就只能笑脸相对了。

 

“看来你不是想跑?” “你终于理解我了?”

 

正想开口说你反应真迟钝,洛基却抱着一个小女孩从机甲中出来,看来刚才提醒自己的声音是这个小家伙发出米的,她究竟是什么人?

 

“那你现在去哪?”

 

“我要去戴涅布莱有些事。”

 

洛基一边放下小姑娘,一边嘟囔着“已经只剩下那里了吗?” “什么意思?”

 

“帝国疆域内还算安全的地方。” “就现在而言。”

 

然而在那个所谓安全的地方,钻石兵器将开始一轮暴虐,阿拉尼娅回过神来,得抓紧时间了。

 

“果然使骸使唤多了还是会遭报应的啊。”

 

洛基的话语里蕴藏着些许自嘲,阿拉尼娅也深感同受。

 

“自那个男人出现之后,这个国家就迈上了覆灭的道路。”

 

这点阿拉尼娅也赞同,在自己出生之前,亚丹被聘入帝国那一瞬间,帝国的国运便已尽了。

 

“你要不要一起去?”

 

“哼,”洛基闹起别扭来。“我可是要献身帝国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着这种话。也对,和阿拉尼娅这种佣兵身份升上来的不同,洛基的先祖代代都是帝国的精英将校。果然从这点来看,他还是挺值得尊重的。不过从心底阿拉尼娅还是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国亡我亦亡!” “我也要战斗!”

 

将洛基的声音打断的是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差不多是七八岁。皮肤映着健康的光泽,

 

 

大大的眼睛闪着光,一眼看去她那抿得紧紧的嘴角便透着坚毅。

 

“不行!”

 

“我也能战斗的!”

 

“听好,我是为了保护你才……” “我才没有拜托你这种事。”

 

“这是任务,为了守护你和这个国家,我要……”

 

正打算说要用尽全力去战斗的洛基这次又被阿拉尼娅打断了。

 

“都别说傻话了,你们两个。”

 

洛基和小女孩一同望向阿拉尼娅。

 

“带着这小女孩,你能干成事?”洛基语塞。“你也是,上战场还早了十年。”

 

女孩子嘟起嘴,阿拉尼娅看着这两个人想起来了,这样的面容她有印象,而且也是做着这样的表情。在阿拉尼娅这个年纪的时候,某天使骸群袭向了她所在的村落。孩子们被集中在教会里,他们被命令躲到地下室里去,大人们手里拿着武器准备出去,其中也包含着阿拉尼娅的双亲。

 

“我也要去!我也能战斗!”

 

才不想被丢在这里,要是就此和父母分开的话,以后就有可能见不着他们了,阿拉尼娅的心中有强烈的预感。

 

“不行!”

 

与阿拉尼娅强硬的口气比起来,这句话是某个面露难色的大人说的,虽然记得是村里的人,但阿拉尼娅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你还早了十年。”

 

这样说的人是父亲,没错,母亲随后帮腔。

 

“你就在这里,保护小伙伴们,好不好?”

 

面对着温柔而又坚决的两人,阿拉尼娅一时无言。强忍住哭,阿拉尼娅目送着双亲离开。

 

“具体我不太清楚,不过这孩子很重要吧?”

 

一眼看过去,小女孩全身密密实实被洛基的外套包着,重型魔导机甲虽然厚实,但在颠簸之中,估计也是怕小女孩受到什么伤吧。

 

“陛下亲自对我下令,让我找到这个孩子并救出来,这是机密任务。”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让这个小姑娘处于险境之中。”

 

之前洛基抱着她走出舱门的时候,看上去简直像拿着精致的玻璃工艺品一样小心, 一眼就知道其中有内情。

 

“我只会用自己的命赌输赢。”

 

越过背后回头望去是如海潮般涌来的飞行使骸,看来这边也可以重归为危险地带了。

 

“大姐头,久等了!”

 

 

无线电通的正是时候,阿拉尼娅向着小姑娘伸出手去。

 

“来,这里交给小哥哥就好了。”

 

飞艇降了下来,阿拉尼娅一把抱起了尚存怯意犹豫着是否过来的小女孩。

 

“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抱歉,阿拉尼娅。”

 

本来是打算只让重型魔导机甲去对付那些使骸群的,这样一来也彼此互不相欠了。

 

“就拜托你了。”

 

阿拉尼娅向洛基敬礼,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敬帝国军礼了,毕竟现在自己已经被允许退伍了。

 

“谢了……”

 

洛基用着好像现在就要断气的声音回应着,要不是装着无限电,阿拉尼娅可能都听不见这一声。

 

阿拉尼娅刻意没有回应。

 

飞艇的舱门大开,阿拉尼娅抱起小女孩飞跃而入。回首望下,洛基也朝向自己敬着礼。

 

“赶紧去戴涅布莱!”

 

阿拉尼娅关上舱门,将小女孩放到座位上。无论是这个小家伙,还是列车上搭载的孩子们,或者是戴涅布莱的幸存者,都一定要让他们活下去,阿拉尼娅心中暗暗想着。

 

飞艇加速疾飞而起,地上洛基驾驶着“究拉斯”正乱扫着机枪和使骸群酣战。恍惚间, 扩音器响起了声音:

 

“太阳将照常升起,尼夫海姆帝国荣光永存!” “维吉,去干掉那个大块头。”

 

想要救下所有人,只有这个办法。

 

“这是最终任务了,给我打起精神来!”

 

甩掉尾随的使骸,飞艇驶向天际。

 

 

 

 

 

 

 

飞艇飞离帝都上空后,便维持着直线飞行。先是经过短暂的雪景地带,随后飞跃湛蓝的海原,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山林。

 

虽然偶尔会碰到些许落单的飞行使骸,但都轻松解决了,毕竟数量也不算多,算不了什么麻烦。想必大部队现在还在帝都饕餮着吧。在此期间,维吉反常地唠叨着,平时他缄默不言,但也有像现在这般犹如决堤滔滔不绝的时候。

 

“真是意外呀,那个洛基竟然为我们断后,他道谢是什么意思?”

 

那句依稀的话语貌似穿过无线电被维吉的耳朵捕捉到了。

 

“大姐头是从来不可能说这种话的吧。”

 

“这种话太见外了吧,大家都是伙伴来着。”

 

 

所以,她才没有对那句话做出回应。

 

“还有,那是赴死的人才会说的话。”

 

这才是当时装作没听见最大的理由,正是那种情景,更不用问了。

 

“话说回来,维吉。”

 

阿拉尼娅打断了正欲开口的维吉。

 

“我都说了多少遍!不要在飞艇里吃大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强调了!真是受不了了,臭得不行,还混着酒臭味!”

 

和比格斯相对,维吉是沉默寡言且小心谨慎的人。但要是一旦他变得坚决且哕嗦起来,那就是他喝着酒面对危机的时候。恐怕是他被使骸群追着跑的时候,一时兴起应景给自己倒了一杯,当然也没忘了用大蒜来下酒。

 

“我现在燃起来啦啊啊啊!!” “吵死了!”

 

“咿呀嚯~~~”

 

“吵!死!了!”

 

阿拉尼娅转眼望向那个小姑娘,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因为空中的大蒜加酒臭实在难闻,她紧闭着小嘴,定坐在座位上。不过现在来看,这样反而更安全,闭上嘴巴才不会咬到舌头。

 

小姑娘很坚强,加上被洛基的大衣包着,虽然看上去和普通的大小姐略有区别,但教养还是挺好的抱起她的时候,阿拉尼娅就感受到了。这个小姑娘一定习惯了被抱着, 想必一直以来被大人们疼爱着,悉心地养育着吧。而且,洛基也说了,她是由陛下亲自托付的孩子。

 

“在那里!”

 

阿拉尼娅甩掉胡乱的想法回过神来。

 

“大姐头,就是那个大块头!”

 

随着维吉将飞艇急加速,阿拉尼娅被按在了座位上。

 

“小姑娘好好抓稳了!”

 

巨型战舰就在眼前!

 

“头部的“核”看来就是那个家伙的动力源了,只要解决掉那个就行了吧。但是目标太小不怎么容易瞄准,如果把战舰击落压住他,说不定能让他停下来。要是凑巧的话,把战舰一起炸了怎么样?”

 

维吉喋喋不休地说着,阿拉尼娅压根没打算去听。

 

“维吉!”

 

“说要点就行。”阿拉尼娅打断他。“也就是说……”

 

“击落战舰!”

 

“得令。”知道这些就行了,阿拉尼娅手握机关炮的扳机。虽说有火力,但这也只是

 

 

飞艇,面对大型舰,再怎么乱射也不起作用。

 

维吉将飞艇急降随后立马回升,所谓心有灵犀指的就是这样。

 

“大姐头,朝着引擎打。” “明白!”

 

随着飞艇翘首,机关炮火力倾泻,但他们却忘了战舰也会反击。这些交给维吉就好了,他一定能控制好躲掉火力,自己只要朝着战舰的屁股蛋使劲射就好了。

 

“就是那里,打掉他的气缸!” “我在想办法!”

 

一定要在他到达戴涅布莱之前拦住它。不,是在这边弹药耗尽之前,给我掉下去、掉下去,阿拉尼娅满脑子充斥着这个念头。

 

“给我掉下去!”

 

心中所想忍不住喊了出来。

 

“掉下去!” 维吉也大叫。“掉下去!”

 

不知何时,三个人都开始大喊大叫。

 

“不好,燃料快没了。”

 

维吉狼狈的话音未落,飞艇开始上下摇摆。

 

“掉下去!”

 

“我们也要掉啦。”

 

飞艇开始慢慢飘了下去,弹药也没了。但是,阿拉尼娅她们并没有被命运女神所舍弃。突然之间,战舰的反击也停了下来,正想着巨舰是不是开始倾斜了,爆炸声和火焰喷薄而出。巨舰吊着钻石兵器开始下落,但也快接近戴涅布莱的森林了。

 

钻石兵器猛烈地撞击着地面,卷起烟尘遮天,地表被破坏得不成样。

 

“成了吗?”

 

随着尘雾随风散尽,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横摆着的战舰,但在它之后有东西在动。咆哮着,钻石兵器直起了身子。

 

“混蛋!”

 

阿拉尼娅用拳头击打着机关炮的扳机,但己经没有弹药了。飞艇的燃料也快见底了, 维持低空飞行便已精疲力竭,何谈与巨型使骸斡旋。

 

“维吉,你先去戴涅布莱,把比格斯的列车拦停,这点燃料应该还有吧?”

 

还有救命稻草,并不是穷途绝路。 “让那些普通人去避难,拜托你了。” “大姐头?”

