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娘同人】（长篇连载）（原创向）Team Polaris 府中重燃 （09）

对于赤林的过往，优秀素质有过许多猜想。

但无论是哪种猜测，她心中都有一个疑问贯穿始终：在数年前那样一个云起龙骧的时代，他是否有着能够立足的一席之地，有所成就?

于是，当“皇帝”的名讳在耳畔响起，少女的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

“没想到吧～”

“啊……”素质望向丸善，微微张口，看样子想说些什么，但她最终只是垂下眼睑，一语不发。

“确认了那家伙的水平和实力，不应该感觉到安心嘛。”

“唔——”

丸善揉捏起面前后辈的脸颊，直到笑声从对方的口中溢出才停下动作。

“这就对啦，”丸善满意地松开手掌，“要多笑一笑，才会有姐姐我这样的青春活力哦。”

素质讪讪地将视线逃开。

“还有别的问题吗？”

“那个，”她揪了揪裙摆，“我记得鲁道夫会长当时的担当训练员是……”

“冈部順一先生，他是赤林的老师，现在已经辞世了。”

“抱，抱歉。”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冈部先生是鲁道夫的团队中的首席训练员，赤林是他的副手兼任随行队医，”丸善顿声道，“赤林这家伙当时可忙的不行，加上他自己并不喜欢和外界的媒体打交道，所以，你没听说过他，不奇怪。对我来说嘛……这倒是有不少好处。”

“什么?”素质有些好奇。 

“我就可以经常找他要一份跟鲁道夫同样强度的训练计划。不得不说，顶尖赛马娘的训练量让我这个退役选手体验起来实在是够戗。”

“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继续自由地跑啊。我爱着的是撕开风的声音，爱着的是迈开双腿向前的感觉本身。不退役，我享受奔跑，退役，我享受奔跑，只不过是换了条跑道，而且，我更自由了～”她打了个响指。

素质闻言有些茫然。

“没关系，你会慢慢明白的，去享受奔跑本身的感觉。”

“这么说的话，前辈和赤林先生已经……认识很久了啊。”

“嗯哼。”

“那赤林先生后来有没有和别的赛马娘签约呢？以他在鲁道夫会长团队中的这段履历，肯定能换来很多机遇吧。”

丸善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素质十分诧异。

“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丸善神情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欸?”

不妙的预感浮上素质心头。

“就在鲁道夫前往美国的前夕，他消失了，毫无征兆地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彻彻底底。我们尝试过了所有相关的联络方式和力所能及的手段，但是都杳无音信。以他当时那待人接物的态度，我都以为他是不是被谁沉进东京湾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所以……噗，素质酱，我又不是在讲灵异故事，不用害怕。”

看着少女惴惴不安将手揣在身前的模样，丸善掩嘴轻笑。

“还是说，那家伙现在……是个幽、灵、呢——”

下一秒，丸善娇俏的面容便夸张地变了形状，那刻意在结尾处拉长的搞怪音调引得素质忍俊不禁。

“好了，开玩笑的，我就继续说了。”活跃了下气氛之后，她的眼光微微流转，“老实说，那家伙半年前穿着白大褂出现在学校里面的时候，我还真被他吓了一跳呢。”

“至于他现在回到这里的真正原因，我不好妄下定论，但他是个能为自己的担当马娘竭尽所能的家伙，这点毋庸置疑。至于他对你的考察嘛，”丸善揉了揉素质的头，“有压力是好事，以素质酱这样认真的态度，肯定能通过的，相信自己。”

看着那对熠熠如绿宝石的眼瞳，素质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下头。

“嗯！”



而丸善斯基口中的“那家伙”，此刻正行进在学校外的商店街上。

在跟骏川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后，赤林一边快步向着目的地的方向走去，一边拨通了七海的电话。

“……你们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吗。”

“嗯，我和主任在商量后决定出具诊断结果，然后我还根据前辈你的意见，稍微给了她一些建议。”

“那她现在至少能明白自己目前所面对的具体问题了？”

“差不多，能看出来她很失落沮丧。”

“……嗯，那之后的事情由我来办吧，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帮忙整理些相关的护理学和康复学资料发给我，我要找那些东西得费一番功夫。”

“我知道了，这些就交给我吧，前辈你可不要乱来啊。”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挂了。”

放下手机的同时，赤林来到了咖啡厅的门口，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措辞，便推开了那扇不透明的厚重玻璃门。

“叮铃！”

“所以说店长，我——”

门口铃铛传来的声音恰巧打断了艾尼斯风神的话语，也提醒了店内的其他员工有客人到来。少女茫然失措地看着走进店里的赤林，原本应该由自己说出口的“欢迎光临”因为惶遽而卡在喉间。

“欢迎光临，您有什么事情吗？”

柜台后的店长注意到这名来客的目光聚焦在艾尼斯的身上，结合艾尼斯出人意外的反应还有来客胸口处的训练员徽章，他并没有拿出对待寻常客人的态度。

“嗯，我找你们的店员有些事情，方便耽误一下生意吗？”

赤林微微屈身，语气松缓且诚恳，但他话中的意图单刀直入。

“我没什么关系，艾尼斯你呢？”

店长思索了一下，看向身前的艾尼斯。

艾尼斯那游移不定的脸色被赤林尽收眼底，对于少女会不会和在医务室那次一样选择逃避这场对话，他并没有把握。

倘若她表示拒绝，那自己只能无功而返。

“我知道了，赤林先生先去那边坐会吧，要顺便点些什么吗？”艾尼斯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打起精神启口道。

“一杯拿铁就好。”

她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向着柜台后的房间走去，而赤林也松了口气，坐到了几天前和鲁道夫第一次见到艾尼斯的位置上。这里算是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可不希望接下来谈话的内容被第三个人听见。

片刻之后，换上了特雷森校服的艾尼斯在赤林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并递过了他点的咖啡。

“那么，赤林先生专门找我是有什么事要问吗？”

“早上去学生会交文件的时候碰巧知道了你请假去医院的事情，我作为医疗卫生顾问就过来问问，所以说，医院有具体谈到你的情况吗？”

赤林毫不犹豫地说出可自己作为借口的托词。学生会有的是相关的流程，他根本不担心艾尼斯能揭穿自己，而且医疗卫生顾问这个职位的职能足够模糊，估计理事长在处置的时候是想方便给自己安排工作，现在反倒是让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地乱来了。

“额，谈到了护理方面的一些问题吧，病情什么的……现在还没法下定论。”

她的视线在说话时逃避着自己，尾巴在身后僵硬地摆动了一下。

艾尼斯仍在试图隐瞒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这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现在是站在学院立场上与她对话的。假若如七海所说的那般，学院在拿到相关信息后会出具相关的对策，那么艾尼斯定然不愿意在此刻把这些消息交给学院，那样做就意味着没有任何退路了。

但是像现在这样苦苦拖延下去就一定能有什么结果吗？

赤林在某一瞬间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自己已经不止一次的试探过眼前的少女，她很可能想要维持现状，原因是担心事态会变得更糟，毕竟现在没人能帮她，可是，如果她一直抱以这种想法，那自己永远都帮不了她。

抱歉啊，七海，我可能要换一种方式了。

赤林瞟向窗外的眼神闪过丝许歉意，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上一口，放下茶杯时，目光已然汇聚回艾尼斯的身上。

“容我失礼一下，艾尼斯小姐，我看起来像是绫濑那种很好打发的家伙么？”

“欸，什么意——”

“到昨天为止医院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今天突然把你叫过去，想必是有足够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告知吧？”

赤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语，逐渐低沉的声线展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他不准备给艾尼斯多余的讲话机会，既然她不准备做出选择，那就由自己来逼她选择好了。

“我记得你自己之前也说过，医院很快就会出具诊断结果，结果从医院回来却告诉我和之前相差无几的话，你觉得我会这样选择相信吗？”