 

维吉惊讶地看着起身的阿拉尼娅。

 

“该去给他点教训了。”

 

 

“诶?但是已经没有弹药了啊!” “还有呢。”

 

阿拉尼娅背起爱枪 shoot spear,心中念着,拜托了,伙计。“就在这,咱来一发大的。”

 

打开飞艇后舱门,强风扑面而来,不过这点距离应该还是够得到的。阿拉尼娅把无线电调到了空中八七机动师团的频道,不知还有多少人活着能回应这边。

 

“阿拉尼娅队,全员注意。这可能是最后的广播了,先说在前头,我们的退役被允许了,本队从今日开始解散。”

 

阿拉尼娅无视掉维吉的挽留声,脚踹飞艇冲了出去,目标为钻石兵器的头部。往上一瞥,维吉操纵的飞艇已经直线飞向了戴涅布莱。

 

“大家伙儿,一直以来谢谢了。”

 

像是在呢喃一般,说完,阿拉尼娅将枪挥出。目标已经很接近了,虽然有些许偏差, 但在可接受范围内。

 

“呜啦啦~啦啦~”

 

马上就要接近钻石兵器了,它的眉间长者令人恶心的肉瘤。不过幸好没有在发光, 貌似它不太想放出当初将格拉雷亚地上部队烧光的那种光束。

 

阿拉尼娅长枪依在,朝着“核”的正中飞刺了过去。随后,钻石兵器开始狂乱吼叫着, 声音大到能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的脑髓被搅烂了。

 

不过,阿拉尼娅手握长枪,没法去捂住耳朵。但同时她也明白了,钻石兵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反抗方法,自己反而安心了。

 

一直到魔导枪升到最大动力为止,阿拉尼娅不管自己的喉咙是否嘶哑也持续大声喊叫着,这个时刻,她没法沉默。

 

要是就这样把“核”一举破坏掉还好,然而,使骸兵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柔软。钻石兵器扭动身躯,来回甩着头。为了不被甩落,阿拉尼娅死抓住魔导枪,切换模式,魔导枪的前端变成了钩状,这样就能牢牢卡住它的“核”,但从实际上来看,阿拉尼娅还是快撑不住了。使骸兵器的头四向八方大幅度摆动,被这样的离心力带动着,阿拉尼娅甚至有点晕车感。

 

一心想着去抓紧魔导枪,阿拉尼娅却疏忽了背后的情况,钻石兵器的手腕不知何时伸向了头部,正如人类驱赶围着头飞的蚊虫一般。才刚察觉到这一变故,阿拉尼娅就被扫落了下去。

 

她掉到了横倒的凸型战舰舷板上,这个地方先前连机关炮都没办法打穿。背上传来的冲击令阿拉尼娅一瞬间眼冒金星,随着后脑勺的灼烧感传来的还有强烈的呕吐感。

 

现在可不是悠闲地睡大觉的时候,阿拉尼娅费尽全力,想要跳起来,实际上只滚了一圈。这一滚也救了阿拉尼娅一命,钴石兵器的巨拳从上落在了刚才她躺着的地方。不过这次算是爬起来了,望着钻石兵器那紧实的装甲,阿拉尼娅不禁打颤。必须得阻止它, 不能让这个破坏力远超机关炮的怪物跑到戴涅布莱去。

 

 

 

 

“没想到,竟然要和这种东西单挑呢。”

 

将魔导枪尖端朝向上,阿拉尼娅惊鸿一跃。

 

“人生啊,始料未及之事十有八九。”

 

首先得感谢地上部队将它的胸部和上臂部装甲给打掉了,阿拉尼娅打算朝着外露的部分发起攻击。但是,就算是她也没法一口气从地上跳那么高,这时候就需要遵从攀岩的技巧了,保证落脚点一点一点爬上去。顺便,阿拉尼娅想着得把这怪物那麻烦的手给解决了。

 

“唔……”

 

虽说魔导枪深插入了它的上臂,但是借力上跳没成功,阿拉尼娅没法让他的手停下来,暂时退回了地面。

 

“再来一次!”

 

魔导枪插入胸部,再向着上臂,站稳后再向着肩部,但只到此为止了,阿拉尼娅又被扫下去了,不过这次,她抓到了要领。

 

“你也该……倒下去了!”

 

爬上钻石兵器的手臂,在被它挥落之前起跳,这次一定能行。

 

“嘿哈!”

 

虽然不是正中央,但这次魔导枪刺中了“核”!阿拉尼娅随即便切换魔导枪的模式, 等枪尖一变钩状,阿拉尼娅开始再次借势回转,透着腐烂色的“核”有一部分变成了绞肉。但突然,阿拉尼娅掉了下去,钻石兵器开始剧烈地倾倒着身躯,就在要一脚踢到“核”上把它弄掉的时候,阿拉尼娅只好飞跳落地。但是,切换模式的动作慢了,阿拉尼娅没来得及进行逆喷射抵消重力,直接掉在地上滚了很远。不好,在起身之前,钻石兵器的拳头就要落下来了。

 

这次算是死心了,本身用一根枪想着去挑战巨型兵器就是无谋之举。即便这样,也算是尽力了。一边想着自己已经用尽了手段,阿拉尼娅闭上眼放弃。然而最后一击迟迟没有下来,好像有枪声作响?睁开眼睛,本该落在眼前的巨拳不见了。

 

“小姐!”

 

“大姐头!”

 

两台魔导机甲一边落地一边乱射着,钻石兵器则在一旁摔了个屁股墩。

 

“比格斯!维吉!”

 

这两个人怎么来了?列车呢?戴涅布莱那些人呢? 阿拉尼娅还没发问,回答却先到了。

 

“他们全部去避难了。”

 

维吉抢在比格斯之前说道,想必是酒还没醒。

 

虽然是从无线电传过来的声音,但是阿拉尼娅一猜就明白,随后站起来捂住嘴笑了。

 

“除了某个想独自逞英雄的家伙。”

 

被比格斯戳到痛处,阿拉尼娅轻哼一声不说话。

 

 

“小姐,你还行不?”

 

免了口头上的回答,阿拉尼娅一挥长枪。那个大家伙也站了起来,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马上就干掉他了,加把劲!”

 

比格斯和维吉持续用机枪剥落钻石兵器身上的装甲,而阿拉尼娅则直接朝着外露的本体发起攻击。要是能像刚才那样让它再摔一次,阿拉尼娅能一次性跳到它额头上,对“核”直接发起攻击。

 

“脚,打他的脚!”

 

两台机甲持续喷着枪火,钻石兵器左侧的装甲已经被破坏掉了,身体开始倾斜。但突然它发出咆哮,开始狂躁地暴动。土尘弥漫,阿拉尼娅一行人失去了视野。在这种烟幕之下,压根没法瞄准它的“核”。

 

“比格斯,把我扔起来!”

 

既然没法攀岩,那就直飞过去。

 

“明白,要上了,小姐!”

 

阿拉尼娅突破烟幕冲了过去,正好与钻石兵器面对面,落点也恰好能到达它的头部。加大魔导引擎的动力,阿拉尼娅想要在空中多一点飞行时间。

 

“这可是你让我飞上来的啊!”

 

阿拉尼娅正面使出枪刺去,“核”的三分之一已经崩溃了,现在就是要把剩下的三分之二搅烂,冲力启动。因为会产生损耗,之前阿拉尼娅一直压制着动力,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吃我一枪!”

 

像是包着火光,高速回旋的枪尖再次向着快烂掉的“核”深处刺去,甚至还加大了力度。限制解除!魔导枪本体开始剧烈发烫,连阿拉尼娅的手都要被烧伤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生厌的橡胶手套烧焦味,但是,现在可没空去管这些。长枪剧烈地震动着,散热愈来愈恐怖。

 

此时,枪尖突然膨胀爆开,钻石兵器的“核”被炸得四散碎开,正想着一切都完结了, 阿拉尼娅发现自已也被冲飞了。现在没了魔导枪,掉下去就完蛋了。

 

“小姐!!!”

 

伴着比格斯的叫喊声,魔导装甲的手伸了过来,但是,完全够不到。

 

“大姐头!!!”

 

维吉机甲踩着比格斯机甲跳起来拼命向着阿拉尼娅伸出手去。

 

“维吉!”

 

刚接到那一瞬间,爆炸的气流吹了过来,那是魔导枪爆炸所无法比拟的规模。阿拉尼娅死命抓着维吉的机甲,但被风吹着东撞西碰,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和泥土味。该不会三个人一起被卷入了钻石兵器的爆炸中了吧,阿拉尼娅正感到一阵难受,自己的意识突然被漆黑一片所占据了。

 

 

 

 

 

 

 

 

还在想着竟然就这样死了,阿拉尼娅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活动一下口腔,尝到的是泥土的味道,尝试着运动手脚,但是完全没有空间感,自己没法站起来。没办法,回忆着游泳的要领,阿拉尼娅再次尝试着活动四肢,感觉到背上稍微轻松了点, 看来自己是趴着的。手心和膝盖稍微用了点力气,阿拉尼娅发现自己还是能向前爬的, 虽然很费力,但眼前不远就有光。

 

她明白了自己是被土砂埋了,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却咳嗽不止。嘴巴里全都是泥沙, 一边咳一边都吐了出来。

 

随后环顾四周,只见破烂的魔导机甲滚在一边,它的侧旁有一块大看板。

 

“给您献上至上的宽娱 戴涅布莱高原度假地 往此去”

 

戴涅布莱还是帝国民众的度假地的时候,恐怕要追溯到菲涅斯塔拉宫殿被袭击之前了。

 

“哈,至上的宽娱啊。”

 

也是至上的讽刺啊,就现在而言。

 

“比格斯?维吉?”

 

在这里,有回应传来。大姐头,难堪的声音也接连传来。土砂和瓦砾的下面有两双手扒开土堆伸了出来。厚实的手是比格斯的,指节分明的是维吉的,阿拉尼娅一手抓一个,把他们拉了上来。

 

“任务完成。”

 

阿拉尼娅吐出了安心的气息,比格斯和维吉各自吐着含泥沙的唾沫。虽然遭了苦, 但好歹命保住了,避难的人们也都没事,皆大欢喜。

 

比格斯嘿嘿地笑着,用假声说道。

 

“一直以来谢谢大家了。”

 

他在学阿拉尼娅从飞艇上跳下来的那一幕。不想被他们看见脸红的自己,阿拉尼娅别过头去。

 

“喂,小姐什么时候和我们说过那些?” “我可没印象。”

 

“小姐说了谢谢。”

 

“那是赴死的家伙才会说的话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瞎聊着,到最后,向着对方哈哈大笑。快忘了吧,阿拉尼娅一边想着一边像河豚一样鼓气。

 

“这看来是要下雨了。”

 

“不对,这是天地异变吧?”

 

还在调侃。

 

“你们两个家伙,适可而止吧!”

 

 

阿拉尼娅的抗议声被嘶吼的咆哮压了下去。

 

“诶?”

 

抬头望去,一群群的飞行使骸,看起来应该是从帝都飞来的。

 

“啊啊~果然是天地异变。” “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比格斯和维吉用着怨怼的眼神看过来。

 

“怪我?”

 

现在可不是追责的时候,得先从魔导机甲中把能用的武器给挖出来,如果让那群使骸跑戴涅布莱去了可不妙。

 

“啊啊啊,让我睡一觉吧!”

 

最糟糕的一天看来暂时还没有结束。

 

 

 

 

 

 

 

等到把使骸群都驱除干净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阿拉尼娅拖着像破烂抹布一样的身体回到了飞艇上,她准备回到被洛基托付的女孩和乘列车的孩子们所避难之处去,等一见到阿拉尼娅,小女孩的眼中便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这样的场景阿拉尼娅也有印象, 她抱起小女孩,摸着她的头。

 

“我……我好害怕。” “已经没事了。”

 

“我害怕大家都不在了……都死掉了……”

 

阿拉尼娅双臂抱紧怀里震颤着的小小身体,这个小姑娘和自己幼时有着同样的恐惧和悲伤。那样的经历和感觉,自己承受过就好了,阿拉尼娅想着。正是想把使骸一只不剩全杀掉,还没等到所谓的十年,阿拉尼娅就当了佣兵。然而,连那些说“还早了十年” 的人也都不在了。

 

随着和比格斯、维吉相识,阿拉尼娅结识了越来越多的战友,最后自己作为帝国的军人得到了相应的地位。但同时,加入这种以使骸为武器的军队,她还是能感到这与自己杀光使骸的愿望有些许矛盾。所以,到头来,她连自己唯一的愿望都一直没办法实现。

 

“小姑娘,你叫什么?”

 

“安缇库姆,安缇库姆·索尔。”

 

终于问到了她的名字。

 

“小索尔,是个好名字。”

 

对于尼夫海姆人来讲,这是能让人回忆起那历史文明荣光的名字。

 

“我想变强。”

 

连想法也和自己那时候一样,阿拉尼娅微笑着想。

 

“就像姐姐这样。” “诶?像我这样?”

 

 

索尔用力地点着头,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才不强呢,今天都是勉强撑着,感觉都差点要哭了。” “是……这样吗?”

 

“没错,不过啊,今天是哪个小家伙奶声奶气和我说‘我也能战斗’来着?”

 

阿拉尼娅点了点索尔的鼻子。

 

“你这小姑娘,还挺不服输的嘛。”

 

索尔脸上像是害羞一般浮现了笑容。太好了,终于笑了,看来是没事了。阿拉尼娅从膝上放下索尔,突然,发现了她衣服上的胸针。松垮的大衣之下,索尔穿的是一眼就让人明白价格不菲缝纫精湛的衣服。阿拉尼娅对她的胸针有印象。不,何止是有印象, 那是军人中谁都知道的图纹,帝族艾尔德卡普特的家纹。

 

“这是陛下亲自托付给我的,机密任务。”

 

早就觉得洛基的那一番言语没有那么简单,伊德拉·艾尔德卡普特的长子早年战死, 大家从表面上看都以为帝国没有后继者了。但要是皇子偷偷地藏着小孩呢?何况,她起的还是索尔这个名字。

 

“索尔海姆的太阳将照常升起。”

 

这是皇帝的遗言。

 

可能皇帝并没有完全听信怀有二心的宰相,对其隐瞒了索尔的存在。于是,当亚丹展露獠牙之时,再命洛基找到索尔并保护起来。

 

“小索尔。”

 

这个孩子之前是在哪里怎么样活过来的阿拉尼娅并不想知道,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个被爱眷顾的孩子。

 

“你得好好活着,你的命来之不易。”

 

无论是为了之前养育你的人也好,还是为了誓死守护你的人也好。阿拉尼娅再一次抱紧了索尔。

 

 

 

【新历 766 年】

 

 

 

“大姐头,小姐人呢?” “她早就走了。”

 

“啊?”

 

“她说会在贝塔据点和你汇合。说不定她已经先和比格斯汇合了?要不联络下她看看?”

 

她不是这样和我说的,维吉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到了汇合地点也只有比格斯一个人,然后我就来这里了……”

 

上当了,阿拉尼娅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回忆起了两个小时前的对话。

 

“和我一起行动的可是梅尔达西奥猎人协会的高手啊。何况离据点也不是很远。就

 

 

算不跟维吉和比格斯一起,也肯定没事的啦。”

 

“正是因为和高手一起行动,他们可没空照顾你这个小孩子啊。” “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说这话还早了十年啊。” “已经过了十年了!”

 

阿拉尼娅曾觉得这孩子很像自己,但脾气比自己小时候还要叛逆。也对,也差不多是叛逆的年纪了。到了十来岁的时候,孩子就会觉得父母非常烦人。虽然阿拉尼娅到那个年纪之前父母就已经死了,没有那样的经验。

 

“真是伤脑筋了,虽然我自己也经常很鲁莽……”

 

可是,现在时代变了。自己十来岁的时候,世界还是有白天的。就算一个小姑娘当了佣兵,当时的环境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现在夜晚越来越长,所到之处全都徘徊着使骸,如果不谨慎的话是会没命的。虽然她比自己当初开始当佣兵时还要略大,但这并不是能让自己放下心来的理由。

 

因此,平时就算是有猎人陪同,出去调查的时候,阿拉尼娅也一定会让比格斯和维吉跟着她。没想到,她居然故意上报假的汇合时间,将这两人丢在这里自己跑出去了。

 

又想起了她那句别把她当小孩子看的抗议。

 

“可能真的有点……保护过头了呢。”

 

“哪有!父母关心自己孩子有什么不对?啊啊,没时间扯这些了,要快点去把小姐捉回来才行。”

 

竟然受到了比阿拉尼娅当时还夸张的过度保护,而且还是被两个人。

 

“首先和比格斯取得联系,然后,嗯。啊,大姐头,我出发了。” “不好意思。拜托你了。”

 

维吉仓促地出发了。

 

“唉。差不多该定期联络了。”

 

阿拉尼娅正想走到通信机前,发觉好像还有一点时间。

 

“好久没做那个了。”

 

还剩下些大豆罐头。现在先泡好肉干,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就刚好是晚饭时间了。虽然是用有限的材料做出来的简略版料理,就试着做一顿卡苏莱(法国著名的战时餐食, 主要由香肠、白豆等熬制而成)吧。

 

据点里的一餐,经常都是靠罐头来解决。阿拉尼娅偶尔也想用好点的菜肴让他们打打牙祭。而且,卡苏莱还是那个孩子最喜欢吃的。她回来估计要等到明天了吧,如果做卡苏莱的话,明天热一热还能吃。先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吃顿饱的再哄去睡觉。

 

阿拉尼娅一边哼着歌,打开了食材柜的门。

 

 

 

第 3 章 迈向自由的选择

 

 

 

深沉的水底,犹如蓝天。阳光射到水面上的闪光,如同花瓣随风起舞一般。优美, 又伴有一丝悲伤。

 

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着“露娜”,那是我最喜欢的人。可能是一直都希望着重逢吧, 那个人的脸就在摇曳的水中漂浮着。

 

从嘴型可以看出就是他在喊着。他眉头紧皱,不断地叫喊着。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即便长大了还是和十二年前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一点没变。那拼命伸手的身影, 也如同十二年前一般,一点都没有变。

 

那是十二年前在故乡戴涅布莱发生的事情。尼夫海姆帝国的士兵袭击了菲涅斯塔拉宫殿。因为事态太过突然,我只是一味被拉着跑。如果不跑的话,就会被杀掉,不是我, 而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诺克提斯王子。

 

虽然当时还没有就任神巫,我却也早已悉知自己的命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全力支持这位将来要成为王的人,这就是众神赐予我的使命。

 

如果带上我的话,一定跑不掉。但是,只要抛下我,只带着诺克提斯殿下一个人的话,雷吉斯陛下就能脱身。所以,我松开了手,一点都不怕。但一想到今后可能再也不能和诺克提斯殿下相见,悲伤就像决堤一样袭来。

 

只要诺克提斯殿下能够活下去就好。

 

诺克提斯殿下那拼命伸过手来,叫着露娜的身影在我的视野中渐行渐远。因为不想忘记那身影,我仰着头凝视着。就算被帝国兵围住,也一动不动。刻在脑海中的幼小身影,和成熟的脸重合了。

 

永别了,诺克提斯殿下。

 

不知为何,比起以前,现在感到更悲伤。悲伤像是要撕裂身体一般。明明我比以前更加坚强了,比以前更加成熟了,明明成为神巫这么久了。究竟是为什么呢,自己好想像小孩子一样放声痛哭。……不行,不可以,不能这样。要用笑脸,要让诺克提斯殿下永远只记得我的笑脸才行。

 

我只能尽力地挤出微笑,娴静地伸出手。不知何时,手中握着一把蓝花。那是我曾钟意的吉尔花,这花献与您。想必,这是最后的道别了。

 

今后,我会从稍微远点的地方,继续守护着您。再见了。诺克提斯殿下。

 

比那天要更漫长,两人互相伸出的手逐渐远离我庆幸着是在水中,在水中,就算流泪也看不出来。下沉着,向着连光线都无法到达的水底,向着远方。

 

啊,现在哭出声来也没关系了,诺克提斯殿下已经听不到了。

 

“不要哭了。”

 

耳边响起了温柔的声音,是从小就一直陪着我的肯提亚娜,是她的声音。

 

“稍微睡一会吧。”

 

 

她的手轻抚着我双颊。每当在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肯提亚娜就会像这样哄我睡觉。兄长和母亲都还在熟睡,只有肯提亚娜会注意到我醒了,每次我都不禁觉得很不可思议。

 

虽然还是会觉得悲伤,但是无助和不安已经消失无踪了。想起了肯提亚娜那温柔的手,我安详地陷入了沉眠。沉眠的感觉很奇怪,这感觉或许更接近小睡。像是在现实和睡梦之间,被温暖包围着。有形体的思考逐渐消失,不久后连时间的流逝感也逐渐察觉不到了,只剩下模糊的温暖……

 

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我感到身体浮了起来。正奇怪于为什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感受,就像从沉眠中醒过来一样,发现不对,我是真的醒过来了。面部有重压感传来,我猛地睁开眼睛,马上感到一股疼痛和刺激袭来。

 

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去呼吸,却只能感受一些难咽的液体流进了嘴里,原来我还在水中。慌张地挣扎了一下,幸亏这里的水不是很深,我便咳嗽着直起上半身来。看来这里的水并不是很干净,双眼里面感到有异物。拼命眨着眼想冲掉,眼眶却不断地流出眼泪。

 

“这里是?”

 

自己之所以特地发出声音,是想确认是否仍然身处在梦境里面。试着发出声音,手摸了摸喉咙确实传来了震动,看来是货真价实的“现实”。

 

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了,我往周围巡视一周,却尽是一片黑暗。沉闷潮湿的空气,还有不太像是液体但在持续掉落的声音。

 

“沙子?”

 

没错,像是沙子一类的东西,不断地散下来。我尝试用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往上看, 是天花板,没有窗。面前只有一处水洼,看来自己似乎一直睡在水洼一样的地方。

 

这是究竟是哪里呢?感觉不像是在建筑物里面,但也不是在室外。虽然因为光线很暗的关系,没法确定,但回想着这凉飕飕却又苦闷的空气,漂浮着苔藓和霉菌的气味, 我隐约能够猜到答案。

 

很久以前曾经来过的地方……当时虽然没有这么暗。如果能生起篝火确认的话,可能和那个地方有点像。

 

“雷希艾尔……”

 

嘴里一道出那个曾经造访过的地方,我的脑海中马上回忆起了失去意识前的情景。尼夫海姆帝国宰相,亚丹·伊祖尼亚。那充满憎恶和愤怒的双眸,还有那把散发着寒光的短剑。

 

“我,还活着?”