面对赤林一反常态的犀利发言，艾尼斯显得颇为震惊,她那葱绿色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呆滞在原地。

“还是说我想错了，如果真实情况是这样的话我先向你道歉。保险起见，医院那边的具体情况就由我去确认，那家医院我还算熟悉，不如就现在打个电话好了。”

他神情冷厉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熟练地翻动着通讯录。他当然有科室的电话，也完全可以做出刚才所说的一切，但他自己并不准备如此行事。真做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等等！”

赤林的动作闻声停顿了一下，他将目光从手机屏幕间缓缓移向一旁，避免露出破绽。

“你还想说些什么？”

话音落定的时候，他的心中五味杂陈——艾尼斯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自己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在审判一个隐瞒罪证的犯人。

“对不起……”

艾尼斯的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后低声说出了这三个字，然而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比蚊子嗡嗡的声响还要细弱上几分，

“我……我不是想隐瞒什么。”

赤林连忙拉回目光，然而少女的头已经低垂下去，他明白，在艾尼斯讲述完之前，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开口的良机了。

“医院在通知我过去的时候就告诉我是要商讨病情了。”

“今天早上去了之后，我的主治医师一直在向我道歉，说不应该拖这么久才给结果。”

“我其实知道医院那边一直拖着是在想办法，因为很多病情一旦确认，学校这边出于安全考虑，就会做出相应的对策，那个时候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今天才告知，也是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吧……他还告诉我要尽快想办法和训练员尝试些其他的康复训练，毕竟‘腿部不安’这种病症不是绝症，还是……还是有治愈机会的。”

她的双手紧紧地绞在膝盖处，面色和用力的指节一样显露出苍白的颜色。

“但是我的……我的训练员已经……”

渐弱的嗓音和压抑着的哽咽在少女口中交织成一团，她的眼眶泛红。

事已至此，赤林不忍再向艾尼斯追问具体事由，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摇了摇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所以这就是你不想告诉我的理由？”

“是的，非常的抱歉……”艾尼斯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你的训练员的事情我大致清楚，学院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对你格外关注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对，毕竟已经给出诊断结果了，总不能当作事情没有发生吧？”

“我……”

赤林看着对方。话题总算是聊开了，自己的目的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看艾尼斯的态度了。

然而，似乎是因为他最后的那句话，艾尼斯积攒了太久的情绪被彻底激发，赤林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面前的艾尼斯便开始失声哭泣。

她的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着，纤瘦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涟涟泪水从颊边流至下颔，朝脚边坠落。

当伪装的倔强面对上无助的迷茫，艾尼斯终究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赤林轻声叹息，选择让蜷缩如受伤鸟儿的少女尽情宣泄心中的悲伤。

“我不……不知道，”那哭腔令人揪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训练员突然就被调走了，那天我……我甚至没能和他说上话，合同终止之后我不知道他新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被调到了什么地方，什么都不知道……URA单独调整的信息只…只有当事人知道，和他比较熟悉的训练员也只清楚他被调到了地方俱乐部，没有什么具体信息。而且我也没办法向他求助了，他从那时开始就不是我的训练员了……”

“这么长时间没有其他训练员来帮忙吗？对这种事情学院应该会安排的吧？”

赤林眉头紧锁，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学院方面姑且不论，身为训练员就算要和他的担当马娘解约，也应当提前把相关事宜处理到位，更何况这个解约是被迫进行的，而他的担当还身患着不明伤病。

这家伙就这样一声不吭地丢下了自己的担当？

“因为今年URA政策调整，每个训练员都在忙着自己的队伍建设，队伍人员配置基本都在上半年就确定下来了。像我这样因为突发变故而失去训练员的现役选手，即便学校有帮忙动员，本身所属URA的训练员也没有理由去迎合学院的政策，所以就……而且更没有人会愿意去招募一个带着不明伤病的赛马娘，那样不仅有承担舆论的风险，也有可能在付出努力后发现一切是徒劳的。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自己在想办法，希望病情能稍微好转，至少让我恢复正常水平，那样的话还有回到赛场的可能。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一直都是这样，从合宿回来开始一直都是这样……”