 

不可能,被刺时的疼痛那么地真实。还有那伴随着不断流失的血,意识不断消散的恐惧。我反射性地按住当时被刺的腹部。那不自然的凹陷和狰狞的伤疤还在。那时候, 我确实被亚丹刺中了,但为什么……

 

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我感到毛骨悚然。环起手臂想要摩擦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发现身上都湿透了。仔细一看,自己还穿着被刺时的礼服。只不过到处开绽,己经不成样子

 

 

了。为什么?死了之后又醒过来,且被关在奇怪的地方,全身湿透,我实在是没有一点头绪。

 

“好冷……”

 

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牙齿不断打着寒战。总之先把疑问都抛诸脑后,我得先站起来,想办法走出这里。

 

“啊!”

 

顿时自己觉得天旋地转,似乎一站起来就马上又摔倒了。如同忘记怎么走路一样, 我用撞在墙壁的左肩支撑着身体,再一次试着站起来,慢慢地,慎重地。

 

手抵着墙壁,我慢慢挪动着。这里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往流动的方向走,应该就能出去了。

 

走了几步之后,自己的腿又恢复了一些力气。靴子的后跟不断地踩着石砖,发出了响声。声音不断地回响着,再走一段路应该就会出现通往地面的石阶或者是通往上层的斜坡。

 

因为是作为举行送殡仪式所建造的,大多数的地下墓室构造都非常相似。作为神巫, 曾经为了举行慰灵仪式造访过许多墓室,所以自己基本上都知道结构。说如此,毕竟现在也没有提着灯给自己指路的向导。在这片黑暗中,能不能顺利到达出口,老实说心里还是没有底。

 

脚边忽然发出踩上枯叶一样的声音,我不禁停下了脚步。周围都非常安静,因而这声音显得格外吵闹。

 

刚才不小心踩到的东西,是满是皱褶的纸,一张旧报纸。附近还有一束枯掉的干枝。这恐怕是用来祭奠死者的花束吧。不知是谁用报纸包着花,到这里来祭拜。

 

看到这花束不是放在墓台,而是随意地散在地面上,我不由得升起一丝恼火。虽然心中对于用枯枝来祭奠死者这件事感到非常抱歉,但还是将这捧“曾经的花束”放到了石棺上。随后再将报纸仔细折好,在墓地里面留下垃圾可不太好,顺手带出去扔了吧。

 

突然,注意到报纸上的内容,我停下了折纸的动作。

 

“诺克提斯……殿下?”

 

虽然是张很小的照片,但我不可能认错。只是,在这么暗的光线下没法阅读文字。好不容易看清的,只有“行踪不明已近三年”和“路西斯王”的描述。本来应该印刷着时间在上面,却被撕掉了。

 

“诺克提斯殿下行踪不明?怎么会这样?”

 

行踪不明的人究竟是谁,因为没法阅读全文,所以也不能过早下定论。

 

“毕竟三年前,雷吉斯陛下也应该健在……”

 

突然我又意识到尚不明确三年前是指什么时候的三年前,随而对现在的时间开始抱有疑问。

 

又一股恶寒袭来,我感到有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从脚边爬上。现在我只想着马上离开这里,跑到室外去。

 

 

正打算动身的时候,背后开始震动。回首一看,上面不断掉下砂石,瓦砾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脑袋里面只能想到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敲打着天花板想要冲进来,除此以外再没余裕去思考其他事了。空中漂浮着黑色的东西,只看形状的话,就像随处可见的破布一样,只不过大小很奇怪。之前因为天花板尚未被破坏而挡住了视线所以没能看清, 那巨大的,不寻常的破布里面,果然有一只巨大的手在窥视着下方。巨大的白骨一般的手,上面带着锐利的钩爪,光看就明白来者不善。

 

如果世上有死神的话,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但是,这既不是死神也不是野兽,这是使骸虽然是我从未见过的个体,但是马上就能猜出,因为自己能模糊地看见它身上漂浮着使骸特有的黑色粒子。

 

就算得知了那副白骨的真身,我的身体还是分毫未动。不跑的话就会没命,明明心里很清楚,但双脚直打颤没法动弹。像是穿透黑暗一样的两道光线,从远处的缺口传来。我发觉自己喉咙不禁开始震动,随后便大声尖叫。那一瞬间,像是解开封印一样,我拼命地跑动了起来。

 

奔上斜坡,在黑暗的通道上奔跑,完全没余力回头。如果脚步放慢怕是一丁点,就会被捉住,被那钩爪抓到的话就万事皆休了。总之就一直往上,跑到地面,运气好是白天的话,使骸就追不过来了。虽然不确定以前是否造访过这个墓室,但地下墓室的构造基本都一样,除了斜坡,肯定还有楼梯。此外也一定还有小间石室和狭窄的近道。

 

巨大身躯的使骸应该是没法进入狭窄的小路。虽然不确定他能不能跑进楼梯,但只要避开开阔的地方,我就应该有机会逃脱。终于躲进了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入的通道,我回过头,果然看见了那缠绕着漆黑破布的物体,它大概无论怎么挤都挤不进来吧。

 

没事了,我正松一口气的时候,发觉白己还是太天真了。巨大的轰鸣声传来,那是使骸在破坏着石造天花板的声音,看来它还是有办法可以把通道的入口破坏掉。

 

头顶不断掉落石砾。使骸应该是在想办法将整条通道都破坏掉。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是被使骸撕碎,还是被废墟活埋……无论哪种死法我都不能接受。

 

我接着一个劲地往上跑,脑中早已分不清路,只是一味向通往上方的路奔跑。背后传来好几次沉重的轰鸣声,它肯定已经不管眼前的是墙壁还是通路,只要挡在面前就一并破坏掉。

 

脚步不注意踩空摔倒,我也没时间去感受疼痛。在这停下的话就会死。就算头顶落下碎石,楼梯不断崩落也不管只顾前进,现在已经不清楚是在跑还是在爬了。

 

突然间尘土味消失了,皮肤感受得到刺骨的寒风。终于到外面了,这么想的一瞬间, 地面猛烈地震动。轰鸣声来得太过突然,自己甚至都没法保持平衡,不小心俯身扑在了地上。

 

声音消失了,我战战兢兢回过头去,注意到刚才跑过了楼梯都不见了踪迹。经由使骸的暴乱,恐怕已经完全倒塌了。那一片区域已经残破到没法辨认出是曾经的地下墓地了。不,虽然没有了入口,周围的环境还是能辨认出这里是墓地的。附近有石造的水盘、有准备给祭扫者休息的大树、还有栽培着花卉的园植。只不过,那棵大树已经被从根部

 

 

切断,只剩下巨大的木桩,剩下的树冠和枝条散落在周围。就像是曾经被巨大的物体肆虐过一般。

 

我拣起一根还算坚固的长枝条。如果要作为武器来使用,最好选一条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树枝。在夜晚的墓地里徒手行走,太过危险了。我心中想着尽快的离开这里,却注意到只穿着一只靴子。一定是刚刚慌不择路逃跑时掉的,难怪刚才跑得那么难受。这样的话,只好把另一只也脱掉了。心想要在脚被尖锐的石头或者碎片划伤之前找到替代的鞋子才行。

 

在天亮之前能到达有店铺的城镇吗,我边想着边往天空望去。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协调,天空的样子很奇怪。

 

我慢慢地巡视、凝视着黑色的天空。天上弥漫着和夜空显然不同的黑暗,星月无迹可寻,然而也不像深夜的漆黑之色,是一种极其别扭的淡暗色。再次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天空中覆盖着黑色的粒子,那东西就和缠绕在使骸身边的粒子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被冰雪覆盖的大地出现在我的眼中,挪动视线,出现了广阔的沙漠。再往远处望去, 能看到熟悉的森林的轮廓。那若是故乡戴涅布莱的森林,结合方位来考虑,这里就应该是斯卡普地区和尤泽罗地区的交界处了。

 

很奇怪,这里完全没有人类的气息。虽然夹杂在沙漠和冻土的地区不适合耕种,但是听说这里是交通的要冲地带。如果是这样的话,运输车和军用飞机应该络绎不绝才对, 但是现在却如此安静。

 

“已经失踪三年”的报道突然从我的脑中掠过。自己曾经消耗生命和众神定下誓约, 赌上性命把光耀之戌带到诺克提斯身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真王,为了守护星球的未来。

 

可是……这片天空的颜色又为何会是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并没有时间让我继续思考,阵阵轰鸣中昏暗的空气微微震动,转头看去,刚才被坍塌的瓦砾所掩埋的地方又冒起了烟雾。身上覆着破布,呈死神形态的使骸冲出被掩埋的废墟再次出现了。之前看到阶梯被完全被掩埋的时候,我悬着的心本已经放下来了, 以为它已经死在刚才的坍塌中,而自己终于得救,可谁又想到这家伙竟然又冲出废墟紧追不舍。

 

没有时间呆在这里了,死神的钩爪正在向自己逼近。千钧一发之际,我选择侧身躲避,身后的土块应声崩裂,躲过这一击可以说全靠运气,之后恐怕不会这么幸运。

 

幸亏没穿鞋。我心想,要是穿着刚才的高跟,就没办法跑这么快了。逃跑途中好几次都被使骸抓到肩膀险被拽倒,不过运气还算不错,虽说摔了几次但总算堪堪挣脱了。

 

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只要能跑到干线道路上,我也许会遇到路过的车辆,去哪都好,只要能搭着自己逃离这个地方。仿佛间,好像听到了细微的引擎声。这附近一定有公路。不顾腿部肌肉发出悲鸣,我坚持继续向前奔跑着。

 

突然之间,脚下的地面消失了。双脚失去了支点,身体也浮了起来,眼前天旋地转,

 

 

我不知是从堤岸还是斜坡什么上摔下去了。往下滚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引擎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这真是今天第三次走运,看来自己正好摔在了公路上。耳边传来了尖锐的刹车声,一辆带着侧座的摩托车刹在面前。

 

我不管不顾地飞身上车,能乘上去就好,现在已经没工夫向对方寻求许可了。

 

“你怎么回事啊!”

 

骑手头戴头盔和护目镜,样貌看不清楚,虽然身着猎人服饰,但声音听起来无疑是一位年轻女性。

 

“抱、抱歉……”

 

大口喘着气,我也没有余力多说什么。面对对方不满的啧声,我只能把自己往侧座上缩。摩托车发动了起来,而使骸也在后面紧追不舍。

 

“真是的!带着多余的累赘,速度根本起不来!” “累赘?扔掉不就好了?”

 

“啊啊,等等!”

 

侧座里供人放脚的地方塞着几个布包,我心想把这些包拉出来向背后的使骸扔去, 多多少少可以减缓使骸的行动,然而却根本没用。布包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原来里面装的全是罐头,看来并不像是“多余的”累赘。

 

“笨蛋!不需要的累赘说的是你啊!” “对不起!”