艾尼斯一脸痛苦地紧咬住下唇，却无法阻拦视线再次被水雾模糊。

“所以你就选择瞒着所有人，包括学生会和学院？”

“是的……是这样的，我没有想到情况完全没有好转，医院甚至还帮忙拖延时间，结果却还是这样。”

她最终冷静了下来，赤林很干脆地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纸巾递给对方，语气尽可能的缓和。

“这样看来是我草率了，先把脸擦干净冷静一下，我还有些想说的事情。”

“赤林先生……还有要问的吗？”

得知谈话还未结束，接过纸巾的艾尼斯一愣，眼神有些紧张起来。

“嗯，不过别担心，对于刚才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也请你再冷静一下，再这样下去等一会谈话结束，我恐怕就走不出这间咖啡店了。”

“啊？”

艾尼斯顺着赤林的视线看向远处观望着的店长，店长那没有友善可言的目光似乎是在警告赤林不要乱来。

“看来你的店长很关心你的状态呢。”

“嗯，店长他人很好，在这片街区做生意的人对赛马娘的态度都很好，大家都很温柔，也都期待着我的复出，但是……我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

“这还真是复杂，上面的大人物在下决策的时候估计不会想这么多吧，到头来还是这个样子。”

赤林如此说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思考。

与其说他们不会想这么多，不如说考虑的方向不一样罢了，URA的本质是由各大商业集团联合国际赛马娘保护组织建立的赛事企划团体，虽然其本身因为缝合了过多的东西变成了一个繁复到难以解释的巨大集团，但是其本质仍然是为了商业而企划，可以说所有的目的都是围绕着商业价值而展开。艾尼斯这种情况，哪怕她选择将事情全盘托出，估计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只会被过早地打上“失去价值”的标签，然后被弃置，直到一切偃旗息鼓。
他对于这种已经是既定事实的事情总会感到厌恶，放在腿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接下来该做什么，自己早就决定好了，时隔这么长时间，自己终于又要介入到这些事情当中，他的心情在沉重的同时，多了一份急不可待。

这种急不可待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眼前的少女，它更像是对事件背后的那些旁观者的厌恶，以及处理这件事件本身能让自己面对的东西，这一点和自己在多年前第一眼看见鲁道夫的时候，是一样的。

“好了，接下来是我个人的问题了，艾尼斯小姐。”

艾尼斯望着面前男人那对平和的双眼，他的态度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别。

“现在你的状况我都了解了，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虽然好奇他为什么会转移话题，但是自己还是接了下去。

“您请讲。”

“我来担当你的训练员如何？”

“欸——什么意思……”

从心底传至脑海的震动让艾尼斯忘记了此刻低沉的气氛。

“字面意思，艾尼斯小姐。”

赤林摊开手，但他注意到了少女脸上的茫然，于是继续解释道。

“虽然我是以学院医疗卫生顾问的身份在跟你进行交流，但是别忘了我本身也是个刚入职的训练员。所以我是有这个资格来提这件事情的，这点你肯定很明白，”他指向自己胸前别着的训练员徽章，“所以我让你惊讶的不是‘能不能’，而是‘为什么’，我说的没错吧？”

艾尼斯默认，看向对方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此刻，赤林在她眼中已经从一个咄咄逼人的医务人员转变成了定位混茫的存在。

“毕竟我刚就职，很多事情实在没办法一举安排妥当，虽然在工作范围内的事务我自认为没什么问题，但是工作之外的部分有些超出我的预期了。”

“具体是指什么事情呢？”


他摇了摇头，表情在艾尼斯看来像是正在为某件事而烦恼。

“首先是组建队伍的人员问题，然后就是作为训练员处理各项事务的工作经验有所不足。我对现在URA的政策和规则并不熟悉，而且考虑到素质那孩子的情况，我是准备安排她在今年出道的，如果没法在近期解决这个问题，那我的计划就算泡汤了。”

“是这样么……”

赤林将双手交叠支在下颌处，望着陷入沉思的少女，镜框下的瞳孔深不可测。

他在设法让艾尼斯意识到双方道路上能够产生的关联，再不济也得让她理解自己的想法。如果她没能明白，那么自己把话说得再诚恳也无济于事。

少顷后，赤林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本格化’这个概念吗？”

“知道，指的是赛马娘身体快速发展，并达到初步参赛水平的一个状态名词，我也是在去年被训练员判断开始本格化后才参加出道战的。”

“没错，据我的观察，素质应该正处于本格化的阶段中，所以今年大概是她参加出道赛的最好时间。倘若再错过了今年下半年，那就会耽误很多事情了，”他伸手推了下眼镜，“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下半年应该也有相应的目标吧？毕竟你是德比的冠军，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菊花赏？还是说准备年末在中山跑一次有马纪念？凭借你在德比上的人气，要参加由粉丝投票参与的有马纪念想必不是难事吧？”

“但是——但是那些事情是建立在——”艾尼斯焦急地开口。

“建立在你能够康复，而且有训练员指导并且能参加比赛的基础上。”赤林平静地打断了她。

“……是的。”艾尼斯语塞。

“既然我们都有各自的打算，那我们接下来显然能聊很多东西。”

“啊?”

经由提醒，艾尼斯一下子理解了他刚刚话中的含义——他并不是为了缓解气氛，而是单纯的在阐述一个事实——他可能会需要自己加入他的队伍，而自己也正有重回赛场的打算。

另一边，注视着面前少女的眼神由疑惑到豁然开朗，赤林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看向柜台旁的店长，招了招手。

“老板，再来两杯咖啡，顺便上一份艾尼斯小姐喜欢的甜点，记在我的账上就行！”

“欸，赤林先生要干什么？”艾尼斯完全没料到赤林突如其来的举动，连忙问询道。

“这个啊，我是认为我们还要再谈好一阵，况且吃些喜欢的点心，心情至少能舒畅点。我们接下来要聊的都不是什么沉重的话题，所以至少先要些什么缓冲一下。”

赤林的语气轻松且随意，却也让艾尼斯回想起自己之前的反应，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刚才真的有些失态了。”

“额，这其实是我的问题，毕竟是我让你说出那些话的。”

赤林苦笑了两声，对于这种事情他没什么想讨论的。

“而且，第一次遇到遇到女孩子在面前哭成那样，却不想办法去好好劝慰，我还真是过分......”

“不，不是的。”艾尼斯慌张地摆手，试图安慰对方。可看着赤林一脸无奈的模样，她的心中涌过一股莫名的暖流。

“那个，你喝的惯咖啡吗？”

“不太习惯……”

“这样啊，那既然已经下了单，我想你可以你换份别的。”

“别的？”

“嗯，我记得你们应该都比较喜欢甜一些的饮品吧？再晚等到你们店长把咖啡端上来可就没地方后悔了哦。”

他朝后厨的方向一指，两眼则是向着艾尼斯示意，嘴角那平淡的微笑让艾尼斯有些动摇。她犹豫了一瞬，随后听话地缓缓起身，再度朝后厨走去。

而随着艾尼斯在自己的视野中消失，赤林转过头，盯着自己桌前已经喝干的咖啡，若有所思。

他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进展的十分顺利，但是结果如何依旧难下定论。刚才得到的那些新的信息，让他进一步了解到对于艾尼斯而言的问题根源——症结或许并不在于需求大小，而在于信任多少。这并不怪她，毕竟以她现在面临的艰难处境，有多少家伙能值得相信呢？自己也是因为这样才独自一人的。

“真是够了，搞得我像是准备诈骗犯罪一样，这年头好人比坏人还难做。”