 

搞砸了,自己刚才一阵不管不顾,不仅像字面意思一样成了一个多余的累赘,而且还把重要的食粮也扔掉了。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不要紧的,我安慰自己,刚才捡的棍子还在自己手上,虽说刚才完全不是使骸的对手,完全说不上什么“不要紧”,但事到如今只有放手一搏。自己正把手放到侧座边上准备跳下去,却又被她拉回了座位上。

 

“算了!”

 

看来是同意自己乘上来了。

 

“你可抓紧了!嘴巴也闭上!小心咬到舌头!”

 

引擎发出轰鸣,身体被向前猛拽,耳边风声呼啸,头发乱成一团。然而还没过几秒, 指望着靠着加速逃离使骸的期待就被无情击碎了。

 

刚感觉到使骸的手臂向这边伸来,突然间,身体又一次浮在了空中。刚心想不好的时候,身体已经被狠狠砸在了地面,而摩托车根本还没跑多远。左半身仿佛失去知觉一样沉重,我挣扎着起身,却看到那位女骑手己经站了起来,手上拿着霰弹枪。她那架势一看就习惯了战斗。

 

“你躲到后面去!”

 

不行,我摇着头。她一个人的话明明可以逃脱,却依然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能战斗?” “我要战斗。”

 

我点点头,心里虽然拿不准“能不能”干掉这么凶暴的使骸,但是此时却不得不放手

 

 

一搏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比那位女性更加了解面前这个使骸的强大和恐怖,就算战斗经验丰富,仅凭她一个人之力还是根本无法取胜。幸好,墓室旁捡到的木棍滚到了脚边。我真心感谢自己当时把它拿到了手上。拾起木棍的动作也被她看在眼里,她一脸无语地问到:

 

“你认真的?”

 

“你就打算用这种棍子来战斗?脑子没问题吧。千万别给我拖后腿啊。”

 

回忆着长柄武器的使用方法,我的双手握紧了木棍。很久以前,在进行神巫修行的时候,自己曾经学过枪术入门。只要按照当时所学来做就一定没问题,只要把这个棍子当成逆矛,就一定没问题……

 

“来了!”

 

我的答应声被响起的枪声埋没,使骸黑布飞舞,我只好瞄准攻来的利爪挥动木棍, 能感受到刚才这一击确实打中了。再次向前突刺,这次却返回了强烈的冲击。

 

打中了,本应……起效的。然而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自己狼狈地摔在地上。

 

迅速站起身来,枪声在自己耳边响起。然而使骸的动作比预想的更灵活,那些子弹几乎没有打中。挥舞着棍子再次冲向使骸,我心想能让使骸把哪怕一点点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也好,只要它稍露破绽。

 

“啊!”

 

突然间,一阵冲击从双手传来,攥在手里的棍子被打飞,使骸的利爪迫在眼前。

 

“不要!!!”

 

我还不想死!我才不想在这种地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就这样被杀死,我绝对,绝对,不想这么死去!

 

我只能用力挥舞着双手,虽然心里明白,面前的使骸不是自己挥手就能赶跑的,这么做简直毫无意义。可是自己还是不想就这样被杀死。正是这种想法,让我下意识挥动了自己弱小的双臂。

 

心中对被使骸撕成碎片的痛楚已有了觉悟,曾经临死的痛楚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传来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从指间传到手臂的,是和痛楚完全不同的感觉。睁开眼睛,我却看到使骸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向后退步。

 

“这是,什么情况?”

 

昏暗的空气在枪声和使骸的悲鸣中震颤。我慢慢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成功阻止了使骸的行动,然而对其中的缘由,却是一头雾水。

 

再试一次,经过刚才那一出,自己大概已经记住要诀了。向动作迟缓下来的使骸走去,我心中虽还存恐惧,但现在却由不得迟疑。先伸出右手,将意识集中在指尖。

 

想起来。只要能想起刚才的感觉……

 

 

然而不由我想,一阵感觉自然而然地通过手臂传来。是和刚才一样的感觉。虽然感到些许呼吸困难,胸口一阵钝痛,我只好屏住呼吸将这一切忍了下来。

 

枪声不断,使骸倒在地上痛苦挣扎。或许是心理作用,使骸的轮廓看起来越来越淡。能行,我心想。这样下去,能打倒这个使骸。

 

传向手臂的感觉却发生了变化刚才还说不清楚的感觉变成了几百只虫爬行的不快感传来,我咬紧的牙关不禁漏出了呻吟。

 

使骸在地上痛苦挣扎,发出像金属音一样令人发毛的惨叫声。就差一点了,一定要把它干掉!

 

“你等下!别乱来!”

 

我无视了她的警告,继续把手伸向使骸,令人不快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只能努力抵抗这股痛苦。

 

“危险!”

 

待我缓过神来的时候,使骸的利爪已经逼到了眼前,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双手被狠狠挖伤,巨大的痛楚甚至压过之前的不快感,然而同时,让我身受重伤的使骸,却化作黑色的粒子彻底散去了。

 

终于打倒了。刚刚松一口气,我却又感受到了强烈的痛楚。双膝不禁跪下,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

 

“你没事吧!”

 

虽然我摇了摇头,但那是骗她的。怎么会没事,剧痛简直让我反胃。

 

“你等等啊,我现在就给你止血……”

 

身边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我转头看去,自己也吓得停住了呼吸。之间刚才还喷涌而出的血已经止住了,深深裂开的伤口里冒出紫光和黑色的不明物,转眼间伤口就完好如初了。

 

“这是,什么啊?”

 

对方的声音充满敌意,这也不能怪她。从伤口冒出来的“黑色的不明物”和使骸所散发的粒子如出一辙。突然间,她将我按倒在地,枪口抵在脸上。

 

“你这怪物!”

 

无言以对,我只能保持沉默,可抵在脸上的枪口却更用力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现况又不允许我继续沉默。

 

“我……”

 

真的不知如何说起,脑中一片混乱,突然间,脸上冰冷的触感消失了,身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只好赶紧起身。

 

“那个……”

 

刚才还充满杀气的女猎人已经倒在地上。我试着将手按在她的颈上,确认脉搏没有问题后,取下了她的护目镜,她眼皮轻颤,看来还有反应。她一定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

 

 

了伤而失去了意识了。我只好小心翼翼地稳住她的身体并松开了她的领口。

 

正打算用神巫的力量来为她治疗,我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空中。想起刚才打倒使骸的那股奇妙的力量,那到底是什么?自己现在还能使用治愈的能力吗?

 

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又一路看向手腕。刚才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却完全治愈, 一点痕迹都不见。这治愈力简直不同寻常,不,要说的话这真是“治愈”的能力吗?刚才覆盖伤口的黑色粒子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况且,最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在这片和夜晚不同的黑暗中,我陷入了迷惘。

 

 

 

 

 

这个女孩仿佛就是行走的武器库。对于这个事实,我一半是惊诧,一半佩服。

 

为了确认她的伤势,我拉开她的外套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备用弹夹、投掷用飞刀, 她的腰带上挂着手榴弹和用途不明的大小不一的圆筒,戴在肩部的枪套里也插着好几把枪。

 

本想着为了防备她醒来之后再次把枪口对准自己,应该先把她的武器收起来,但现在想收也收不了了,毕竟这么多的武器弹药,根本没有放处。

 

就这样,我没碰这些武器。万一她醒来之后再把枪口对准自己,那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果然,女猎手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拉开距离并抬起枪。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日的?”

 

她没有上来就扣动扳机,而是询问了我的名字,这点让我感到还有交涉的余地。

 

“我名为露娜芙蕾雅,露娜芙蕾雅·诺克斯·芙尔雷。”

 

对方凌厉的目光有所动摇。

 

“你和十年前死去的神巫……名字相同。”

 

果然自己已经死了啊。心里一方面觉得本该如此,另一方面又觉得这难以接受。

 

“十年前?”

 

对了,怎么忘记问这个重要的问题,随后我取出了折起的报纸。

 

“那个,请问……”

 

我心想,这个女孩可能知道些什么。

 

“报纸?啊,这个。六年前?不,这是七年前的报道了。你看这上面写着国王陛下在三年前失踪。”

 

“失踪?”

 

“诺克提斯(殿下)陛下失踪了?为什么?” “从国王失踪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了。”

 

我感到一阵晕眩,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水都奥尔缇西那时候。我作为神巫与利维坦交换誓约,赌上性命请求它赋予真王启示。就算不被亚丹·伊祖尼亚

 

 

所杀,我也明白自己的生命将会终结在那里。

 

但这都无所谓了,我曾相信这个星球的未来,相信王将会驱散黑暗,相信誓约定将被完成。可是……抬头看去,所见是被黑暗笼罩的天空。和黑夜不同的,不祥的黑暗。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真的是神巫吗?不会是使骸拟态成的人形吧?你能证明自己是人类吗?” “我不知道。”

 

把手到腹部,隔着布料我能感受到人类身体的触感。刚才的痛楚已经一丝都感觉不到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刚刚那股力量是什么?为何,为何我还活着……我不明白。”

 

不经意间我用双手盖住了脸,哪怕只有大致的解释也好,我想要一个回答。但是, 却没有人能给我回应……

 

“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听见她的话语静静落下,我抬起头。

 

“你是否是敌人?”

 

枪口再一次指向我,但她的瞳孔中却没有杀意,仅仅是直白的询问而己。

 

“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不能证明。”

 

不想说谎,我只想要回应这双直率的眼睛,我只能睁开眼直直地看着她。

 

最后她将枪口朝向了地面。见此状,我本该感到了一丝安心,但不知为何,膝盖却开始颤抖。可能是过于紧张,心中早己漫开的恐惧之前我一点都没察觉到。

 

“如果你做出奇怪的举动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哦。”

 

看到她把枪收回到枪套里,我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敌人的话,来帮我修理摩托车吧。说到底这件事有一大半是你的错。” “很乐意为你效劳,对了……”

 

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索尔。”

 

在我把问题问出之前,她简短地回答道。但是,那是她的名字还是姓氏,单单凭这样一个称呼是没办法明了的。

 

“快点开始吧。嘿,神巫小姐。”

 

暂时就相信这是她的本名吧,我心中暗暗想着。

 

 

 

 

 

 

 

“看你这样子,还挺有力气嘛!” “是、这样、的吗?”