赤林笑骂着自己，思绪却并未断连。

说到底，信任这种东西不可能快速建立起来，自己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随后看了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五点。恍惚之间，赤林的脑海中有了新的想法。

赤林拿出手机，给丸善发了条短信。在信息已被阅读的提示映入眼帘后，他将手机放到了桌上。

没过几分钟，艾尼斯便端着自己的咖啡走了过来。

“赤林先生，给您。”

她同时端来的还有一份水果蛋糕还有用咖啡替换的果汁，赤林本以为她回到柜台后会拒绝自己给她点的那些东西，看来是有什么外力在阻止她那样做。

他望向后厨，正好对上了店长向自己投来的肯定的目光。与此同时，艾尼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准备开启话题。

“先吃点再说吧，我们不着急。”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将目光转至别处。现在要营造的是一个轻松的环境，如果自己一直盯着她的话，估计这个直率的孩子又会不好意思吧。

在这“中场休息”的时刻，赤林选择放空头脑，从艾尼斯的情绪开始出现波动到现在，他的神经一直在紧绷。他下意识地伸手抵在太阳穴附近，而这一举动被艾尼斯捕捉到了。

“赤林先生是有点头疼吗？”

“嗯？啊——没有，单纯换个姿势而已。这种时间待在咖啡店实在是过于悠闲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经常会有客人在这个时间点来店里坐一坐呢。”

“那应该是下午休息的学生或者是轮休的上班族吧，毕竟正常情况下的这个点，大部分人都还在忙自己的事情吧。”

一递一声的攀谈就此展开，赤林倒是有些惊讶于艾尼斯会选择主动向自己搭话。这是否能够说明，她有从自己这里获悉些什么的想法吗？

倘若如此，接下来攻守互换也无妨。

“那个，赤林先生来学校之前的职业是医生对吗？”

艾尼斯一边将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一边留心于他的反应。

“嗯，姑且算是相关科室的主治医生吧，怎么了？”

他只是看向窗外，若无其事地回答着，态度和“拷问”自己的时候相比截然不同。

“就是……之前在医务室的时候，赤林先生很快就给我准备好了相关的药物，那能不能请您再看看我的诊断报告书呢？”

“嗯？既然是诊断报告书，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呢？是担心医院的诊断结果有误，还是有别的考量？”

艾尼斯有些紧张地端起果汁抿了一口。果然自己的任何想法都瞒不过眼前的赤林，哪怕是由自己开启的话题，只要稍有破绽就可能丢失主动权。

她刚准备解释一下，赤林却忽然收回了目光，坐正身体。

“开个玩笑而已，如果你想让我看的话，那说明你信任我，这倒是我的荣幸呢。”

赤林那略带玩笑的语调让艾尼斯松了口气，她点了点头，将一直放在身后椅子旁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她小心地观察着赤林的神态，时不时地分割着面前的点心。在她眼中赤林确实是在认真阅览着整份病例和诊断结果，片刻之后，他将资料整理好并塞回文件夹中。

“以我的水平来看医院的诊断结果没有任何问题，目前的腿部问题在归类后得出‘腿部不安’这种结论是正常的。毕竟现在的医疗水平确实无法查明具体的病害原因，如果将其简单地归结成肌肉病症或者关节疾病反而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赤林停顿了一下，随后主动迎上艾尼斯的视线，微笑道。

“你的主治医师应该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是的。”

“说句题外话，按往常的情况，医生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因为对于这种病症一般是没有完整且具体的解决方案的，医院能给你的建议只有去接受一定程度的康复训练，并及时观察情况。

“虽然他们这样说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在替自己担心——盲目向着某个方向治疗可能会使病情恶化，从而让他们摊上不必要的责任。

“况且康复训练也分很多种类，医院能为你提供的帮助你自然得接受，对于你这样的患者来说，也有其他方面可以考虑，当然，那已经与医院的责任无关，是需要你自己来想办法的事情了。”

赤林言罢喝了口咖啡，如此之多的“题外话”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暗示应该足够了。

“赤林先生所说的‘别的方面’是指？”

“嗯，有很多可以讲的，首先必须要有专业人士作指导和监督，这是大前提，然后选取各种可能的康复方法，主要方向是进行缓解骨骼和肌肉病症的针对性锻炼，同时也不排除使用合理刺激疗法的可能。这种康复训练要说的话就是在一片漆黑的杂物间里凭感觉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说到底能不能找到是看运气，但是总归要去尝试的。”

赤林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毕竟像你这样的孩子，要是被这种事情耽误的话，那就太可惜了。你自已也一定是因为不甘心就这样下去，才会决定一个人隐瞒这些事情吧？”

艾尼斯垂下头，没有说话，她只是咬了咬嘴唇，视线朝脚边滑落。

和自己病情相关的论题在今天这场对话之前，已经不知道被他人提起过多少次了，每到那种时候，她都没法摆出那往日开朗的表情，她确实是被这些无法向他人诉说的事情困扰着，而且久久无法摆脱。

而在这种话题被铺展讨论的场合，自己表情中那些能够被他人察觉到的细微变化，也更让她惶恐不安。

因为无论怎么尝试，这份不甘和痛苦对于她来说都是难以掩藏的，哪怕现在这个真相已经被赤林所揭开，她也依然觉得如此。

赤林仿佛再度确认了什么，长叹了一声。

“真是够了(やれやれ)，居然能让你瞒这么长时间，我们这些大人当的啊……”

赤林举起文件夹，艾尼斯以为他正要把它递还给自己的时候，却措不及防地被文件夹敲中脑袋。

“呜啊——”

“这算是惩罚，然后——”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夹，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么长时间，难为你了。”

少女感受到那宽大手掌的温度在发丝间传递，她的身子因此微微一颤。父亲也好，自己的训练员也罢，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自己做这样的举动了，与之相关的温暖回忆随着时间推移在脑海中日趋模糊，变成了一道随时要消散的虚影。

她心中忽然有了种冲动，想要抓住这逐渐淡薄的印象，于是她鼓起勇气抬起头。

对上她视线的，是赤林那严肃且认真的目光，很难想象这样的目光和自己想要把握住的东西有什么相似之处，但此刻，那目光在自己的脑海中，与那些温暖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然而这个动作仅仅持续了数秒，赤林便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端起咖啡一饮而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是无论怎样，你的病情我都不准备对学院有所隐瞒，毕竟我是来解决问题的。回到开始，我作为医疗卫生顾问，不能让你这样下去了。”

赤林恢复了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艾尼斯心头一沉的同时，却又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尝试着小声询问。

“那赤林先生准备怎么解决事情呢？”

“先让学院重视起这件事。虽然发展成这样责任不在她们，但是解决问题肯定需要她们的帮助，这可不该由你一个人想办法。”

“我知道了，谢谢您。”

“现在说谢谢还是太早了，而且你接下来的态度如何才是能不能解决问题的关键。”

赤林摆了摆手，说到底今天能展开聊这么久，都是因为自己狠下心来逼迫艾尼斯说出实情，她需要时间思考，自己随口催两句就差不多了。

来电铃声从桌上的手机中传出，赤林瞄了眼手机，时间刚好来到17:30。

“啊，看来谈话要提前结束了，我有事情要处理。”

赤林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一切快到让艾尼斯来不及反应。

少女刚跟着起身，却发现赤林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

“那个——赤林先生——”

“剩下的事情回头再聊吧，我明天下午在医务室等你，你的病况我暂且留到明天谈话之后再报告给学院。”

赤林快步走向柜台，在付完账后，便走出了咖啡厅。期间艾尼斯甚至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或许他真的有急事吧。

艾尼斯如此想到，她隔着店门远远地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在转身回去收拾餐具的时候，她的心绪依旧翻涌难平。

明天还要再去找他一趟……

紧张是肯定的，但他却让自己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心感。他似乎总是能掌握所处环境的一切信息，除了有点让人害怕之外，更多的还是会让人感觉到可靠吧。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做才最好呢……