 

 

因为正推着摩托,露娜芙蕾雅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反过来说,说话断断续续是她正在认真在推车的证据。实在太意外了,索尔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说了要她来帮忙,但索尔心想着她肯定派不上什么用场。

 

虽然她穿着的衣服就像破烂一样,但她的说话方式,完美的举止,表明她无疑是“来自良好家庭的大小姐”。但是,无论是在将翻掉的摩托车扶起来的时候,还是在推车的时候,她都好好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说起来,在她面临死神鸟的时候,也能仅仅凭着一根没有什么用的棍子摆好架势。显而易见,那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反应。老实说,面对这位自称是神巫的小姐,索尔心里只有警戒。在她被死神鸟的爪子抓住的时候,能够用奇妙的力量将使骸的动作停止。即便被抓伤,之后不久仍然活蹦乱跳。而且,那伤口直接在眼前愈合了……

 

“稍微、休息、一下……吧。” “好。”

 

就算是神巫,她的声音里也透着浓浓的疲惫。随后两人靠着摩托车并排坐下。不过, 索尔也做好了随时拔枪的准备。

 

这是第二次休息了。承受了死神鸟一击的车身,经过各种应急处理也没有恢复到能运转的状态。有些零件需要更换,而且,也挺耗时间。现在只能将摩托推到“对抗使骸临时据点”那去。而且那也是最正确的选择,旧帝国领地据点,是为了用于驱除和调查使骸且应对各种突发事态而设立的。

 

索尔告诉神巫“威尔就在前面不远了。”是为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心想只要给她服下定心丸,让她明白附近有同伴在,她应该就会老实一点。

 

“你一直都是像这样一个人行动的吗?”

 

“怎么可能。今天这种情况只是偶然而已啦。”

 

这可不是谎话,在使骸遍布的旧帝国领土上单独行动的人,都是不要命的大笨蛋。对,这次的情况是偶然的。之前遭遇到一群使骸的攻击,在战斗中不小心追得有点

 

深入了。反应过来的时候,索尔已经和同伴们走散了。当然,本来立刻打算返回据点和同伴们汇合。在那途中,又遭到了死神鸟的袭击……总之,先去最近的据点进行修理。虽然和汇合的据点是反方向,但现在修好车这件事是最优先的。

 

“车子完全过不去呢。”

 

第一次休息,将摩托停在那里坐下的时候,神巫一脸认真地说:

 

“还是躲到道边比较好吧?”

 

由此,索尔相信了到她说的“完全不知道这十年来发生的事”这句话确实不是谎言。

 

“我说过了吧?人们只能住在雷斯塔姆里面。”

 

和她说到“因为使骸肆虐,夜晚不再迎来黎明”的时候,神巫的脸绷紧了。再谈到“王都因索姆尼亚完全荒废,差不多要变成使骸的巢穴了”时,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青了。最后听到“国王似乎被水晶吸进去了”这样的传闻时候,她看上去心神不定,似乎马上就要晕过去了的样子。

 

 

“没有人住的话,车子也过不去,这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是在雷斯塔姆外,能够让运输物资或是驱逐使骸以及调查的车辆通过的地方, 数量也非常稀少。更不用说,这里是离雷斯塔姆非常远的旧帝国领土。

 

站在马路正中间鸣笛……这样的事情,已经遥远得像是童话故事了。

 

“你如果是真正的神巫,不是应该在十年前就死了吗?”

 

已经死去的人居然还活着,真是像童话一样的事情。

 

“但是,果然很奇怪啊。你说你这十年间都去干了什么啊?”

 

这里可是现实世界啊。可不是什么童话世界。

 

“好了!休息时间结束。要再加把劲儿了哦!神巫小姐。”

 

刚刚还是垂头丧气的神巫,就像是重新振作起来了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和那具柔弱身体不相称的腕力一样,说不定她也令人意外地大胆。

 

“还有一点距离就到威尔了哦。”

 

这可不是骗你的。

 

 

 

 

 

 

 

“一、二!”

 

在已经习惯这样喊着口号推摩托车时,我们到达了有几个木制小屋并排的地方。这里就是被称作威尔的临时据点。虽说现在的尼夫海姆已经没有人居住了,猎人们和王之剑似乎在这附近进行侦查的样子。威尔也是为了支援他们而建立的据点之一。

 

渐渐接近建筑物后,好像只有大门都是新的,同时门锁也被替换了。原本是居住区的地方似乎被改造成了据点。一想到接下来就不用继续走路了,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索尔把预留的鞋借给了我,虽然很感谢她,但是实在是穿不惯,加上光脚穿皮靴走起来很难受,走到这来已经是累得不行了。

 

将摩托车停在一旁,索尔用钥匙卡打开了建筑的大门。从她那熟练的开门动作来看,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喂!——有人吗?诶,谁都不在啊。”

 

一边打开灯,索尔稍稍作耸肩状。从外看无论哪个窗户都没有灯光,可以确定这个据点没有人在了。

 

我心里明了了,之前在来这里的路上,索尔一直说着到了据点就一定有同伴在等着, 想必那是她那对我独特的照顾,一直在很远的地方就说着“就快到了,就快到了”一定也是这样。

 

“希德妮?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了。”

 

手上拿着似乎是通讯器的小型机械,索尔发出了非常高兴的声音。看来终于和名为希德妮的女性联络上了。

 

在开始推车之前,还有在休息的时候,索尔都一直试图和她取得联络。但是每次都在“还是联络不上希德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自言自语中,一边叹气一边将通

 

 

信器收起来。看样子,那位名叫希德妮的女性十分清楚该如何修理摩托车,我发现索尔似乎非常依赖她。

 

“嗯,是的,就是这样的。她毫不犹豫直接就往路上扔掉了罐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服了她了。”

 

和我预想的一样。索尔向着在外面停着的摩托车那边走去,我跟在她身后,不过稍稍将距离拉开了些。因为之前答应过她要帮忙修车,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建筑里休息也太不好意思了。

 

为了不偷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或许我该再把距离拉远一些。正这样想着的时候, 犬吠声传了过来,回过头去,一只黑犬在摇着尾巴。

 

“……安布(博)拉!”

 

我径直奔跑过去,抱住它柔软的毛皮。好温暖,它毛绒绒的黑色尾巴用力地左右摇摆着。看到它,我想起了一直跟在它身边的,那条白色尾巴的主人。

 

“果然,普莱纳已经……”

 

在奥尔缇西的时候,普莱纳一直跟在我身后。无论对她说多少次“这里危险快逃吧” 她都固执地不肯离开一步。现在只有安布拉来到这里,看来普莱纳已经跟随着我的“遗体”一起沉睡在水底了。

 

“对不起。我没有把她带回来。”

 

但是,安布拉像是在说“我明白了”一般摇动着尾巴。

 

“谢谢你。”

 

这样自言自语道,我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

 

“诺克提斯陛下呢?”

 

安布拉摇着尾巴非常有精神地叫了一声。似乎是平安无事。但它没有带着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是诺克提斯陛下拿着的吗?”

 

想最先告诉诺克提斯我还活着,但是用来记事的笔记本却不见了。有什么可以代替一下的呢,我寻思着。

 

“安布拉,稍稍等一下。”

 

想起桌子上摆放着纸张笔记之类的文具,我回到了建筑里。

 

“抱歉,让我借用一下。”

 

虽然东西的主人并不在,但还是先打了声招呼,随后我便借用了一本比笔记本稍小的记事本和笔。匆促地写下“我平安无事”的潦草字迹。本来想把日期也写上去,但是却想起忘记询问索尔现在的年月日了。

 

再次飞奔到外面的时候,安布拉依然在入口处等着我。

 

“把这个交给诺克提斯陛下。”

 

交给安布拉的话,无论是在哪里它都会把笔记本送到的。无论是我在神巫修行场所修行之时,还是我藏身于奥尔缇西之时,它都能维持着我们的交流。只要写下新的消息,

 

 

就一定能传到诺克提斯殿下那去…… “拜托了!”

 

但是,安布拉只是保持着坐在那里的姿势,歪了歪脑袋,像是在说“我做不到”一般。

 

“为什么?”

 

安布拉仅仅只是仰望着我,尽管不能说人类的语言,安布拉也是二十四神使之一。无法完成我的愿望当然是有理由的。

 

“诺克提斯陛下没有遇到危险吧?”

 

我再次询问它,它却用鼻子蹭了蹭我,像是在说:

 

“没事的,你要打起精神来。”

 

“但是,笔记本却不能送过去。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是这个意思吗?”

 

安布拉开始大幅度地摇尾巴,我只好轻轻地抱住它温暖的身体。

 

“我明白了,我会继续等待的。谢谢你,安布拉。”

 

安布拉把尾巴高高地一翘,身影便消失了。我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是突然被扔到十年后的世界后,第一次与朋友重逢。

 

说起来,肯提亚娜到哪里去了呢?直到我在奥尔缇西陷入死亡的长眠之前一瞬间, 她都陪伴在我身边。好想见她啊,我这样想到。只是,到现在为止,没想到我们还能有机会再见面。怎么想我都不觉得肯提亚娜会知道我还能活着回来。但是,既然安布拉来见我了,那么,我应该也能和肯提亚娜再次相见的吧。如果和她见面的话,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这里离戴涅布莱很近,肯定能见面的。想到这点,我全身就充满了力量。

 

回头看去,索尔还在和希德妮通话。能和希德妮联络上真是太好了,索尔从心底涌出了安心感。不管怎么说,摩托车的状况相当糟糕,之前担心得不得了,以为这样下去只能报废了,到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愧是希德妮,只是询问了摩托车的状态,马上就知道该修理哪个部位了。

 

据点中常备的物资中没有要用的东西该怎么办,用什么可以代替,她都给出了非常详细的指示。

 

“嗯,我想大体上应该没问题了。谢谢,帮大忙了。” “不客气。”电话那头传来明朗的声音。

 

“说起来……有一件事我挺在意的。”

 

索尔特地把声音降低了,还好神巫正逗弄着不知哪里闯进来的小狗,没有留意到索尔的对话。

 

“她自称是神巫。”

 

啊?希德妮发出了发疯般的声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众所周知,神巫十年前死在了奥尔缇西。

 

“你觉得会有这种事么?”