…………

“感谢，姑且算是帮大忙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要我打定时电话做什么？”

赤林快步走在返回特雷森的街道上，达成目标的他难得的感到了放松，就连语气都轻快起来。

“嘶，有些事情要留有悬念才好，丸善小姐，你不如等到这周末出去的时候再一起问。”

“哼，你可别告诉我，你准备靠这些来支撑整个行程，我可不是来陪你谈话的——”

“放心好了，其他方面我肯定有安排。素质晚上的训练就拜托你了，别让她累得明天起不来啊。”

“我可不是你这种魔鬼，别把我和你的训练思路混为一谈啊。”

“那就这样，先挂了。”

前脚刚收起手机，赤林就看见特雷森学院的大门处，骏川正对着自己招手。

“怎么了，骏川小姐？”

“赤林先生，我接到了URA办公部考勤核查人员的报告，您入职后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办公室呢。”

“啊，确实，你看我这不是才出去又跑回来。”

对于骏川那一如既往温和的态度，赤林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他一脸无所谓地答道。

“考勤什么的，文乃那家伙难道有报道过么？”

“可是文乃小姐是有独立办公室的，赤林先生难道不应该在办公室处理工作吗？”

赤林轻耸肩头，他这几天在办公室待的时长总计不超过一个小时，他实在不喜欢那种气氛，更何况还有个称得上烦人的神原。

“但是我该完成的任务都完成了，URA那边就算再难处理，你们也不该惩罚我吧？”

“欸，我刚才有说过那种事情吗？”

骏川略微有些惊讶。赤林见状只得放弃反驳，看来她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告知。

“我和理事长接到了匿名的申请信，您的同事似乎不希望和您一个场所办公，所以我们考虑了一下别的方案。”

……还有匿名信，这帮家伙是有多讨厌我啊。

赤林哑然，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我听绫濑小姐说，她和您见过面了，她对您的印象似乎还不错。”

“啊，既然她那么说的话，就大概是这样吧，不过我和她并不熟。”

“那么您觉得医务室用来办公如何呢？我校医务室在预建之初就是按照两个工位设计的，再加上您一个刚好合适。”

医务室？自己这几天以来的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那边吧，相较于办公室，他对那里确实更熟悉，以自己的身份待在那里也没人会说闲话。

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封匿名信又是什么情况？

“我个人没有意见，有一点，对我的考勤成绩还是不要指望为好。”

“好的，我会向URA那边反映的，那么您的工位我就暂时调换到医务室了，您明早直接去那里就可以了。”

所以，结束了?

“等等，那封匿名信我可以看看吗？”

赤林满心疑惑地追问道，他觉得越发不对劲了。

“没问题，那我等会儿把信放到您医务室的工位上，您自行确认吧。”

骏川微微鞠躬，随后当着赤林的面转身离开。

他在回到办公室拾掇东西时意外的没遇见神原，看来那家伙这段时间里也在招募新的队员。

可当赤林来到医务室的门口，却发现里面又是空无一人，绫濑不知去向，自己的新工位倒是空着的，桌面上摆放着那封信。

赤林拆开信封——确实是匿名递交，但信的全文只是在单纯地报告情况和描述需求，只不过把他写得像是个转了行的黑道。对自己的类似描述赤林有些印象，但他没在意，直到他在抽屉里又找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似乎是绫濑写的，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要来这边，所以才留下的吧。

赤林扫过信文，在最后，比对着匿名信，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字迹，都是她一个人写的吧！”

事情瞬间就说得通了。虽然URA那边的检查确实是个麻烦，但她为什么要整这一出呢？

思考之余，赤林无意间抖了抖信封，一张便签从中掉落——

'我先走了，加班的事情就拜托赤林前辈啦！'


呵，恐怕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随便吧，虽然有些便宜她，但是这样也不赖，毕竟没人打扰自己了。

深深吸进一口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赤林缓缓伸了个懒腰。

“果然还是这里有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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