 

希德妮沉默了,不知道,可能说出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吧。也不怪她,就算是亲眼见到神巫的索尔自己,也觉得一头雾水。

 

 

 

 

“能不能尽快帮我将这消息告诉格拉迪奥呢。”

 

索尔故意没有说出王之剑、王之盾之类词语。可能是小狗跑掉了,索尔注意到神巫正往这边看着。

 

“那么,就先这样。谢了。”

 

为了不引起神巫的注意,没等希德妮回话,索尔就将电话挂掉了。

 

“让你等那么久真是抱歉。”

 

索尔这样说完,神巫马上轻轻的摆着手小跑过来。

 

“我打电话去请教修理的方法了,从来都没有撞成那样过呢。”

 

索尔将摩托车的翻过来的动作非常生疏,如果技巧娴熟的话,应该只会留下擦痕。这方面无论是人类还是摩托都一样的。索尔作为驾驶员在初学阶段就能很好地驾驶,反过来讲,意味着不需要特地去修摩托车,所以这方面的经验极度匮乏。

 

“不好意思。”

 

神巫缩起她那细小的肩膀。似乎索尔那句“这有一半可是你的错”的话让她非常受打击。

 

“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快点来帮忙,扶着那边。” “是!”神巫像小孩子一样坦率地点头回应。

 

修理摩托是力气活,而且会搞得满手油污。可能她不知道这事吧,所以才发出那种像乐在其中的回应声,等下肯定马上就后悔了……

 

索尔心里本来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如意算盘第三次落空了。神巫丝毫不在意手上的油污。虽然确实对于修理工作非常生疏,但也帮上了一些忙,甚至逐渐开始熟练起来了, 学习得也太快了。

 

“只要与人共患难,就大致能看出对方是什么人了。”

 

索尔脑中想起了这话语。这话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呢?好像不是很久远的事情。应该是刚成长到拥有话语权那时候吧。即便如此,那个人还是将我当小孩子看。今天早上也是,不注意就说出了过分的话来了……

 

“好了,就到这里吧,只剩下一些细微调整了。”

 

回过神来,已经是晚上了。虽然不能凭借太阳来判断昼夜的日子已经持续很久了, 但是现在到了晚上也还是能感到比白天要暗的多。

 

“今天就到这吧。”

 

况且,索尔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神巫所肩负的职责使我要经常巡游各地,因而我早已习惯了旅行生活。举行各种仪 式、维护圣标、治愈病人,都是很重要的工作。只是,这些旅行中都无时无刻伴随着确 保旅途安全的随从,预定驻扎的地方总是有着准备好的温热食物。孤身一人和使骸战斗, 在无人的建筑物中与满是尘埃的毯子作伴睡觉,这都是初次体验用叉子吃冷冰冰的罐头, 也是第一次尝试。罐头里面似乎是些蔬菜和肉类,和想象中的味道有很大区别,我觉得 很奇怪。也不是非常难吃,但是索尔却揶揄“这看来不合神巫小姐的口味呀。”

 

 

这期间,索尔的枪片刻不离身。虽然不是很明显地在防备着我,但是可以看出来她没能完全信任我。

 

被人警戒到这种程度,真是前所未有。光是神巫这身份,足以让所有人都信任我。可能和帝国有关系的人要排除在外,但是那些人也不会表现出来,我也不觉得他们会因为神巫的身份而放松警惕。所以,我并不知道要怎么让对方放下警惕。再说,我也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要想办法让对方放下警惕。

 

我躺下身子,脑袋里面全是烦心事,觉得这样下去也不可能睡得着。实际上,因为身体已经非常疲劳了,所以闭上眼睛的同时就陷入了沉睡。

 

“露娜芙蕾雅——”

 

被呼唤着,我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这里是梦境。呼唤我的声音,一点都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周围非常明亮,就算是十年前,也没有这么明亮的地方。不只是明亮,到处都是透明的,像是宝石的闪光一样的东西在漂浮着。这个空间,不可能是现实世界。

 

“吾为剑神——”

 

剑神?巴哈姆特?小时候肯提亚娜不止一次告诉我关于这个星球的神话。剑神就是那神话里面登场的六柱神之一。

 

根据肯提亚娜的说法,从人类看来,六神互相平等,实际上,巴哈姆特和其他五神存在些许差异。巨神泰坦、炎神伊弗利特、雷神拉姆、水神利维坦、冰神希瓦。五神司掌星球万物,与星球的命运共存,但唯独巴哈姆特是与包裹着星球的天空共存的神。

 

虽然肯提亚娜没有直接说出来,但那口气明显透露出了剑神是其它五神的上位神。而现在正是那剑神在呼唤着我。

 

“汝之使命,尚未终结。”

 

随着那声音传来,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刚才还是通透的空间瞬间变成黑暗。呈现在眼前的是下着雨的王都城。在我稍微留有印象的广场上,诺克提斯和亚丹剑戟相交。

 

和在奥尔缇西见过的容貌不同,诺克提斯的脸明显增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这样看来,这应该就是未来的情景。

 

全过程没有一点声音。但是,剑与剑交错时,脑中就自然地回响着。那交错的声音。剑刃不时迸发出火花,不时喷出血液,似乎永没有尽头。在可以称之为“死斗”的剑戟交错后,倒在地上的是亚丹。但是两人的战斗似乎还没结束,黑暗依然覆盖在因索姆尼亚上空。

 

“不是吧……”

 

我不禁怀疑自己看到的景象。在王都城的最深处,诺克提斯以真王姿态坐在王座上, 随后启动了光耀之戒。戒指召唤出历代王的灵魂。十三人不断地用自己的武器贯穿诺克提斯的身体。

 

“诺克提斯陛下!为什么?”

 

明明没有人来解释这幅景象,但我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光耀之戒不仅拥有着呼唤出历代王灵魂的力量,还能让持有者与历代王一同进入到

 

 

 

 

“镜像世界”。那是与水晶相联结的地方,自神话时代就一直存在。但是以人的身之姿是绝不可能到达那地方的。舍弃掉肉身,不再是“人类的身体”的诺克提斯,凭借戒指的力量到达了“镜像世界”,在那边将亚丹的魂魄消灭了。但是使用戒指的力量,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消灭掉亚丹的灵魂后,诺克提斯也在镜像世界里消散。真王的使命,就是以性命为筹码将带来黑暗的人消灭掉。

 

“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雷吉斯国王将戒指托付给我,让我转交给诺克提斯殿下,也同时将未来托付给了我。所以我拼死从满目疮痍的因索姆尼亚中逃脱。混在难民中,秘密地潜伏到奥尔缇西。拼了命地转交给诺克提斯殿下的戒指,竟然是夺取最重要的人性命的东西。一点一点损耗自身的生命,甚至连最重要的人的性命都被夺取……这就是所谓神巫的使命吗?

 

感到全身失去了力气,我几乎要晕倒在地上,过去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导致了什么结果……

 

“此乃人类本应踏上的命途,真王,本应能达成其使命。”

 

我不由得一脸惊诧,本应,是什么意思呢?

 

对了,刚才看到的诺克提斯殿下,并不是最后我见到的样子。那景象十有八九是今后的未来。这样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本应完成的使命未能完成,因为其中发生了什么导致出了差错”?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再次发生了变化。从黑暗变成了火光。那是控制着炎神伊弗利特的亚丹。但那姿态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皮肤变得一片漆黑,全身缠绕着使骸特有的黑色粒子。

 

亚丹违背了神的旨意,迷失了自己的命运,肆意妄为,只随着白己的仇恨暴虐。那凶恶的力量膨胀至极点,想必凭借戒指的力量已经没法驱散了。在王都城的广场,和诺克提斯战斗的亚丹,还保有人类的姿态。但是,现在在眼前亚丹的姿态,很明显不是人了,那是膨胀至极点的黑暗力量……

 

“汝应速速赶赴因索姆尼亚,制止亚丹。”

 

“吾赐予汝新生,正是为此,去笃行新的使命。”

 

我不禁按住腹部的伤痕。这副本应被亚丹刺死的身体,还有那股打倒残暴使骸的力量都是剑神……

 

为了打倒亚丹?由我来?凭我的力量?究竟能做到吗?

 

但是,要是能改变人类本应走向的命运,要是能阻止诺克提斯殿下使用光耀之戒的话,诺克提斯殿下那时好像非常痛苦。只要我有所行动,他就不用经受那苦痛,也不用在“镜像世界”里面粉身碎骨。如果是这样,或许有一试的价值。

 

 

 

 

 

到现在为止,醒来好几次之后,周围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不再有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窗外的景色依旧一片漆黑。

 

 

和剑神的对话,我还一字不漏地清清楚楚记得。只是,无论怎么去回忆剑神的姿态, 我都回想不起来,当时明明近在咫尺。或者说,那段对话正是让我明白那并不是单纯的梦或者妄想的证据。

 

“新的使命……”

 

从嘴里说出来之后,心底油然升起一股一定要去完成的强烈感觉,我鼓起气势站起身来。不经意瞥见身旁有像是黑色的布一样的东西放在地上,睡觉之前应该还没有的。拿起来一看,是一件黑色的衣服。应该是放在这里,表示我可以换上。

 

正当我迷惑的时候,门开了。

 

“总算起来了?”

 

“啊,早上好。对了,这个是?”

 

“换置衣服,虽然不知道合不合身,但总比你现在穿的强吧。”

 

虽然一路走到这里,本来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早已经干了,但是衣服早已破破烂烂了。毕竟是十年前的衣服,会破也不奇怪。

 

向索尔道谢之后,我马上换上了新衣服,还是第一次穿全黑的衣服。平时作为神巫举行仪式时总是穿着纯白的礼服,在各地巡回的时候也是穿白色的衣服。回头一想,就算是便服,也全都是白色的。

 

不知是不是穿不惯的原因,当穿在身上的时候,总有一种这衣服是借来穿的感觉。虽然弹性很不错,穿在身上也很舒服,行动也很方便,但总是没法安下心来。但是,索尔看着这一身,给出了“这不是很合身嘛”的评价。

 

“比之前要好。”

 

我顿时心里有些许得意忘形,让索尔夸奖之后,心中不安的感觉稍微消散了点。以前一直都没去注意衣服的事情,现在对自己身上穿什么衣服会感到在意,觉得很意外, 又觉得很新鲜。自己现在要穿着从未穿过的衣服,踏上从未有过的旅途。加上又被赐予了全新的使命,这可能又是一次机缘。

 

“摩托的调整也完成了,填饱肚子之后,就马上出发。”

 

看来,索尔要比我起得早很多。

 

“不好意思,明明说好要帮忙的。”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快点完事,然后把你丢在这里走掉来着。”

 

虽然索尔板着脸这么说,如果真的打算把我丢在这的话,就完全没必要特地准备换置衣物了。

 

“索尔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再一次,我面向索尔。如果要完成使命的话,索尔的协助是不可或缺的。

 

“能够再让我同行一段旅途吗,我必须要去一个地方。”

 

虽说从地下墓地到这的路,都记下来了。和索尔比起来,现在的自己欠缺的东西太多了。无论是移动的手段,还是战斗技巧。不止是这些,就连用刀打开罐头的方法,还有生火的技巧我都一窍不通。索尔的知识是在无人区上行走所得到的智慧。若旅行中将

 

 

 

 

至之处均受款待,是无法学到这知识和技术的。

 

“啊,当然。能一起走到哪,就到哪里。”

 

短时间也行,我希望能和索尔同行。在此期间,尽可能多学些东西。既然至今为止旅行的经验完全派不上用场,那么只有从最开始学起。

 

“你是想去哪?” 索尔一脸讶异。“因索姆尼亚。”

 

“王都?那已经成了使骸的巢穴,不是都告诉你了?神巫小姐去那做什么?” “请不要那样叫我。我叫露娜芙蕾雅。”

 

每次被叫做神巫,我都感觉两人之间形成了隔阂。之前没有提起,是因为直到昨天, 索尔都只不过是个路人。但是从现在开始不一样了。

 

“好了,知道了。露娜芙蕾雅?名字真长啊。” “那么,请叫我露娜。”

 

忽然,令人怀念的面容掠过脑海。同样叫不好露娜芙蕾雅,改口叫露娜的那个珍视的人的面容。

 

“知道了。还有,我也不是索尔小姐,索尔就行了哦。” “好的,索尔。”

 

“那,露娜去因索姆尼亚是想做什么?” “战斗,和亚丹战斗。”

 

“亚丹?难道是亚丹·伊祖尼亚?”

 

我对她点点头,索尔惊了一下,接着笑出了声音。“你?和亚丹?哎呀,真是个壮烈的笑话。”

 

我只是沉默地注视索尔。虽然我从没有觉得亚丹是容易打倒的对手,但是自己不战斗的话,不阻止亚丹的话……覆盖这颗星球的黑暗不会消失。

 

“哎?你是认真的?” 索尔迷惑地低声念道: “开玩笑的吧?”

 

但不是开玩笑。

 

不知是不是她突然明白了我的决意,索尔稍稍叹口气。

 

“我明白了。先去雷斯塔姆,之后再去因索姆尼亚,可以吧?” “当然可以。”

 

从旧帝国领土到因索姆尼亚必须要渡海,到雷斯塔姆就是说渡海前可以同行,真是求之不得。

 

“帮大忙了。”

 

我低头道谢之后,发现不知为何索尔露出不快的表情。

 

“怎么了?”

 

 

“没什么。”

 

索尔却口是心非背过了身。好像我说了惹她不快的话,但并不明白为什么。

 

 

 

 

 

 

 

“有了!就是这个吧?”

 

露娜欢欣地举起罐头,终于拾回了昨天逃离死神鸟途中扔掉的“累赘”。里面都是贵重的食品,不能就这么扔了。

 

回到这里的途中,她顺便也练习了一下摩托车。虽然这技术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 但来日方长不过至少还是要练到能让两个人轮流驾驶的程度。虽说知道大致的位置,要回收滚得四处都是的罐头还是够麻烦的。不过,露娜也没有发一句怨言,只是默默不停寻找罐头。估计意识到了毕竟是自己扔的,多多少少感到些责任。

 

“啊,这里也有!”

 

从刚才开始,每当索尔找到一个罐头,露娜已经捡起三四个了。

 

“你……”

 

可能刚想称赞她擅长找东西,索尔却闭上了嘴。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索尔想到,在这样的黑暗中找东西需要什么能力?是视力,而且是在黑暗中的视力。夜视能力很好,没错,简直就像使骸……

 

看来她从死神鸟身上吸收了什么。而且,从伤口冒出的粒子也和使骸一样。那么, 有和使骸同样的能力也不奇怪。只是,就算和使骸有同样的能力,把她看做敌人还为时过早。昨夜,自己故意露出破绽,她也没有做出偷袭的举动。再加上,她甚至说要与亚丹·伊祖尼亚战斗。到底该怎么对待她?

 

一边烦恼着,罐头已经回收完了。之后,两人驾车不停歇跑了近一个小时,发现天上开始飘起白色的东西。

 

“飞雪……”

 

“这一带被雪山和沙漠夹在中间,吹强风的日子会有雪山的雪飞过来。因为气候低温且干燥,这种现象只有这个季节可以看到。”

 

“是吗,戴涅布莱人应该知道吧。”

 

“我没有实际见到过,只是听说像白花在飞舞,非常漂亮。” “不过在这种颜色的天空下,看起来只是一群白蚁呢。”

 

飞雪舞在黑暗的天空中的光景,映在她的眼里是什么样子呢?就算面对同样的东西, 看见的也不一定一样。最好在心里留意这一点,索尔暗暗想着。

 

“对了……我有事想请教。” “请说。”

 

“到因索姆尼亚,不,到雷斯塔姆要几天呢?”

 

 

 

 

“说不好准确的天数呢。”

 

雷斯塔姆所在的旧路西斯领土和旧帝国领土之间隔着海。渡海必须要乘飞艇或者船, 但前者是在旧帝国领土内调查所用的,不允许用于其他用途。后者则因为维修员不足, 立刻能上手的船不多。当然,也有可能全部出海了。

 

“本来从这到港口大概要两天,但要边狩猎使骸边赶路,所以更花时间。就算四天, 不,五天到港口,乘上船之前还要等着吧。”

 

“渡海之后还要花上几天呢……”

 

“压根不是时间的问题,安全的地方只有雷斯塔姆的大街,除此之外到处都有使骸在晃荡。”

 

“是啊。”露娜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到这里为止,和使骸交战过三次,另外还有两次在敌人发现前就加速逃跑了。从威尔出来过了三四个小时,但感觉也没走多远。

 

“消耗时间的不只是应付使骸,休息也是必要的。”

 

索尔缓缓刹车,让露娜感到很意外,毕竟才刚休息没多久。

 

“现在要休息的不是我们,是雷吉娜。”

 

不久前,车身开始散发过热的气味。是因为只用临时部件对车做了应急处理,希德妮也说不要勉强。

 

“雷吉娜?”

 

被露娜反问的一瞬间,索尔一脸糟了说漏嘴了的表情,看来她本不想连雷吉娜的名字都告诉她的。

 

不知那是在第几次消灭使骸行动中,索尔发现了被丢在路上的尼夫海姆制旧摩托, 一见钟情。实在是想骑着试试,便拜托希德妮修复好了。但一旁的西德却说“那是不务正业”没给好脸色。

 

“不准给摩托车起名字吗?” “没有那回事。”

 

不管怎样,雷吉娜是搭档,不允许其他人提意见。

 

“‘互相扶持’,这是我们的原则。”

 

从威尔出来开始,我们便一直沿着铁路行驶着。与干线道路不同,路面不宽,有的路段难说有修整。因为没有使骸出没?其实不然。

 

为什么刻意走这条道呢?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一天的行程结束后,我开始感叹了, 因为这里实在不愁没有野营的地方。要是沿着铁路不停走,肯定有车站和通信站。也就是说,这里有自来水管道覆盖并且留有屋顶的建筑物。据索尔所说,整修状况好的据点似乎只有比较大的车站。不过就算无名的通信站,住一晚也足够了。

 

切换道岔的机械室里备有倒扣着的餐具和叠好的毯子,还有炉子。虽然积着薄薄的灰,但也不是不能用。索尔给炉子生上火后,与油臭味一同,温暖的空气扩散开来,我不禁感觉疲劳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来烧开水吧。”

 

一旦坐下来,肯定就不想动了。在那之前,把必要的事情都解决为妙。烧水的小锅, 吃罐头的叉子……我在小小的架子上找了找,却在里面发现了茶壶。心中想着该不会有其他的东西,接着找之后,果然有眼熟的方形罐子,是茶叶罐。外面生了锈,但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茶叶看起来并没有沾什么湿气。

 

“那个,可以泡茶吗?” “茶?”

 

“有茶叶呢。” “可以啊。”

 

好久没喝红茶了,我这么想着,心扑通扑通跳起来。真感激使用这个地方的人当中有喜欢红茶的人,都等不及水烧开了。

 

我在壶里倒进一点点热水,轻轻加温。之后,倒掉热水放进茶叶。这次倒进大量的热水。本来不止茶壶,茶杯也要倒热水加温的,但这里不能浪费热水,只加温茶壶就作罢了。

 

确认荼叶泡开,我倾起茶壶将茶水倒进茶杯里。母庸质疑,是红茶的香味。

 

“怎么样?”

 

索尔把嘴凑到杯口,眉间稍稍皱了起来。

 

“有点苦吧?”

 

“对不起,没找到砂糖。”

 

这是放牛奶一起喝的红茶吧,确实苦涩味很重。不过对我来说,这种苦涩味也不错。

 

“但是,有很香的味道。就像……怀念的感觉。”

 

怀念——正是如此,这香味让人想起世界还有白天的时候……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地喝着茶。不是懒得说话,而是清静让人心情舒适。在空了的茶杯里再倒进一杯红茶后,索尔突然开口了:

 

“你在哪学会的?”

 

“泡红茶的方法吗?”

 

“不是不是,我是说武器的用法。你不是完全的外行吧?”

 

索尔指向立在墙边的长枪。那是从威尔借来的东西。只用光秃秃的棍棒战斗终究还是不行。大概是为了便于携带,柄做得比普通的枪要短,不过我已经用习惯了,毕竞今天遇到使骸的数量已经足够让我习惯了。

 

“这是修行的一环,神巫必须会用逆矛。”

 

不止武术,腕力和脚力也要锻炼。据说是因为历代的神巫需要消灭、镇压使骸。到了后来,自己身为辅助真王的神巫,更加领悟到那些是必要的锻炼。唤醒狂暴的诸神, 与其对峙,需要护身的本领,也需要体力。完成使命之前,绝不能倒下。只是,没想到现在也能派上用场。

 

多亏掌握武术,若是使骸中的小角色,不用那种神秘力量就能打倒。并不是怀疑剑

 

 

神赐予我的力量,但每次使用那股力量,自己的心中都萦绕着不安,看来自己像是在吸收“使骸”。从开始使用那种力量,自己也理解了一些事情事实上并不存在“使骸”这种野兽或魔物,而是那种黑粒子附着的生物会变成“使骸”。恐怕使骸的元凶是寄生生物吧。

 

使用那种力量吸收寄生生物后,被当做“使骸”的敌人恢复本来的面目。只是,不知是在被寄生期间衰弱了,或是本来就是尸体被寄生的,恢复原貌的敌人保持不了形体, 变成雾消失了。

 

明白这种机制后,我从另一方面又对这种力量很抵触。吸收的使骸没有消失,而是就这样留在的身体里。这样下去,驱除一只又一只的使骸,这副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但是又不能完全不用力量。以自己的技术和体力能打倒的只是弱小的角色。对上行动迅速的或比人类体型大的,就必须要那种力量。打倒那个死神一样的使骸时,是和索尔两人一起的。要是出现了比那还棘手的敌人,那时……

 

“……那么,……怎么说?”

 

刚才陷入沉思,听漏了索尔的话,我慌忙回问:

 

“抱歉,能请你再说一遍吗?”

 

“我刚问你修行除了武术还要练什么呢。”

 

慢慢地我回忆起修行的场所,这么说来,神巫的修行场——拉尔姆埃尔也处于尤泽罗地区和斯卡普地区的夹缝,离这里不远。

 

“基本都是提高体力和集中力的训练,比如跑步、游泳,还有冥想,触摸历代神巫的遗物,感受她们的气息之类的。另外,还有歌唱和舞蹈的练习。”

 

“哎,好像蛮开心的呢。”

 

“是呀,也是有开心的事情的。”

 

我并不讨厌活动身体,尽情唱歌也让心情放晴。当然,也不全是开心的事情。精神力的锻炼,忍耐力的培养,是需要吃苦的。

 

“有时也要断绝饮食,那是很痛苦的。还有数口不能见任何人之类的。” “哎——?那可不行,如果是我,绝对不行。”

 

“不吃点苦头的话,就不叫做修行了。”

 

索尔“诶”的一声,那表情太过滑稽,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你这么努力修行,是为了什么呢?”

 

没想到她会问我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只是,这问题直插事情的核心,又和问题的根本关系很深。正因如此,我觉得很迷惑。

 

“这都是为了完成神巫的职责。” “神巫的职责是什么呢?”

 

“倾听神的旨意,井且成为王的后盾……” “做那种事,你觉得开心吗?”

 

“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

 

“那你有得到什么回报么?”

 

 

这次是意想不到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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